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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派与清代歙县岩镇金氏家族关系考论

2021-03-31汪祚民

安徽史学 2021年2期
关键词:歙县古文乾隆

汪祚民

(安庆师范大学 皖江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安徽 安庆 246011)

歙县岩镇金氏家族在清代康雍之际经商发家,延师课子兴学,致力科举取得成功,成为乾嘉时期三代四进士一巡抚的贵显家族。这个快速兴盛的家族似乎并没有在其居住地留下太多的文化遗迹,乾隆、道光、民国三次修纂的《歙县志》和道光《徽州府志》有关金氏家族主要人物的记载也相对简略,但在桐城派作家笔下,这个家族的崛起及主要人物的精神风貌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与此同时,以刘大櫆为代表的桐城古文得到金氏家族的特别推崇,金氏家族俨然成了桐城派古文与文法的传播中心。已有学者对清代歙县金氏家族的历史与人物进行过探讨(1)徐道彬:《徽州学者金榜三论》,《安徽史学》2014年第5期。,但较少关注桐城派与这一家族的关系及其重要的学术价值,本文试做考论。

一、刘大櫆与金长溥、金榜父子的交游

桐城派与金氏家族发生关系是从刘大櫆任徽州黟县教谕开始的。刘大櫆早年师从方苞,以古文名世,但科举屡试不第。乾隆二十五年九月,任职黟县教谕。黟县与歙县相邻,他“间以公事至歙,因得与歙之贤士交游”(2)刘大櫆:《郑子山诗序》,《刘大櫆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60页。,加之金氏家族居住地“岩镇,黟、歙之间一都会也,往来者甚众”(3)刘大櫆:《重修孙公桥记》,《刘大櫆集》,第319页。,为刘大櫆与岩镇金氏家族的交游提供了契机。

学界只注意到刘大櫆与金榜的师生关系,实际上这种师生关系的建立与金榜之父金长溥对刘大櫆诗歌古文创作的推崇是分不开的。金长溥,字瞻原,乾隆十三年进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等。金长溥与刘大櫆年龄大体相当。歙人鲍倚云《寿藤斋诗集》卷首有一序署名为“乾隆庚寅秋仲朔,同里学弟金长溥拜撰,时年七十有五。”(4)鲍倚云:《寿藤斋诗集》卷首,《清代诗文集汇编》第31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1页。乾隆庚寅即三十五年(1770年),刘大櫆七十三岁(5)孟醒仁:《桐城三祖年谱》,安徽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56页。,金长溥长刘大櫆两岁。鲍倚云有一诗题为《吟稿将呈吴翼堂、金复堂两先生删定求序》(6)鲍倚云:《寿藤斋诗集》卷27,《清代诗文集汇编》第312册,第321页。,可见,金长溥做序,是应鲍倚云所求,金长溥又号“复堂”。刘大櫆《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记曰:“及乾隆戊辰,先生成进士……其在吏部,猾胥为之敛迹。岁值京察,同官颂其廉平。先生之才,人皆以为可致卿相,而先生一登仕籍,即县车里门,杖屦从容,示仪型于黄山、白岳之间,其高情逸韵,尤非世俗之所能及也。”(7)刘大櫆:《刘大櫆集》,第141—142、141页。对金长溥为官吏部和不久辞官归里情况有所交代,但何时辞归未做说明。汪师韩自编《上湖纪岁诗编》,于乾隆十九年(1754年)年中收录了《送金瞻原吏部假归三十韵》。(8)汪师韩:《上湖纪岁诗编》,《清代诗文集汇编》第308册,第536页。汪师韩亦歙县人,与金长溥皆为雍正十年壬子科举人(9)乾隆《歙县志》卷8《选举志上·科第》,台湾成文出版社1975年版,第478页。,这首诗证实金长溥于乾隆十九年辞官归里,时年五十九岁。

金长溥归里后,除徜徉于山水之乐外,还指导后学写作时文,“惟制义为后学所推奉。里之经其指授者,咸掇巍科以去”。他也创作诗文,“为诗宗杜少陵,下及弘、正诸子。古文以归氏熙甫为足继韩、欧之传,常手钞而口诵之,数十年无间寒暑。著有《敦复堂文集》藏于家,然深自讳匿,而人亦鲜有知之者。”(10)刘大櫆:《刘大櫆集》,第141—142、141页。金长溥的古文因深自讳匿没有流传于世,但其古文宗尚与刘大櫆是一致的。乾隆二十五年,刘大櫆任黟县教谕,自然会引起居家在乡金长溥的关注,让其子金榜师从刘大櫆学习古文也在情理之中。

关于金长溥之子金榜等晚辈师从刘大櫆的情况,汪梧凤《送刘海峰先生归桐城序》叙述较详:

