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重构的现实状况、内在逻辑与前景展望
2021-05-28张文宣
◇张文宣
全球价值链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发展的典型特征之一。2018年5月28日,在出席中国科学院第十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会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以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推动产业技术变革和优化升级,推动制造业产业模式和企业形态根本性转变,以‘鼎新’带动‘革故’,以增量带动存量,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2019年11月5日,在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习近平主席指出,要坚决反对保护主义、单边主义,不断削减贸易壁垒,推动全球价值链、供应链更加完善。世界银行集团发布了以“在全球价值链时代以贸易促发展”为主题的《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其核心观点就是,只要各国奉行可预测的开放政策,嵌入全球价值链就能继续促进增长、创造更好的就业岗位,提升各国的经济福利水平,参与全球价值链的收益就可以被广泛共享、并且得以持续;各国应以此为目标,加快推进各自的经济贸易改革。[1]
显然,无论是国家领导人的表态,还是世界银行发布的研究报告,均对促进全球贸易发展,深化全球价值链分工合作持正面乐观的态度。但当前全球价值链正面临解构、重构的重大挑战,尤其是制造业正面临发达国家“高端回流”和发展中国家“中低端分流”的双重压力,给全球价值链重构带来很大的不确定性。
通过梳理全球价值链的文献可以发现,早期全球价值链研究的关注点在于垂直化分工深化、嵌入全球价值链中的企业如何沿着价值链升级等相关问题。张杰等指出,在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的价值链中,发达国家能够更好地发挥要素禀赋优势参与全球价值链,中国企业往往被“俘获”在低附加值环节,缺少对价值链核心环境的控制力,产业升级往往遭遇到“天花板”。[2]刘志彪等认为全球价值链的深化和升级是持续深化的,可以通过组织学习改变学习曲线的形状,实现全球价值链升级。[3]高运胜等通过研究中欧制成品贸易的专业垂直化水平发现中国入世后中欧双方均能更深入地融入全球价值链,从垂直专业化的内部结构来看,中欧最终制成品生产链条变长,跨国生产分工合作深化。[4]
近年来,随着全球价值链分工合作不确定性的增加,全球价值链解构、重构及可能存在的逆全球化正在引起学术界的重视,相关文献逐渐增多。马雷尔等认为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对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具有积极影响,而限制国外直接投资不利于提高全球价值链参与度。[5]刘伟等用“位势论”分析价值链的演变,认为高位势国家要素资源有更强的吸纳能力。同时所有参与资源整合的国家均能够通过分工合作,不断提升自身在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6]唐宜红等分析全球价值链嵌入对贸易保护的抑制效应,认为嵌入全球价值链有助于抑制贸易保护。[7]张夏恒等认为能够依托跨境电子商务来嵌入价值链,并通过优化升级传统贸易模式来实现价值链的重构。[8]余东华、陈旭等认为应该警惕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把“去中国化”作为全球价值链调整的目标。[9-10]
一、全球价值链发展的现实状况
尽管全球价值链概念提出较晚,[11]但已成为世界经济的支柱和中枢神经系统,对采取全球价值链模式的各行业而言,其生产过程已经碎片化,并在全球范围内重组布局。在经济全球化发展的背景下,以资本、技术为代表的核心生产要素在全球范围实现了动态流动和高效配置,并在不断提升要素配置效率的过程中,逐渐改变了原有的生产方式,带来了新的市场机遇。经济全球化深化与全球价值链重构事实上加速了企业融入全球价值链的步伐。
(一)全球价值链解构、重构的演化历程
从历史演化角度来看,19世纪英国在工业制成品与贸易方面居于垄断地位,20世纪上半叶美国在国际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二战后以日本、亚洲“四小龙”为代表的东亚各国先后嵌入全球价值链,实现了自身经济的快速发展,对原先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合作格局产生明显冲击。事实证明,全球价值链的解构、重构进程始终处于动态演化过程中。
1.全球价值链的快速发展。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影响下,欧美发达国家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合作,逐步放松市场管制,特别是对金融市场的管制,鼓励发展中国家开放市场,显著推动了经济全球化发展的进程。在这种背景下,在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引领下,资本、技术等先进生产要素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流动。由此,新兴的发展中国家开始广泛融入经济全球化进程,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普惠性地提高了相关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同时期,改革开放的中国凭借生产要素低成本的竞争优势,其东南沿海地区通过加工贸易方式积极参与国际分工合作,嵌入全球价值链中低端环节,也成就了中国制造的世界品牌。
