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失败容忍度降低的机制与后果

杨子萱(温州大学商学院)

■ 引言

当下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宏微观经济的长、短期冲击已受到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以中国为例，一季度GDP同比下降6.8%，二季度增长3.2%，三季度增长4.9%，前三季度总体上同比增长0.7%，这是过去三十多年来中国经济的最低增长速度。尽管如此，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2020年中国经济将增长1.9%，美国经济将萎缩4.3%，欧元区将萎缩8.3%，中国将是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实现正增长的国家。多个行业市场需求出现暴跌，企业营业收入锐减，影响了员工招聘、资本配置、供应链以及研发活动等领域，经营正常的企业也举步维艰，更不必说曾陷入经营困境的低效企业了。

为了深度揭示微观经济主体的变化，本文将注意力聚焦这类低效企业，即：深圳主板和中小板2008-2019年间其资产收益率ROA曾为负的255家公司。理论上，低效企业在经营不善时有2个选择，一是逐步退出市场，释放资源给更优秀的竞争者使用。二是企业再造，通过创新和管理升级重新打造竞争优势，逐渐复苏。对于中国上市公司，由于退市机制不完善，除非出现极端情形，一般不会被强制退市，多数公司需要通过企业再造机制实现复苏.那么，中国的低效企业有意愿通过创新提升效率吗?当下对低效企业创新的影响何在本文将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经验上的探讨，并据此提出应对之策。

■ 企业家失败容忍度与低效企业复苏

低效企业陷入经营困境的原因众多，但要重新打造竞争优势，实现复苏，唯有创新这一条路可以选择。大量研究表明，激励创新的最优契约需要容忍短期失败，鼓励长期成功。对于面临短期亏损的低效企业而言，企业自身对短期失败的容忍度高低也会影响到最终的创新表现。为了检验此假设，我们利用255家ROA为负的低效企业作为样本，尝试考察企业家失败容忍度对于创新的影响。如果发现显著的正向关系，那就表明中国的低效企业有可能通过容忍短期的经营失败继续鼓励不确定的创新，实现复苏，反之，则意味着低效企业无法通过创新摆脱困境。

被解释变量为创新Iapplygrant，用已授权发明专利加一取对数进行度量。核心解释变量为企业家失败容忍度Toler，鉴于现有文献没有合适的度量指标，我们根据创新与企业家理论设计一个新的指标，即：

其中Tolert为t期的企业家失败容忍度，R&Dt表示t期研发投入，incomet为t期营业收入，|ROA(t-1)|表示t-1期资产收益率的绝对值。该度量指标意味着，在亏损幅度一定的情况下，研发投入强度越大，企业家对短期失败的容忍度越高，而在研发投入强度一定的情况下，前期亏损幅度越大，企业家对失败的容忍度越高。总之，本文设计的失败容忍度指标的确可以体现低效企业继续创新的意愿。其他控制变量表1给出的描述性统计。

表1 描述性统计

Size 870 21.75 1.226 15.58 25.68 Increase870-0.0149 0.511 -0.997 9.239 Scale 865 2.111 0.203 1.386 2.890 Independent865 0.377 0.0570 0.250 0.625 Fixed 870 0.292 0.172 0 0.846 Current ratio 870 1.652 3.085 0.113 68.97 Currency ratio 870 0.431 1.017 0.00123 12.64 Other variables Quick ratio 870 1.203 1.972 0.0399 34.88 Equity 870 3.683 22.19 -19.26 531.9 Net profit870-0.674 10.10 -293.4 -0.000214 Intangible8700.0568 0.0603 0 0.834 Inventory870 0.141 0.0998 0 0.687 Salary 868 14.90 0.748 11.21 18.03 Year 870 2，014 2.791 2，008 2，019 Code 870 1，608 843.5 4 2，848

为了检验企业家失败容忍度对企业创新的效应，建立如下模型：

其中，Σβiχi，t包括所有控制变量的效应，下标i和t表示个体和年份，α为各变量的回归系数。μi和μt分别代表个体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随机扰动项。回归结果参见：

在未引入其他控制变量，企业家失败容忍度对企业创新有显著促进作用；加入公司特征相关控制变量，企业家失败容忍度对企业创新依然具有显著效应。最后，整合上述所有控制变量进行回归，引入个体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我们的核心假设依然得到经验支持，即：企业家失败容忍度对企业创新有显著正效应。该结果意味着，对于短期陷入亏损的企业，失败容忍度较高，愿意继续进行研发投入，则创新表现较好，企业复苏也有了坚实的基础。反之如果因为现金流不足而减少研发投入，则创新表现较差，企业长期前景不太乐观。

下一步我们关注的问题就是：当下企业家失败容忍度与过去比有变化吗？如果是，不仅在短期冲击低效企业，致其进一步陷入经营困境，还会打击企业继续创新的意愿，使负面影响长期化，低效企业的复苏将遥遥无期。

■ 企业家失败容忍度的降低

首先分析255家低效样本公司营业状况的影响，主要是2019和2020年中报营业收入对比情况。2020年中营业收入低于同期的公司数量占比，2020年营业收入低于2019年同期的有159家，占比62%。当年低效企业的经营不善是很明显的。

为揭示低效企业影响效应的区域差异，我们进一步根据行政区域划分进行分析，即：东北，华北，华东，西南、西北、中南。2020年中营业收入普遍低于2019年同期，其中辽宁同期降低18.30%、山东同期降低19.43%、上海同期降低17.13%等。这些省份企业，营业收入降低幅度显著。而北京、河南2020年中营业收入比同期略有降低。江苏、安徽和福建三省企业营业收入比同期降低约2个百分点。区域差异与各省份经济结构和地方政府应对政策有关。如北京作为首都，中央政府和北京市政府，迅速采取多种措施，本区域内的低效企业经营恶化状况不严重。

根据辽宁省10家低效企业研发投入变动情况我们得知，辽宁省低效企业2020年中报营业收入比2019年降低18.3%，有6家企业研发投入有所降低。其研发投入增长的本钢板材，由于2020年初接到国内一知名钢铁企业紧急求援，研发投入在账面上有所增加。而东北制药市场需求急升，产品前景乐观，研发投入明显增加。但总体上，辽宁省低效企业的失败容忍度，持续创新意愿下降，企业复苏前景不容乐观。

■ 结论与政策建议

基于曾陷入亏损状态的255家中国上市公司样本，本文一方面检验企业家失败容忍度与创新的关系，另一方面考察当下对于失败容忍度，对于企业创新与复苏的不利影响。结果表明，短期面临经营困境的公司，企业家失败容忍度越高，其继续创新的意愿强烈，则之后创新表现越好，企业的长期复苏具有基础，反之如果低效企业不愿持续创新投入，则在长期很可能无法复苏。当下低效企业的失败容忍度有所降低，如果应对不当，其短期冲击很可能长期化，导致这类企业复苏困难。

为了激励企业创新，首先应营造包容短期失败、鼓励长期成功的内外部经营环境。其次为应对企业研发投入的不利影响，财政、金融等部门应对企业创新投入推出有针对性的支持措施。最后，陷入短期经营困境的低效企业自身应坚定长期复苏的信心，应继续坚持自主创新，这是摆脱困境的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