吾友志相合、业相同、择师而事无不相同者,休邑郑用牧、戴东原,吾歙汪稚川、程易田、方晞原、金蕊中、吴惠川数人而已。而东原、蕊中自乡举射艺京师,于今未归者七年……乾隆癸未(二十八年)秋,桐城刘海峰先生官博士于黟。先生抱圣贤之道,精经史百家之言,作为文章,崛奇幻渺,与唐退之、宋欧阳氏相上下。黟地近吾歙,吾数人乃得师事先生,数闻论议。岁丁亥(三十二年),先生去官居歙,于是吾徒与先生共晨夕,乐杯酒,雄论古今得失是非,悲歌欢笑辄时时异,益念东原、蕊中远隔数千里不能与先生肆志于山巅水涯之间为可惜耳。今年辛卯(三十六年)易田又以乡举走都门,献赋天子,而先生亦以年髦思返桐城。(11)汪梧凤:《松溪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359册,第5页。

根据这段记述,刘大櫆任黟县教谕后,汪梧凤与他的七位好友郑牧、戴震、方矩、吴绍泽、汪肇龙、金榜、程瑶田皆师事之。其中科举声望最高的是金榜,为殿试状元。关于刘大櫆始任黟县教谕的时间,汪梧凤记载为乾隆二十八年秋,而《黟县志》《徽州府志》和《安徽通志》的记载为乾隆二十六年,但乾隆二十五年冬、乾隆二十六年秋、乾隆三十年春和乾隆三十年冬《缙绅全本》黟县条下皆载:“复设教谕:刘大櫆,桐城人,副榜,二十五年九月选。”(12)清华大学图书馆、科技史暨古文献研究所:《清代缙绅录集成》第1册,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326、485页;第2册,第79、277页。清代坊间刊刻的《缙绅全本》是按一年四季更新载录满汉官员信息的实用指南,一般不可能无中生有,刘大櫆被选为黟县教谕的时间应以此为准。这样,刘大櫆从乾隆二十五年九月任黟县教谕到乾隆三十二年“去官居歙”,再到乾隆三十六年离歙归老桐城,在徽州前后12年。汪梧凤说他与金榜等七人师事刘大櫆就在这12年之中,吴定更明确地说金榜“学诗古文辞于吾师刘大櫆耕南”。(13)吴定:《翰林院修撰金先生墓志铭》,《紫石泉山房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08册,第383页。考道光《歙县志》卷7,金榜“以乾隆三十年选,进诗赋,召试行在,钦赐举人,授内阁中书。”民国《歙县志》卷7又载,金榜“年三十一,高宗南廵,召试举人,擢内阁中书。壬辰(乾隆三十七年),以第一人及第,授翰林院修撰,一任山西副考官、会试同考官。”由此可见,金榜在家乡歙县师从刘大櫆的时间为乾隆二十五年九月到三十年之间。

刘大櫆与金长溥、金榜等金氏家族人物情谊和金氏家族对刘大櫆古文的推崇集中体现在刘大櫆所作《金节母传》《金府君墓表》《乡饮宾金君传》《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四篇文章中。前三篇为金氏近三代发家之祖的传记。金节母即金长溥的祖母许太恭人;金府君即金茂宣(字公著),金长溥之父;乡饮宾金君即金长洪,茂宣长子,金长溥之兄。此三人大约分别卒于雍正五年、雍正十三年和乾隆二十四年,是金氏家族兴旺的关键人物。刘大櫆《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先生痛大母劬劳之苦节,念府君创业之艰难,回忆少年时且耕且读辛勤拮据以有兹荣宠,俯仰数十年间,顾瞻废兴之际,有不胜其感叹者。”可见,为此三位尊长立传是以金长溥为代表金氏族人的共同心声。

金家请托刘大櫆写墓志传状之文,非同一般。《金府君墓表》最后说:“其安敢以固陋辞?”金家自雍正年间迁至岩镇,特别是雍正十年金长溥乡试中举,声望渐盛。雍正十三年前后,金茂宣去世,尚姓叶氏,程襄龙写过《一支会同人公祭叶老伯文》(14)程襄龙:《澂潭山房古文存稿》卷4,《清代诗文集汇编》第293册,第511页。,详细叙写了金茂宣振兴家业的实绩和孝慈重学的品行。刘大櫆晚年写作《金府君墓表》之时,金家已是连中三进士的贵显大族。明清两代许多进士举人有为自己先人写作碑记传志的传统,如明代归有光作《先妣事略》,清代朱仕琇有《先考行状》,张惠言有《先府君行实》《先祖妣事略》《先妣事略》等。金长溥家族两代三进士,也可以自己为先人写作传状,但是却请求刘大櫆代劳,而且一写就是多篇,充分表明金氏父子三进士对刘大櫆古文的高度认可。

