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哈代晚期小说中的社会悲剧观念
2021-05-13韩婷
摘 要:哈代晚期悲剧小说创作,在坚持英国文学现实传统的同时,大量运用心理分析和精神分析等手法,强化了他原有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使晚期的悲剧小说显示出强大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哈代;社会;悲剧;观念
作者简介:韩婷(1973-),女,辽宁海城人,沈阳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9--02
哈代晚期社会悲剧的创作中,仍有命运悲剧和性格悲剧的影响,他十分重视社会环境对人物性格、命运乃至毁灭的影响和作用。
一、易卜生对哈代创作的影响
在哈代从事社会悲剧创作阶段,易卜生的戏剧已经被大量介绍到英国。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引起了社会极大的关注。易卜生在戏剧中全面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上层建筑的不合理性,大大地震动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卫道士们。英国当时一份较有名气的《双周评论》公开谴责易卜生戏剧的反社会倾向,批评其道德说教。哈代在当时公开为易卜生戏剧进行辩护:“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文章的作者错了。”哈代同时还说:“文学应该进行这种说教,不过,受到说教的人不应该看出这种说教,易卜生的说教太明显了。”易卜生的戏剧具有高度的思想性,深刻地揭露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现有秩序和价值观念,鼓吹个性反抗和精神反叛,攻击资产阶级传统思想和道德,大胆地提出关于道德法律、教育、宗教。婚姻和妇女解放等问题,对当时的欧洲乃至世界文坛都产生了极大影响,卡库坦尼曾提出:“自易卜生之后的所有戏剧,不是他的剧作的摹本,就是对他的剧作的反响。现代戏剧家都不得不屈从于这位伟大的戏剧之父——人们爱他、恨他、却不能对他置之不理。”[1]哈代夫人在哈代传中多次提到哈代对易卜生戏剧的兴趣以及经常观看易卜生戏剧的演出。在哈代的文学笔记中,有近二十条摘录与易卜生有关。哈代有关易卜生的文学笔记基本上都是在写作《苔丝》和《袭德》之前写下的,这也表明,哈代转向社会悲剧的创作,对社会问题的关注都是与易卜生的戏剧影响分不开的。
二、苔丝毁灭的真正根源
哈代称苔丝是“一个纯洁的女子”,并说这是一个心地坦白的人对女主角的品格所下的评判。在哈代的笔下,苔丝被描写成美的象征和爱的化身。在她身上体现了威塞克斯人們的所有优秀品质;纯朴、善良、宽容、勇于自我牺牲,对生活抱有美好的愿望。安玑·克莱是这样来看苔丝的,“她不是一个挤牛奶的女工,而是一片空幻玲珑的女性精华——从全体妇女里化炼出来的一个典型仪容。”哈代把他笔下的苔丝塑造得越完美、无暇,越是把她理想化,主人公最终的悲剧性结局越能震撼人心,悲剧的社会意义也就越为深刻,从而悲剧效果也就越强烈。因此,苔丝的毁灭是对当时资本主义化了的威塞克斯最强有力的控诉。苔丝代表了破产的威塞克斯农民的形象,她的毁灭也就是破产的威塞克斯农民必然发生的悲惨命运。亚雷则代表了资本主义的罪恶势力,从肉体和精神上的摧残苔丝。安玑·克莱则作为资本主义的道德化身,从伦理的角度对苔丝从精神上进一步施加压力。