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压力耦合与解耦态势
2021-04-15刘庆芳,王兆峰
刘 庆 芳,王 兆 峰
(湖南师范大学旅游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0 引言
长江中游城市群是长江经济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西部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先行区、内陆开放的示范区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前沿区[1]。旖旎的自然风光和悠久的历史文化使长江中游城市群逐渐成为我国重要的旅游目的地[2]。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共接待游客18.08亿人次,实现旅游收入1.84万亿元,占城市群GDP的26.6%,旅游业已成为区域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惠民生和防风险的重要引擎。但随着旅游经济高速发展,旅游资源无序开发的负外部性引发了城市废弃物过度排放和空气质量下降等生态环境问题[3]。因此,加强生态环境综合治理,推动城市群绿色发展,使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已成为城市群研究的重要问题[1]。生态环境压力是表征城市群生态环境状况的重要标尺[4],动态模拟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的耦合与解耦过程,对于维护城市群系统平衡、保障城市群生态安全和促进城市群人地关系协调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旅游发展的本质是对区域人地关系的重塑,即依托社会—生态系统发展旅游经济,促进区域人口、资源和环境由低水平协调向高水平共生迈进[5],但无序的旅游开发打破了人地系统的平衡,进一步激化了人地矛盾。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旅游发展与生态环境间的相互关系,国外学者主要聚焦游客活动对生态环境的影响[6,7]、旅游生态足迹测度[8,9]、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协调[10,11]以及旅游可持续发展战略[12-15]等方面。随着可持续发展理论的引入以及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推进,旅游与环境关系的相关研究不断深入,在研究内容上,国内学者主要关注旅游产业与生态环境耦合[16,17]、旅游生态效率[18,19]、旅游生态安全[20,21]和旅游生态承载力[22]等方面,研究尺度主要涉及经济带[20]、城市群[19]、省域[17]、市域[21]、景区[18]等类型,研究方法实现了从宏观定性描述[22]到耦合协调模型[16]、数据包络分析[18]、地理空间分析[19]等定量探索的转变。但在研究内容和方法上,将生态环境压力剥离,探讨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耦合与解耦关系的研究较少;在研究尺度上,多以成熟型城市群为例,缺乏对新兴城市群的实证研究,而新兴城市群社会经济发展相对滞后、旅游发展方式粗放、污染“避难所效应”显著,环境压力更为严峻,因而更具典型性和代表性。
在旅游经济转型升级和提质增效的关键时期,洞悉旅游经济发展面临的生态环境问题,促进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解耦是实现旅游高质量发展和科学谋划旅游“十四五”规划的重大关切。鉴于此,本文综合运用线性加权法和解耦模型,系统探索长江中游城市群2002-2018年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的耦合与解耦关系,以期为长江中游城市群转变旅游发展方式、提升旅游发展质量、科学谋划旅游“十四五”规划提供科学参考。
1 研究区与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与数据来源
长江中游城市群是实施“中部崛起”战略、全方位深化改革和引领国家“两型”社会建设的重要战略支点,具有承东启西、连南接北的区域战略作用。根据2015年国务院批复的《长江中游城市群发展规划》,长江中游城市群包含武汉城市圈、环长株潭城市群及环鄱阳湖城市群三大主体城市群。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以3.4%的国土面积和9.0%的人口比例创造了全国9.6%的经济总量。其中旅游业是助推长江中游城市群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依托丰富的旅游资源,城市群旅游业进入快速发展的“黄金期”,然而旅游经济高速发展对域内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压力[23]。长江中游城市群同时作为江河湖畔的重要集聚区域,绿色发展刻不容缓[24]。
研究数据来源于2003-2019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湖北统计年鉴》《湖南统计年鉴》《江西统计年鉴》以及2002-2018年各城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部分缺失数据采用线性插值法补充完善。鉴于仙桃、潜江和天门3市为湖北省直管市,且其旅游统计数据缺失,故研究区域不包含此3市。
1.2 研究方法与指标体系
(1)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态环境压力指数测度。采用变异系数确定旅游经济发展水平与生态环境压力指数的各项指标权重,运用极值标准化对数据进行归一化处理,最后采用线性加权法求出两个系统分值,具体公式参见文献[25]。
(2)解耦模型。“解耦”可反映某一时间节点两子系统间异步演进态势,解耦模型主要探究阻断经济增长与资源消耗或生态环境污染之间的联系[26]。这种关系在旅游生态学领域体现为:破除生态破坏或环境污染与旅游经济发展之间的耦合关系,实现旅游经济由传统线性为主的黑色发展向现代循环的绿色发展转变。本文根据Tapio解耦模型[27],通过建立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态环境压力指数表征体系,构建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解耦模型(式(1))。
(1)
