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塑造的历史考察
2021-04-09刘克利冯誉萱
刘克利 冯誉萱
[摘 要] “大革命”失败后,由于国民党的长期封锁和“匪化”宣传,中共在国际上的形象扑朔迷离、面貌模糊。西方世界关于中共的认识,几乎都是来自国民党的官方宣传,认为中共与中国社会普遍存在的土匪和流寇并无区别。抗战爆发后,中国共产党人受到斯诺《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启发,开始实施更加主动的对外宣传举措,积极突破国民党的消息封锁,撕掉污名化的“土匪”标签,向西方世界展示土地革命者和新民主主义革命政党形象,成功实现了形象修复和再造,并赢得了越来越广泛的同情和支持,对欧美此后的对华外交政策产生深远影响。党在这一时期国际形象建设,在今天仍有积极的历史借鉴意义。
[关键词] 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形象塑造
[中图分类号]D231[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1763(2021)02—0001—08
On CPC Reshaping its International Image
during theAntiJapanese War
LIU Keli,FENG Yuxuan
(The School of Marxism,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China)
Abstract: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Great Revolution in China (1924-1927),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was known by the international society asan obscure and blurred image because ofKuomintangs longterm blockade policy and propaganda to banditize the CPC.As a result, the Western world, who knew the CPC almost according to the official propaganda of the Kuomintang, believed that the Communist Party behaved like the bandits and gangsters in China. After the outbreak of the AntiJapanese War, the Chinese Communists, inspired by Snow's book Red Star Over China, began the external publicitywith more active measures, proactively breaking through the newsby Kuomintang, getting rid off the stigmatized bandit label, and showing the Western World the glorious image of Chinas land revolutionaries as well as the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ary Party. Finally, the CPC successfully completed the reshaping and reconstruction of its image, and won more and more sympathies and supports, which exerteda profound impact on foreign policies of Europe and the United States towards China.
Key words: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nternational image; image shaping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我们党的执政环境发生了深刻变化:国际格局和国际体系正在发生深刻调整,全球治理体系正在发生深刻变革,国际力量对比正在发生近代以来最具革命性的变化。围绕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建设和百年事业发展,如何充分展示中国共产党大气磅礴、无私为民、好学善学、敢于斗争、民主法治、改革开放、艰苦奋斗、清正廉洁、浩然正气的形象,就成为摆在我国社会科学工作者面前的重要课题。