20世纪90年代后,日本与亚洲“四小龙”间的产业梯度差逐步缩小,日本在全球价值链中的话语权日益削弱,价值链各环节间逐渐由垂直化分工向水平化分工演化。由此,东亚以至世界范围内的全球价值链开启了解构和重构进程。作为全球价值链贸易的代表性指标,跨国公司相关贸易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先后呈现出阶段性变化,比如, 1980年时跨国公司相关贸易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约为33%,2000年时快速上涨到70%,到2010年时上涨到75%。[1]并且随着交通、通讯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及国际贸易环境的持续改善,极大地降低了全球价值链各环节跨国配置的成本,推进全球价值链进入快速发展时期,其在1990—2007年增长最为迅猛,全球价值链占全球贸易的份额年均增长0.6%,在2007年时达到顶峰,占比超过50%。[1]
2.全球价值链发展进入重构阶段。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经济全球化趋势明显趋缓,国际贸易增速明显低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速,跨境贸易在全球商品产出中的占比不断下降,中间品贸易停滞不前,使得价值链各环节间的贸易强度开始下降。跨国公司相关贸易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自2010年达到高点顶峰后开始缓慢下降,并且呈现出不同于以往的特征,即发达经济体贸易额在国际贸易中占比明显下降,而发展中经济体国际贸易额所占比重逐年提升,为全球价值链的解构、重构赋予了新的内涵。
尤其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国际贸易、跨国投资、国际客流与物流均呈现出断崖式下降态势,给全球价值链重构带来更为复杂的外部冲击,经济全球化几乎进入休克状态,加速了全球价值链、产业链重构进程。
3.跨国公司主导着全球价值链治理。
在全球价值链治理中,无论是其快速发展,还是解构、重构的动态演化,始终由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主导。跨国公司通过股权或非股权投资方式将全球价值链各环节配置到世界各地的相关企业,以提升资源配置效率。相应地,产业内贸易、公司内贸易、产品内贸易等快速增长,反过来进一步强化了全球价值链的跨国分工与合作。跨国公司全球化采购模式的普遍应用,使得产品的生产和销售形成了国际化的产业链、供应链及价值链,跨国公司内贸易占全球贸易的比重持续上升,以2018年为例,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价值链营业额占全球贸易的80%。近年来,全球100家最大跨国公司的海外销售收入和雇员人数的增速都明显高于母公司的业绩增长。[12]
以美国为例,即使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世界占比逐年下降,但美国跨国公司在全球价值链治理中依然占据主导地位,控制着全球价值链的核心环节,仍然是经济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广大的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明显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美国50%以上的贸易进口来自本国跨国公司控制着的全球价值链。如果扣除与跨国公司间的关联交易,美国贸易逆差将下降65%以上,对华逆差下降30%;如果再扣除在华外资企业出口的因素,美国对华逆差将减少73%左右。[12]相关数据既体现出美国跨国公司在全球价值链治理中的主导地位,也是对美国存在巨额国际贸易逆差的进一步说明。
(二)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稳步提升
尽管中国制造业面临发达国家“高端回流”和发展中国家“中低端分流”的双重压力,但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依然在稳步提升。国际分工格局调整与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发展趋势,为中国企业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并迈向价值链中高端环节提供了难得的“机会窗口”。
1.超大规模市场不断提升中国对全球价值链的影响。
无论是作为消费者、生产者还是资本来源方,中国市场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对需求导向的全球价值链而言,更是如此。2019年,在中国投资的跨国公司,其70%以上产品的销售市场在中国。基于强大市场话语权的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无疑将会继续得到提升。
作为全球价值链的重要参与者,中国已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动力源泉。在进出口贸易方面,2019年中国进出口贸易额达到4.6万亿美元,占全球贸易的比例超过12%,成为全球1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在对外直接投资方面,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国和外资流入国。自2000年以来,世界对中国经济的贸易依存度持续快速上升,其综合依存度指数已从0.4提高到1.2以上;发达国家对中国市场的依赖程度同样在快速增加,对中国出口的占比翻了一番。[12]
中国全面参与全球化分工合作,与国际化生产网络高度融合。尤其是制造业,中国已形成了难以复制的规模经济效应、产业集群优势和物流网络体系,不断迈向全球价值链的中高端环节,总体上已升级为全球价值链的区域性枢纽,是新技术商业化、新产品产业化、新模式扩散化的关键所在。
2.技术进步推动中国迈向价值链的中高端环节。