式中:εtk表示tk(k=1,2,3,…,n)时期的解耦指数;ΔEnviron和ΔTour分别为生态环境压力和旅游经济发展的变化率;Environtks和Environtke分别为tk期初和期末的生态环境压力指数;Tourtks和Tourtke分别为tk期初和期末的旅游经济发展水平。
根据解耦模型对解耦程度细分,以ε=0.8和ε=1.2为阈值,将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的动态解耦关系划分为8种类型:强解耦,表征生态环境压力随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提升而降低;弱解耦,表征生态环境压力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双向提升;衰退性解耦,表征生态环境压力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同时衰退;扩张性连接,表征生态环境压力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同时提高且增幅相当;衰退性连接,表征生态环境压力与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双向降低且降幅相当;扩张性负解耦,表征生态环境压力随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提高而提高,且增速大于旅游经济发展;弱负解耦,表征生态环境压力和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同时弱化,但前者弱化速度较慢;强负解耦,表征生态环境压力在旅游经济衰退中强化[28](表1)。
表1 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解耦程度判断标准
(3)指标体系构建。本文基于指标科学性、系统性及数据可获取性,参考文献[16,17,29-33]并结合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关系的实际情况,运用频度统计法筛选高频次指标,构建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态环境压力评价指标体系(表2)。
2 结果分析
2.1 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
2002-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主要呈现如下演变特征(表3、图1):1)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指数由2002年的0.160提升至2018年的0.206,峰值出现在2005年(0.211),说明在“中部崛起”战略的推进下,长江中游城市群通过整合区域旅游资源、完善区域配套设施、创新旅游产品业态、培育城市群旅游品牌、拓宽市场招徕范围等举措促进了旅游经济整体水平的提升。2)在子城市群尺度上,呈现环鄱阳湖城市群(0.196)>武汉城市圈(0.180)>环长株潭城市群(0.174)的空间分布格局,子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整体差异较小。在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的演变趋势上,武汉城市圈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由期初的0.206降至期末的0.184;而环鄱阳湖城市群(由0.117增至0.255)与环长株潭城市群(由0.155增至0.172)在研究期内均呈增长态势,前者增幅相对更大。3)在城市尺度上,武汉(0.828)、长沙(0.469)、九江(0.273)、吉安(0.271)、景德镇(0.258)、宜昌(0.237)等城市的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上述城市均为我国重要的旅游城市,旅游资源禀赋优越(如黄鹤楼、庐山、长江三峡、井冈山、岳麓山均为高级别旅游景区),且旅游发展起步早,旅游基础设施完善,旅游品牌驰名中外,因而在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4)旅游经济发展水平的变异系数呈波动下降趋势,由2002年的1.096降至2018年的0.668,降幅高达39.05%,说明在《长江中游城市群发展规划》的指导下,城市群内签署系列旅游合作宣言,打造高铁旅游走廊与旅游精品线路,武汉、长沙等旅游经济增长极的涓滴效应和辐射效应不断释放,城市群的旅游经济空间差异得到有效平衡。
表2 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评价指标体系
表3 2002-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
图1 2002-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及各子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
2.2 长江中游城市群生态环境压力
长江中游城市群生态环境压力整体表现为波动上升趋势,不同城市生态环境压力指数的空间差异显著。根据期末相对期初的增长率,将28个城市划分为4种类型:1)波动高速上升型(增幅>50%),城市数量占21.43%,包括武汉、黄石、湘潭、常德、株洲和益阳,多为资源型城市,生态敏感性强;2)波动中速上升型(30%<增幅≤50%),城市数量占21.43%,主要包括荆门、孝感、长沙、娄底和鹰潭;3)波动低速上升型(0<增幅≤30%),城市数量占比高达42.86%,涵盖襄阳、宜昌、景德镇、吉安、长沙、岳阳等12座城市;4)波动下降或停滞型(增幅≤0),城市数量占比最小(14.28%),主要包括鄂州、黄冈、新余、九江,该4市2018年的生态环境压力指数小于2002年。可见,波动下降或停滞型城市数量占比小,波动低速上升型城市占据主导地位。
根据自然断点法,将生态环境压力值从大到小划分为高压区、中高压区、中低压区和低压区4种类型(图2)。2002年生态环境压力呈“东西部高、中部低”分布格局,生态环境高压区主要位于环鄱阳湖城市群,沿长江中游城市群东侧呈纵形带状分布,而低压区零星散落在湘潭和黄石两城市,中高压、中低压区分布于高压区与低压区之间。2007年在武汉城市圈和环长株潭城市群相继被评为资源节约型与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示范区的时代背景下,部分生态环境高压区和中高压区“降级”,中低压区覆盖范围进一步扩大,在高压区的西北与东南呈对称分布态势。2012年生态环境高压区由显著带状分布转为“整体分散,局部聚集”格局,位于低压区的城市数量由4个增至6个,说明区域生态环境压力有所缓和。2018年生态环境高压区、中低压区覆盖范围均缩小,中高压区向西南方向转移,低压区向东部偏移。综上,长江中游城市群生态环境高压区经历了“集中布局—大聚集小分散—整体分散局部聚集—多地聚集”演变过程,中低压区与中高压区始终呈较显著的空间集聚,说明长江中游城市群生态环境压力仍然较大,加强区域生态环境联防联治、共建跨区域环保机制势在必行。
