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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方言在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的叙事审美表达

2021-05-28胡永春赵晓彤

美与时代·下 2021年4期
关键词:主旋律电影语言运用叙事策略

胡永春 赵晓彤

摘  要:近年来,主旋律电影不断展现出新风貌,数部燃烧起观众爱国情怀的新时代主旋律电影接连成为爆款,影片中方言的大量使用也引发了人们对“方言热”现象的思考。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创作中越来越多方言因素的使用,首先得益于宽松的语言政策以及多元的语言环境,使得电影创作者可以根据创作需要使用方言元素。主旋律电影中的方言运用促进了电影对白的多样化,在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彰显特色的地域文化等方面发挥了独特优势,方言具有的美学特征与记录性的镜头语言相辅相成,原汁原味地讲述平凡小人物的不平凡故事,呈现出现实美感和自然美感。方言相较普通话而言是一个新的审美亮点,给观众带来具有语言冲击力的陌生化审美感受。

关键词:方言;主旋律电影;语言运用;叙事策略;审美表达

一、方言在主旋律电影中的运用发展

受时代社会大环境的影响,我国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的方言运用总体呈现出多元化趋势,它使观众看到了更加贴近现实的、普通大众生活的喜怒哀乐。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社会心理的具体呈现。一些主旋律电影借助方言的语言表达给观众很强的代入感和认同感,使得影片本身更具特色,从而达到“叫好又叫座”的双丰收。

(一)方言运用日渐饱满近人

方言,是彰显地域文化的语言符号,是语言的变体,使用方言的可以是一方区域,也可以是一种人群,前者形成的是地域方言,后者形成的是社会方言。本文主要从地域方言角度对主旋律电影进行分析。方言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语言的多样性日益受到重视,更多人开始重视方言的价值,方言也无时无刻不渗透到特定的艺术作品中,在电影艺术中逐渐发展为特殊的听觉审美元素。近年来,我国电影呈现出多样化的发展趋势,一些创作者自觉将镜头对准普通老百姓的现实生活,而方言存在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交流中,就成为创作者表现“小人物”、还原老百姓真实生活图景的重要载体。

我国电影大多以普通话为主要语言,而现今一些作者让不同角色使用不同的方言,背后必定蕴含着创作者的深意与考量。如《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夺冠》《金刚川》《八佰》等主旋律电影,着眼于现实中小人物、小视角的真实状态,使用朴实却又充满特殊力量的方言,赋予了新时代主旋律电影语言表达和叙事输出的更多可能,在引发观众深刻情感共鸣的同时,映射出中国新时代的发展变化。

(二)社会因素和文化因素促进“方言热”

任何一种现象兴起的背后都有其产生的深层原因。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创作中越来越多方言因素的使用,首先得益于宽松的语言政策以及多元的语言环境。在全面推广普通话的大环境下,普通话作为规范语言挤占了方言在艺术作品中应有的空间。过去,除领袖人物可以在电影中使用方言讲话,其他角色不能使用方言进行对白,这导致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反映某些地区或人群特色的表现力。直至200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出台,规定“戏曲、影视等艺术形式中需要使用方言的地方可以使用方言”,才使得电影创作者可以根据创作需要使用方言元素。其次,人口流动让不同方言区的人逐渐辐射到其他地区,催生了追求语言多元开放的心理诉求,在特定地区或群体中方言实现了更好的交流与传播。方言有趣的语音特点和直白通俗的语义特点,能为观众带来新的审美亮点和情感共鸣,相比较而言,普通话难以涵盖或满足所有不同身份、不同地域的观众心理,这是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方言元素得到青睐的根本原因。

从电影的主要创作者来说,中国第五代导演、第六代导演以及众多新生代导演更加注重对平凡人物、乡土文化等方面的呈现。借助方言能够更加清晰地表达人物的特点和情感诉求。每种方言都是所在地域专属的文化符号,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将创作视角聚焦在小人物身上,而这些小人物在现实生活中大都习惯讲方言,若使用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不仅会让电影的性格刻画和情感表达大打折扣,也难以使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因此,许多导演在拍摄过程中会选择所在方言区的非职业演员,他们擅长本色出演,从而呈现给观众最真实的生活状态。