多年来,中国各级政府高度重视科技研发工作,研发支出持续快速增长,科技创新能力显著进步。中国专利申请受理量由2008年的82.8万件增长到2018年的432.3万件,增长了422%。当前,国内企业通过技术创新正在逐步迈入全球价值链的核心区。在不断优化平衡中加快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已经形成中国经济中长期增长的有效结构支撑。[13]随着话语权提升,中国通过嵌入全球价值链来平抑经济波动、抑制贸易保护、促进经济全球化发展的能力将会得到明显提升。
二、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内在逻辑
全球价值链的形成源于发达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和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战略转变彼此间的相互迎合,是国际分工合作深化的体现。产业间分工向产业内分工、产品间分工向产品内分工发展,尤其是分工向产品制造过程内的深化,使得以纵向垂直分离和协调为重要特征的全球生产网络逐渐形成。生产网络的全球化使得产品价值创造体系的各个环节分散于不同国家和地区,价值创造体系在全球范围内的再构最终形成了全球价值链。近年来,随着国际形势变化及国内要素禀赋优势的消长,全球价值链的重构进程不断加速、加重、加深,是国际形势变化与国内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相互冲撞结果的体现。
(一)从政治经济学视角看全球价值链重构
经济全球化是16世纪以来世界经济发展呈现出的最重要特征之一,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相互作用的必然产物。马克思认为,资本及其运动是全球化的直接动力,资本扩张悖论是全球化双重价值的总根源,是资产阶级推动了全球化的形成与发展。只要资本的逻辑没有改变,由资本推动的全球化就会持续下去。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中,企业组织不承认任何别的权威,只承认竞争的权威,只承认他们互相利益的压力加在他们身上的强制。在全球价值链重构过程中,嵌入全球价值链各环节的企业在价值链中所处的位置,是在激烈的市场竞争过程中建立的。由于竞争优势及国际贸易的存在,发达国家利用自身的技术、资本及高素质劳动力的优势,占据高附加值的关键环节;鉴于比较优势、竞争优势的局限性,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嵌入低附加值的相关环节。
水平分工的全球价值链布局,是生产要素以市场化方式在全球范围内自由流动的最优化配置,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全球化价值链的解构与重构也始终围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展开,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生产关系随之相应调整的结果,当然也会反作用于生产力的发展。
(二)从资源配置效率视角看全球价值链重构
当前的全球价值链布局是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经过跨国公司长期经营逐渐形成的,是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配置各生产环节的结果。各个国家根据各自要素禀赋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不同环节,有助于充分发挥相关国家的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需要强调的是,数字经济快速增长对传统的全球价值链布局产生冲击,明显增强了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内生动力。
依据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当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时,全球价值链各环节间的分工合作效率达到均衡状态,比如A点(见图1)。当价值链碎片化带来的收益大于成本(包括远距离运输成本、时间成本、技术匹配成本等)时,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合作进程就会继续深化,从A点向B点(或D点、G点)方向移动;如果产品价值环节过于碎片化,布局过于分散,导致边际成本大于边际收益时,价值链的结构和重构就成为必然,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合作程度就会减弱,从A点向C点(或E点、F点)方向移动。当然,在技术进步或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则会促进价值链分工合作的收益曲线与成本线发生显著位移,导致价值链解构和重构,最后达到新的平衡点。全球价值链的解构和重构是一个动态的演化过程,随着收益与成本变化而不断地演化变迁。在一定的技术架构下,全球价值链能够碎片化为多少个价值环节并分布于哪些地区,取决于全球价值链各环节上要素资源的流动配置效率。当然,全球价值链解构与重构的内生动力主要来自产业层面的技术进步,与产品自身的制造技术及相关的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技术密切相关,并受到相关国家贸易政策的影响。因此,技术进步和国家政策调整总体上会促进资源配置效率提高,有助于推进全球价值链重构进程。
图1 全球价值链重构示意图
(三)从国际环境变化视角看全球价值链重构
近年来,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影响日趋式微,欧美发达经济体对经济全球化的态度趋于复杂化,世界经济由此开启大变革的激烈调整,给全球价值链各环节上企业的平稳运行带来巨大不确定性,加速了全球价值链解构、重构进程。中美经贸冲突与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价值链的稳定性产生巨大冲击。[12,14]全球各主要经济体都面临着应对全球价值链重构,提升自身竞争优势,推动经济可持续增长的重大挑战。
