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木材进口的可替代性和进口来源安全性分析*

魏僮，田明华，马爽，王芳

(北京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3)

木材作为国家重要的战略性资源，研究中国木材(原木、锯材)进口的可替代性和进口来源安全性对保障木材进口贸易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国外学者普遍运用Armington替代弹性模型研究国内外产品间的替代关系，部分学者认为长期替代弹性高于短期替代弹性[1]；也有学者将替代弹性区分为宏观替代弹性和微观替代弹性，研究国内外产品间的替代关系和不同国家产品间的替代关系[2]。国内学者主要运用Armington替代弹性研究原油[3]、大豆[4]、玉米[5]和大麦[6]等中国大宗进口商品的替代性；有学者测算中国工业品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并运用该弹性进一步测算进口需求的汇率弹性[7]；也有学者对中国进口商品的Armington替代弹性进行整体估算，分析中国进口商品价格传导效应[8-9]，但未见学者将该弹性应用于林产品贸易研究领域。此外，关于中国木材的现有研究主要从对外依存度[10]、进口风险[11-12]、木材安全[13]、进口需求弹性[14]和供给波动[15]等方面展开。通过指标测算或者定性分析等方法研究了中国木材的进口依赖度和安全水平，并没有考虑产品间相对价格变化对相对需求量的影响程度，即产品间的可替代性。因此，从可替代性的角度出发运用Armington替代弹性研究中国木材的进口依赖，采用2008—2017年常年贸易伙伴国家的面板数据分阶段分别测算国产原木、锯材和进口原木、锯材之间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分析确认进口木材和国产木材的关系，进一步测算出口产出弹性考察中国木材主要进口来源国的供给安全性，为缓解中国木材供需矛盾提高木材进口安全提出建议。

1 数据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中国既是木材生产大国，也是木材消费大国。在“十三五”期间，木材消耗量进一步增加，2020年将达到7.468亿m3～8.133亿m3[16]。国内森林资源匮乏，林地生产力低，人工林每公顷蓄积量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63%，国内木材供给能力不足。特别是“十三五”期间，林业部门全面实施禁止天然林商品性采伐，在一定程度上制约木材供给，中国的木材供需失衡问题更加突出[17]。为缩小木材供给缺口，中国从国外进口大量木材，已成为世界第一大原木和锯材进口国，形成了对进口木材的依赖。在后危机时代国际贸易保护主义不断增强的背景下，为保护国内森林资源和发展林业产业，一些贸易伙伴国出台木材出口限制政策，使得中国木材进口贸易风险增大，势将危及严重依赖进口木材的国内木材加工产业发展。同时，木材是国民经济建设的四大原材料之一，通常是指原木和锯材[18]，原木和锯材也是多年来中国进口最多的两类初级原料类木质林产品。因此，选取原木(HS编码为4403)、锯材(HS编码4406、HS编码4407)两种木质原材料作为研究对象，参照Freenstra等的研究选取常年进口贸易伙伴国数据计算Armington替代弹性[2]，选取2008—2017年每年均向中国出口原木、锯材的贸易国作为样本市场，这些常年进口来源国对中国进口商品替代弹性的影响更大，更能反映国产木材与进口木材之间的可替代程度。原木样本市场包括俄罗斯等69个国家，这些国家向中国出口原木贸易量占中国进口原木贸易总量的98%，锯材样本市场包括俄罗斯等74个国家，这些国家向中国出口锯材贸易量占中国进口锯材贸易总量的99.8%，均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1.2 数据来源

中国国产原木、锯材的产量数据以及相对应的国内市场价格数据均来源于历年《中国林业统计年鉴》，中国自样本市场原木、锯材的进口额、进口量数据和中国原木、锯材的出口量数据均来源于UN Comtrade数据库(https://comtrade.un.org/)，世界原木、锯材产量、出口量及中国主要进口来源国的产量和出口量数据均来源于《FAO林产品年鉴》，中国名义汇率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

1.3 研究方法

1.3.1 Armington替代弹性

根据Armington的经典模型，参照陆旸的方法构建Armington替代弹性模型[3]，估计中国国产原木、锯材和进口原木、锯材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对Armington替代弹性模型进行回归，得到的系数σi即为Armington替代弹性。Armington替代弹性表示商品间消费量对价格的敏感程度，如果原木或锯材的进口替代弹性大，即国产原木或锯材与进口原木或锯材之间的相对价格的微小变化会导致进口原木或锯材与国产原木或锯材之间的相对需求量的较大变动，那么国内外原木或锯材的差异较小，之间的可替代性大，进而认为对进口原木或锯材的依赖小。Armington替代弹性模型如下[3]：