图2 2002-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生态环境压力
2.3 长江经济带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耦合与解耦态势
2.3.1 年际耦合与解耦动态分析 采用解耦模型计算长江中游城市群2002-2018年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年际变化率及其解耦指数,探索相邻年份两系统间的耦合与解耦关系,以5年等距列出4个时间截面及其对应的耦合类型(表4)。1)2002-2003年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关系以解耦状态为主,强解耦与弱解耦的城市数量占比高达71.42%,说明研究期初旅游经济发展对生态环境的年际影响较弱,旅游资源开发与游客接待均在承载力范围之内。2)2007-2008年荆州、宜昌、九江、新余、湘潭、岳阳等16个城市的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以负解耦状态为主,相比2002-2003年,以强解耦和弱解耦状态为主的城市从20个减至6个,说明旅游经济发展对生态环境的年际“胁迫效应”不断显现。3)2012-2013年以负解耦状态为主的城市数量增至18个,说明旅游经济发展的年际负外部效应进一步扩大,这主要与该时期倡导旅游经济规模扩张与异速增长的外延粗放式发展政策密切相关。4)2017-2018年以强解耦与弱解耦状态为主的城市比2012-2013年增长了12个,说明生态文明建设推进以来,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进一步解耦,前期旅游环境综合治理的边际效应不断显现。综上,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的关系大致呈类“U”形,城市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关系的年际差异显著,在部署旅游环境综合治理工作时,需充分考虑生态破坏的不可逆性,既要做好中长期规划,又要提早谋划年度预案,避免环境负向循环累积效应愈演愈烈。
2.3.2 阶段性耦合与解耦状态分析 将研究期划分为2002-2007年、2007-2012年和2012-2018年3个阶段,解译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的阶段性解耦特征(图3,彩图见附录1),以综合反映相关生态环境制度与旅游发展政策的实施效果。1)2002-2007年强解耦、弱解耦、强负解耦、弱负解耦、扩张性连接和扩张性负解耦城市数量的占比分别为10.71%、50%、21.42%、3.57%、3.57%和10.71%,以解耦状态为主,说明旅游开发尚未对生态环境造成负面影响。2)2007-2012年襄阳、宜昌、九江、宜春、湘潭和岳阳等13个城市为强负解耦,武汉、鹰潭、益阳和娄底为扩张性负解耦,宜昌和抚州为弱负解耦,负解耦城市数量占67.85%,表明旅游经济发展的负外部性逐步显现,既加剧了区域生态环境恶化,又制约了旅游经济深度发展。3)2012-2018年黄石、黄冈、九江、上饶、湘潭和娄底等12城市为强解耦,南昌、萍乡、株洲和萍乡为弱解耦,解耦型城市数量占57.14%,说明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深入推进和优质旅游工程的开展,各城市注重旅游地综合环境治理,完善相关环保法规,遏制旅游地环境污染与生态破坏。综上,长江中游城市群各城市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间的解耦关系由解耦状态过渡至负解耦状态,再缓慢回转至解耦状态,呈现阶段性反复特征,表明旅游经济发展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具有动态性、反复性与不可持续性。
表4 2002-2018年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解耦类型
图3 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阶段性解耦动态分析
3 结论与讨论
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呈波动提升趋势,空间差异显著,应通过创新区域旅游合作机制,加速无障碍旅游区建设,建立互为目的地与客源地的联动机制,整合长江三峡、黄鹤楼、岳阳楼、庐山、滕王阁等高级别旅游景区,共同打造沿武广、沪昆、京广高铁“旅游走廊”,进一步缩小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差异。城市生态环境压力以波动中速增长和波动慢速增长为主,生态环境高压区、中高压区和中低压区均表现出集聚分布格局,宜构建跨区域旅游生态文明建设和环境保护联动机制,破解高压力区“俱乐部聚集”态势,保持城市生态安全韧性,形成以主要旅游交通干线为纽带的城市群旅游生态安全屏障。
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在年际解耦关系上大致呈类“U”形,即在研究期初与期末二者关系良好,解耦状态占主导,而在研究期内二者关系经历了由恶化向良好转变;在阶段性解耦关系上,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的解耦与耦合具有反复性、动态性和不可持续性。在旅游“十四五”规划编制中,长江中游城市群既要谋划全局旅游生态安全维护纲要,也要注重年度任务的细化,正向引导与负向约束相结合,推动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方式由资源投入与规模扩张为主转向技术进步与质量提升为主,提高旅游资源利用效率、旅游清洁生产效率和旅游污染治理效率,加速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解耦。
本文构建的指标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可表征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经济发展水平和生态环境压力,未来随着统计口径进一步完善,宜优化指标体系,使评价结果更贴近实际。受篇幅限制,本文未分析旅游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压力间耦合与解耦的影响因素,有待后续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