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甫嘉从气论治月经病六法探析

●徐新宇 张 玉 吴军杰

岳甫嘉是我国明代著名医家，字仲仁，号妙一斋主人，江苏武进人，生卒年不详。所著《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1]，分上下两卷，分述男女生殖问题，主张男性当重葆精，女性当重调经，言：“妇人之道，始于求子，求子之法，莫先调经。”下卷虽篇幅不大，但经带胎产俱全，尤其重视调经，特色显著。其言：“妇人者，众阴之所聚，全以血旺气和为主。盖血随气行，因气先不调，然后血脉不顺，变生诸病。治妇人养血，须以理气为本。”非常重视气血关系，善于从气论治月经病。气之为病，不外乎虚实，岳氏创制诸多方药，亦不离虚实。本文从气虚和气实的简易分类入手，执简驭繁，深入研究，总结出岳氏从气论治月经病的六种方法，叙述如下，以供交流。

1 气虚证治

1.1 益气健脾养血法此法适宜于气血亏虚诸证的治疗。气血是构成人体的物质基础，《灵枢·营卫生会》言：“营居脉中，卫居脉外，营周不休……如环无端。”气固于表，血行于里，血无气而不能行，气无血而不能生，因此气虚往往兼夹血虚，在气虚证的治疗上更当气血双补，并有所侧重。岳氏补血，喜用四物，其言：“治妇人血分，或寒或热，经事或多或少，或前或后，崩带积块等症，用此加减。”此方寒热无偏，专于补血，岳氏调经诸方多是以此化裁而成。而补气者，因脾胃为气的生成和运行之关键，故而主张益气健脾以达补气之功，喜用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等。岳氏益气健脾养血法用于治疗“经行先期”“血崩症”“经水行后作痛”“经水三月一来”“经水后期色淡人怯弱”“经水少而色淡”等病。月经过多和月经先期，主责气虚不摄阴血，如治“经水过多”时，用白术一钱半，生黄芪、陈皮一钱，人参五分，炙甘草三分，并言虚甚者可用人参一钱，重在补气，以复其摄，血崩急症则重用参芪。月经过少和月经后期，主责气血之枯少，如治“经水三月一来”，归因于气血不足，药用当归、川芎、炒白芍、黄芩一钱，白术、山萸肉一钱五分，寒温并用，气血双补，功在调阴阳、益气血。对于经后作痛，主因宫血衰少，不荣而痛，岳氏用八珍去茯苓、加干姜，重视温养脾胃以生气血，血足则痛止。守方微调，专注气血，调整寒热，注重平和，并受温补学派思想的影响，重视温补脾胃，是岳氏调经之要旨。

1.2 益气活血法此法用治气虚血瘀诸证。气为血之帅，主推动阴血行于脉内，气虚则血行无力，瘀滞脉内，因而气虚除伴血虚外，更可形成气虚血瘀证候。岳氏益气活血法的运用较为广泛，体现在“经水短少”“经水少而色淡”等内容中。岳氏言：“经水短少，为虚为涩，阴胜阳则经水短少。虚则补之，涩则濡之。”其治“经水少而色淡”，主用八珍汤倍当归，并言加柏子仁、红花神效，气血兼补，并用红花消除瘀滞，以奏益气活血、补而不滞之功。临床所见气虚伴见血瘀证患者，除月经量少及色淡的表现外，又常夹杂血块，结合神疲、乏力、面色萎黄或苍白、脉细弱等表现，辨证往往不难。而岳氏益气活血法给予临床的启示，则在于补益之中不忘行其瘀滞的思维，气行则血行，益气能活血，而益气加以活血，则其效更优。

1.3 益气清热法此法用治气虚有热证。气虚有热，其根本在于气虚。《素问·调经论》言：“有所劳倦，形气衰少……故内热。”《脾胃论》亦言：“饮食劳倦所伤……清气不生，阳道不行，乃阴血伏火。”脾胃元气虚衰，升降失常，清阳下陷，寒湿下注，下焦阳气郁遏化热而上冲，故成热证。李东垣创制补中益气汤治疗气虚有热证，重在补益脾胃之虚，升发脾胃阳气，发挥甘温除热之特点。岳甫嘉治疗气虚有热证亦重视补益脾胃之气，结合妇人以气血为根本之特点，形成了补气养血清热的组方配伍。岳氏治疗“经行后期太甚”，药用生地黄、山药一钱五分，当归一钱二分，炒白芍、白术、茯苓、川芎、益母草一钱，便是补气养血清热兼顾，尤其是益母草，既可活血调经、补中有行，又能清热解毒，药兼多用，是岳氏用药经验之精粹。临床辨证论治，不仅要治其标，更要抓其本，守病机而微调，当使不偏。

