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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化、同志与社会化
——中共建党初期《新青年》的三个舆论共同体

2021-04-16广

关键词:书社新青年刊物

赵 广 军

(河南大学 《史学月刊》编辑部,河南 开封 475001)

学界对《新青年》的研究可谓丰矣,主要集中于文本内容、新文化启蒙、思想传播、人物群体与刊物传播等诸多领域,中共历史叙事中也多对《新青年》进行贡献定位、价值判断等,各方面的研究相对成熟。目前,采用历史研究的方法,对《新青年》所关涉的人物、社团、报刊等研究趣向明显。中共建党初期,《新青年》文本的传播、作为文本传播终端的阅读,无疑能够构建出相对清晰、不易觉察、以《新青年》为中心的三个共同体,索隐其内在的关系性,可以丰富、补充和细化中共早期的理论构建史。

一般而言,中共早期“革命”的舆论共同体是以《新青年》为主构建起来的。十月革命后的《新青年》面临的是“什么是共产主义——这就是一切中国人眼前最迫切待解答的一个疑问”“共产党所要的是什么,共产党将怎样达到他的目的”等紧迫的使命性、理论性问题。谁来解答这些问题?解答给谁?《新青年》及当时中共的各种图书期刊解答了这个问题,解释给中国民众,包括“赞成共产党革命的理论和策略的人们”“一切加入‘反共产’的黑暗同盟的人们”[1]。《新青年》不仅自赋使命、载文推介,而且还与中共早期的其他革命刊物和出版机构、与京沪的“同志”报刊和文化机构、与各地的文化机构和组织构建起不同层次的、却都宣传了社会主义思想的三个共同体。

第一个是“党化核心共同体”——包括中共背景的出版机构(如广州平民书社、国光书店、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等)、杂志(如《向导》《中国少年》等)的宣传共产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共同体。在《新青年》机关刊物化后,上海党小组秘密出版了《共产党》月刊,各地党小组因向各劳动阶级宣传马克思主义需要而创办了上海《劳动界》、北京《劳动音》、广州《劳动音》《劳动与妇女》等,它们主要以通俗易懂的办刊形式出现,与《新青年》一起互为广告,理论互应,形成马克思主义宣传的共同体。马克思主义宣传刊物共同体中各有分工,《向导》着重政治鼓动,《新青年》系统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前锋》注重革命实际问题调查分析。“互相配合,各有侧重。”[2]在这个共同体中还包括中共领导的群众性报刊,如工农报刊《劳动周报》《中国工人》《上海工人》《青年工人》《农工旬刊》,以及共青团的报刊《先驱》《中国青年》等。而这些刊物,多为《新青年》广告,《新青年》上也屡见这些刊物的广告。甚至《新青年》所作的最后一个广告就是为《向导》:“中国革命理论和策略的向导!全国最急进的刊物!”这些刊物与《新青年》构建成为一个面向不同阶层和层面的刊物共同体,而《新青年》主要面向青年群体和知识阶层,与此前的新文化宣传读者群体类似。在发行上,在中共所出版的各种刊物上多有《新青年》的出刊广告,刊物之间互相刊载发行广告,理论上互相补充和援奥,以扩大宣传和传播。作为早期中共理论建设的宣传刊物,销路达三万份以上、“国内独一无二之政治刊物”“国民必读”的《向导》在1925年第1期《新青年》上广告,1926年第5期又称《向导》“本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指导中国民族革命运动的道路”。而《向导》同时也为《新青年》刊发出刊广告。借助前期所营造的舆论场,《新青年》转场最新的新价值观——社会主义信仰,《新青年》原本斑驳的文化面貌逐渐明晰为社会政治的趋向。

在“同仁”刊物到“同志”刊物的转变过程中,《新青年》从1919年下半年至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先后刊登了有关马列主义、十月革命、工人运动等相关文章130余篇,使之成为中国共产党的精神发展之源。《新青年》找准了自己的时代定位,从新文学、新文化到新政治、新信仰,确立了一种新价值和信仰规范。阅读者在阅读《新青年》中接受、涵化——被改造为理想的历史主体,可塑性极强的新青年们在阅读《新青年》中被启蒙、引导和重塑。成为共产党机关刊物之后,编辑人员、内容、版面等方面调整较大,以适应党的理论宣传。