党的形象是党的软实力,是党的重要执政资源。党的形象建设是党建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们党不断发展壮大的重要力量。加强党的形象建设是全面从严治党的内在要求,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重要保障,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题中应有之义。当前我国面临着纷繁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加强党的形象建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迫切、更为繁重。
“明镜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2019年3月,习近平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重视吸取历史经验是我们党的一个好传统。历史记述了前人的成功和失败,重视、研究、借鉴历史,了解历史上治乱兴衰规律,可以给我们带来很多了解昨天、把握今天、开创明天的启示。”[1] 习近平一再强调要深入总结我党建党以来的历史经验,使党的形象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光彩和生机。因此,回顾和总结我党在抗战时期的政党形象建设的历史经验,为新时代对外塑造中国共产党形象提供镜鉴,就成为本文的题中应有之義。
一 抗战前西方世界对中共的想象和认知
所谓形象,即是对某种说法或判断的共识和通识。物质在持续的运动变化中所呈现出的性质、特征和差异即为信息,意为“形”,通过报刊等大众传播媒介传输到受众的大脑中、经过理解和加工后成为“像”,再通过一定的方式向他者“输出”,形成最后的“形象”[2]132 。中共曾经在很长时间内披着厚重而神秘的面纱。西方世界对中国共产党充满了好奇:中共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剿不尽杀不绝?中共如何领导和管理自己统治区的人民?共产党主张同国民党组成统一战线的实质是什么?中国共产党人是苏俄在中国的代理人吗?中共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吗?这些问题的背后实际上是中共被国民党有意“噤声”和丑化,使得当时共产党的形象在国际上扑朔迷离。
1927年4月,国民党突然撕毁同共产党达成的革命协议,开始大肆捕杀共产党人;8月,中国共产党在南昌发动武装起义,正式掀起武装反抗国民党屠杀的革命斗争。由此,国共第一次合作宣告失败,两党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武装对抗。1935年,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经过长征到达陕北。自此直至1947年,中共中央和八路军的中枢机关,一直在陕北这个经济落后、信息闭塞的环境中指挥各根据地和国民党进行军事、政治斗争。为了彻底消灭中共及其领导的武装力量,国民党除了在军事上进行“围剿”以外,还对中共领导的苏区和根据地进行“封锁”,严格限制物资和信息进出,同时发动宣传机器,对中共进行“匪化”宣传。
在国民党大军围困封锁苏区的情况下,1928年到1936年,国际社会与中共的接触几乎完全被隔绝,西方想获得中共的一手资料和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国外关于中国共产党人的报道大都来自第二手材料,而且充满了敌意……西方记者几乎不可能同中国共产党人接触。”[3]9 西方关于中共的认知,几乎都是来自国民党的宣传,认为中共与土匪、流寇并无区别。针对国民党的歪曲宣传和肆意抹黑,中共也曾做过一些努力,但效果微弱。中共地下党员、纽约左翼期刊《今日中国》的撰稿人冀朝鼎,就曾经在该刊书评专栏“太平洋事务”中发表文章,反驳所谓中共“不是一个正确实行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政策的、名副其实的工人阶级政党”的言论[3]20 。然而,这样的声音十分微弱,难以从根本上扭转中共在国际上的形象。
这时,一位叫埃德加·斯诺的美国记者对国民党的宣传产生了质疑。他在给约翰逊大使的一封信中表达了自己的困惑:“根本讲不通,人们会相信只对掠夺和杀戮感兴趣的那种纯粹的土匪,会公然反抗南京的军队达十年之久。”他断言,必定“有一种强有力的东西支撑着他们”[ 3]36 。这种愈发强烈的疑惑,使得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到共区去。在斯诺渴望了解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的同时,中国共产党人苦于国民党的歪曲宣传,也在谋求突破国民党的信息封锁,将中共的声音宣传出去,扭转其在西方世界中的形象。