2 气实证治

2.1 行气活血止痛法此法适宜于气滞血瘀诸证的治疗。《丹溪心法》言：“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百病生焉。”气滞的形成原因多样，外邪侵袭、情志失调、饮食失节等，皆可影响气机的运行，气滞则血亦滞，由此形成气滞血瘀证候。岳氏言：“盖血随气行，因气先不调，然后血脉不顺，变生诸病。治妇人养血，须以理气为本，此调经之妙诀也。”岳氏治疗气滞、气郁诸证，善用香附以疏肝行气、调经止痛，并有多种炮制方法，如醋制、酒制、童便制、盐水制等以增强其功效，皆表明了岳氏治疗月经病重视理气的经验特色。岳氏行气活血止痛法的运用，表现在“经水将来作痛”“经行着气心腹痛”等方面。其言：“经水将来作痛者，血实气滞也。腹中阵阵作痛，乍作乍止，气血俱实。治宜行经顺气，不宜补。”血实为痛，不通则痛，气滞为痛，休止不定，结合疼痛的性质和程度，往往能够对其进行鉴别和识别。在治疗上，岳氏用桃红四物汤加香附、延胡索、牡丹皮及莪术，行气活血止痛，并以牡丹皮之凉，清血瘀所化之热，标、本、变兼治，故为效方。治疗“经行着气心腹痛”，所用方药亦是桃红四物加延胡索、莪术、青皮等化裁，是行气活血止痛法之核心用药。

2.2 行气温经养血法此法用治寒凝气滞血瘀兼血虚诸证。《素问·举痛论》言：“经脉流行不止，环周不休，寒气入经则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寒性凝滞，若起居不慎、平日调摄不当，骤感寒邪，则寒性滞气滞血，形成寒凝气滞血瘀证候，且因邪气耗血，故常兼血虚，治疗上又须配伍补血之属，总成行气温经养血法。寒性收引，所致月经病以月经后期或月经过少为多见，现代临床善以王清任少腹逐瘀汤治疗月经后期诸证，视为调经之妙方，即是基于寒邪与气血的关系。岳氏行气温经养血法，用于“经行后期作痛”“经行后期”“经水不行腹胁有块”等病症的治疗。如其治疗“经行后期作痛”，以桃红四物汤养血虚为基础，加苏木、木通活血通经，香附、莪术、肉桂温经行气，甘草调和诸药；治疗“经行后期”，用四物汤加炒白术、香附及小茴香，亦是补血活血中加以行气温经之属。现代临床见痛经，亦以寒凝气滞血瘀为多见，岳氏选方用药当有启示。

2.3 滋阴降火顺气法此法用治气逆火盛之倒经证。倒经是指妇女经期或其前后出现的有规律的吐血或衄血[2]。《医宗金鉴·调经门》言：“逆行吐血错行崩，热伤阴阳络妄行。”现代医家认为倒经的病因病机主责气逆、血热，热邪迫血外出，而后气逆带动上行，发为口鼻出血[3]。岳氏言：“错经妄行于口鼻者，是火载血上，气之乱也。治宜滋阴降火，顺气调经。”所用方药为四物汤加黄芩、山栀、牡丹皮、犀角、阿胶、茯苓、麦冬、陈皮，诸寒凉药入气分以降其气，入血分以清其热，尤其是黄芩清肺热，丹皮、栀子清肝火，总使热清而其气自降；为防凉药碍血，更以四物汤为基础化裁，保证活血，防止伤血，同时麦冬、阿胶配伍生地黄，以助清热，兼以养津，一药多用，药尽其用。此外，倒经尚有气不摄血之因，总以益气健脾摄血为其治，更须降下肝气之上逆、防阴血之瘀变，从而更加适应倒经之病机。

3 总结

岳甫嘉论治月经病，重视调节气血关系，尤其重视调气法的运用，从气虚和气实两个基本点出发，虚者补之，实者行之，形成了益气健脾养血法、益气活血法、益气清热法、行气活血止痛法、行气温经养血法、滋阴降火顺气法六种方法，确立系列效方，在月经周期异常、经量异常、经期疼痛等方面均提供了临床借鉴。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更，如饮食、生活压力、生活习惯、体质及社会观念等多方面因素的综合影响，疾病谱亦在发生改变，正如岳氏所言：“盖风气寝，非独男子之禀气远不及古人，而女人之不及古人尤甚。”古时常受战乱、饥劳，脾胃受伤而气血多虚，血不荣精致不育，血不荣宫致不孕，血虚而经不调，故单以健脾益气养血之法，往往能取效；今人营养充盛甚至过盛，少见虚而多见实，更以虚实夹杂最为多见，脾胃气血之虚往往伴有痰湿、湿热及肝郁等诸多因素，甚至湿热、痰湿等占据主体位置。治疗上当分清主次，邪盛者先祛其邪，用清热利湿、健脾化浊、疏肝理气之法，兼施或后施补益，总以不伤正气为要。尽管如此，岳氏治疗月经病重视脾胃、重视气血、执简驭繁之特色，亦能给予临床启示，有助于更好地梳理月经病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