破产的苔丝为挽救穷困潦倒的家庭而到冒牌资本家亚雷·德伯家找份工作,以便养活父母及弟妹,可是她的这个本家完全是新兴资本主义暴发户,一味追求享乐,对社会极其不负责任。亚雷是资本主义的邪恶化身。苔丝刚一来到,这个冒牌本家,亚雷就用色迷迷的充满肉欲的眼睛瞧着苔丝,对苔丝说着:“啊,我的美人儿……”在苔丝遭到亚雷的强暴后,哈代在小说中直接就讲明了造成苔丝悲剧的根源,不能从遗传的角度和因果报应来解释,哈代明确地暗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社会鸿沟。”即当时的资本主义邪恶势力才是造成苔丝悲剧的真正根源。
哈代从资本主义的虚伪宗教,社会上存在着的伦理道德偏见和压抑人性的陈规陋习以及不公正的法律等几个方面,揭示了造成苔丝悲剧的根本原因,在苔丝遭到强暴,离开亚雷回家的路上,哈代让读者同女主人公一起体验了几个方面错综复杂的社会压力。当油漆匠在空地上涂写下“你犯罪,惩罚正眼睁睁瞅着你”和“不要犯奸淫”的时候,可怜的苔丝仿佛感到已经有人知道了她这“不光彩”的一页,感到自己理应受到严厉的惩罚,而这一切又怎么向家里交待,周围的人怎么看待自己?回家以后,苔丝一直郁郁寡欢,生活在孤独痛苦之中。苔丝的痛苦是巨大的。哈代在小说中首先指出了苔丝心理上的障碍,说明苔丝潜意识中积淀着宗法制威塞克斯很久以前的陈规陋习。无形之中给苔丝在精神上造成负担。哈代在以前的创作中已经对宗法制威塞克斯的积习作了尖锐的批判。在《卡斯特桥市长》中正是保守、落后的守旧思想支配着亨察尔,在和伐尔伏雷的竞争中最终败下阵来。这种守旧的思想观念在苔丝身上又不能一下子消除掉,但是作为破产的宗法制威塞克斯的女儿,她又不可能接受资本主义的那一套。苔丝顶着生活的压力和世俗的成见,顽强地挣扎着,资本主义生产经营方式更把苔丝带入更加悲惨境地。
哈代在探讨造成宗法制威塞克斯农民悲剧性命运的同时,也通过苔丝的遭遇深刻地揭露了资产阶级宗教的虚伪与无耻。它是造成苔丝悲剧命运的一个重要因素。亚雷奸污了纯洁、善良的苔丝,并未受到社会的惩罚,相反,他却摇身一变,当上了布道的牧师,反过来责备苔丝。“你为什么又来引诱我呢?在没有看见你以前,我很有一番决心,不过你那两只眼睛和你那两片嘴唇——太厉害了;真的,自从夏娃以来,再没有人有过你那样迷人的嘴唇!你这个迷人精……”他向苔丝赌咒发誓自己彻底皈依了宗教,完全改变了以前的荒唐行为,而且还要从灵魂上拯救苔丝。苔丝经过严酷现实的磨炼,绝不会再上亚雷的当。在这里资本主义宗教的虚伪性被揭露得淋漓尽致,在宗法制威克斯社会,资产阶级只是打着宗教的幌子在舆论上麻醉、愚弄劳动人民,以巩固其统治。哈代通过亚雷体现出宗教的本质,探讨出资本主义宗教的反人民性和虚伪性,进一步从更深层次上探讨了作者的悲剧性主题。
哈代通过塑造安玑·克莱这个人物,揭露和谴责了资产阶级的道德偏见。尽管安玑·克莱敢于冲破他的那个资产阶级家庭,大胆地爱上苔丝。但是,安玑·克莱只是一个不彻底的资产阶级的反叛者。在他还不知道苔丝失贞的时候,他对苔丝一片至诚,真心相爱。然而,当苔丝对他讲了自己过去的不幸后,克莱资产阶级的道德偏见就彻底暴露出来了。哈代谴责了克莱的这种资产阶级道德偏见。苔丝在和克莱的恋爱过程中,清楚地认识到,克莱外表虽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他内心深处有一套要求妇女的道德标准,克莱为自己构造理想化的妇女形象,就是要绝对的真、善、美。实际上,在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里,是找不到这种理想化妇女形象的。克莱在苔丝本来痛苦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进一步把苔丝推向了痛苦的深渊。克莱的资产阶级道德偏见进一步加深了苔丝的悲剧性。