二、方言在主旋律电影叙事策略中的作用

电影中的人物若使用所在地域的方言,则能真实自然地带领观众走进角色所处的特定地域空间内,主旋律电影中的方言运用促进了电影对白的多样化,在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彰显特色的地域文化等方面发挥了独特优势,增强了电影的叙事功能,为电影的艺术呈现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一)塑造人物形象,丰富影片表达

近年来一些主旋律电影注重从平民视角,反映小人物的真实生活或者小城镇的生存状态,内容紧扣中国当下的社会现实。影片中方言的使用能极大拉近人物与观众的距离,使影视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更加鲜活立体,也使影片传达的思想内涵更加完整可信。黑格尔曾指出:“人物性格必须把它的特殊性和它的主体性融合在一起,它必须是一个得到定性的形象,而在这种具有定性的状况里必须具有一种一贯忠实于它自己的情致所显现的力量和坚定性。”[1]语言作为交流思想的交际工具,更是一种艺术表现媒介,是表达个人风格、塑造人物个性的关键方式,而浓郁的乡音可以直接表明影片人物的个人身份和内在性格,起到了增强电影内容真实感的作用。

在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有很多极具特色的底层人物形象,《我和我的家乡》立足乡土情结,延续电影《我和我的祖国》的“拼盘”模式,由五个短片组成,在地域上遍及西南、东部、西北、东北等地区,人物身份有农民工、扶贫干部、乡村教师、从农村出来的“成功人士”等,涉及的方言有陕北方言、黔方言、东北方言等。例如,在《回乡之路》篇章中的“沙地苹果”经销商乔树林(邓超饰)操着一口带有陕北味的普通话,一出场便油嘴滑舌、大话连篇,然而他却一直站在家乡的土地上,克服千难萬险,带领当地村民在荒漠沙地上种苹果,实现脱贫致富。虽然这些小人物讲着带有喜剧效果的方言,有种自我嘲讽甚至自我戏谑的感觉,但正是这种原汁原味的表演,避免了人物形象的扁平化,更加符合观众的叙事喜好,同时在主题上肯定了国家政策、基层干部对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支持与付出,赞颂了一批建设农村、反哺农村的先进人物。人文环境和方言使用是相辅相成的,演员在表演时使用方言,使主旋律电影中的每一幕都如同在生活中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般,让观众如身临其景,从而加强对影片人物的身份认同,丰富影片主题和内容表达。

(二)寻找期待视野,激发情感共鸣

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在电影中使用某种方言,更是体现了对语言文化人文性的关注,一旦心灵中的情感被触发到,便会对在该方言区生活过或有一定了解的观众产生共鸣。新时代主旋律电影聚焦老百姓的具体生活和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方言的使用让影片更具亲和力和感染力,从而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不难想象,在特定的事件发生环境或一个小城镇中,若人物使用普通话对白,便少了些许生动性,人物难于活灵活观,而方言的加入,让语言不再是单纯的文字组合,而是更富有情感,更能带给观众心灵的慰藉。

方言电影能获得观众的认同,首先是观众能从方言中寻找到自己的期待视野,找到基于自己的审美理想和接受动机在心理上形成“既成图式”,这既包括语言层面的内容,也包括形象和意蕴等方面。影片《八佰》的创作者基于士兵来自多地的事实,深入挖掘方言的叙事特色,充分发挥方言多样化以及差异化的特点,加入多地方言贯穿全片,形成“方言-普通话、方言-方言”双重对比的效果,从而增强影片的情感表达与视听冲击力。影片里陈树生喊出那句“给我妈”,脖子上挂了一串炸药毅然决然跳下去的那一刻,喧闹的战争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壮士们用各自地区的方言喊出“湖北通城 李满仓”“孩儿不孝了,娘”“湖南浏阳 王金斗”“俺叫赵孟良”“娘,俺走了”……来自不同地域的战士为国家和民族存亡而战,而方言的使用,不仅最大程度真实还原了战争的残酷场面,还为这些人物贴上了令人久久不能忘怀、激情澎湃的标签,观众在寻找期待视野的基础上形成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三)彰显地域文化,传递风土人情

