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作家具的文化与数字技术时代特征研究

衡小东 邱春来

图1 明式家具与清代苏作家具风格对比（上为明式曲尺围板罗汉床，下为清乾隆紫檀木夔龙纹五屏式罗汉床）

一、什么是苏作家具

“苏作”一词可考证出现于清代，按当时清代的行政区域划分参考可得，“苏作”指的是当时苏州府中各种具有地域特征的手工技艺门类的统称。“苏作家具”指以苏州府为中心的江南地区生产制作的硬木家具，保持和继承上述做法和式样的家具均可被列为苏作家具的概念范畴。[1]（P30-34）因此我们今天讨论的明式家具、清式苏作家具、海派家具、新中式家具等均属于广义的苏作家具。

苏作家具的典型特征之一是使用硬木制造家具，并将木纹显露于家具表面形成天然的装饰纹路和风格，以此划分可考证的苏作家具最早出现于宋代，而造型方面相比隋唐时期家具有了明显的简洁而纤细的审美特征。[2]（P61-64）苏作家具在明代兴盛发达的社会经济环境下，其制造工艺、风格特征、社会需求等方面不断发展和提升，在嘉靖、万历时期达到了顶峰，形成今天所指的明式家具。[3](P87-90)清代的苏作家具逐渐远离了明式家具简洁朴雅的风格，向丰富的雕刻装饰发展，进入了繁复装饰的风格特征阶段。近代苏作家具的明珠是民国时期的海派苏作家具，融合了西方家具的功能规制和传统苏作家具的装饰风格、制作技艺。现代苏作家具是新中式家具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其文化符号独特以及对现代室内环境的良好兼容性而越来越受市场欢迎，更受经济发展和科技发展等因素的影响，在延续和升华自身传统风格的基础上，在设计研发和制作生产等环节更加工业化和数字化，以满足市场环境和社会发展的诉求。

二、以文化和工艺为核心的传统苏作家具的时代特征

（一）明式家具的时代特征

明式家具风格的形成受当时的政治经济环境影响，经过洪武之治、永宣盛世之后，国力逐渐增强，到了弘治中兴时期国泰民安且经济繁荣，手工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园林建造大兴土木，对各式家具的需求也逐渐增长。明朝时期，我国与西方国家文化和物质交流频繁，大量进口了用于家具制作的硬木材料，这为明式家具制造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条件。[2] （P61-64）

明代文人是明式家具的主要设计者。其在设计中会将文人自身的学识与文化修养、意识形态与思想、审美与喜好等注入家具设计。[4](P80-84)明代家具强调端庄雅致，文人的共时性的意识对明式家具的设计风格影响明显。例如，明式家具喜好中轴对称式设计，整套家具的陈列布置也强调对称和平衡，这是儒家中庸思想的物质化体现；注重家具正负空间和虚实交替的设计理念，与阴阳五行的哲学思想相得益彰；有别于漆木家具的装饰方法而着力展示硬木的天然纹理，让工艺最大限度配合和凸显木纹则是道家思想的体现。明代文人含蓄内敛，高洁清雅的审美喜好也体现在了明式家具设计简洁流畅的线条和局部精致变化的雕刻装饰中。

明式家具的雕刻纹样有一定的规律和特征，例如在端头部位偏好使用植物花卉类纹样，板面部位的纹样题材较为丰富，例如寓意吉祥的纹样、抽象几何类纹样、仿古类纹样等，牙族部位除上述纹样之外还会使用植物花卉作为装饰，腿足部装饰以几何纹样居多，雕刻技法方面喜欢以透雕技法表现吉祥寓意的题材。[5](P39-43)

图2 在苏作家具设计环节使用Rhino、Keyshot、CURA等软件

（二）清代苏作家具的时代特征

清代苏作家具发展于康乾时期，源于皇家园林和行宫的兴建，虽有满族统治汉族的特殊历史背景，但意识形态和文化层面是汉化的，所以园林建造和家具的风格依然是汉文化意识。清代苏作家具多为优质硬木，雍正年间的宫廷苏作家具与明晚期有相似的款式和装饰题材，当然在装饰程度上有关乎身份地位的礼仪规制和不同要求，整体风格大气雍容。[6](P62-64)到乾隆年间经济繁荣社会稳定，受巴洛克洛可可等风格的影响，审美逐渐转向敦厚和繁复，也更加重视装饰，工艺上更加精致，甚至一件家具上同时出现雕刻、镶嵌、描金、珐琅、螺钿、木石并用的情况。在宫廷家具的设计与精工制作需求的催生下，出现了广式苏作的家具类型，既能通过广式家具设计满足宫廷家具装饰的需要，又能通过苏作工艺满足制作精良的需求。清代初期的苏作家具雕刻装饰题材与明后期类似，到清代中期增加了世俗性的装饰题材。[7](P147-152)工艺的改进和文化审美导向的不同，让明式家具与清式苏作家具都具有完全不同的时代特征。（图1）从一个审美角度讨论这种特征必将出现褒贬，而今天对这种特征的分析更重要的是看到苏作家具随着时代发展而发展的强大生命力。