当然金氏家族还有一位重要人物金长溥。他通过边耕边读,于乾隆十三年终成进士,上请复姓为金氏,与其兄创建宗祠,修完家谱,续百有余年中绝之祀,是金家走向贵盛的标志性人物。在其八十寿辰时,已归老乡居的刘大櫆又写了《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一文。此文除了最后几句与祝寿相关的点缀语外,主体是叙写金长溥的生平行事和学术好尚,实为人物传记。

刘大櫆一生结交的达官显贵不少,为之写作家传类文章每个家族皆未超过3篇,唯独于金家特别,竟写了4篇,且《金府君墓表》《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是刘大櫆归老枞阳时写的,足见刘氏与金氏家族非同寻常的情谊。

二、吴定、王灼与金氏家族的交游

刘大櫆在乾隆三十六年离开歙县回到枞阳老家后,仍在家授徒,传授古文。八年后,他的两大弟子吴定、王灼受到了金氏家族器重。

吴定,字殿麟,号澹泉,岩镇人。乾隆三十二年,刘大櫆辞去黟县教谕,“讲学歙中”(15)民国《歙县志》卷16《杂记拾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15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703页。,吴定从刘大櫆学古文。刘大櫆归里后,吴定曾到枞阳向其问学请益(16)吴定:《王滨麓初集诗序》,《紫石泉山房文集》,第347页。,成为歙人心目中继刘大櫆之后的又一位古文大家。

吴定受到金世家族关注是从他的孝行开始的。鲍桂星《澹泉先生事实》言:“父没,先生毅然行古丧礼。自不入内,不饮酒,不食肉外,凡力能为者,悉遵古制,居丧三岁不出户。时乡先辈司勋金公年八十有一,造门亲视起居。先生白衣冠见之,不往答拜。”(17)吴定:《紫石泉山房文集》,第245、390页。这里的先辈司勋金公即金长溥。吴定《先考行略》云:“先考没于乾隆三十八年癸巳正月二十九日”(18)吴定:《紫石泉山房文集》,第245、390页。,四十一年正月,吴定父丧满三年,金长溥看望吴定的时间是父丧未除之时。乾隆四十三年,金长溥在歙县去世(19)汪祚民:《金长溥生平与学术思想考论》,《古籍研究》2020年上卷(总第72卷),凤凰出版社2020年版,第80—86页。,吴定写了《扬州闻金司勋瞻园先生讣哭之》一诗:“小子昔居庐,三年谢亲故。虚室多风雨,单衣怯霜露。惟有数岁儿(谓亡儿寿祖),凄然待朝暮。悲深辍食时,感公常我顾。执手屡嗟咨,哀戚毋逾度。”(20)吴定:《紫石泉山房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08册,第402页。表明在吴定居父丧间,金长溥不只是去看过他一次,并给予多方面的关照。一个耄耋老人对青年后生如此关爱,不仅是对吴定孝行的肯定,更是对其古文写作的器重与期许。

吴定与金榜皆师事刘大櫆,为同门友。金榜是金家第三位进士,而且以状元获得广泛声誉,“丁外艰归,遂不复出,徜徉林下,著书自娱”(21)民国《歙县志》卷7《人物志·儒林·金榜传》。,金榜自乾隆四十三年以父丧辞官归乡,不复出,著书自乐。此时吴定在经过父亲卧病十三年、庶母之丧、父亲之丧、爱子下殇等重大变故之后,四个儿子渐渐长大需要教育培养,家庭十分拮据贫困。出于对吴定的关照,更是出于对他为人与为文的充分肯定,金榜“尝招定馆于其塾,训其少子童孙。漏三下,往往犹相与讲学论文不辍,甚相得也”。(22)吴定:《紫石泉山房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08册,第383、349页。吴定白天作为金榜家聘塾师教其子孙,晚上与金榜切劘学问文章,加之有同门的情感纽带,两人成了“甚相得”的亲密朋友。