1936年春天,毛泽东让上海的地下党找一个能发表作品的外国记者和一个医生。上海的地下党组织经过慎重考虑,推荐了时为《星期六晚邮报》和《纽约先锋论坛报》写稿的美国记者斯诺。斯诺1936年7月进入陕北,在陕甘宁中共控制区进行了长达4个月的旅行,并得到了毛泽东、朱德等人的热情接待,搜集了大量可供报道的独家新闻,陆续在《美国亚洲》《新共和国报》《太平洋事务》《星期六晚邮报》等美国报刊发表。美国人在上海最有影响的英文报纸《密勒氏评论报》(The China Weekly Review)也发表了斯诺对毛泽东的访问日记。这些报道在欧美和上海的外国人社区中引发了强烈反响。
1937年7月,斯诺在北平城外的枪声中将自己的经历写成《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同期爆发的中日战争引起了西方人对中国的关注和同情。书中对中共抗战决心和统战政策的报道赢得了西方各国的普遍赞赏。许多中国人正是通过该书的中文版才首次了解到中共的纲领,才对中共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认识,国统区的很多青年转而投奔革命。《红星照耀中国》在中国和世界同时产生了巨大影响,对于中共形象的塑造和宣传,超出了中共的预期。
二 抗战时期中共对外宣传政策的
形成背景
斯诺和《红星照耀中国》的成功,使得中共看到了对外宣传的好处,决定加强对外宣传规模和力度,并将其上升为重要议事日程。1937年底,中共在延安成立了专门负责对外联络宣传的交际处,周恩来给交际处的任务是“争取过来、宣传出去”。毛泽东强调:实事求是应是交际处秉持的工作方针,既让他们看到中共工作的优点和成绩,也让他们看到工作中的弱点甚至是错误;既要通过他们宣传中共的方针政策,也要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看法。毛泽东指示交际处的金城同志,凡是要求见他的,一律先答应,并将他们的要求及时转告他[4]202 。1938年2月27日至3月1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开政治局会议,主要讨论抗日战争形势和党的工作问题。这次会议对中共的国际宣传现状进行了反思和检讨:“我们的国际宣传工作,我国各界各民众团体和国际上各种民众团体的联系,都太薄弱了。”[5]458 1938年11月6日,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通过决议,强调全民族当前紧急任务就是:“集中一切力量,反对日本法西斯军阀侵略者,加紧对外宣传……”时任八路军一二九师政委的邓小平也在政治报告中说:“大大地加强对外宣传工作……把我们真实的战斗生活反映到国际上去,流传到华侨中去,传播到大后方去。”[6]26
1940年8月9日,周恩来在延安高级干部会议上做了题为《抗战中的文化工作和文化运动》的报告,其中提到報纸工作时,强调了“海外报纸影响特别大,特别需要接近”[7]21 。中国共产党热情欢迎外国记者访问抗日根据地,对他们的采访给予全力支持和帮助。1940年12月24日,周恩来致电毛泽东时分析指出,“抗战以来,英美记者宣传中共及八路军、新四军的书籍不下二三十种,影响我党信誉极大,并发生一些外交影响”,因此认为除个别记者外,应加以联络利用[8]305 。在斯诺之后,外国记者先后进入苏区的,有艾格尼丝·史沫特莱、维克托·基恩、厄尔·H·利夫、美国《亚洲》杂志五人团;经斯诺介绍进入苏区的,有海伦·福斯特、贝特兰、卡尔逊、福尔曼、爱泼斯坦等人。延安,几乎成为所有驻中国的外国记者们梦寐以求想要到达的地方。
从1943年底开始,驻重庆的外国记者就不断向国民党中宣部乃至蒋介石本人请愿,要求去延安实地采访。直到1944年春末,国民党方面才在持续的请愿压力下做出不情愿的妥协,同意了记者们的采访要求,并组成了一个由21人参加的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
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中有9名中国记者、6名外国记者,此外还有国民党宣传部4名工作人员和2名领队。外国记者包括美联社、《基督教科学箴言报》记者冈瑟·斯坦因,美国《时代》杂志、《同盟劳工新闻》记者伊斯雷尔·爱泼斯坦,合众社、伦敦《泰晤士报》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塔斯社记者普金科,美国天主教《信号》杂志的夏南汉,路透社、《巴尔的摩太阳报》记者武道。对于外国记者的到访,中共做了充分准备,周恩来亲自安排各项接待工作。1944年5月,周恩来做报告明确了接待的目的“是同他们接近,搞好关系,以利于打垮日本”,秉持“争取过来、宣传出去”的方针,并提出了“把握民族、人民和党的立场以及主动、真实、诚朴、虚心和认真五个原则”[9]589 。1944年夏初,他又在陕甘宁边区政府交际处全体干部大会上强调“要准备对记者团在参观访问过程中反映出来的各种思想,多做解答解释工作,揭穿国民党的造谣诬蔑,加深他们对我们的了解,以利于进一步开展国内国外的统一战线”[9]58 。1944年7月,周恩来主持召开干部座谈会,要求大家向外国记者宣传和介绍根据地的情况,“务使他们认识到我们军事有力量,政治有民主,建国有办法,新民主主义的前途有把握”[9]591 。
