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中统的红色特工黎强

张嘉升

黎强，1915年出生于四川省安岳县，原名李碧光，曾用名李唯平，潜伏特务机关时用名李长亨，是中共历史上著名的红色特工。“黎强”是董必武在党内为其起的化名，取能力强的意思。从1940年起，黎强奉命打入围民党内部近十载，获取大量情报，在隐蔽战线上为中华民族和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大功。谍战题材电视剧《潜伏》曾火爆电视荧屏，剧中男主人公余则成的原型之一就是这位深入虎穴的红色特工——黎强。

向往革命 秘赴延安

在高小和中学读书期间，黎强就受到几位思想进步的表哥的影响，其中二表哥姚仲蜀对他的影响最大。姚仲蜀曾就读黄埔军校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冬，姚仲蜀回到老家四川安岳开展党的工作，年幼的黎强就经常为二表哥的革命活动站岗放哨。

高小毕业后，黎强在二表哥“革命需要文化”的引导下，以优异成绩考入安岳中学。1935年，黎强进入四川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继续学习。在校期间，他广泛阅读《共产党宣言》《两个策略》和《家庭私有财产和国家的起源》等进步书籍，还和同学们一道参加进步团体，领导抗日救亡的学生运动。

在成都，黎强认识了一位让他日后走上秘密战线工作的人。他就是黎强的安岳同乡、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早年曾在上海中共中央特科工作，当时在四川做情报工作的周俊烈。在周的安排下，黎强开始做一些秘密工作。为了调查情况，黎强常常需要接触一些思想反动的三青团、学生生活社和复兴社社员，因此，他总被同学们误认为是个“多边形人物”。为了革命事业，黎强对于这些误解都默默承受。

1938年7月，黎强完成学业后准备奔赴延安。为了掩人耳目，他对外宣称要到汉几找相识的国文教员孙怒潮，参加圈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所属的演剧队。孙怒潮本是复兴社成员，在学校以进步教师身份组织学生剧团，常到城郊演出。就这样，在中共成都地下党组织的秘密安排下，黎强同川大经济系学生张越吾一道，踏上去延安的道路。

来到延安，黎强先后参加抗日军政大学和陕北公学高级研究班，经过半年多时间的学习后，他被派往山西八路军总部。来到总部的第二天，本想去抗日前线奋勇杀敌的黎强却接到上级的指令，要求他返回四川开展工作。两天后，黎强踏上返回四川大后方的征程，来到国民政府的战时首都重庆。

红岩受命 重返“前线”

1939年5月上句，黎强等人来到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中共中央南方局常委、宣传部长，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凯丰接待他们。凯丰告诉他们，重庆是抗战的大后方，但也是另一种斗争的前线，之所以把他们从延安派回来，就是想让他们在这个“前线”上发挥作用。中共中央南方局组织部下部廖似光叮嘱黎强，不要再使用到延安学习时使用的名字“李唯平”，对外只能使用在安岳和成都读书时的名字“李碧光”或“李长亨”。廖似光还告诉他：“你在组织内的名字叫‘黎强，取能力和战斗力强的意思。这是董必武同志给你起的，你自己记牢就行了，不论何时何地，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你的家人。”因此，只有南方局的周恩来、董必武等少数几个人知道“黎强”的存在。对这次谈话的内容，黎强谨记在心。

与南方局接上关系后，黎强回到阔别4年的四川岳阳县石羊镇白塔寺乡老家，担任县立高小教务主任，以此身份作掩护开展工作。他领导老百姓张贴抗日壁报，组织抗日歌咏队和街头剧的演出，在县里掀起抗日救亡热潮。国民党安岳县党部十分忌惮黎强组织的民众运动，想要把他撵出县城，还扬言撵不走就“干掉”。压力之下，处境艰难的黎强萌生赴成都开展工作的想法，在周俊烈的帮助下，1940年2月下旬，他悄然离开安岳，来到省城成都。

打入中统秘密潜伏

到成都后，黎强见到南方局派来负责联系工作的刘文哲。刘文哲告诉黎强，以后不用再和重庆红岩方面联系，只與他一人单线联系即可。此后，黎强便在刘文哲的领导下行事。

在成都，国民党的反共活动十分猖獗，利用特务组织——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渊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大肆破坏中共在川西及成都地区的地方组织。为及时获取情报，保护我方人员，刘文哲向黎强传达南方局要他设法打入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指示。黎强发现，利用同乡亲戚翟自湘的社会关系，可以助自己完成任务。翟自湘的好友周壁成是国民党四川省党部组训处组织科科长，善于交际的黎强同他们一来二往，很快就混熟了关系。1940年6月，周壁成告诉黎强，国民党中央军校第7期政治研究班即将开班，目的是加强川康部队和各县民团的政治情报工作。在征得上级批准后，黎强抓住此次机会，在周壁成的运作下，履行加入国民党的手续，考入了国民党中央军校第7期政治研究班，完成打入国民党内部的第一步。

为了找机会进入中统，黎强特意与班里的中统同学频繁接触，交朋友、拉关系，逐步取得他们的好感和信任。结业后，黎强被分配在川军第五十六军一六四师九八四团政训室任中尉干事。1939年10月24日，由周俊烈做入党介绍人，黎强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一直与黎强保持单线联络的刘文哲因工作需要调离成都，南方局改派陈于彤与他保持联络。除了两人直接碰面外，黎强有时还会将情报放在掏空的烟卷、煮熟的鸡蛋或点心里间接传递消息。

为了完成情报收集任务，黎强从不放松各种社会交际活动，他同原政研班以及社会上的一些中统人员的关系也更加“紧密”。1943年，黎强在政研班同学、中统四川调统窒组（简称“川渊窒”）训科长廖震华的帮助下，进入中统第三期训练班学习。黎强深知中统和军统之间素有矛盾，他向班主任吴汝成报告发现军统“卧底”学员的情况，由此获得中统的信任，训练班一结束，他就被派到新成立的成都实验区担任区长助理。