吴定馆于金家持续多久难以考证,但与金家结下深厚的情谊。吴定《桫罗园宴集序》载:“甲辰之秋,金修撰辅之先生集朋侪咏游于此。翼日旌德王君闻之,即其地敷席陈羹以待,于是修撰携诸君子复往游焉。修撰以经术显当世,招延之众亦皆硕士魁人。”(23)吴定:《紫石泉山房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08册,第383、349页。王灼《同诸公桫罗园宴集》一诗并序也记载了同一盛事。(24)王灼:《悔生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31册,第550,551,549、568,575,525页。乾隆四十九年秋,金榜邀请朋侪学友在桫罗园宴饮交游。第二天,旌德王兆堂闻此盛事,来园中具酒食,邀金榜及其友朋再来一次园林雅聚,吴绍泽作记,吴定写序,郑牧题跋,王灼为赋长诗,其文雅风流可比东晋兰亭旧事。王灼还有一诗《九日,金辅之修撰置酒幔亭山,招同汪允坚吴殿麟登眺,得潜字》(25)王灼:《悔生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31册,第550,551,549、568,575,525页。,也是记金榜召集吴定、王允坚和王灼饮酒赋诗之雅聚。由此可见,吴定与王灼这两位刘大櫆传人皆以“硕士魁人”常常出没于由金家主持的宴饮盛会,倍受荣宠。嘉庆六年六月,金榜卒。金家请求吴定写了《翰林院修撰金先生墓志铭》,是对吴定传承桐城古文的最大推举。

刘大櫆晚年的另一位弟子王灼也与金氏家族关系密切。王灼,字明甫,一字悔生,号晴园,又号滨麓。乾隆三十七年,二十一岁的王灼受学于刘大櫆家塾,从游八年,学锐进,并与前来“学文于海峰先生之家塾”的歙县吴定相交。刘大櫆去世后,王灼馆歙授徒八年,直到乾隆五十一年中举,与吴定“相师弥久,相得弥欢”。(26)吴定:《王滨麓古文序》,《紫石泉山房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08册,第346页。也许是因刘大櫆倍受金氏家族敬重,又有吴定馆于金氏家族的机缘,王灼也受到金氏家族的推重。

王灼馆歙授徒期间,金氏家族声望最为隆盛的长者是金云槐。在王灼的诗文中,共有四首与金云槐有关。其中《八月十五夜金侍御宅宴集》《送金侍御还台》(27)王灼:《悔生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31册,第550,551,549、568,575,525页。两诗,作于乾隆四十四年到乾隆四十七年(28)光绪《武进阳湖县志》卷18《金云槐传》称“乾隆四十七年知府”,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452页。之间。这四年,金云槐已由翰林改任御史。御史,唐代后也称侍御。王灼两诗诗题中的“金侍御”虽未注明何人,但从其前后诗所记在歙见闻推之,当是担任御史的金云槐。鲍倚云《寿藤斋诗集》卷31有《送金莳庭侍御四首》,其称金云槐(字莳庭)官位正是“侍御”。两诗写金云槐八月十五中秋节召饮宴集的欢乐感受和送他回京的期待与祝愿。《闻金观察养泉转漕两浙浙人颂之遥有此寄》(29)王灼:《悔生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31册,第550,551,549、568,575,525页。是王灼专为乾隆五十一年冬金云槐由常州知府升任浙江督理粮储漕务道(30)鲍桂星:《觉生自订年谱》“丙午二十三岁”,《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76册,第593页。而作。《祭金观察文》作于乾隆五十二年秋,金云槐卒于官。篇中回顾了金云槐为官经历及其人品才干,表达了痛悼之情和两人之间相识相赏之谊:“予辱公知,公亡何依。瞻望南天,泣涕沾衣。”(31)王灼:《悔生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31册,第550,551,549、568,575,525页。

王灼的诗文也有写他与金榜交游的,如《同诸公桫罗园宴集》《九日,金辅之修撰置酒幔亭山,招同汪允坚吴殿麟登眺,得潜字》《过金辅之修撰留饮》等。

王灼与金氏家族声望并不显耀的金杲及晚辈成员也关系密切。这在王灼诗文中也有记录。《同郑用牧、方晞原、胡受谷、吴惠川、金升之、吴箕甫诸君过程氏园亭,时梅花盛开,主人留饮花下》(32)王灼:《悔生诗钞》,第547,547、580、554、572页。一诗中的金升之,就是金杲,诗歌表现的是王灼与金杲等六人在程氏园亭花下留饮的雅聚之欢。王灼记写自己与金氏家族晚辈交往的诗篇有《谢金淳执惠右军墨刻》《过金子彦仪部话旧,悼其令弟朗甫庶常》《题金理函舍人饲鹤图》《毘陵郡斋与金二理函话旧》(33)王灼:《悔生诗钞》,第547,547、580、554、572页。等。其中提到的金理函,即金云槐之子金应瑸,金应琦之弟,乾隆丁酉举人,曾任四库馆纂修,著有《鄂不草堂集》。(34)道光《歙县志》卷8之2《人物志·宦绩》金应琦传附传,清道光八年刻本。金淳执即金榜之子金应瑭。鲍桂星有诗题为《金淳执应瑭松月鸣琴图》(35)鲍桂星:《觉生诗钞》,《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76册,第343页。,吴定《翰林院修撰金先生墓志铭》载,金榜有二子,长曰应瑭,太学生。金子彦即金杲之子金应珹(文献记载多作“城”)。王灼《诰封奉政大夫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君行状》中记载,金应城为金杲次子,嘉庆辛酉拔贡生,官礼部仪制司主事,恩加一级。上述四诗有的写于王灼馆歙期间,有的写于王灼中举之后,都很好地记录了王灼与金氏家族晚辈交游情况、友谊深情及审美好尚。