三、以数字化为核心的现代苏作家具的时代特征

现代苏作家具经历了从手工作坊式的生产逐渐转向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发展历程，市场需求的日新月异以及科技的发展也为苏作家具领域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苏作家具的主要矛盾也从精工雕刻与榫卯结构等技术和装饰设计方面的问题转向了如何提高生产效率，降低制造成本，以满足市场需求等。在智能制造的大趋势和大背景下，借助先进科学技术，通过数字化、系统化的方法将苏作家具从设计到制造的过程提质增效，是现代苏作家具的时代特征。

（一）苏作家具设计数字化

苏作家具的设计和生产环节依靠数字化技术呈逐渐紧密的发展趋势，既通过数字化技术手段，使各个环节及相邻环节更加紧密相连，也更有利于工业化生产和商业化运作。设计数字化主要体现在应用软件进行苏作家具的结构与造型，雕刻与纹样，效果渲染，用料与拆图等方面的工作，早期的苏作家具数字化设计主要借助相关行业的设计软件，例 如3D Max、Vray、CAD、SketchUp、Rhino、SolidWorks等。[8](P14-19)（图2）但用这些软件设计完成的方案，还需要人工拆图分解形成BOM表，受执行人的经验影响导致成本计算可控性较差，并且工程图纸也不够直观，与生产环节的衔接性较弱。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市场中出现宏光、ThinkDesign等设计软件，良好地缓解了家具研发矛盾，对设计人员操作软件的技术水平要求降低，并且有利于生产前的拆单、BOM表成本预估、对接数控设备等面对生产的衔接性环节对接顺畅，较好地满足了前后端一体化整合的企业需求。

图3 面向企业的数字化工厂信息处理系统

（二）制造装备与技术数字化

面向数字化生产的苏作家具制造装备与技术，主要指数控技术装备，例如自动化与半自动化生产线，数控CNC和多轴数控木工机床等制造硬件设施。制造装备的数字化提升了生产效率和品质保障，相比传统的手工作坊或基于师傅手艺而批量生产的家具企业，拥有数字化制造装备的企业有明显竞争优势。制造装备还包括用于装配、仓储与物流等生产辅助环节的机器人、AGV智能小车等设备和技术。这些设备逐渐取代了人力，有效提升了生产过程和仓储与物流过程的效率，降低了复杂系统的管理压力，虽然这类数字化技术在家具制造业中尚处于起步阶段，但对于苏作家具生产制造企业面向全球化挑战，定制化服务及大批量生产的挑战是非常有帮助的。[9](P174-180)

（三）管理数字化

数字化管理环节主要体现在程序系统对生产过程的管控和协调，为苏作家具的规模化大批量生产提供了有力保障，主流的生产数字化系统包含ERP信息化管理系统、MES生产系统、APS排程系统等。（图3）ERP系统用于实现设计研发环节的相关数据共享，有效提升部门和供应链协同效率，并且能够使用智能运算手段系统整合物料与人员配置、生产与订单周期、设备与排产规则等因素进行数字化揉单排产。MES系统将消费者与生产工厂直接相连，更有利于定制化的、非标形式的苏作家具生产。APS排成系统综合了生产人员、原材料、设备工具、作业时间、工序与工艺等多方面因素进行排产优化，让生产环节中的人力配置更加高效，对物料的管控更加精准，可以对剩余边角料进行评估，并合理地应用到生产环节中，以减少木料与零配件材料浪费，亦可根据多线程订单生产需求合理规划排程。

四、总结与展望

苏作家具经历技术革新和时代变迁，跨越数百年至今历久弥新的原因，正是由于其功能性的刚需、风格独特以及技艺与时俱进这三个主要特征。明清时期苏作家具行业的发展为后世家具奠定了装饰基础，此后的民国海派家具与现代苏作家具均基于明清的风格，融入了一些当时的文化符号，形成苏作家具的时代特征。而文化与科技发展和时代进步必将对传统的制造行业产生新的机遇和挑战，苏作家具逐渐从依赖经验的作坊式生产到依靠数字化技术的规模性生产进化也是时代需求。这些并不会对苏作家具的本质产生影响，反而对苏作家具的发展创新提供了有力支持。随着信息化管理与数字化生产技术的发展，以及人工智能的不断优化，苏作家具也将会向科技化和人性化方向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