1920年,为了扩大马克思主义的宣传,中共上海党组织决定把《新青年》改为党的公开理论刊物,实现党刊化。从第8卷开始,《新青年》成为中共发起组织的机关刊物[3](P89),最初是作为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机关刊物,公开宣传马克思主义。这种变化,陈独秀称之为“色彩过于鲜明”,胡适称之为“特别色彩之杂志”。1920年9月1日《新青年》第8卷第1号公开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因此人称:“《新青年》的最后几卷,也成了以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为中心内容的杂志了。”[4](P4)在中共革命话语叙述中,《新青年》成为党成立前夕重要的舆论宣传阵地。1949年时人判断称“《新青年》本身,到最后几卷几乎完全成了专门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杂志了”[5](P140)。1949年在讨论中国共产党成立历史时,论者往往赞誉《新青年》的马克思主义宣传的作用:“中国一部分急进的知识分子已逐渐的接受了社会主义的思想。《新青年》一步一步地变成为介绍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杂志。”[6](P91)

1923年6月15日,《新青年》完全进入“同志”时期[7]。宣传马克思主义、具有早期中国共产党宣传背景的共同体是最为内核的核心共同体,其中《新青年》以其在新文化运动中的影响力,仍旧发挥着核心舆论平台作用。从《新青年》主要作者来看,人们统计《新青年》上的马克思研究栏目在卷6有3篇,俄罗斯研究则在卷8有32篇、卷9有3篇,其中包括了苏俄的研究[8](P192),主要作者是李汉俊、陈望道、周佛海、李达、李大钊等早期共产主义理论者。理论家瞿秋白、郑超麟、张崧年成为后期的主要作者。从第8卷开始,主张革命的李季、李汉俊、张国焘、陈乔年、李达、陈望道、陈公博、施存统等等发文较多。在编辑人员上,《新青年》的编者多是早期党内重要的理论家。1923年从苏联回国的瞿秋白负责党的组织及宣传工作,他是《新青年》的编辑者之一,编过党中央机关报《向导》,是党的杂志《前锋》的主编者、党的中央机关报《领导》编辑人之一,是五卅时上海《热血日报》的主编者[9](P43)。瞿秋白一人参与多种中共刊物的编辑事实也说明中共建党初期的核心舆论共同体内部各刊物关系之密切。

编辑《新青年》的新青年社在早期社会主义的传播中,编辑出版很多推介读物,营造出与《新青年》杂志发行的舆论场相配合的阅读场。除了《新青年》上所作的介绍社会主义的“新青年丛书”8种外,第6号上刊登了李季《社会主义之思潮及运动》的预售广告,称“现已脱稿,不日付印”,对各地革命组织而言,无疑预告了阅读信息。这些介绍社会主义的书籍“在我们这智识荒芜的中国”“要算是重要的粮食了”(《新青年》9卷6号广告)。1923年6月,《新青年》季刊第1期开始广告《社会主义讨论》《劳动运动史》《京汉工人流血记》《陈独秀先生讲演录》等书,这些书的销售对象是“爱读本社出版物的诸君”。

1921年9月,《新青年》还为共同体中的人民出版社广告图书,文称“近年来新主义新学说盛行,研究的人渐渐多了,本社同人为供给此项要求起见,特刊行各种重要书籍,以资同志诸君之研究”。而该社出版的图书无疑是经过政治考量的,出版品的性质基本上定位于“指示新潮底趋同,测定潮势底迟速,一面为信仰不坚者祛除根本上的疑惑,一面和海内外同志图谋精神上的团结”;对图书“严加选择,内容务求确实,文章务求畅达”。所出图书包括“马克思全书”(15种)、“列宁全书”(14种)。这些书的出版是基于此前如1920年3月成立的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等各地读者需要的前提,发行后作为社会主义学说的读物,也多在各地的马克思主义小组或党的地方组织中传播阅读。1923年第2号《新青年》还为中共中央在上海开设的上海书店广告售书。广告称书店是为了“普及社会科学知识于国人”,编印发行各种社会科学讲义,每月有六种八万字合订一册,两年出完,读者需要预订:每月一日以前寄足讲义费,也可以向各地代派购买,收足讲义费后发寄,1924年1月开始出版。上海书店是中共中央直接领导的第一个对外公开的经营出版的发行机构,新青年社成为上海书店及其后的长江书店的附设发行所,“批发零售一切革命书报”[10]。