乾隆五十二年秋,金云槐“督漕北上,卒于道”(36)鲍桂星:《觉生自订年谱》“丁未二十四岁”,《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76册,第593页。,王灼写了《祭金观察文》。嘉庆二十二年八月,金杲卒,金家请求王灼写了《诰封奉政大夫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君行状》。这也表明金家对王灼及其所传承桐城文章的推重。

三、张惠言、恽敬与金氏家族的交游

张惠言与恽敬是传衍桐城古文而开创阳湖派的关键人物,两人也与歙县金氏家族有密切的联系。

张惠言,字皋文,“生四年而孤,姜太孺人守志,家甚贫。皋文年十四,遂以童子教授里中。十七补县学附生,十九(乾隆四十四年)试高等,补廪膳生。”(37)恽敬:《张皋文墓志铭》,《恽敬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29页。张惠言受知于金云槐,“歙金公云槐守常州,奇伯父(张惠言之侄张耀孙称张惠言)文,其弟奉直君杲延归课其子”。(38)张曜孙:《先府君行述》,张琦:《宛邻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8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04页。张惠言初次馆于金家是从乾隆四十九年至乾隆五十一年乡试,历时三年。(39)恽敬:《张皋文墓志铭》,《恽敬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29页。嘉庆元年,张惠言与其弟张琦在葬母之后,举家迁歙,馆于金氏、江氏。(40)张惠言《祭金先生文》曰:“丙辰(嘉庆元年,1796年)之春……割宅以居,推食以食。”《记江安甫所钞易说》又曰:“余以嘉庆丙辰至歙,居江村江氏。”张惠言:《茗柯文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61、120页。嘉庆四年中进士,入翰林,三年后卒于官。(41)张曜孙:《先府君行述》,张琦:《宛邻集》,《续修四库全书》第1486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04页。

张惠言馆于金家,云槐弟金杲“延之训诲诸子,且为经营,迁其家于歙,俾无内顾之虑”(42)王灼:《诰封奉政大夫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君行状》,《悔生文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31册,第519页。,为张惠言兄弟精心执教提供了生活保障。张惠言还拜金榜为师,两次馆于金家对张惠言来说也是“三年及门”“再谒几席”,他著述的《与金先生论保甲事例书》和《图仪礼》《易义》都是在金榜指导下完成的。

张惠言馆于歙县金氏家族,结识了与金家保持密切交往的桐城古文传人王灼。张惠言《鄂不草堂图记》:“乾隆乙巳(五十年),余客岩镇,时园荒无人,尝以岁除之日,与桐城王悔生披篱而入,对语竟日。”(45)张惠言:《茗柯文编》,第74、117页。记录了他与王灼游歙县岩镇先春园“对语竟日”的密切交游场景。乾隆五十一年,张惠言与王灼同赴乡试,皆中举。(46)道光《续修桐城县志》卷7《选举表》,《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州县志辑》第12册,第370页。乾隆五十二年,两人进京参加会试,皆未中,同返歙县。王灼《送赵汸如还荆溪序》载:“余识汸如在戊申(乾隆五十三年)之三月。先是,张子皋闻与余游甚暱,皋闻家武进,于汸如为同乡,先后来馆于歙,汸如因介皋闻以交于余。自是旬月中必数相见,见则皋闻必先在,相与脱冠解衣,恣言剧谈,呼卢浮白,弹碁投壶,必各极其意以去……复与皋闻拟以八月四日为黄山之游,糗粮、装具、篮舆多已备,而前期五日,汸如家人以书来,趣归甚急……汸如归,黄山之游,惟余与皋闻两人耳。”(47)王灼:《悔生文集》,第478、463—464页。可见,张惠言与王灼在乾隆五十三年三月前后几月皆在歙县,且在交游中无拘无束,极尽欢愉,并做出了八月中秋游黄山的决定和准备。当年八月,两人游过黄山后再次进京,张惠言“考取景山宫官学教习”,王灼“之京师,沉滞五年,乃得归”。嘉庆二年,王灼署理祁门训导,因公干过歙县岩镇,写下了《予不至歙十年矣。丁巳(嘉庆二年)十月行役复至此,金理函舍人馆予别墅中凡七日。时皋闻翰风昆季亦在歙,日与纵谈豪饮,相得欢甚。将行,作此志别》(48)王灼:《悔生诗钞》,第538页。一诗。此时张惠言第二次馆于岩镇金氏家族,王灼在金云槐之子金应瑸家别墅与张惠言兄弟“纵谈豪饮,相得欢甚”,可见其情谊之深厚。