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对延安的采访成为抗战时期外国记者对延安最集中、最有影响力的一次采访活动。记者团在延安参观一个多月,交际处组织他们参观边区的机关、学校、生产部门,参加各种集会,访问边区英雄模范人物、作家、艺术家,以及各阶层知名人士。这些原来对解放区毫无了解的记者们,看到了与重庆所宣传的截然不同的情况。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的新闻封锁,正如记者团成员爱泼斯坦所言:“这个地方很久以来是被关闭着的。这次我们来到这里,把一座被关闭了很久的门,打开了一个缝隙,使光线射进来。而这个缝隙虽然很小,但是再要强制地把这座门关闭得像从前那样紧密,恐怕已是不可能了。”[10]337-338 这些外国记者们把在延安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传播出去,打开了世界认识延安、了解中国共产党人的一扇门。
三 中共再塑国际形象之努力
形象概念被引入政治学领域后,结合不同政治主体衍生出“国家形象”“政府形象”“党员形象”等众多不同的概念。在现代政治体系中,政党作为最有效的政治组织,其形象问题受到多方关注。政党形象作为一个关系范畴,影响着公众对执政党的态度,进而制约着执政党的政治生命力。塑造良好的政党形象以取得公众的认可和拥护、实现执政地位的存续和巩固,是每一个政党都期望达成的目标。从1937年到1947年,中国共产党人对外宣传的主要目标就是破除国民党匪化宣传的影响,重塑在国际上的形象。根据笔者的考察,中共对自我形象的塑造,以1943年为界,大致分为前后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目标是去除“土匪”标签,还原“人”和“爱国者”的形象;第二阶段则是淡化“苏式共产主义者”标签,塑造土地革命者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者的形象。这两个阶段的宣传,都是围绕中共自身斗争任务的变化和国外民众的心理预期而展开的。
(一)第一阶段:去除“土匪”标签(1937-1943)
政党领导人的形象是政党形象中极具代表性的重要组成部分,领导人的形象直接体现和影响政党的活力、亲和力、感召力和影响力。而当时中共领导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是令西方人万分好奇的,“他们是不是留着长胡子,是不是喝汤的时候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不是在皮包里夹带着土制炸弹”[11]2 。“国民党选择用‘土匪一词来称呼共产党人,并把他们在中国舞台上的重要性贬低到最小。”[3]18 这些都造成了共产党形象的缺失和污名化。从1937年到1943年,中共的主要政治目标就是维系与国民党形式上的统一战线,共同对日抗战,甚至必要时不惜以斗争求团结。这期间中共有意识地向访问根据地的外国记者和外国人士展示自己“人”的一面,宣传自己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和爱国主义者的形象。
1937年3月,毛泽东在凤凰山住处会见美国作家、记者史沫莱特,“在回答是否可以认为中国共产党为建立民族战线,放弃阶级斗争,而变成了民族主义者的问题时,毛泽东说:中国共产党决定实行的各种具体政策,其目的完全在为着要真正抵抗日本,保卫中国。……有人说共产党是国际主义者,他们是不顾民族利益的,他们不要保卫祖国,这是极糊涂的话。中国共产党是国际主义者,他们主张世界大同运动;但同时又是保卫祖国的爱国主义者,为了保卫祖国,愿意抵抗日本到最后一滴血”[12]659 。1938年5月,在林伯渠的安排下,毛泽东会见了美国驻华武官卡尔逊,并与其彻夜长谈。谈话内容从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政策和战后目标到欧美政治局势,从各个时代政治思想的发展到宗教对社会的影响。毛泽东的深思博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中国的双星》一书中写道:“这是一位谦虚、和善、寂寞的天才。在漆黑的深夜中奋斗着,为他的人民寻求和平的生活和公正的生活而奋斗着”[13]153 。