以《新青年》为核心构建起中共的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宣传的“理论层面”的出版、刊物、作者共同体,实现了党的理论建设的初步构建框架。在新青年社独立出版《新青年》杂志时期,原来由群益书社所作的图书广告,全部改由新青年社招徕刊登图书期刊广告,而这一时期的广告中“以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等政治倾向明显的书刊广告为主,尤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书刊出版,发行机构广告”[8](P8)。在这个意义上,《新青年》党化为机关报,不仅宣传党的主义还承担着中共党组织所编印、发行的书籍和期刊的广告和社会推广,如新青年社出版的“新青年丛书”。而《新青年》上这些党的宣传书刊的广告对于有党义信仰群体、党组织及革命团体而言,通过《新青年》杂志延伸出文化、信仰价值,营造出社会主义信仰群体氛围,信者渐多。

“政治同质(同志)共同体”——与社会各界的知名图书出版机构(如商务、亚东、伊文思图书公司等)、数十种杂志社和报刊社(如《新青年》上刊出广告次数最多的《科学》《东方杂志》等)等出版机构、期刊强化联络,互为广告(交换对等版面广告)(1)《新青年》第六卷第六号刊出的“本报启事”邀约各月刊、周刊等与“本报交换广告”。到第七卷二、三号时刊出的“新刊一览”共计68种之多(包括重复的),校刊、新文化刊物居多。,构建起一个社会发行层面的刊行共同体(2)《新青年》的这个共同体所形成的读者群也几乎接近。从《新青年》第五卷第六号(1918年12月15日出版)、第六卷第四号(1919年4月15日出版)为《每周评论》所作的广告中就能够反映出来:“看《新青年》的,不可不看《每周评论》”,并列出两者办刊上的互补:《新青年》里面都是长篇,《每周评论》多是短篇;《新青年》里所说的,《每周评论》多半没有,反之亦然;《新青年》重在阐明学理,《每周评论》重在批事实;《新青年》月出一册,“来得慢”,《每周评论》七天一次,来得快。两刊互补,但是输入新思潮、提倡新文学的宗旨却是一样的。。《新青年》上所构建起来的共同体中报刊有十余种,多是在每个时间段出版宗旨相近的各地报纸,如北京的《晨报》、上海的《时事新报》《中华新报》《民国日报》《正报》、广东的《平报》《新大陆报》《侨声报》、成都的《觉民报》、广西梧州的《救国晨报》等。《新青年》通过与这些报刊杂志互为刊登对方的发行广告而扩大社会宣传。第7卷1号刊出时,《新青年》刊发“注意”称“现在杂志种类既多,交换广告的事,很繁重了”。《新青年》与这些报刊报纸多有交集,是延续自创刊初期的举措,互为广告也是当时报刊界发行的普遍之举。陈独秀组织新青年社单独发行的第8卷第1号开始,仍旧交换广告、告白。即便是迁移到了广州,所有书报往来办法仍与上海时无异。1921年9月8卷5号《新青年》称誉《晨报》为“时代思潮之前驱”,此时的《晨报》早在1919年就被《新青年》(6卷4号)广告称设有“革命实话”并介绍俄国革命史,“凡欲知俄国真相及世界革命之趋势者,均不可不读”。《新青年》上刊出的几个报纸大多都对马克思主义传播有一定的报道和宣传。如号称新文化运动“四大副刊”之一的《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也是传播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思想的园地。以互为广告、转引、舆论呼应等种种措施,《新青年》无疑也是报刊界宣传最新的社会主义思潮的最核心刊物,以它为中心构建起向社会各个层面宣传的共同体。