张惠言与王灼交往密切,为刘大櫆古文文法传衍至常州渐成阳湖文派提供了契机。张惠言《文稿自序》:“余友王悔生见余《黄山赋》而善之,劝余为古文,语余以所受其师刘海峰者。为之一二年,稍稍得规矩。”(49)张惠言:《茗柯文编》,第74、117页。也许王灼看过张惠言的《游黄山赋》,称赏其文采,劝他写作古文,并向他传授了刘大櫆的古文义法。张惠言欣然接受了王的劝告,改以古文义法写作文章,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古文思想。王灼《答吴仲伦书》曰:“武进张子皋文尝以吾乡古文之传,其绪未绝,屡问其义法于仆。今足下与皋文游,而肆力于此,其所为文既已得其门径,其去叫嚣横决、自逞其才以恐吓庸俗之耳目者远矣,由是中道而趋以渐进于古人,夫岂可量也哉!”(50)王灼:《悔生文集》,第478、463—464页。在王灼看来,张惠言是主动接受桐城古文义法的,是桐城古文之传未绝其绪的文学成就所引发的学术行动,与张惠言所谓王灼劝其为古文说并不矛盾。王灼鼓励吴德旋协助张惠言推进古文写作,由桐城派传衍的另一古文支派阳湖派逐渐形成。

恽敬,字子居,阳湖人,乾隆四十八年举人。五十二年充咸安宫官学教习,“时同州庄述祖珍艺、庄献可大久、张惠言皋文,海盐陈石麟子穆,桐城王灼悔生先后集京师,先生与之为友,商榷经义古文,而尤所爱重者皋文也。”五十五年,期满引见,以知县用,曾任富阳知县、平阴知县、南昌府吴城同知等。嘉庆七年,张惠言卒于官,恽敬慨然曰:“古文自元明以来,渐失其传。吾向所以不多作古文者,有皋文在也。今皋文死,吾当并力为之。”(51)吴德旋:《恽子居先生行状》,《恽敬集》,第648—652页。

从恽敬的生平履历看,他很少有机会与歙县金家往来,金家为何请他为进士金式玉作《翰林院庶吉士金君华表铭》?这还得从这篇文章中去解读相关信息。恽敬此文曰:“君讳式玉,字朗甫,姓金氏,世为歙人。……君以国子监生应嘉庆五年顺天乡试中式,考取景山宫官学教习。明年会试中式,殿试赐进士出身,改庶吉士。是年六月三日卒,年二十有八。配黄氏。子二:长让恩,县学生;次书恩。……君美风仪,善谈咏。其学悉宗本师张惠言皋文。君之子书恩,为敬弟敷之子壻。敬久交于皋文及君,于养泉、檠斋两先生皆有渊源之谊。今过君之里,而君之卒十五年矣。”(52)恽敬:《恽敬集》,第464—465页。其中有几点值得注意:

其一,恽敬说他久交于张惠言与金式玉。前面说过,张惠言与王灼于乾隆五十三年八月以后离开歙县入京,王灼“沉滞五年乃得归”,张惠言任“景山宫官学教习”,直到嘉庆元年回到歙县。乾隆五十二年到乾隆五十九年,恽敬正好也在京师。三人在京交游密切。而张惠言在京的这段时间,金式玉在十五岁至二十一岁之间,去京城交游的机会很多,故恽敬与金式玉的最初交往很有可能发生在这一时期。

其二,恽敬说他“于养泉、檠斋两先生皆有渊源之谊”。“养泉、檠斋”分别是金云槐和金榜晚年的号。金云槐于乾隆四十七年出任常州知府,恽敬是阳湖人,属常州管辖,并于乾隆四十八年参与乡试中举,或曾引起过金云槐的关注。恽敬说他与金云槐有渊源之谊或指此。张惠言曾拜金榜为师,王灼与金榜皆师从刘大櫆学古文,张、王一定会把金榜的学问与师承介绍给好友恽敬,所以恽敬说他与金榜有渊源之谊也不是空穴来风。