1.3.2 出口产出弹性测算方法

借鉴赵明正测算出口产出弹性的方法[19]，分析中国原木、锯材主要进口来源国的供给安全性。该方法认为国际市场的供给安全程度不仅仅取决于贸易量的增加，更应该由增加的产量中用于国内消费和出口的比重变化来反映。若某商品的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则说明该商品出口增长率大于生产增长率，增产的产量中对外出口的比例增大，对进口国而言供给安全性较高；小于1则意味着增产的产量中对外出口的比例减小，对进口国而言供给安全性较低。出口产出弹性公式如下[19]：

式中e表示出口产出弹性；x0表示基期出口数量；xi表示第i年出口数量；rx表示第i年出口增长率；Q0表示基期产量；Qi表示第i年生产产量；rQ表示第i年产量增长率。

1.4 数据处理方法

首先，运用stata 15.0对2008—2017年中国与常年贸易伙伴国的原木、锯材全样本面板数据进行Armington替代弹性的测算；然后，分三阶段进行分组检验，分别测算了原木、锯材2008—2010年、2011—2013年和2014—2017年所对应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在回归过程中，对8个模型进行Hausman检验以判断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作为最优模型进行估计，固定效应模型运用组内估计量估计法进行回归，采用稳健标准误以消除异方差，随机效应模型运用极大似然估计法进行回归；最后，为考察近期中国原木、锯材进口来源国的供给安全性，以2013年为基期，计算2014—2017年世界和中国部分进口来源国原木、锯材的出口产出弹性并对其变化情况进行分析。

2 结果与分析

2.1 国内外木材差异性大，短期内难以进口替代

表 1 2008—2017年原木、锯材的进口替代弹性分阶段回归估计结果

Armington替代弹性模型的回归结果如表1所示，锯材的Armington替代弹性除了2011—2013年不太显著外，其他阶段基本通过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从三阶段来看，原木和锯材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均呈现波动下降趋势，说明原木、锯材的可替代性逐渐变弱，进口依赖增加，与李秋娟的研究[13]相一致。原因可能是：各国对木材出口采取限制措施，而中国对进口木材的需求持续增大，导致国内外木材相对需求对价格不敏感。从2014—2017年阶段来看，原木、锯材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分别为1.207 4和0.928 8，说明如果进口原木价格相对国产原木价格下降1%，中国对进口原木的消费量相对于国产原木的消费量上升1.207 4%，同理进口锯材价格相对国产锯材价格下降1%，其消费量相对于国产锯材上升0.928 8%。对比其他大宗商品的进口替代弹性(原油3.1～3.4[3]、玉米3.86[5]、谷物1.52[20]、大麦1.79[6])，原木、锯材两种商品的进口替代弹性明显较小，表明中国国产原木、锯材和国外进口原木、锯材之间的可替代程度低。其中，锯材的可替代程度较原木更低，对国外进口产品的依赖性更大。这主要是因为中国森林资源匮乏，国内树种比较单一，以中小径材为主，大径级优质天然针叶树材和阔叶树材十分紧缺，而全面禁止天然林商业性砍伐进一步加剧了优质大径材和珍贵阔叶材的短缺[21]。据统计，中国木材生产中小径级木材采伐消耗量高达75%，大、特径级木材所占比例不到3%，而进口木材主要包括优质大径材和珍贵阔叶材，与中国木材具有较强的互补性[22]。因此，中国木材产品结构矛盾突出，国内外木材差异性大，是中国木材进口依赖性高的重要原因，短期内难以进口替代。

2.2 国际市场原木供给安全性较低，锯材供给安全性略高

从全球供给层面看，原木产量、出口量均处于波动状态，供给不稳定，环比增速更是呈现波动降低态势，其出口产出弹性自2015年起小于1(表2)，新增原木倾向于国内生产消费，原木国际市场的供给安全性总体较低。锯材的产量和出口量每年保持增长，虽然增幅有波动，但是与原木相比较其变动幅度较小，其出口产出弹性常年均大于1，且有增长趋势。说明各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原木的出口，对锯材的出口限制程度较低。因此，锯材国际市场的供给安全性总体上略高于原木。