在发行方面,从第8卷第3号之后,《新青年》上就不见了此前发行7卷的合作图书机构——群益书社。这是因为新青年社的组建直接办理编辑、印刷、发行的一切事务,在《新青年》8卷1号通告上称“凡关于发行事件”,请与新青年社总发行所接洽。出于“免得我们读书人日后受资本家的压制”(陈独秀致胡适语称)考量的陈独秀,指斥群益“欺负我们的事,十张纸也写不尽”,“对于群益不满意不是一天了”。虽则发行权从群益收回,开始自行营业了,但是群益书社仍旧是第1、2号期刊的“代卖处”之一,但第3号上已经不见了群益书社的代派。《新青年》逐渐剖离了群益书社商业化的模式,走向了党刊化的政党办刊模式。新青年社的这种做法不是封闭,而是从第8卷开始在本埠、外埠代派,并且可以自由的和更多的图书出版机构合作,如上海方面的伊文思图书公司、商务印书馆等,借助这些图书公司销售渠道,分售各处,销路更广。更为难得的是《新青年》由此开始了重塑之路。第8卷第5号刊发的时候,代派处增加了东京、巴黎两个代派点,这正与早期共产主义信仰者集中的海外城市契合。稿件在上海被“辣手抓去”、不准在上海印刷,也意味着不准发行。新青年社迁移广州后,上海时期的8卷6号之后的销售渠道从旧,但是扩大趋势明显,巴黎的代派处也改为欧洲总代派处,东京代派也由青年会谢晋青个人改为发行渠道更广的东方书报社等机构。9卷6号在广东代派处也由广州市扩大为广东全省。借助这样早已成熟并且分布全国各地的图书出版机构的发行渠道,《新青年》的文本传播更为广泛地深入内地。另外,随着中共党组织在各地的建设,借助这个共同体中这些图书机构大代派所的销售渠道,《新青年》文本售卖到了更为广泛的内地城市甚至海外。

“社会推广共同体”——与全国各地的文化组织(如长沙的文化书社、济南的齐鲁书社等)建立起一个更为直接接近阅读者的社会推广发行共同体。《新青年》各期上多刊有“各埠代派处”,这些代派处中出版机构、文化组织、学校居多,遍布各省城及重要沿海沿江商埠甚至内地普通城市,这些代派处多与《新青年》合作的出版机构相关,如群益书社、伊文思图书公司。群益书社出于纯粹的商业考量,在全国设立覆盖内地的76处(第四卷增加到80处)“各埠代派处”,这成为此后《新青年》行销各地的主干渠道,也成为《新青年》宣传思想传播的要道。8卷3号开始,《新青年》调整了群益的发行渠道,改为本埠、外埠的销行,伊文思图书公司的25处外埠分售处逐渐重要;《新青年》成为中共党组织的机关刊物之后,与伊文思的合作密切,9卷开始分为本埠13家、外埠56家,国外4家,再加上伊文思的外埠特约分售处25家,共计98处分售,涉及各地的书局很多。各地书社、学校等也逐渐成为主要代派处,显示出《新青年》在各地有组织地推荐、销售和阅读,如武昌的利群书社、济南的齐鲁书社、长沙的文化书社(毛泽东参与筹建)。借助各地的文化组织,《新青年》由上海、广州逐渐推广到各地,呈现出社会传播的扩大化态势。而从1923年6月之后的平民书社印行时期,出版断续,各埠的代派也出现问题,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等中共出版发行机构则采用直接派送各地组织的内发行方式[8](P180-190)。对于各地而言,显示出阅读的市场性、群体性以及阅读的社会性等属性。

作为《新青年》发行终端的各地文化教育机构,在各地的推介所形成的整个中国社会层面的价值和意义尤其巨大。长沙是《新青年》从最初发行就成为了代派处的城市(这与群益书社资本层的湘籍有关),《新青年》的发售较多,读者也多。在湖南第一师范读书的毛泽东在长沙时阅读过:“这个刊物到湖南时,毛泽东同志首先注意它,宣传介绍它”,甚至已经能够判断出《新青年》“是文化的,又是政治的”[11](P88)。毛泽东评价称:“《新青年》是有名的新文化运动的杂志,由陈独秀主编。当我在师范学校做学生的时候,我就开始读这一本杂志。我特别爱好胡适、陈独秀的文章。他们代替了梁启超和康有为,一时成了我的模范”,“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除上课、阅报以外,看书,看《新青年》;谈话,谈《新青年》;思考,也思考《新青年》上所提出的问题”[12](P418)。青年毛泽东通过阅读所感受判断的政治属性,是很有敏感度的。成都也属于《新青年》代售城市。陈毅(仲宏)1919年在成都甲种工业学校读书,组织了“社会主义读书会”,经常一起阅读新文化刊物如《新青年》[13](P33)。1946年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对记者称自己20岁时在四川一个旧制中学毕业,恰逢五四运动时期,聂荣臻自述“受了《新青年》杂志所介绍的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很深,把他从严复译的赫胥黎《天演论》所受的思想影响,向前推进了一步”[14](P21-22)。北京一直是《新青年》发行的重镇。北京女子高师学生程俊英、罗静轩回忆称:“《新青年》等这些刊物,成为我们必不可少的读物。有的同学把《新青年》从第一期读到最后一期,这使我们文风一变,再也不写堆彻词藻、空疏无物之古文了。”[15]青年毛泽东、陈毅、聂荣臻、程俊英、罗静轩等青年阅读后改变了文化立场——成为被启蒙的文化“新青年”,这与早期《新青年》的文化主张同调。党刊化后的《新青年》甚至使读者通过阅读改变了政治信仰:当人们问彭德怀什么书籍对他“极有影响”时,彭德怀称对他信仰有影响的是《新青年》:“陈独秀的《新青年》使他对社会主义发生了兴趣,他开始研究马克思主义,那时候国民革命正在形成,他是一个旅长。”[16]而这些读者所阅读的《新青年》文本多是通过“社会推广共同体”中各地的文化组织所传播的。

