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视域下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学理逻辑与路径选择
2021-05-06胡若晨朱菊芳
胡若晨,朱菊芳
(南京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习近平总书记在2月20日前往北京调研指导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时强调:“社区是疫情联防联控的第一线,也是外防输入、内防扩散最有效的防线。把社区这道防线守住,就能有效切断疫情扩散蔓延的渠道。”[1]疫情之下,大众需要健康社区建设[2]。社区大众体育具有增强人民体质、提高健康水平等功能,正是对此需要的现实回应。然而,作为一项公共服务,如何推动其整体协调性发展成为健康社区建设的关键所在。社会资本理论是当前解释公共服务治理的新范式,基于该视角分析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逻辑,提出路径方向,以期为新时期我国社区大众体育的发展提供新思路。
1 社会资本与社区大众体育社会资本
1.1 社会资本理论阐释
社会资本这一概念最早由社会学家Bourdieu于1977年首先提出,认为社会资本是指现实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其来源于社会关系的建立、维持和社会交换,是社会关系的总和[3]。之后,社会资本理论的代表人物Coleman、Lin、Putnam等学者也分别对社会资本的内涵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具体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社会资本是一种社会结构,Coleman认为它是被社会联系及其结构创造出来的,存在于人际关系的结构中的资源集合[4-5],属于集体社会资本;二是社会资本是一种资源的集合,Lin认为它是嵌入在社会网络和社会联系中有价值的资源组合,即个体行动者可以通过直接或间接的社会关系来调用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社会资源,包括他人拥有的物质、象征资源等[6-7],属于个体社会资本;三是社会资本是社会组织的特征,其社会关系需要通过网络、规范、社会信任的协调和合作建立起来。Putnam认为它是一种由“信任、规范与网络”所构建的人们“横向联系”的集合,包括“公民约束网”和社会准则,有利于实现集体内的合作和相互支持,可看作一种公共物品[8-9],属于集体社会组织。由此可见,社会资本作为一种关系型资源,是在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组织、组织与组织[10]基础上协调建立起来的,以信任、网络与规范为核心要素,通过社会关系网络获得实际或潜在资源的互动关系。其包含了个体与集体社会资本两个层次,具有以下四个性质:(1)一种社会共识或是产生凝聚力、认知力和共同意志的社会纽带,由非正式的制度或规则所维系;(2)有约束力的社会关系网络的集合,是一种社会组织的表现形式;(3)是声誉聚集和区分声誉的途径[11];(4)是一种社会公共品,由社会上所有的个体和组织共同合作和相互支持以提高群体价值和经济效益。
1.2 社区大众体育社会资本内涵
从两者的本质上看,社会资本的核心内涵是人的社会联系性,而大众体育是人的群体性[12],均是基于人的相互依赖性所产生。大众体育通常是指以健身、休闲娱乐为主要目的的体育活动,是大众追求健康生活方式的重要体现。社区作为大众体育的主要场域,能够显著地提高社会资本存量,是Putnam认为的“参与社团活动是有效提升社会资本的重要途径。”因此,将社区大众体育社会资本定义为:建立在信任、规范和网络的基础上,在以社区为主要单元的场域内通过大众体育为主要纽带和联系方式获取的社会关系网络资源,由社区大众共建共享,强化个体的社区归属感、幸福感、安全感、身份认同感,进而提高集体价值和经济效益。根据社会资本的分类,将社区大众体育社会资本分为信任型社会资本、规范型社会资本、关系型社会资本以及服务参与型社会资本。信任型社会资本是指社区大众对社区体育活动的服务供给者及参与体育活动成员的信任程度,是社区大众体育健康发展的根基;规范型社会资本是指通过某项体育活动,基于一定的规则或规范所形成的社区体育团体,有利于提升居民的规则意识,增强社区关系网络的紧密性,维护社区的稳定与和谐;关系型社会资本是指通过参与体育活动形成的相互信任、合作互惠、人际交往的关系网络资源,有利于提高社区居民的幸福感;服务参与型社会资本是指社区成员参与社区大众体育事务的个体或自组织集合,即体育志愿服务工作者或组织团体,通常承担着社区体育管理、体育赛事组织等事务(见图1)。