1938年6月,美国《太平洋事务》编辑毕恩来绕过国民党的暗哨抵达延安。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都与他进行了会谈。无论是有关军事还是陕甘宁边区的问题,这些领导人都耐心地、亲切地、特别详尽地进行了答复。他们谈话围绕“为了用中国的全部力量对付日本而全民族团结起来”这一中心思想展开。毕恩来与中共领导人的接触使他切身感受到他们平和谦虚的态度,“无不使记者们感到暖心,甚至那些心肠最硬的人也被打动”[3]159 。他观察到毛泽东舉止随和、谈吐老练,肯花时间与外国人交往,很受记者们的喜爱。冈瑟·斯坦直言毛是“精力充沛的农民知识分子”[14]4 。伊洛娜·拉尔夫·休斯(Ilona Ralf Sues)对毛泽东的喜爱达到痴迷的程度,她说初次见到这位中共领袖时“一瞬间看到了永恒”,她还说毛泽东有一副“我所见到过的最奇妙的面孔”,并把毛泽东描绘成“中华民族的化身”[15]283-284 。之前外国媒体根据传闻把毛泽东描述成 “激进分子”“阶级革命者”“身怀不治之症的狂人、病人”。但记者们哪怕只是跟毛泽东最简短的接触,“马上会意识到他头脑灵活,思路清晰,意识到一种巨大的知识力量,除了渊博的知识外,他处理任何问题都非常实际,而且对自己的同胞们有深刻的了解”[16]114 ,这足以推倒各种不实之词。
除了毛泽东之外,中共其他的领导人,也给到访的外国记者以深刻的印象。他们笔下的中共党政军领导人,无不深具个人独特的气质和魅力。周恩来给斯诺的印象是浑身透着军人气质的书生模样、谈吐缓慢安详、深思熟虑的“造反者”。在厄特利看来,周恩来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温文尔雅、处事机敏,是最令人信服的人。斯诺的夫人海伦认为朱德为人宽厚、言语温和,“谦恭,简直到了自我埋没的地步”。福尔曼则把朱德描绘成一个“慈父般的老牧人”。霍尔多·汉森亲切地称贺龙为“红军中的罗宾汉”。
即使对普通的八路军战士,外国记者也不吝啬他们的观察和笔墨。斯诺进入根据地不久,就遇到一个年轻的八路军战士,他一下子就对这个相貌朴实的年轻人产生了好感,后来跟许多八路军士兵的深入接触,也没有改变他最初的印象。在斯诺眼中,他们是果敢刚毅、纪律严明和毫不妥协的斗士,是富有经验的革命者,焕发着积极的活力。史沫特莱认为他们是不可征服的勇士。福尔曼称八路军主力是纪律最严格、训练最有素的部队。卡尔逊则在向罗斯福总统报告延安之行时说,从延安八路军身上,他“看到中国人民也同样地热爱平等自由,看到了那种激励我们祖先的同样精神”[17]152 。
中共与外国记者、作家接触后,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宣传“原材料”,中国共产党和军队的领袖及其领导下的军队,面貌逐渐清晰起来,他们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和流寇,他们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同绝大多数人一样,也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只胳膊和两条腿”,他们“绝不比普通人显得更凶恶,脸上也并不多见一点邪恶的表情”[3]145 ,相反,他们是毫不妥协的、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和“爱国者”。
(二)第二阶段:打造土地革命者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者形象(1943-1947)
经过此前中共积极的宣传和外国记者的报道,中共已经成功实现“去匪化”目标,但是很多西方人士,特别是美国政界、商界、宗教界人士,仍然对中共的“共产主义者”身份存在误解和疑虑。这是由两个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是对中共历史上反帝国主义印象的残留,担心中共是美国在华利益的“破坏者”;二是对苏联共产党的恐惧而产生的移情作用,担心中共成为苏联的“追随者”[18] 。早在20世纪20年代,美国就对中共是否是真正的共产党认识不清,到了20世纪的30年代,这个问题仍然让包括马列主义研究专家在内的美国人感到困惑。从1943年起,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曙光到来,中日之间的民族矛盾,再次让位给国共之间的内部矛盾。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诉求转而是与国民党分享政权,成立联合政府,甚至于彻底打倒国民党建立人民政权。此时,中共就不愿再过多展示其共产主义者形象,而更倾向有意无意间向世人展示土地革命者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者的形象,以获得美国在未来国共内战中保持中立,至少不要继续援助国民党。“大多数美国人对布尔什维克充满恐惧和反感。”[19]24 美国人对中共的这一担忧,显然会成为正试图与美国建立良好关系的中共需要跨越的一道障碍。因此,中共在美国记者面前,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共产主义者色彩,转而强调自己农民革命者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者的一面。