1.发达国家的再工业化战略。
2011年2月,美国公布了《美国创新新战略:保护我们的经济增长和繁荣》,把发展先进制造业、生物技术、清洁能源等作为美国国家优先突破的领域。随后,美国逐渐制定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鼓励制造业回归美国,对企业从国外迁移至美国国内所发生的费用给予补贴和税收优惠,同时尝试对把制造业继续留在海外的美国公司课以重税。美国贸易保护政策不是孤立存在的,与之相配套的是一系列法律法规调整,将形成新的贸易和投资壁垒。2012年10月,欧盟委员会发表了《强大的欧盟工业有利于经济增长和复苏》的工业政策通报,确立了欧盟工业的核心地位,提出通过“增强型工业革命”扭转欧盟工业比重下降的趋势,以德国、法国为代表的欧盟主要国家先后制定了一系列的再工业化政策。
2.发展中国家积极嵌入全球价值链中低端环节。
随着中国劳动、土地等生产要素成本的快速上涨,其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因要素禀赋消长已发生明显变化。主导全球价值链的跨国公司开始把低附加值的加工组装环节迁出中国,转移到劳动力成本优势更为明显的越南、印度等东南亚国家,东南亚国家也为吸引相关企业落户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这进一步加速了全球价值链在亚太地区的解构、重构进程。
3.国际环境变化促进全球价值链重构。
出于地缘政治原因采取的贸易限制措施,将会对现有的全球价值链布局产生明显冲击,加速全球价值链解构、重构进程,其造成的影响往往具有全局性。贸易限制措施在对他国经贸活动造成影响冲击的同时,还会通过贸易、投资、消费等对本国经济活动造成冲击,并损坏到本国经济福利水平。在产业内贸易占据主导的情况下,如果贸易战导致中国出口下降,那么中国的进口也必然萎缩,与中国市场密切相关的东盟、韩国、日本及澳大利亚等也将受到严重影响,进而严重冲击业已形成的全球价值链布局。根据韩国现代经济研究院报告,若中国向美国出口减少10%,韩国对中国的出口将下降19.9%。
三、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前景展望
2020年5月23日上午,习近平总书记在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的经济界委员时指出,面对世界经济深度衰退、国际贸易和投资大幅萎缩、国际金融市场动荡、国际交往受限、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一些国家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盛行、地缘政治风险上升等不利局面,必须在一个更加不稳定不确定的世界中谋求发展。随后,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根据中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作出的战略决策,是事关全局的系统性深层次变革。这些论断充分表明,中国需要彻底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明确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紧迫感,逐步构建起国家级的价值链与创新链。[15]可以预见的是,在充分利用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独特地位、连接性和韧性进而紧紧嵌入国际产业分工合作系统的过程中,中国正逐步由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被动参与者转变为主动引领者。
(一)“一带一路”倡议下双重嵌入全球价值链
在中美贸易争端及新科技迅猛发展等背景下,原本以产品内分工合作为基础的全球价值链,其重构呈现出碎片化、区域化态势。出于分散风险考虑,各国更加重视价值链的多元化布局。“一带一路”倡议顺应了全球化发展的区域化趋势,注重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与全球治理模式变迁之间的协调。[16]“一带一路”倡议下双重嵌入全球价值链,就是要在全球价值链重构进程中,依托超大市场规模逐步形成经济内循环为主的价值链,同时积极融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创新链,实现全球价值链与创新链两个链条的“双重嵌入”。[2]
从全球价值链视角看,所谓“一带一路”倡议就是以亚欧大陆为核心,在构建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货物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过程中,推动全球价值链的重构。“一带一路”倡议充分体现了以开放促改革、以改革促发展、以发展促转型的新发展理念。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双重嵌入全球价值链,将成为中国高水平全方位开放的新起点,有助于培育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环节的内生动力,不断提升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助推中国经济加速进入创新驱动发展的新阶段。
需要注意的是,在全球价值链解构、重构过程中,国际资本流动愈发活跃,国际上进入中国的资本大多是高新技术服务业,中国对海外投资更多是以实业投资,长久以往,产业空心化问题将会构成严峻挑战。要稳妥处理好产业升级与产业空心化间的关系,既要重视迈向中高端价值环节,又要以做强实体经济为根本,避免产业结构出现“脱实向虚”,努力实现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关系的再调整与再平衡。
(二)畅通国民经济大循环
2020年5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就是致力于以国内循环为主、国际国内互促,要让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连接起来,以国内市场的发展和壮大促进和带动国内企业参与国际市场循环。统一、竞争、有序、开放的市场体系,是成功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前提和基础。