图1 社区大众体育社会资本金字塔模型
2 “社会资本”视域下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学理逻辑
2.1 信任是社区大众体育活动发展的前提条件
信任具有维护社会秩序的一般功能,在某种社会关系或社会体制中为全体人员提供了认可和具有道德性的期望图式[13],是社区大众体育活动发展的前提条件。社区作为人群聚集的重要场域,大众体育的可持续发展有赖于包括基层政府、非政府体育社会组织、公众个人等在内的利益主体间责任与合作意识的激发,推动形成“信任-合作-依赖”的良性互动模式,充分调动社区的体育资源。如若由于基层政府的不作为抑或是效率低下,致使社区居民对其办事能力、责任意识产生怀疑,便会产生“信任危机”,居民与政府间的信任关系链断裂,削弱居民对社会的信任程度和安全感,合作的行为发生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因此,信任是连接社区居民、基层政府、非政府体育社会组织间的天然纽带,是决定是否形成有序、健康的认知型社会资本的关键,也是社区大众体育活动能否持续、有效开展的重要基石。
2.2 规范建立是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必要保障
新制度经济学理论认为,规范是基于人的有限理性、环境的不确定性以及资源稀缺性的前提下,为降低交易费用,限制人的自利、机会主义等行为,增进可预见性而建立起的相互信任以协调和约束人类行为的互利规则[14]。它是由经过社会个体或集体间的多次利益博弈后最终达成一致的刚性的正式规范(如法律、制度)或是柔性的非正式规范(如社会习惯、共识、道德)共同组成,旨在降低交易成本,维系多元利益主体间的平衡,消解因“囚徒博弈”“负和博弈”所致的社会负外部性。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诸多利益主体间存在着关于资金、场地、人员、信息等方面的权责分配等关系,如若没有统一的规范约束主体行为,就会出现某些主体一味追求自利最大化而忽视社会总效益的最大化,导致主体间的信任无法形成,阻碍社区大众体育的可持续发展。因此,建立统一的符合多元主体公共利益的规范和标准,让行为主体有“规”可依,并对其产生遵循规范的正激励和约束的负激励功能。例如:由政府购买公共服务,为社区居民提供必要的体育活动场地和设施,而后交由服务承接方定期进行维护、管理,并对其进行绩效考核以提高服务质量和效率;同时制定一定的规则,让居民间相互监督使用,确保稀缺资源的有效共享,防止由于居民集体行为的无序和混乱带来的不良后果。所以,规范的建立是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必要保障。
2.3 社会关系网络是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驱动力
社会关系网络作为社会资本理论以及关系型社会资本的核心构成要素,是由不同利益主体间的信任关系、合作关系、互惠关系等诸多关系组成的集合体,包括由以满足诸多平等的利益主体间的公共利益诉求为内容,以协同合作为方式产生的各种人际交往的横向关系网络以及由权威、地位等构成的组织、机构、团体与其成员间的纵向网络关系。在相互合作、沟通的一体化关系网络中,各利益主体为共同的目标而积极维系关系链,以实现集体利益最大化。首先,居民作为社区大众体育活动的服务提供者和受益者,一方面,积极参与体育活动,尤其是团体性的活动能够促进居民的人际社会资本增加,进而产生以体育为纽带的联合型社会资本,扩大个体的人际网络,提高其人际社会资本的异质性,增强其在社会中的嵌入资源;另一方面,由具有共同体育爱好的居民自发形成的民间体育组织或团体,能够产生更为稳定、持续的关系网络,由居民共建共享,促进居民主动参与体育锻炼,提高个人的健康人力资本。其次,人民日益增长的多元化体育需求要求基层政府、非政府体育社会组织及居民广泛参与体育服务供给,深入合作,形成稳定的多元社会关系网络,充分调动资金、场地、设施等资源,弥补过去由政府单一供给体育资源造成维护效率低下、健身指导不足等缺失。最终,利益主体通过社会关系网络形成路径依赖,共同为社区大众体育发展提供长足稳定的驱动力。
2.4 互惠共建是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最终目标