1944年6月12日,毛泽东会见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谈话中最强调的就是民主的重要性,“只有民主,抗战才能够有力量……我们很需要统一,但是只有建筑在民主基础上的统一,才是真统一。只有民主的统一,才能打倒法西斯,才能建设新中国与新世界”[12]519-520 。中共还适时地向参观团展示根据地文化教育、大生产和民主政权建设的成就。记者们亲身观察了根据地的选举和“三三制”政权组织结构。后来他们的作品普遍都向外界描绘了这样一幅图景:边区人民以和平手段分得了自己的土地,他们生产热情高涨,丰衣足食,比其他地区人民更幸福、更健康;边区选举是一种直接选举,人民拥有自己的选举权,具有广泛性与平等性;中共政权在许多方面是“民主”的,工作是高效的。这与国民党国防新闻局编印的《共匪祸国殃民实录》一书中中共在統治区内增种鸦片、横征暴敛的描述是完全不吻合的[20]1 。记者团中与国民党立场较为接近的武道,写了《我从陕北回来》一文,发表在英文《大美晚报》上。1944年11月13日的延安《解放日报》对该文进行了译载。他在文中介绍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老百姓生活进步、土地革命已经停止、人民都有选举权与言论出版自由、中共拥有强烈的抗战意志。所有这些描述无一与共产主义者“暴力侵夺财产”“控制新闻自由”的形象相吻合,无一不与美国人民崇尚和认同的价值观符合。而且中共领导人在阐释中共的政治理念和政治实践时,突出强调中共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并向外国记者暗示,中共不是苏联无原则的“追随者”。所以当时外国记者的报道中,中共非但不是共产国际在中国的代理人,而是以农村为基地的谋求实现民主变革的独立的政治组织。
1944年7月14日,毛泽东单独会见了脱离参观团留下来继续访问的斯坦因。在回答斯坦因提出的关于中国共产党所信仰的马克思主义的政治思想方法问题时,他说:“各国的共产党只有一件共同的东西,那就是马克思主义的政治思想方法。中国共产党特别需要严格地把共产主义观察、研究、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和新民主主义的实际政策相区别。没有共产主义的思想方法,我们将不能指导中国社会革命的民主阶段;没有新民主主义政治制度,我们就不能把共产主义哲学正确地适用于中国社会。”[21]310-311 斯坦因后来写到:“在延安使我想起莫斯科的东西很少”,“爱国主义比起马克思主义来是延安意识形态更重要的特点”[22]39-40 。这无疑可以消减美国政商界对中共战后倒向苏联的担忧。
而与此相反,美国记者们对国民党及其领导的国民政府则逐渐产生了幻灭感,越来越多的美国记者认为国民党政权是贪污、腐败、低效的代名词。1943年6月29日,毕恩来在《远东观察》(Far Eastern Survey)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国在盟国联合作战中的作用》的文章。他在文章中写道:“战争开始时人们希望通过政治自由和经济改革,扩大和加深中国统一的愿景并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两个中国,各自都有自己的政权、军队、政治和经济制度。一个是国民党的中国,另一个是共产中国。但是分别用‘封建的中国和‘民主的中国,来形容今天存在的这两个中国,似乎更为准确、更符合现状。”[21]
在毕恩来看来,国民党统治区是封建中国的代表,而中共领导的根据地则是一个民主的中国。与美国所发生的情况如出一辙,英国国内支持中共的声音也越来越多,据国民党中宣部国际宣传处伦敦办事处的报告称:1945年6月前后,伦敦报刊普遍登载有关中共边区文章,尤其是爱泼斯坦的文章颇具影响力,使中共在英国的影响越来越大[23]216 。
失去了外国记者特别是美国记者的支持,对国民党而言是灾难性的,因为美国记者从来都在美国的外交政策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关于美国记者在中美外交关系中的作用,可参考Johnson Gordon. American Editorial Opinions of the Chinese Nationalists,1942-1946[D].(Ph.D. 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Chicago ,1948; Morton Gordon. The American Press and Recent China Policy, 1941-1949[M].University of Chicago,1950; George C Roche. Public Opinion and the China Policy of the United States,1941-1951[D].(Ph.D. 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Colorado,1965.