以《新青年》为核心所构建起来的中共早期的发行出版共同体中,1926年终刊的《新青年》最终完成了党刊社会主义思想最初的理论化、社会舆论构建、革命宣传等时代使命。

三个共同体中,无论是中共的报刊出版机构、舆论同盟的文化机构,还是各地的代派文化教育机构,几乎都与《新青年》相互援奥,建立起以《新青年》为基础,使阅读《新青年》的群体获得由共同体所带来的扩大阅读并由此延伸的阅读体验。同时,《新青年》为各地联合会、研究会、俭学会、教育会、互助团等各种新社团的广告延伸了马克思主义传播的组织基础。如《新青年》7卷2号、3号刊发北京工读互助团消息,署名发起人中包括李大钊、陈独秀等在内。这些社团广告基本上以同人、《新青年》编辑人相关联的组织为主。在各地中共党组织逐渐建立的过程中,《新青年》在继新文化启蒙之后,起到了又一次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启蒙,而阅读者也多是各地倾向共产主义、马克思主义的中共组织或党员。从《新青年》季刊开始,以党办刊物、党来发行为主导,读者也逐渐党组织化。1923年6月15日季刊出版时,《新青年》自言“重整旗鼓为最后之奋斗”,发行主旨已经在《新青年之新宣言》中直接表明杂志“是中国革命的产儿”,自赋革命属性。但是事实上,随着革命启蒙途径的增加和更加多元,《新青年》已经完成了最早期的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启蒙鼓吹的时代使命。季刊时期,《新青年》连续出版了“共产国际号”“列宁号”“世界革命号”,继续宣传马克思主义。季刊第四期时,卷首“本志启事”也标明要“决意加劲奋斗”,重新改为月刊。

1926年7月25日最后一期出版后,《新青年》终刊了,民国时期各种政治话语对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新青年》的认知和定位是比较准确的,也成为此后在革命史叙述中对《新青年》价值判断的一个起点。

大革命时期,北京的中共党组织舆论就称“《新青年》杂志历来是国内第一位的杂志”,它“代表中国的革命思潮由浪漫的文字运动逐渐入科学的实际道路”,在大革命时期,“《新青年》杂志代表社会科学的最高之理论,无产阶级最进步的科学,及无产阶级革命之战术”,季刊第四号的“国民革命号”更是“供给了许多革命之实际理论”,“《新青年》杂志已感化了许多的新青年,兹后新青年杂志的任务是要使中国革命青年入于科学的社会主义正确之路”,因此“不可不读”(3)乐生:《介绍新青年杂志国民革命号》,《政治生活》第四版,1925年第27期。这是中共北京地委机关刊物《政治生活》宣传革命时对《新青年》的荐读。。此后,在民国时期各种叙述话语中关于党刊化后的《新青年》对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定位,基本上成为新中国党的构建史叙事中定位的依据之一。而相比较而言,民国时期的定位史则远远超过党的构建史本身,表现出政治史叙述、民族解放运动史、马克思主义等“激进思潮”史等等话语的叙述。这种定位和叙述体现出民国时人对《新青年》在革命思潮的传播中所体现出来的判断——启蒙、宣传是其中两个历史价值的评述核心内容。民国时期百年近代史、民族解放运动史、政治史等诸多叙述中,多言称《新青年》作为舆论平台所推动的“中国布尔塞维克运动”“社会主义思潮”、中国共产党史等宣传的历史作用的推动作用。而这些“溢出性”认识,多基于上述三个共同体所构建出的《新青年》的政治文化的扩大宣传途径以及其宣扬的社会主义思想内容而判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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