其三,恽敬说他是在金式玉死后十五年来到歙县金家的,且金式玉次子金书恩又是恽敬弟恽敷的女婿。恽敬《大云山房文稿二集自序》云:“二十一年,自赣往歙,武进董士锡晋卿复为排次,增定十篇。”“二十一年二月,至赣州。六月,至歙。得文十首:……《朝议大夫董君华表铭》《翰林院庶吉士金君华表铭》。”据此,恽敬是嘉庆二十一年六月到歙县的。他访问了金家,为金式玉写了华表铭,距金式玉去世十五年。恽敬来歙县的目的没有明确的记载。道光《歙县志》卷2:“山长,旧《职官志》所不列,姓名已轶。今登其可纪者。”所列山长姓名中就有恽敬,并注曰:“古紫阳山长”,说明恽敬此次到歙县是来就任古紫阳书院山长的。王赓言《篑山堂诗钞》卷15《哭恽子居敬》诗曰:“忆昨过常郡,君还送我行。”自注曰:“余八月廿三舟过常州,子居甫自皖回家,亲来探访。时余舟已发,留柬于从舟而去。甫隔五日,即归道山。”可见,恽敬在歙县担任山长一年多,才回到常州家中,并突然去世。在歙县一年多的时间里,恽敬已是传衍桐城古文的重要代表人物,并担任古紫阳书院的山长,自然也会引起金氏家族的关注。在与金家的交往中,他或许看好故友金式玉的次子金书恩,并将侄女许配于他。

以上三点弄清楚了,恽敬与金氏家族的交游情况也就很好地呈现出来。至于请求恽敬写作《翰林院庶吉士金君华表铭》一文,是金家一贯精心挑选家传类文章写手的结果,也是对恽敬古文写作声名的一种彰显。

四、桐城派的传播与金氏家族史的书写

以上对桐城派代表人物及其传承者与金氏家族关系的梳理,揭示了许多重要的学术细节,可弥补一些新编年谱、学术编年资料的缺失。在此基础上,还有必要进一步发掘这种关系的学术价值和意义。

首先,乾嘉时期快速崛起的歙县金氏家族特别推重刘大櫆古文,器重桐城古文的传承者,并以新兴贵显大族的实力吸附着文人学士讲学习文,俨然成为早期桐城派古文传播的中心。

刘大櫆是桐城派古文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二十九岁学成入京,得到了方苞的赞誉。他边课徒、游幕,边应科举,直到乾隆二十五年官黟县教谕。徽州十二年和告老枞阳里居的八年,是刘大櫆诗文创作的高峰期和古文理论的成熟期,今存诗文集中的2/5(53)吴孟复:《刘海峰简谱》,《刘大櫆集》,第620页。作品写于此时,《论文偶记》成书于此时,传承其古文义法的高弟子也成长于此时。也许出于历史的巧合,迁居歙县岩镇的金氏家族以金茂宣为第一代,通过经商发家致富;第二代金长溥考中进士;第三代金云槐、金榜先后中进士,金榜还是状元及第;第四代金式玉中进士,金应琦官至巡抚,金应城为礼部仪制司主事,皆达到封荫父祖的级别。(54)道光《歙县志》卷7之7《选举志·封荫》。这个家族在贵显的三代中有一个奇特之处,第一代进士金长溥乾隆十三年进士,乾隆十九年辞官归里,直到乾隆四十三年卒;第二代进士金榜乾隆三十七年进士,乾隆四十三年因父丧归,不复出官,嘉庆六年去世。两位进士前后相接,里居著述,广交文人学士,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奠定了这个家族的文化交流中心地位。以刘大櫆为代表的桐城古文与古文义法就在这个中心得到有力传播。

金氏家族高度认同刘大櫆的古文观念,推重以刘大櫆为代表的古文写作,通过各种途径传播桐城古文。金长溥倡修县志,推举刘大櫆任修纂,桐城古文得到彰显。他让自己的儿子金榜师事大櫆,意在以桐城古文助力其文章写作。金家第二代进士金榜延聘刘大櫆高弟子吴定担任家塾老师,并与刘大櫆另一弟子王灼保持密切交往。三位同门之友经常切磋学术文章,不期而然地形成了桐城文章及其义法交流传播的浓浓氛围。鲍桂星馆于金家,师从吴定,接受了极为严格的桐城文法训练,“得窥词章门径”。张惠言馆于金氏,师从金榜研究礼学,虽只提到王灼对其改习古文的影响,但与金家传习古文的氛围是分不开的。后来鲍桂星和张惠言皆成进士,以各自的方式传播桐城古文。鲍桂星长期从事清代国史的纂修(55)鲍桂星:《觉生自订年谱》,第595—596页。,刘大櫆与吴定首批入选《国史文苑传》(56)据鲍桂星《紫石泉山房诗钞》跋,他于嘉庆十五年庚午刊刻其师吴定《紫石泉山房文集》《紫石泉山房诗钞》。文集开篇就是《国史文苑传·吴定传》,并以小字注曰:“原附《刘大櫆传》后”。,与鲍桂星似有很大关系。张惠言在馆于金氏期间接受桐城刘大櫆的文法,改习古文,并与恽敬等“商榷经义古文”,渐渐形成了新的古文支派——阳湖派。