此外Mordechai Rozanski的博士论文The Role of American Journalists In Chinese-American Relations,1900-1925也值得参考,虽然作者的研究时段集中在北洋政府时期,但是仍对本主题有启发意义。。中美民间交流的渠道较为有限,“一般美国人,要想知道中国共产党的主张,解放区的建设,八路军、新四军的种种,有几项来源:一是美国报纸驻渝记者的报导。这些记者,许多是比较客观,能够报导些真相的。……合众及美联从重庆和北平发出的电讯,在这些报上并不占主要的地位。二是延安广播。以前是美国联邦电信委员会在旧金山收电,转拍华盛顿,然后发交各报馆备用。有的用得多,有的用得少,常常各报着重点的出入很大。战争结束后,这项业务停止了,延安广播还有人在收,但已经不再发稿了。剩下就只有外国驻渝记者从《新华日报》上采用材料,拍发电报了。美国读者很注意这种消息和材料。广播评论员和作家们常常引用这些材料”[24] 。正如美国著名中共问题专家米歇尔·沙勒(Michael Schaller)说的那样,在20世纪30年代以前,美国在华官员都居住在几个比较西化的大城市,对于中国内地的情况知之有限,当时真正看到过中国的“贫困、屈辱和夭亡”的主要还是记者和传教士[25]10 。有研究者注意到,如果说美国传教士在19世纪中期以后扮演了中美两国间重要桥梁的角色,甚至多少影响了美国政府的决策的话,那么到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记者就有渐渐凌驾前者之势,甚至取代前者成为足以影响美国外交决策的重要力量[26]69 。在多数情况下,新闻记者的见解会得到高度重视,不仅影响驻华外交官的建议,还被电告国务院作进一步考虑。美国国务院也认为新闻界是情报的重要来源,可以补充时效慢、经常负担过重的驻外机关的报道系统。为了寻找关于中国事态发展的资料和真知灼见,国务院人员经常会阅读许多大报的海外电讯和报道[27]155-156 。随着驻华记者的大量带有明显感情好恶的报道传回国内,一般美国民众,甚至政策制定者
对于记者对一般美国民众的意见之左右,有论者曾有这样一段描述:“普通的美国人,平时都十分忙碌,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深挖复杂的公共议题,特别是那些关乎外交政策的问题。但作为一个负责的公民,他又不得不去对很多有争议的话题形成自己的明智的看法。美国在远东的政策就是这样一个问题。”(参见Bruno Lasker and Agnes Roman. Propaganda from China and Japan : a case study in propaganda analysis. Published by: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38,pⅶ.)正因为美国民众具有这样一种特质,所以他们对很多外交问题的看法很容易受记者报道的左右,而形成一种“舆论”或“民意”。而“民主政治”又是“民意政治”,美国的外交政策制定者不得不受其影响。顾维钧就曾说过:“在美国,没有群众的支持,任何一届政府也不能成功地推行一项外交政策,常常是政府要按舆论的发展情况调整其方式方法和进展的速度。”(参见顾维钧.顾维钧回忆录缩编(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97:399.)也开始认为,中国共产党人是“和我们美国人一样都不是主张共产主义的”,他们把中共看做是土地革命者和新民主主义革命者。
四 余 论
1943年7月3日,由美返国的“外交专门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周鲠生在报告中称:“美国对华舆论,则以1942年下半年至1944年下半年最为恶劣,此则一因左派宣传之影响,美虽不同意共产主义,但以自由主义相标榜,喜听共产党之宣传,甚至以中国共产党只是农村改革之急进分子,美国不肯深思、不甚认识中国。美之有势力者,甚至于有名作家对华均无兴趣,其文化系同于西欧。其中发表对华言论者,率为年轻而曾经参加太平洋学会之作家,其对华知识本一知半解,但广播公司出版业必须备有中国一格,遂互相延请以为专家。而我国政府缺乏主动性、积极性之宣传,只于反宣传入美之后提供解釋,于此亦有关系。二因受美外交官军人到重庆后所得印象不好之影响,此种不好印象,原因本甚复杂,但彼等不细加分析,遂以全部均属恶劣。返美之后,美人视之为权威。”台北国民党“中央文化传播委员会”党史馆馆藏“国防最高委员会”档案:外交专门委员会会议记录,档号:国防003 310.2。