黎强任职不久，一件大案的发生让他又一次获得“立功”的机会：中统局本部的一份侦察中国青年党的电报在成都地区被泄密。中国青年党主席曾琦拿此事质问蒋介石。蒋介石责令中统局头日徐恩曾限期破案，“川调窒”为调查此事急得焦头烂额。黎强想起负责外勤的曾庆高曾向他索要过此份电报原件阅读，便向“川调窒”主任孙云峰透露这个重大线索。经过审讯，曾庆高供认他是曾琦的堂弟，是他将电报内容透露给曾琦的。案件尘埃落定，“川调窒”由此渡过难关，孙云峰夸赞黎强“忠减町靠、精明能干”。不久，黎强便进入“川调窒”任视察员，并被派到全省最高特务联合机关一一四川省特种工作委员会（简称“省特会”）担任一组主任干事。

黎强没有辜负中共党组织的重托，他不仅顺利打人中统，还担任掌管机密情报的一组主任干事一职。这对获取重大情报、保护中共人员安全至关重要，中共中央南方局对黎强的工作非常满意。

隐蔽战线 为党立功

在中统，黎强利用职务之便调阅“川调窒”和“省特会”的大量档案文件资料，了解到很多机密情报，通过地下联络人陈于彤将这些情报秘密地传递了出去。他还发现在中统“川调窒”各科中，第三科（即党派科）最重要，因为它掌管整个中统“川调窒”最机密的“特情”材料。所谓“特情”材料，就是中统掌握的一些叛变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的名单、住址或单位、联络方式等有关材料。有些人叛变后仍隐藏于中共党内，秘密向中统传递消息，对中共党组织危害极大。中统对这批材料极为看重，第三科科长叶中之将它们锁于自己办公窒的保险柜中，亲自保管钥匙。

为搞到“特情”材料，黎强开始主动接近叶中之，两人经常一起吃喝玩乐。慢慢地，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黎强从叶申之那里打听到中统内部不少消息。一天，叶申之酩酊大醉后回到办公窒，一醉不醒。黎强趁机偷取钥匙，打开保险柜翻阅“特情”档案，发现了陈景文、冯一飞等3个叛徒的资料和隐藏于民盟的中统人员名单。事后，他马上向陈于彤汇报。中共中央南方局立即采取紧急措施，主动断绝与陈景文等人的联络，并通知有关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尽快撤离成都。

在中统任职期间，黎强还机智地解救中共被捕人员。1946年8月，黎强得知自己的入党介绍人周俊烈不幸被捕，但他被捕后严守党的秘密，没有向中统吐露任何信息。黎强得知自己身份没有暴露，便尽量利用职务便利设法营救周俊烈，之后又安排他尽快离开成都。为实现长期埋伏，黎强经组织同意，迎娶为人正派的国民党成都县党部书记赵选之女赵蜀芳为妻。婚后两人十分恩爱，但黎强从未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妻子，赵蜀芳也从不过问他的任何事情。

1947年5月，解放战争激战正酣，国民党重庆和成都两地当局为配合国民党军队对中原解放区的大举进攻，决定抓捕中共人员和进步民主人士。成都的抓捕行动由“省特会”负责组织和策划，在讨论抓捕名单的行动会上，黎强想方设法保护中共人员和进步民主人士，他提出逮捕任务要执行，但什么人都抓，也不好办，建议有半数以上机关提出的人名才列入拟捕名单，不足半数的就不作为抓捕行动的对象。黎强的想法得到特务头目的赞同，因此许多人逃过了这次抓捕。黎强还没法把逮捕名单传递出去，使抓捕名单上的许多人员得以紧急撤离，保存了革命力量。如中共川康特委负责人王宇光和贾唯英，就是得益于黎强的情报及时离开成都而免遭国民黨逮捕。

战败“被俘”迎接解放

1948年底，黎强被调往南京，此时的国民党政府已是大厦将倾，他也做好跟随国民党到台湾继续卧底的准备。1949年初，黎强被任命为国民党第四十五军三一二师副师长。为早日迎接解放，黎强有意弱化第三一二师的军事训练强度，命令该师以修筑工事为主。结果，该师战斗力极弱，许多新兵连枪都不会用，更不用说上阵杀敌。4月21日渡江战役打响前夕，黎强和全师官兵在行军途中被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八兵网八十八师俘获。

被关押的黎强在自证身份时恰巧遇到在延安相识的同学钱申夫，钱申夫此时担任八十八师补充训练团团长。黎强激动地对他说：“我是李唯平呀！老同学，抗大四期三大队的，在延安时我们还同住过一个窑洞。”钱申夫认出了这位老同学，一脸惊讶，他听说李唯平去了华北前线，怎么成了国民党的师长。黎强解释道：“关于我的情况，请你立即报请三野前委，致电党中央，就问一句话：‘我党有无黎强同志？等中央一回电报，我的身份你就明白了。”

两天后，三野前委接到中共中央军委的紧急电报：“速送黎强同志赴北平。”黎强终于能以真实身份示人。两个月后，黎强风尘仆仆地从北平赶到武汉，向中共中央华中局组织部第一副部长钱瑛报到，接受党组织分配的新任务一一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解放大西南的队伍。

黎强打入国民党特务机关，蛰伏近10年，孤身奋战，圆满地完成中共党组织交付的艰巨任务，在险象环生的隐蔽战线上立下许多大功，最终顺利问到党的怀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黎强曾先后担任西南镇反办公窒主任、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副校长等职，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继续为党和人民服务。

1999年，黎强逝世，享年8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