无论从个体还是集体的角度出发,互惠共建都是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最终目标。作为服务参与型社会资本的核心要素,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居民个人或体育自组织主动、志愿参与社区体育服务供给,即体育义工(体育志愿服务者)。其参与的总体水平体现了社区层次和整个社会层次的社会资本水平[12]。首先,在稳定的社会关系网络下形成的路径依赖,能够激发社区居民的“利他主义”,产生“我为人人”和“维持我们的社区”的奉献精神,主动参与社区体育服务工作。例如参与社区健身指导、社区体育场地设施维护等。其次,社会学奠基人迪尔凯姆认为:对于群体而言,社会融合的意义在于形成社会凝聚力,达到社会整合[15]。参与体育志愿服务的本质就是将自己融入社区,共建共享团体健康福利;同时通过积极参与社区体育事务,获得集体归属感,提升个体幸福感[16]。再者,根据美国的政治经济学家奥斯特罗姆关于公共事务的“自主组织理论”可知:当个体间形成信任和相互依赖关系,并建立起共同的行为规范和合作模式时,人的互惠本性将得以释放,就会自发地形成以维护共同公共利益为目标的组织[17]。因此,只要形成以志愿为核心的互惠社会关系网络,它就能为社会带来绝对正外部效应,传递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积极理念,维护社区团结与稳定,营造良好的社区健康氛围,进而增强社会凝聚力和融合力。
3 “社会资本”视域下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路径选择
3.1 增加信任型社会资本,构建社区大众体育多元利益主体的互信关系链
信任型社会资本作为维系社区多元主体的社会关系网络、开展大众体育活动的重要前提,其存量的大小决定了社区大众体育能否可持续发展。因此,增加信任型社会资本,形成社区大众体育多元利益主体间的互信关系链是我国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第一要务。
(1)社区大众体育的多元主体应当首先在思想上达成共识,将共建共治共享作为发展社区大众体育的核心理念,抛弃个人主义、官僚主义、机会主义等观念。坚持以社区大众的公共利益为导向,互相信任,在决策时充分尊重广大群众的意见,而不仅仅依靠基层政府或是少数精英的“个人观点”。同时还要建立相应的合作体系,厘清政府、社区、大众等主体的权、责、利的边界,消除信任壁垒,积极培育由社区大众自主建立的体育团体,引导其为社区大众提供体育服务;此外,政府还应当加强形象建设,提高公信力,维系互信关系链。
(2)互信关系链实质上是依靠诸多契约关系的建立来降低交易费用,提高社会效益。因而多元主体间应通过沟通协商建立各种契约,以契约精神构建互信关系链,并通过相应的法律法规来维系其有序运转,做到财务、设施、人员等信息的公开透明化以实现信息共享;同时,应当通过明确社会大众的“主人翁”角色定位,强化身份认同感,增强民主意识、公共责任意识,使得多元主体的长期合作更为可靠。
(3)面对面的体育交流有助于社区居民的关系重构,进而增加信任型的社会资本。经常参加体育活动可以增加社会信任[16]。尤其是团体性的体育活动,例如篮球、足球等,需要参与成员间的相互信任、相互协作才能取得最终胜利;此外,诸如广场舞、太极拳等团体性的活动也可以增加沟通和交流,增加居民间的信任度。因此可以通过“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组织、组织与组织”间的信任型社会资本要素的流动,强化互信关系链。
3.2 健全规范型社会资本,形成社区大众体育“刚柔”规范体系
现代社会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法治化”,是实现社会现代化治理的关键所在,具有秩序符号特征。社区大众体育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其整体性、协调性、有序性、高效性的发展需要相应的规范型社会资本及“刚柔”规范体系的支持。
(1)刚性的正式规范制度是规范型社会制度的主体部分。首先应以我国宪法为指导,不断完善我国体育事业最高法——《体育法》中关于社区大众体育的法律地位、主体构成等方面内容。其次,出台专门针对社区大众体育发展的指导性法律法规,例如《社区大众体育法》《社区大众体育组织管理办法》《社区大众体育活动资金管理办法》等,对社区大众体育的参与主体、权责归属、职能属性、协同机制等加以规范,并且附上相应的奖惩机制,划清多元主体间的界限,避免出现政府越位或失位以及互相推诿、扯皮等影响服务效率的行为;同时,针对不同地方社区特点,因地制宜,因地施策,形成以《社区大众体育法》为主体,多种配套法规为辅的刚性规范体系,促进彼此间的相互衔接和支持,提升其现实适应性。
