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内障源流考

吴文爽，柳成刚

青风内障是指起病缓慢，自觉症状不明显，眼珠渐硬，视野逐渐缩窄，瞳神气色淡青，视物日渐昏朦，终致失明的慢性内障眼病[1]。“青风内障”病名首见于北宋王怀隐等人所著的《太平圣惠方》[2]，后经历代发展，诊疗体系日趋完善。本文从其病名、病因病机、治疗入手，整理历代医籍中青风内障之相关论述，梳理其学术脉络和诊治规律。

1 病名及症状

“青风内障”首见于《太平圣惠方》[2]，其言：“青风内障，瞳人虽在，昏暗渐不见物，状如青盲。”该书虽首提“青风内障”之病名，但只言其在昏暗条件下会出现视物不清，并未对其症状进行详尽描述。《秘传眼科龙木论》[3]在此基础上对此病发病初期症状及后期演变进行了较为详细的阐述，在青风内障篇言：“此眼初患之时，微有痛涩，头旋脑痛，或眼先见有花无花，瞳人不开不大，渐渐昏暗，或因劳倦，渐加昏重。宜令将息，便须服药，恐久结为内障。”王肯堂《证治准绳》[5]云：“青风内障证，视瞳神内有气色昏蒙，如青山笼淡烟也。然自视尚见，但比平时光华则昏朦日进，急宜治之。”对此病进行了形象的描述，虽能视，有所见，但日渐加重，须紧急治疗。明代杨希洛等整理的《明目至宝》[4]云：“内障者，胆上有膜，胆汁热枯，用药调理，唤作青风内障。”提出其病在目，其腑属胆，明确了此病与胆腑之间的关系。

此外，古代医家亦称本病为“青风”。元代危亦林《世医得效方》[6]言：“此眼不痛不痒，瞳仁俨然如不患者，但微有头旋，及见生花，或劳则转加昏蒙。”对本病症状的描述，与青风内障几近相同。清代医家黄庭镜《目经大成》[7]云：“青山之笼淡烟者，青风也。”提出青风即青风内障。

2 病因病机

2.1 痰火上攻，搏结阻窍

此病多由痰火搏结，虚实夹杂而致。《审视瑶函》[8]曰：“阴虚血少之人，及竭劳心思，忧郁忿恚，用意太过者，每有此患。然无头风痰气火攻者，则无此患。”思劳伤脾损心血，心火独亢，脾失健运，痰湿闭阻而成痰火搏结；肝失疏泄，气机郁滞，肝血不足，血虚生风，风痰气火搏结，攻冲于头，阻滞目窍。《目经大成》[7]云：“此症乃火、风、痰疾烈交攻，头目痛急……本经谓之五风，如春山之笼淡烟者，青风也。”也提出了痰火搏结交攻头目阻窍之病机。综上所述，本病乃虚实夹杂之证，阴血亏虚为本病的病理基础，痰火搏结为本病发生的关键环节。

2.2 五脏虚损，精血不足

《灵枢·大惑论》[9]曰：“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秘传眼科龙木论》[3]将本病病机概括为“五脏虚劳”，其曰：“皆因五脏虚劳所作。致令然也。”《审视瑶函》[8]进一步阐明：“眼乃五脏六腑之精华，上注于目而为明。如屋之有天窗也，皆从肝胆发源，内有脉道孔窍，上通于目，而为光明。如地中泉脉流通，一有瘀塞，则水不通矣。”说明目疾与五脏六腑皆有关。五脏虚损，精血不足是本病发生的病理基础。然五脏之中尤以肝肾与此病关系最为密切，肝藏血，开窍于目，肝血充足则目能视，肾藏精，精血互化，肾精不足则肝血亏虚，肝肾之阴不足则水不涵木，肝阳上亢，虚火扰动目窍而发此病。《明目至宝》[4]谓：“此是肾虚劳也，此疾难治也。”《外科证治全书》[10]中言：“眼科虽有乌风障、绿风障、青风障……总由血少神劳，肝肾亏损，精竭视昏，神竭视黑。”《杂病源流犀烛》[11]言：“目病大纲，约有三端。一为内障，总系足厥阴肝疾，亦有由肾虚者……三经虚邪，从目系入黑睛内为翳。故内障为肝疾，兼肾心则肝肾之主也。”皆强调此病与肝肾亏虚有关。

2.3 情志失调，气机郁滞

本病与情志失调，忧郁忿怒关系密切。五志过极化火，情志郁结，气机不畅，气郁则从阳化热，致火热内生发为本病。《审视瑶函》[8]谓：“夫目属肝，肝主怒，怒则火动痰生，痰火阻隔肝胆脉道，则通光之窍遂蔽，是以二目昏朦，如烟如雾。目一昏花，愈生郁闷，故云久病生郁，久郁生病。”脾在志为思，张介宾《类经》[12]云：“思动于心则脾应之。”思则气结，情志不遂，气机郁滞，气血运行不畅，情志怫郁，气机不舒，肝郁日久，可生风、化火、酿痰成瘀而致气血失和，神水积滞，则视物不清，发为青风内障。

由此可见，青风内障多与虚、郁、痰、火相关，病因病机不外虚实两端。虚症多为五脏虚损，精血不足，目窍失于濡养，则神水运行不畅，而滞留于目；实证则因情志失调，气郁日久，生痰、化火，致目中脉络不利，玄府受损，发为青风内障。

