一叶藏文古籍金汁书写体的命运
2021-05-30央拉
央拉
入秋的一个上午,我突然在办公室的角落看到存放已久的一叶断裂的藏文古籍。貌似静静地躺着,其实给人一种挣扎过无数次的感觉,轻轻地呻吟着“救救我、救救我”。它是那么迫切地期待着我的救治,且是期待了许久。我忽然觉得如此珍贵的古籍,怎可以视若无睹?于是把它轻轻拿起,审视了一番,拂去它上面的尘埃.然后我的思绪飘到了远古时期,那个它曾经所处的社会与环境。
时间是在14世纪左右,在某座神山的半山腰处有一位竹巴噶举派的高僧在此修行。山下的村庄,静谧、安详。因为高僧而命名的寺庙也在这座村落里桑烟袅袅、佛号绵延。扎村庄的园林中领主与当地的一些达官显贵盘腿坐在卡垫上,窃窃私语,貌似在商榷—件大事。应山上修行的大师的要求,寺中需要迎请一套金汁书写体的“大藏经”,并以最隆重的规格抄荐法事的同时为民众禳灾、祈福。这座村落地处偏远,条件与气候极为艰苦,采挖制造藏纸的狼毒草与矿物颜料也是较为浩大的工程,特别是金汁书写的古籍需要大量的金子,购置这些金子还需要寻找一些供养人出资。于是领主令大家各尽所能的踊跃报名。首先是采集狼毒草与矿物颜料“汀”。被安排搜集材料的民众,带着最虔诚的心前去采挖了。根据仅存首叶的大小估计,这种大小纸张的八干颂估计应该有500叶左右。造紙完成后要在每张页面上涂抹矿物颜料“汀”。当然还要在“汀”里面加一些羊脑涧等材质;涂抹完后要用上等的“天珠”哑光,给一叶藏纸哑光大概需要耗时两个小时左右。那时的人们淳朴至极,认为应该将最好的材料无偿供奉出来,于是有村民送来自己的金子、首饰、银两、珠宝等;有无偿造纸的,有无偿抄经的,有无偿哑光的;在这众多的无偿者中,最为震撼的是一位衣着破旧的村民,他将其祖传的九眼石(天珠)供奉出来用于哑光。于是这场八干颂的制作有序地开始了。整个制作过程上有达官显贵,下有差巴、朗生力所能及地付出了辛劳。历时两年之久。待制作完成后,庄园主请来了远近闻名的活佛以及得道高僧为这函大藏经进行开光仪式。隆重的仪式进行了三天,方圆五百里以内的村民前来朝拜,祈求加持并顶礼膜拜。于是这函金汁书写体被供奉在寺庙最醒目的地方,以便善男信女们前来瞻仰、顶礼、膜拜。思绪定格在了此处,我回过神来,怜惜地看了看这函古籍最终仅剩的这一叶。曾经它的存在,为多少民众带来了希望,包含了多少人的心血与汗水,可惜随着时代的变迁,一叶一叶地丢失,一叶一叶地被霉蚀,一叶一叶地化为灰烬,最终只剩下这一叶类似护经板的古籍首叶,上用浓稠的泥金书写着“波若波罗密多经·八干颂”。
据调查,近代以来迎请这么一函八干颂需耗费将四十多万元人民币。可以想象那个年代的人们质真质朴的秉性,迎请这么一函古籍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于是,我突然有种惭愧、自责。这些年居然将它视若无睹,放弃了对它的救治,让他就这样耗费着,以致耗尽生命的气血。我决定即刻开始去悉心救治,即使无法还原本来的面目,也给他一个健全的体魄并延续它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