《苔絲》从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出发,特别从资本主义上层建筑的各个方面挖掘造成破产农民悲剧的根源。由一开始很不情愿地在作品中让资本主义战胜宗法制威塞克斯社会,到这时强烈谴责占统治地位的资本主义势力,揭示出资本主义制造破产农民的悲剧。
三、袭德婚姻悲剧命运根源
袭德自幼聪颖好学,有着强烈的求知欲,他崇拜基督寺五体投地,称那是“一片知识的海洋”,“那是一座光明的城市。”“知识之树就长在那儿,”“那儿是人类的导师出现的地方。”“是学问和宗法守卫着的城堡。”为了能够进入基督寺大学,实现献身宗教的理想,他刻苦自学拉丁文和希腊文。他还掌握了几何、代数、罗马史与英国史等学科领域的知识。他以为自己只要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袭德就是这样单凭自己的一厢情愿,沉溺于美好的梦幻般世界不能自拔,非得等到在残酷的现实中碰得头破血流才能有所醒悟。
袭德追求一生,满以为自己进大学的理想可以如愿以偿,但是他被拒之门外,“他被拒之于大学门外是悲剧性的。他的思想和精力被不属于他的工人世界而属于另一个特权世界的教育形式分裂了,这也是悲剧性的。”他这时清醒地意识到在他所处的社会,单凭坚强的毅力和才干是远远不够的。基督寺大学不要他,是因为他穷,没有社会地位。因此,袭德十分愤愤不平地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我也聪明,与你们一样,并非不及你们;你们所说的,谁不知道呢?”哈代怀着满腔的同情描写了袭德在追求大学教育过程中的失意和绝望的心情,对不合理的资产阶级教育表达了极大的愤慨和强烈的不满。哈代认为资本主义的教育所培养的只是些外表文雅而实际上愚蠢、卑鄙、虚伪和道德败坏的牧师僧侣和统治阶级。
哈代在挖掘资本主义条件下人民的悲剧性命运的根源时,把婚姻问题提到了首要地位。哈代通过婚姻描写人民的悲剧可以说是他一贯坚持的创作主题。他一贯认为婚姻应建立在共同感情基础之上,认为人们追求以共同感情为基础的爱情是人们应有的权利,任何阻碍人们实现这种爱情的行为都是可卑的。哈代在小说中坚决反对那种从功利目的出发的虚假爱情或资产阶级法律契约式的婚姻。袭德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除了追求进基督寺大学读书,接受神职人员的教育,以便将来献身宗教之外,同时,袭德还追求纯洁、真挚的爱情,但屡屡在婚姻中受挫,精神遭到极大的打击,最后在忧郁中病死。因此,袭德的悲剧也是一场爱情悲剧。袭德追求受教育的理想而最终未能实现。他满以为自己和表妹淑的爱情可以如愿以偿,殊不知,他和淑的爱情一开始便注定了失败。淑最后离开袭德,就等于拆掉了袭德的精神支柱。因此,袭德在最后诅咒社会,诅咒人生。
袭德和淑的婚姻是哈代理想的婚姻,他们走到一起各自都不是为了某种功利目的和利己损人的动因,他们只是想领略彼此的内心世界。他们的婚姻是完全正当的人性权利的体现,是合乎时代必然发展趋势的。他们的婚姻悲剧是因为资本主义婚姻制度扭曲了袭德和淑的灵魂,毁灭了他们的个性,爱情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幻。从小说中可以看出,资产阶级婚姻不仅成了束缚人的羁绊,而且成了毁灭人的灵魂的桎梏,淑和袭德为了争得爱情自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后淑又违心地回到费劳逊身边,袭德也忧郁地惨死在病床上,年轻的生命过早地凋谢了。资本主义黑暗环境扼杀了袭德与淑的爱情,酿造了她们婚姻悲剧。
参考文献:
[1]米钦柯·卡库坦尼.现代戏剧之父易卜生[J].文化译从1981(4).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