许多美国官员对中共的认识,也发生了悄然变化。美国总统罗斯福,曾三次同斯诺交谈,倾听他对于蒋介石和国民党的看法。据斯诺称,罗斯福看完他的新闻报道和《红星照耀中国》以后,对中共有了超乎现实的期待,认为中共实际上只会实施土地革命,而非共产主义[26]94-99 。1946年7月,新任驻美大使顾维钧抵达华盛顿。他在担任大使期间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就是开展对美国朝野的宣传工作,修复国民党政府在美国朝野中的形象。但他发现,“美国官员不止一次说过,中共并不那么坏嘛,他们不是俄国式的共产党人,他们是农业改革者,他们希望建立一个为中国人民的利益,尤其是为占中国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民的利益的政府。另一方面,他们也屡屡发现,国民党政府所采取的某些或大部分治国之策,并非良策,同美国民主政府、民主政治的概念相去甚远。这是不幸的一面。共产党人是很善于宣传的,他们利用了美国的这种思潮。当我出使法、英、美三国期间,在新闻报道和记者采访中遇到许多对国民政府很不利的宣传”[28]314 。
中共和国民党在外国人士眼中的形象此消彼长、出现逆转,带来的一个最明显的好处就是美国政府开始注意中共军事力量的潜力,试图从援华物资中分一杯羹给中共,并派出军事代表团到延安,希望在未来对日反攻作战中能取得中共军队的配合和支援[29]310 。虽然中共和美国的接触,因各种原因最终以失败收场,但美国已然开始正视中共在未来中国乃至国际政治舞台上的潜在能量。1945年抗战胜利后,中共中央对美国开展了反对美国支持国民党内战政策的宣传方针,着力于推动“美国舆论界同情中国人民之和平民主团结事业,重视中国人民之意见”[30]592 。蒋介石的侍从秘书唐纵认为中共反对美国介入中国内战的宣传起了很大功效。他评价说:“美军总部通知我,不愿再继续为我运兵赴平津登陆,此乃表示不参与中国内战之意。现中共竭力宣传美国援助中国内战,乃针对美国人民心理而发。中共之宣传可谓克奏肤功,而我在国际上军事上宣传上无处不立于失败之地位。”[31]550 此后国共内战中,美国积极调处,希望国共成立联合政府,可视作美国对中共政党合法性的默认。国共内战正式爆发后,美国政府一度采取扶助蒋介石的政策,但面对国民党政权的腐败和军事溃败,以及国内反介入舆论的压力,一度终止了对国民政府的经济和军事援助,这对严重依赖美援的国民党政权来说,是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这无疑间接加速了中国革命胜利的到来。
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对自身国际形象的塑造的探索只是党在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进程中思考如何构建自身国际形象的一个侧影。然而此举,表明了党始终将自身形象建设视为一项关乎全局的重要理论问题和重大实践工程不断地进行探索的决心,在实践中不断重塑和优化自身形象,赢得了国际上的广泛支持和认同,给党的事业前进发展注入了强劲动力。
但是,党的国际形象建设既不是一蹴而就的也非一成不变的,更不是一劳永逸的。我们回望抗战时期中共国际形象塑造的历史,不是为了躺在功劳簿上,而是要更加坚定地在新时代把党的国际形象推向新高度。中国在党的领导下,创造了经济高速发展并长期稳定的中国奇迹,正日益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中国共产党的声音随着中国影响力的提升而不断扩大到世界,但是,对中国的误解、偏见甚至诋毁的声音也持续地盘旋在国际社会的上空。新时代党在形象塑造上面临着新的“草地”“雪山”。从总体上看,中国的总体影响力与我国的世界大国地位、我党的世界大党地位不相符,中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有待提高。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旗帜鲜明地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党一定要有新气象新作为。”[32]49 习近平在多个场合多次强调要“要精心做好对外宣传工作,创新对外宣传方式,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33]156 ,向世界呈现一个真实、全面、立体的中国,进一步塑造出与大党地位相称、与大国实力匹配的光辉国际形象。
自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我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实现了国家的三大历史性转变,在世界政治舞台上谱写了一部辉煌壮丽的历史诗篇。站在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点上,中国共产党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执政党,积极谋求建立现代、高效、民主政党的形象,筑牢长期执政的根基,仍然是一项长期的艰巨任务和值得继续探讨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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