(2)柔性的非正式规范制度是刚性规范体系的重要辅助措施,其往往是不成文的,在社会长期发展过程中人们所熟知的,并约束人们行为、维持社会秩序的基层规范型社会资本。首先应当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道德伦理、社会习俗、价值观念等非正式的制度出发,营造适合社区大众体育多元主体共同协作、相互信任的精神文化氛围;其次,鼓励居民积极参加体育活动,培育社区体育自组织,通过体育比赛和自组织的相关规则条例以强化社区居民的规则意识,进而对居民的行为产生约束力;再者,定期对除居民外的其他主体进行思想道德教育,规范其开展社区体育活动的行为,引领社区健身和体育文化新风尚;同时,还应注重“因地策划体育活动”,形成针对性的社区体育文化。
3.3 完善关系型社会资本,创新社区大众体育管理模式
关系型社会资本是实现社会互动、维系社会运行的核心要素,在现代化社会治理中发挥着难以替代的作用。其中,个人关系是全部社会关系的起点;群体关系是在社会群体或组织间发生的关系,具有更高的稳定性和持久性,受到一定的群体规范、规则约束[18]。社区大众体育的发展实质上就是各种关系网络的交错与互动。因此,完善关系型社会资本,创新社区大众管理模式是现实发展所需。
(1)积极引导社区居民参与体育活动,增进彼此交流、沟通。在伦理本位的中国社会中,个人关系主要是由血缘关系为主的亲戚和以地缘或业缘关系为纽带的朋友两类强关系构成。因此,通过广场舞、太极拳、篮球、足球等团体性较强的活动,传递体育价值观,缩短彼此的心理距离,促进建立平等、和谐、亲密的人际关系,形成感性的社会互动,为和谐社区建设夯实基础[19]。
(2)引导和培育相应的社区体育自组织,形成“集群”关系网络。在体育活动中形成的体育自组织是由相同体育项目爱好者共同组建,并通过一定的规范运行,成员间相互交往,共享某种程度的认同感和团结感,建立“体育项目集群”关系网络,承担一定的体育活动组织和开展。
(3)在新媒体和互联网背景下,“两微”(微信、微博)作为“第二现实场景”,提高了社区群体间的体育交流的便利程度和密切程度,并产生“球迷群”“粉丝群”等新型群体形式。因而,借助新媒体手段,打造“体育迷社区”,借此传播道德观念、体育文化等积极内容,增强居民的国家荣誉感、社区归属感、群体支持感、身份认同感,增加情感资源在社会关系中的嵌入,起到维护社区稳定和促进大众体育发展的重要作用。
(4)建立多元主体间的联系、沟通、信息机制,融合新型技术手段,在“两微”的基础上,增加“一站”(网站)的建设,及时将信息公开、共享,增进主体间的信任与合作。
3.4 培育服务参与型社会资本,促进社区大众体育可持续发展
服务参与型社会资本是建立在以个性化及富有亲情色彩的强关系纽带和以同一关系渠道为相关主体提供不同功能的复用纽带的基础上[20],通过主体间承担相互协作和互惠共存的义务得以实现,降低了由于回报和投入预期不对称带来的社会负效应。
(1)加强对社区居民的在“我们的社区”“我为人人”的“共同体”理念的宣传,呼吁居民主动参与社区大众体育事务中来,促进社区居民在精神层面形成互惠的文化认同。
(2)借助社区的关系网络,通过体育活动提高人们的互信程度,增进彼此间的交流和沟通,形成“远亲不如近邻”的拟亲情关系纽带,强化内心满足感和获得感,缓解心理焦虑,减少心理波动,促进身心健康。
(3)在信任、规范、关系社会资本正常运转的前提下,由社区体育自组织牵头,形成良好的“互惠”氛围,用体育的方式塑造“奉献精神”的形象,通过媒体向社会报道,增加社会正向情感元素在社会关系网络各节点的流动,让更多居民主动参与到社区大众体育事务中来,减少相应的交易成本和政府负担,产生绝对的社会正外部性。
4 结语
社区大众体育旨在满足我国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多元体育的需求,提高人民生活幸福感。社会资本与社区大众体育的发展互伴共生。一方面通过大众体育活动,尤其是集体性体育活动能够从总体上促进邻里互信、互助、参与水平,创造繁荣和谐的社区;另一方面,信任型、规范型、关系型、服务参与型社会资本还能够助力社区大众体育的可持续和高质量发展。同时,还应当因时、因地、因人制宜,从实际出发,以社区居民为一切事务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制定与之相匹配的发展方案,提升社区大众体育社会资本对人民生活满意程度的中介作用,使之成为推动新时期健康社区建设的核心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