表 2 国际市场原木和锯材的产量、出口量、出口产出弹性

2.3 中国原木主要进口来源国供给安全性低，进口风险大

从中国原木主要进口来源国来看(表3)，在大规模进口的来源国(占中国原木进口总量5%以上)中，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所罗门群岛的森林资源丰富，原木产量高，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尤其是澳大利亚的出口产出弹性呈递增态势，说明其新增原木产量倾向于出口，而非用于国内生产消费，供给安全性较高。作为中国第二大原木进口来源国的俄罗斯，由于增加原木出口关税、鼓励国内加工等原因，新增原木更多用于国内加工生产，其出口产出弹性小于1。美国和巴布亚新几内亚2017年的出口产出弹性均低于1，供给安全性较低。在其他小规模进口来源国中，乌拉圭和尼日利亚的森林立地条件好，日本的过熟龄森林资源过剩，这些国家的木材采伐量增大且大多用于出口，出口产出弹性均远大于1且有增长趋势，属于原木出口供给增长型国家。除了法国和拉脱维亚的出口产出弹性小于1外，其他小规模进口来源国的出口产出弹性均常年大于1，出口供给较稳定。从非主要进口来源国来看，捷克、挪威、巴西的出口产出弹性常年大于1，巴西虽然不是世界主要出口国，但是巴西原木产量位居世界前列，且原木出口自2016年开始大幅增加，因此中国有意识地拓展捷克、挪威和巴西的市场，有利于分散中国原木进口的风险。

表 3 中国原木主要进口来源国和部分非主要进口来源国的出口产出弹性

虽然中国原木主要进口来源国中有较多国家原木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但由于不同国家森林资源禀赋不同，原木出口能力存在很大差异，其中供给安全性低(即出口产出弹性小于1)的国家占中国进口市场份额较大，美国、俄罗斯、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法国这4个国家所占比例在35%以上。如果这些国家一旦减少对华原木出口，中国林业产业就受到一定的冲击，中国原木进口市场风险较大。因此，中国应调整原木进口结构，降低原木进口风险。

2.4 中国锯材进口来源国大多供给较安全，进口风险相对较小

从中国锯材主要进口来源国来看(表4)，大规模进口来源国(占中国锯材进口总量4.5%以上)中，俄罗斯是中国最大的锯材进口来源国，进口量平均所占比例42.7%，其锯材生产是出口导向型产业，新增锯材倾向于出口，其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泰国、芬兰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尤其泰国增加了橡胶木出口，其出口产出弹性增长趋势明显，供给安全性较强；美国、加拿大出口产出弹性大多年份小于1，供给安全性较低。在小规模进口来源国中，德国、巴西、马来西亚和乌克兰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且逐年提升，属于出口供给增长型国家，其中德国是锯材出口大国，有利于中国锯材进口。新西兰、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罗马尼亚新增锯材产量更多用于本国的木材加工，出口产出弹性小于1，供给安全性低。瑞典、智利、越南、加蓬和喀麦隆的出口产出弹性常年在1左右上下波动，其供给相对稳定。中国非主要进口来源国中，法国、日本和拉脱维亚的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出口量呈上升趋势，出口潜力大，扩大其市场的进口规模有利于减少中国进口市场集中度，分散锯材进口风险。奥地利出口产出弹性在1左右变化不大，其出口供给相对稳定，土耳其虽然是世界锯材生产大国，但这些锯材主要用于国内生产加工，出口量很少，其出口替代弹性小于1。从总体来看，中国锯材主要进口来源国中出口产出弹性大于1的国家较多，且所占比例较大，中国锯材进口来源国的供给安全性相对较高。通过调整小规模进口来源国的进口规模优化进口结构，提高锯材的进口贸易安全。

表 4 中国锯材主要进口来源国和部分非主要进口来源国的出口产出弹性

3 结论与建议

3.1 结论

原木和锯材的Armington替代弹性均呈现波动下降趋势，国产原木和进口原木、国产锯材和进口锯材之间的可替代性逐渐变弱，进口依赖增加。对比其他大宗商品的进口替代弹性，原木、锯材的进口替代弹性明显较小，锯材相比原木可替代性更低，主要原因是国内外木材差异性较大，短期内难以进口替代；从国际市场木材供给角度来看，原木国际市场整体供给不稳定，锯材国际市场的供给安全性总体上略高于原木；从中国原木和锯材的进口来源国的供给安全性来看，原木进口市场供给存在较大的风险，美国、俄罗斯、巴布亚新几内亚、法国的供给安全性较低，长期来看从这些国家进口原木风险较高，新西兰、澳大利亚、乌拉圭和日本等国的原木供给安全性较高。锯材进口市场的供给相对较安全，美国、加拿大、新西兰等国的供给安全性较低，俄罗斯、泰国、芬兰、德国、巴西、马来西亚和乌克兰等国的供给安全性较高。通过增加高供给安全性国家的木材进口、减少低供给安全性国家的木材进口，降低中国木材进口风险。