中央提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既是针对国际环境变化,也是针对国内经济发展新阶段出现的新情况新要求;既为解决当前经济发展面临的现实问题,同时也为谋划经济的长远发展。在自动化技术迅猛发展的背景下,资本对劳动的替代不断加速,导致企业对劳动力低成本的敏感度逐渐降低,贴近市场需求的本地化生产愈发成为跨国公司价值链布局的首要选择。
其一,确保国内城乡消费市场的持续扩大与不断升级。中国已经成为汽车、奢侈品和手机等许多产品的全球第一大市场,约占全球消费总额的30%以上,超大市场规模已成为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布局的重要依据。要进一步激发国内市场的巨大潜力,必须保证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能够较快增长。中等收入群体不仅是确保消费市场扩大与升级的关键,也是未来社会稳定的关键。要通过各种政策措施来缓解中国国内的收入与财产分配失衡的格局;加快户籍改革与农村土地改革,增加农村居民收入,激活农村居民的消费潜力。
其二,加快要素市场一体化建设。要素定价市场化以及要素的自由流动是要素市场一体化建设的关键所在。2020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的核心就是推进要素定价市场化及要素在国内市场的自由流动,将对打破国内要素流动障碍、加速要素市场一体化建设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其三,培育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在当前全球价值链解构、重构过程中,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能够更好地稳定经济发展预期,激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活力,确保顺利完成“六保”任务。要确保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同时适时地动态调整相关产业政策,更好地发挥产业政策的作用。主动建立和加强与全球价值链上下游国家之间的产业合作关系,深化与东盟国家间的产业协调和价值链融合,不断提升国内企业迈向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的能力。[17]
(三)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畅通
中国要构建的新发展格局绝不是封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在全球经济长期停滞甚至陷入衰退的背景下,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来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畅通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作为具有超大市场规模的大型经济体,国内相关政策的影响范围早已超越国界,外溢于国际环境中,尤其对嵌入全球价值链中的国家和地区产生明显影响。中国以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保持适度增长,努力扩大内需,积极扩大进出口,促进资本双向流动,既能促进本国的双循环,也能为世界各国创造良好的国际环境。有鉴于国内国际环境、国内国际循环愈来愈多地相互融合、相互影响,加强贸易和投资往来,创造畅通的国际循环,与各国互惠共赢,对国内发展和国际环境都有重要影响。
在全球价值链重构呈现碎片化、区域化态势的情况下,要在积极参照钱纳里等揭示的一般性的工业化发展规律的基础上,[18]高度重视全球价值链、产业链的稳定,加强与相关国家的密切合作,维护和增强价值链、产业链对中国生产、消费市场的粘性,鼓励和保护外资外企在国内正常开展业务。努力充实拓展全球价值链的国内布局,推动基于国内超大规模市场的区域价值链的重构与协同发展。依托国家区域发展战略,充分挖掘利用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一体化、京津冀一体化发展的潜力,推进创新要素集聚,构建基于国内市场的价值链,推进区域经济的分工合作发展。东部沿海地区应注重加强与日本、韩国区域价值链的重构,稳定环渤海地区的价值链;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为依托,在不断密切与东盟国家分工合作的基础上,打造能够参与全球经济科技竞争的世界级城市群,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核心环节。
贺俊等认为数字化技术是“互联网+”进一步的后续延伸,以数字化、智能化为核心的新一轮工业革命正处于由导入期转入蓬勃发展的关键时期。[19]要紧跟科技发展的历史潮流,充分把握科技进步及产业革新带来的战略机遇,嵌入到全球价值链条当中去。全球价值链重构的深度演化,进一步推动中国融入全球分工合作框架[20],但同时也面临着“高端挤压”和“低端锁定”的可能窘境,而全方位融入全球创新链、价值链,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间的相互促进,正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
总之,在对全球价值链重构的展望中,去全球化与趋中国化趋势将长期并存。未来一段时间,去全球化的声音依然很大,但在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及构建双循环新格局的背景下,全球价值链的重心持续东移,与全球价值链核心环节密切相关的各种要素资源趋中国化将会是一个乐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