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性：田野作业与问卷调查比较反思——以潍坊和三德范两次调查实践为例

李 晶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 人文艺术学院,山东济南 250300）

一、调查前的对象选取与问题设置

田野作业与问卷调查的差异性，首先体现在调查前的对象选取与问题设置上。

（一）调查对象的选取

在调查对象的选取上，问卷调查注重对象选取的随机性、多元性；田野访谈更注重对象选取的精准性、适宜性。

“乡村文明行动”调查采用调查问卷的形式。被调查的村庄都是由课题组通过电脑随机抽样选出的。依照要求，被抽取到的村庄采用等距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抽取出村中25位村民代表参与本次问卷调查。村民代表填写的调查问卷将作为考查各村实行“乡村文明行动”以来取得工作成效的指标之一。

笔者在三德范村进行田野调查时，在进入村庄之前，笔者所在的调查团队事先邀请了三位村庄精英对村落历史和现状做了介绍。笔者告知了他们此次民俗调查的目的以及将要进行入户访谈的调查方式。村庄精英依据我们的调查目的在村中挑选出适合的访谈对象。正式调查之前，团队中两人编为一组，由村庄精英将我们分别引领到适合的访谈对象家中。

“乡村文明行动”问卷调查在调查对象的选取上采用了社会问题研究中较为科学的选取方式，即随机抽样和等距抽样相互结合的样本选取方式，满足了调查目的所要求的选取对象上的随机性和多元性。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存在个别样本“不合适”的情况，即个别被“抽样”的村民常年在外打工，刚返乡没几天就被抽中参与调查问卷填写。实际上，他们对于村庄近些年来一些“隐形”变化并不了解，只能半猜半蒙地完成问卷答题，从而影响了问卷调查的真实性。三德范村的田野调查在调查对象选取上更具有针对性。通过前期联系村庄精英并由他们进行引荐，调查者能够快速、精准地锁定与调查内容相关的适合的访谈对象。

（二）问题设计中的“官话”与“俗语”

问卷调查一般使用的是比较文雅、规范的“官话”；而田野调查过程中研究者较多使用“俗语”与访谈对象交流。这里所说的“官话”主要指用于正式的交际场合的“书面语体”。“俗语”则主要是指老百姓的日常用语，形象、生动、口语化。

“乡村文明行动”调查问卷设计了详细的问题，有利于调查者进行统计，并能快速检索出漏洞。但这种问题设置方式也存在一些问题。不少村民对问卷内容存在疑问，不能理解“生活方式培训工程”“文化惠民工程”等词汇的含义。此次社会学问卷调查的对象是农民，但调查者在问题设计上缺乏对调查对象受教育程度的考虑，过多地使用了“官话”。较浓的“官话”味儿，往往导致被调查者不知所云。调查问卷题目设计过多、问题过于复杂，极易使被调查者产生疲惫心理，草草应付了事，进而使问卷质量大打折扣。

在与村民打交道时，使用“俗语”交流往往能够取得更好的效果。大部分村民的受教育程度较低，且较少接触到官方语言，若调查过程中过度使用官方正式语言，极易影响交流效果，甚至会让被调查者产生抵触情绪，使访谈和调查提早结束。在三德范村进行田野调查时，我们使用日常用语与村民交流，这样不仅能够更直白地表达出我们的意图，也能让对方更快地接收信息并予以回应。

二、交流方式与调查效率

在交流方式上，问卷调查多由调查者主导，是自上而下的，而田野调查则是较为平等的双向互动。基于交流方式上的差异，问卷调查和田野访谈的调查效率也存在较大差别。

我国是农业大国，对农机设备有很高的要求。随着农机总量的不断扩大，新的农机装备也在不断涌现，导致我国的农业生产方式逐渐由人畜生产力向机械生产力转移，基本上摆脱了几千年的劳动力作业形式，但是，这样势必会给整个农机安全监理带来巨大的压力和挑战。

（一）交流方式：“审问式”和“聆听式”

问卷调查多由调查者主导，是自上而下的，“审问式”的；而田野调查则是调查者与访谈对象双方之间的互动与交流，是“聆听式”的。

“聆听式”的访谈是指交流双方以一种开放且诚恳的方式展开交流，交流过程中调查者更关注访谈对象的内心感受。“审问式”的访谈是以研究假设和问题意识作为唯一目标，一般由调查者单方面主导，较少注意调查对象的内心感受。

“乡村文明行动”调查问卷是调查者与村民之间相互交流的工具，被调查者必须依照文本呈现的问题进行作答。此外，调查对象在填写问卷时会受到调查环境的影响。王晓晖、柏琳洁指出，由“访问员和受访者的特征、问卷的内容、访问时间、访问空间、第三者在场等等”[1]P36所构成的“语言环境”会对调查结果产生影响。笔者发现，如果村干部在场，村民在作答时，会更倾向于好的一面来作答。甚至，村民的答题态度也会发生改变。一般情况下，村民填写一份调查问卷需要15至20分钟，但在有外界压力的情况下，有的村民只用5至10分钟便完成了答卷。