3.2 建议

3.2.1 大力培育国内优质大径材和珍贵材，提高优质木材供给能力

中国国内优质大径材、珍贵材稀缺，国内供给主要来自进口。国家应以培育优质大径材和珍贵树种为导向，建设培育基地。因为种植大径材和珍贵树种的初期投入大，投资回报周期长，所以国家应制定支持基地建设的财政扶持政策[23-24]，设立专项资金给予补贴，设立长周期、低利率优惠贷款，引导大型森工企业投资[25]。借鉴国外先进的林业政策和经营模式，如德国的“近自然林业”“目标树定向培育”等经营模式，通过集约经营提高优质木材培育效益。此外，国家应加强珍稀树种、优质材种优育的研究，加大林业教育和科研投入，培养或引进相关专业人才，开发推广先进的培育技术，提高优质木材的供给能力。

3.2.2 加大技术创新，开发木材的替代材料

中国国内外锯材的可替代性相比原木更低，要快速改变这一状况，提高国产木材可替代性，还可以通过技术创新开发生产进口优质大径材的替代材料，通过改变速生木材的性能替代稀缺珍贵的优质木材[26]，通过加工小径木材实现“小料变大料”缓解大径木材的供需矛盾[27]，例如改性材、集成材。此外，也可以选择竹材、秸秆作为木材的替代资源。竹材生长周期短，弥补木材成熟期长的不足，而且中国竹林资源丰富，产量居世界首位，随着其加工技术的发展，可以生产竹地板、竹家具、竹人造板等产品。同时，中国秸秆资源也非常丰富，可替代木材进行造纸和生产一些纤维制品。因此，开发竹资源、秸秆资源，能有效减少木材消耗，竹材和秸秆代用木材领域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3.2.3 加强境外森林资源开发，提高木材供给稳定性

国际市场原木供给安全性较低、锯材供给安全性略高，其主要原因是世界各国纷纷出台原木出口限制政策，鼓励国内木材加工。因此，应打破传统的进口贸易方式，采取多种方式获取海外木材资源，因势利导，如建设境外森林资源培育基地、木材加工园区等方式，加强与森林资源丰富国家的经贸往来，完善企业境外森林经营规范，合理采伐利用国际木材资源，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不仅满足中国木材进口刚需，而且保障对外林业投资项目的可持续性。国家应加大对森林资源开发的国别研究工作，跟踪其森林资源开发利用情况，掌握其林业发展战略、森林资源开发合作方式、贸易发展趋势，评估投资可行性、供给安全性。

3.2.4 调整木材进口来源，减少对木材进口来源高风险国的依赖

中国原木主要进口来源国供给安全性低、进口风险大，锯材主要进口来源国中也存在供给安全性较低的国家。因此，通过调整木材进口结构，减少对进口来源高风险国的依赖。中国应继续保持或稳步扩大从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所罗门群岛、赤道几内亚、刚果和德国等供给稳定型国家的原木进口，积极扩大乌拉圭、日本和尼日利亚等供给增长型国家的原木进口，减少对俄罗斯、美国、巴布亚新几内亚、法国和拉脱维亚等供给减少型国家的原木进口依赖，进一步拓展捷克、挪威和巴西等原木出口潜力大的国家市场；中国应继续保持从加拿大、瑞典、智利、加蓬和喀麦隆等供给稳定型国家的锯材进口，扩大从俄罗斯、泰国、芬兰、德国、马来西亚、巴西和乌克兰供给增长型国家的锯材进口，尤其巴西、泰国和马来西亚，减少对美国、越南、印度尼西亚、罗马尼亚、新西兰和菲律宾供给减少型国家的锯材进口依赖，拓展法国、日本和拉脱维亚等出口潜力大的国家市场。通过一系列进口调整，优化木材进口结构，提高木材进口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