方言作为某个地域的文化符号,深深根植于方言地区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北方方言的声调比较简单直爽,让人想起北方人豪放爽快的性情;与之相反,南方方言常见转音,声调较为复杂,音调婉转的话语也与南方人温柔含蓄的性格相符。不同地区的文化特色为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方言元素的使用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多元化方言的使用是不同地域文化在电影视听语言角度最为直观和生动的表达,彰显了不同地域文化的独特性和丰富性。

方言是地方文化的载体,也是地方文化的资源。当导演在创作涉及某一地区生活的影片时,为表现当地的人文特色和风土人情,方言是其考虑的重要元素之一。同样,电影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手段之一,对提升方言社会认可度也具有重要作用。当影片中的人物使用方言叙说自己的故事时,方言便成为一种特殊印记,它不仅可以反映特定人群产生对该地域的文化的思维和行为,还能让观众产生认同感。《我和我的家乡》第二单元《天上掉下个UFO》中,当主角们操着一口地道的黔方言出场时,影片引导观众进入西部山区的地域环境中,黄大宝(黄渤饰)虽然外表木讷,但内心狂野,对科技的热爱更是展现了农村发明家的风采,展现了贵州山区这方水土所具有的特性和气质。UFO乌龙事件的背后,让每一位观众都能感受到影片中所有人物对家乡的情真意切。

三、方言在主旋律电影中彰显的美学特征

方言在电影中的使用能够给人以美的享受,是导演彰显其创作理念和影片主旨的手段,方言具有的美学特征与记录性的镜头语言相辅相成,组成主旋律影片至关重要的视听元素。

(一)方言的纪实美学风格

德国电影理论家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提出电影的照相本性和记录功能。他说:“电影按其本性来说是照相的一次外延,因而也跟照相机一样,跟我们的周围世界有一种显而易见的亲近性。当影片记录和揭示物质现实时,它才成为名副其实的影片。”[2]新时代主旋律电影的主题多以革命历史题材和重大现实题材为主,很多影片中的人物在现实当中都有原型,因此要求影片的视听语言要尽量保证以客观真实的态度记录,在忠于艺术的前提下,最大程度还原现实原型的真实状态。长镜头、实景偷拍等都是从镜头方面对纪实美学的尝试,在听觉因素方面,电影创作者也力图捕捉高度生活化的彰显真实状态的声音。

在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为了突出影片的纪实美学效果,电影创作者以更加严肃认真的态度,将方言搬上银幕,不仅能表现特定区域的人文风俗,还能原汁原味地讲述平凡小人物的不平凡故事,紧扣影片所处的社会背景和生活环境,呈现出现实美感和自然美感。《我和我的祖国》中的《夺冠》单元,讲述了在上海的石库门弄堂里,老百姓层层叠叠聚在一起观看第23届奥运会中国女排对美国队的比赛,若是一群老上海人在银幕上讲普通话,那必定失去了其特有的韵味,当这些上海人说“侬”“伐”“啦嘎”时,人物自然就“活”起来了。黑白电视、前排马扎、后排椅子和中国队赢得比赛时冲破天际的欢呼声,更是老百姓对中国女排无比热爱的社会现实缩影。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侧重个体经历的表达,以此呈现大时代背景下的历史叙事,形成了质朴的纪实风格,营造了一种不同凡响的艺术美。

(二)方言的“陌生化”效果

俄国形式主义评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曾说:“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3]方言作为电影中的听觉元素,打破了演员全部使用普通话对白的常规,凸显了影片需要强调的对象,使本方言区的观众产生亲切感,而其特殊的语音、语调和词汇也使非本方言区的观众产生新奇感,由此产生一系列的幽默效果和审美趣味。不同地区方言的“陌生化”效果,能够产生新鲜非凡的语言快感,有效激发观众的好奇心。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电影创作者之所以钟情于西南、东北、陕北地区的方言,很少用北京话作为电影对白台词,也是追求“陌生化”美学的表现。