金氏家族十分重视其家传类文章的写作,他们不因家族内有进士举人而自为之,而是精心选择和等待合适的作者。现存的金氏家传类文章,几乎都是请托桐城派文人写的。刘大櫆为金长溥祖母许氏、金长溥之父金茂宣、金长溥之兄金长洪和金长溥写了《金节母传》《金府君墓表》《乡饮宾金君传》《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吴定为金榜写了《翰林院修撰金先生墓志铭》,王灼为金榜之弟金杲和金榜之兄金云槐写了《诰封奉政大夫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君行状》《祭金观察文》,张惠言为金榜写了《祭金先生文》,恽敬为金式玉写了《翰林院庶吉士金君华表铭》。特别是刘大櫆一人写了四篇,在当时极其罕见。这充分说明金氏家族对桐城派古文的极度推崇,也是桐城派古文得到有效传播的重要途径。

其次,桐城派作家应金氏家族请求而写的传状类文章以及与金氏家族相关的诗文成为记录其家族发展线索、展示其精神风貌的金氏家族史。

歙县岩镇金氏家族是一个快速崛起为三代四进士一巡抚的显贵家族,然留下来的历史遗迹和文化印记不是很多。家族的第一个进士金长溥所修家谱和诗文著作不知下落,金榜与金式玉虽有作品流传,但也只有《礼笺》三卷和《竹邻遗稿》二卷等少量作品。乾隆、道光和民国《歙县志》虽记录这个家族13位代表人物,但总体看来记叙较为简略,有的甚至难以单独判定是否为金氏家族人物。然而以刘大櫆为代表的桐城派作家,详细记录了这个家族的历史。

一是在九篇传状类文章中,清晰展示了家族的发展脉络。如刘大櫆《金府君墓表》:“金氏之先有兄弟三人,自杭州西市迁歙西之呈坎,而其季弟曰子实。自子实历二十二世至华峰,复自呈坎迁郡城万年桥南。又六世而府君之父五聚自桥南迁歙北赵村。府君乃自赵村更迁岩镇。”《乡饮宾金君传》开头也有类似的叙述。“府君之父五聚自桥南迁歙北赵村”在刘大櫆《金氏节母传》《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中通过插叙进行了补充:“先是五聚之父文启早世,遗孤五聚才五岁,不能自存,乃从王母冒叶姓而同居于叶。”“金氏自先生之祖随其母适赵村为叶氏,而本宗乏祀。”将金氏一度孤危不能自存,只得随母改嫁叶氏而改姓寄居的衰败与后来贵显盛况形成鲜明对比,使其发展脉络更加凸现。刘大櫆《金府君墓表》一文,将迁居岩镇的金氏始祖金茂宣的子辈三人和孙辈七人按年龄一一交代姓名履历,曾孙辈虽不交代姓名履历,也点出了十五人,为考察金氏家族成员搭建了一个总体框架。吴定《翰林院修撰金先生墓志铭》列出金榜的二子四孙一曾孙姓名,王灼《诰封奉政大夫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君行状》交代了金杲七子的姓名履历,为考察金氏家族的晚辈发展情况提供了线索。此外,鲍桂星诗集中也有不少与金氏家族人物相关的作品,为全面了解金氏家族人物保存了不少资料。

二是传状类文章和与金氏家族有关的诗文也很好地展示了金氏家族的精神风貌。《金节母传》以一些生动感人的细节表现和称颂许太恭人当金氏改姓绝祀之际,历尽千辛万苦,守节育孤,使金氏家族坠而复兴的功德;《金府君墓表》《乡饮宾金君传》则展示了金茂宣、金长洪父子以孝友立家、感恩待人、精敏经商发家、延师课子兴学的儒商精神;《金复堂先生八十寿序》主要叙写金长溥诗文创作的审美追求,通过发愤读书中进士以实现复姓归宗大志宏愿的豪杰之举,一登仕籍即辞官归里、徜徉山水的高情逸韵;《翰林院修撰金先生墓志铭》主要表现金榜少负伟志、转益多师、状元及第、浩然勇退、淡泊名利、潜心治学的精神;《诰封奉政大夫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君行状》主要写金杲养亲不出、友于兄弟、重义轻财、礼敬文士的“热肠”品格。吴定、王灼、张惠言的一些诗文作品也与金家相关,展现了金家人物的志趣品格。

总之,乾隆时期兴盛的歙县金氏家族及其历史因桐城古文的书写而穿越地域时空至于不朽,桐城古文因金氏家族这个徽州文化交流中心的推崇得以广泛传播。探讨桐城派与歙县金氏家族的关系,对于研究桐城派的传播和徽商家族文化都是很有学术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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