3 治疗

总结历代医家对青风内障的治疗，因于外因治以祛邪，内因治以扶正，气郁治以通达。此外，随着历代医家对青风内障病因病机认识的不断完善，治疗方法日渐丰富，提出针灸等外治法。

3.1 内治法

3.1.1祛邪以风热为要 历代医家认为，青风内障因火热之邪上攻于目而发，故治以祛风清热。《儒门事亲》[13]言：“目不因火则不病……赤脉贯目，火自甚也。治目者专主治火。”《太平圣惠方》[2]曰：“治青风内障瞳仁，虽在昏暗，渐不见物，状如青盲，宜服葳蕤散方。”此方具有柔肝熄风、清热养阴明目之效。《世医得效方》[6]云：“此眼不痛不痒，瞳仁俨然如不患者……宜服还晴散。”还睛散亦称为八味还睛散，具有清肝明目之功效。另外多部医籍记载，治疗青风内障应用还睛散，方名虽同，但药物组成却不尽相同。明代王肯堂 《证治准绳》[5]载：“羚羊角汤治青风内障。”用以治疗肝经风热挟湿上攻之青风内障。《医宗金鉴·眼科心法要诀》[14]云：“已成青风有余证，羚羊汤。”《医宗金鉴·眼科心法要诀》[14]亦用羚羊角汤，但与《证治准绳》[5]有所不同，方中多一味细辛，辛香以利窍道，具有引经药的作用，引药力直达于目窍，能够更好地达到临床预期治疗目的[15]。

3.1.2补虚以肝肾为法 五脏虚劳，气血不足，其精不能上注于目，目系失充，目失所养，可致青风内障，治法多以补肝益肾为主。《秘传眼科龙目论》[3]云：“青风内障此眼初患之时……皆因五脏虚劳所作……还睛散即瘥。”此处所载之还睛散与《世医得效方》[6]有所不同，全方重在补益肝肾；此外，书中亦载：“此眼初患之时。头旋偏痛。亦是脏腑虚劳肝风为本……宜服除风汤、通明补肾丸立效。”提出补肝肾祛风邪，虚实并用，梳理气机的法则，以除风汤、通明补肾丸为代表方剂。《明目至宝》[4]曰：“青风眼候如何……此是肾虚劳也，此疾难治也。宜服还睛散、镇肝散、二地散。”言及此疾本在肾虚，治以还睛散、镇肝散、二地散等方以培补肝肾，肝肾固则目睛明。清代沈金鳌在《杂病源流犀烛》[11]中言：“一为内障，总系足厥阴肝疾，亦有由肾虚者……故内障为肝疾，兼肾心则肝肾之主也……其属肝者，必由血少神劳宜养肝丸、生熟地黄丸。其属肾者，必由内伤色欲宜益阴肾气丸、滋肾明目丸。其肝肾俱病者，必由二经皆虚宜驻景丸、加减驻景丸。”论述内障总因肝疾，肝开窍于目，足厥阴经上行于目，是故肝病必累及于目，肝疾所在，内障由生；因于肾者，多内伤色欲耗气伤精，精血不足，目无所养，为之所伤矣，对于因肝肾失司而引起的青风内障，总以滋补肝肾为治疗大法，兼以明目清热。《外科证治全书》[10]有载：“眼科虽有乌风障、绿风障、青风障……总由血少神劳，肝肾亏损，精竭视昏，神竭视黑。治当专肾水，兼补其气，用加味明目地黄丸，或八珍汤加甘菊、淮山药……等药酌用之。”肝肾亏损，则精血俱虚，以补肾精益肝血为纲当之无愧，加味地黄丸与八珍汤均精血同补，在益气养阴、滋补肝肾之时又益精明目、清热生津，标本兼治，目疾得以痊愈。

3.1.3治郁以通达之法 情志失调，气机郁滞，五志过极化火而致青风内障，治以梳理气机，调畅情志。清代陈善堂在《眼科集成》[16]言：“青风症如蓝如绿之色同治如蓝……宜用加味逍遥散治之。”此方具有解郁清热之效。

3.2 外治法

针灸疗法为青风内障之重要辅助疗法。《圣济总录》[17]指出：“络却二穴。一名强阳。又名脑盖。在通天后一寸五分。足太阳脉气所发。治青风内障。目无所见。头眩耳鸣。可灸三壮。”提到针络却穴，灸三壮可治青风内障。《普济方》[18]沿用其说：“治青风内障，目无所见，穴络却。”此外，《金针秘传》[19]中相关记载与《圣济总录》[17]一致，不再赘述。由此可见，络却穴为治疗青风内障之重要穴位，头部气血经由此穴汇入膀胱经，络者，联络也，却者，拒绝也，故而此穴既有聚集头部气血的作用而又拒绝接受外部的阳热之气，为治疗青风内障目视不明之主穴要穴。现代医学研究[20-23]发现，针刺特定穴位能有效保护受高眼压影响下的视神经，减少视网膜神经节细胞的凋亡，减轻视网膜的超微结构损伤，针刺可促进视网膜各层组织结构的调整和修复。

4 小结

综上所述，青风内障多根据其症状表现命名，其致病之由可分虚实两端，虚为五脏虚损，精血不足，实为痰火阻窍。青风内障之治疗,当依病机，以内治法为主，外治法辅助，随证治之。目前，现代临床上主要借助各种降眼压药物、手术等进行治疗[24]。中医药在保护视功能的同时还可兼顾头痛、眼痛等伴随症状，具有独特优势，且治疗手段丰富，临床应用前景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