方言相较普通话而言是一个新的审美亮点,给观众带来具有语言冲击力的陌生化审美感受。在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陌生化的方言更能凸显人物所蕴含的真情性。电影《金刚川》一上映,其台词对白就被观众称为“加密”了的语言,电影开篇由刘浩(李九霄饰)讲着正宗的四川方言拉开序幕,一开口便有川渝地区特有的开朗和火辣,感情色彩浓烈,表意丰富。张飞(张译饰)讲着陕北方言,“死蛰(邀不)腻还撕回腻底抛威”(是这要不你还是回你的炮位),“咖喱包喽咧”(这里暴露了),“补撕,饿们还是安鸡丁cē‘lvè”(不是,我们还是按既定策略)……从影片前半段講方言时展现出来的憨厚老实到后半段怒气被彻底激发后的英勇无畏,张飞喊出来的方言也变得铿锵有力。高连长(邓超饰)是江西人,他讲的方言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听懂,影片中高福随便讲了一句南昌话,问旁边的一个士兵听没听懂,谁知士兵回了一句“不渴”,显然完全没有听懂高连长的话。然而这种带有陌生化效果美学的对白,别有一番韵味,在呈现幽默效果的同时,也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抗美援朝的时代背景下,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正是来自四川、陕西、江西、山东等祖国天南海北的战士们,方言的使用也是真实展现这一时代历史背景的强力支撑。

(三)方言的语言美学

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它以语音为物质外壳,以词汇为建筑材料,以语法为结构规律,但由于不同区域的历史、人文、自然环境等多种因素各不相同,各地方言也呈現出不同风貌。主旋律影片的方言运用让观众明显感知语音差异,人物音调不规律、具有喜剧效果、内在含义丰富等特点,也从侧面体现出了所在地域的文化底蕴和风土人情,这都使得每个地域的方言无可替代。同时,很多方言中的长音现象较为普遍,老百姓在讲方言时,通常会通过重读和发长音的方式传达信息的重点,起到强调作用。

语法具有稳定性,因此方言中的语法与普通话的差异相对较小。在电影《我和我的祖国》第五单元《北京你好》篇中,张北京所讲的是地道北京话:“惹事了吧你”“装吧你就”“抽半天你说”等,都用北方方言中常见的倒装句语法,尤其是主语后置的现象较为常见。其次,儿化音是末位韵母因卷舌动作而发生的音变现象,也经常在电影的方言中出现,“焦糊味儿”“小孩儿”“胡同儿”等,都展现出独特的语言美学特征。在词汇运用方面,主旋律电影中的方言使用也留下了较为经典的对白,“你啷个晓得?”(你怎么知道?)“没得”(没有)“好多钱呢?”(多少钱?)……《你好北京》单元中那个来北京看奥运会的四川男孩的方言,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再如出现在《我和我的家乡》第五单元《神笔马亮》中的东北方言“得瑟”,通常有“瞎逞能”或者做错事之意,在这里,“得”发四声,“瑟”轻声,轻巧质朴却又充满亲和力,独特的语音和词义让这个贬义词也充满了色彩感。方言表达的多样化和形象化以及语音的声韵美和亲切感,都给观众独特的审美韵味,正是这种经过长时间积累的具有人文特征和美学意义的方言让新时代主旋律电影意蕴更加丰富。

四、结语

在电影艺术作品中,方言兼具丰富影片叙事、传播地域文化、凸显电影美学等功能,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方言热”现象的接受度和认可度越来越高,也证明了方言为该类型电影的尝试、融合和发展提供了完美高效的方式,因而具有更大的发展潜力。当然,对于电影创作者来说,不能只是为了方言而方言,而是要把方言作为一种强有力的辅助手段,在追求高质量、高标准、有深度的电影创作的基础上,将方言有效运用到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才能真正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

参考文献:

[1]黑格尔.美学:第一卷[M].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307.

[2]克拉考尔.电影的本性——物质现实的复原[M].邵牧君,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1:3.

[3]张隆溪.二十世纪西方文论述评[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75-76.

作者简介:胡永春,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赵晓彤,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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