在三德范村进行田野调查时，我们先从村民最关心的问题谈起，聆听他们的生活状况，比如“您家里有几口人”“孩子们都在做什么”之类的话题。若碰巧老农的儿孙辈有在城里读大学或工作的，团队成员还会将自己的学习、工作经历讲给老农们听。这种交流方式尽可能地避免了单方面的询问或是“自上而下”的审问给调查对象带来的压力。访谈对象会逐渐地把调查者当作“朋友”或是“亲人”看待，会把祖上留存下来的珍贵文书展示给我们看，或讲述他们年轻时的温馨故事……这种基于平等对话的交流，给访谈双方提供了舒适的访谈氛围，也有助于田野关系的搭建、调查工作的开展。

相比于“自上而下”的“审问”，“聆听”式的访谈更能让调查对象毫无压力地敞开心扉，表达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如刁统菊所说，民俗学者应处理好田野伦理问题，避免不顾对方感受的“单方面剥削”，才能构建良好的田野关系，“促进感悟能力和学术发现”[2]P120。

（二）调查效率

调查问卷的调查形式和较为全面的问题设计，可以使被调查者在15至20分钟之内完成调查，效率颇高。相比之下，田野调查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调查者为了建立与被调查者之间的信任关系，经常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少则几个小时，多则数天，而此时或许只是刚刚结束了调查前的田野热身，真正的田野调查才刚刚开始。

三、调查效果

在调查效果上，调查问卷能够更迅速地“查明”所要调查的事物，且无记名问卷的形式能够很好地保护调查对象的隐私。田野访谈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探索”未知，调查成果的发表或许会对调查对象产生影响。

（一）“查明”与“探索”

“查明”即调查清楚，是指通过某种方式对已知或者提出假设的一种确认。“探索”则更强调对未知事物的研究精神，是指向多方寻求答案，以解决疑问。

“乡村文明行动”的调查更侧重于探索。问卷中涉及的大部分问题，比如“家中是否使用了新式厕所”“您支持这种新式卫生厕所吗”，表明调查者已知有农村“改厕”的问题，而调查者只是想要查明该村农户参与“改厕”的数量或者说是一个百分比而已。可见这种问卷设置只能是查明“假设”，而无法知晓与此相关的未知情况。问卷设计没有充分考虑到各种相关变量，极易造成调查问卷中出现“替人假设”的失误，使得有些村民在问卷填写过程中出现诸如草草敷衍、速战速决的态度。因而此种类型的问卷调查更侧重于“查明”已知或是假设。

以深入访谈为基础的民俗学田野作业更倾向于“探索”。在三德范村田野调查的前期准备阶段，虽然团队成员已经通过查阅地方资料和听取村庄精英讲述的方式，对所要调查的事物有了大体了解，但这只能作为一个“引子”，调查者真正要做的是通过访谈，探究“引子”背后的成因和存在意义，抑或是探索发现未知。经验丰富的学者往往能探索出更深层次的内容。通过入户访谈和实地观察，领队的刘铁梁教授发现了在该村村志中鲜有提及，但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的“旱池”。在缺水的年代，家家户户修挖的旱池保障了村民的生活用水。但随着近些年水利设施的修建，村民家里都通上了更干净的自来水，旱池的“使命”几近结束，不再是村民生活中的必需品，所以近年修编的《三德范庄志》中并未过多提及旱池。不过经验丰富的刘铁梁教授仍能通过观察和访谈发现这逐渐被“遗忘”的旱池，并探知出旱池与村落形成、村民记忆以及村民通婚情况等有着重要的联系。只有面对面深入地共情的交谈才能走入百姓的内心，探索出隐藏在表面之后的最真实的生活世界。

（二）被调查者隐私权的保护

无论是社会学的问卷调查还是民俗学的田野调查，在汇报结果或者发表研究成果时，都会遇到被调查者隐私权的问题。

“乡村文明行动”调查问卷，因涉及一些个人隐私问题，采用了不记名的问卷调查形式，较好地保护了被调查者的隐私权。在访谈对象的隐私权问题上，民俗学的田野作业则稍有差别，刁统菊教授认为，田野报道会出现一些影响民众利益格局的“隐私权和话语权为核心的伤害的问题”[2]P116。民俗学者即使对被访者进行了匿名化处理，但读者仍能通过作者所提及的信息判断出来话出谁口，这时就会出现调查者的研究侵犯了村民的隐私权的问题。相比之下，社会学的这种不记名的问卷调查更有利于保护被调查者的隐私权。

四、结语

综上所述，田野作业和问卷调查均是人文社会科学领域重要的调查方法，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各有利弊。在调查前的准备阶段，社会学问卷调查无论是在调查对象选取还是问题设计上，都更为“智能”、高效；而民俗学田野调查则体现出更加细致的特点。受调查方式的影响，二者在调查过程中也有较大差别，问卷调查效率较高，但多冰冷的“审问式”问题；田野作业虽用时较长，但更注重调查者与被调查者之间的沟通交流，具有更多的人文关怀。在调查效果上，问卷调查更侧重调查出“已知”事物的完成情况，难免会出现“替人假设”的问题；田野作业则更强调在“交流”中探索出“未知”。选择何种调查方式，还是要结合研究课题的性质、调查对象的特点，应在调查前先对调查对象有较为充分的了解，避免“审问式”的冰冷问卷，并注意在调查过程中使用更易于调查对象接受的话语进行“聆听式”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