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研究
2021-03-22李季刚
马 俊 李季刚
(新疆财经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2)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中国要强,农业必须强;中国要美,农村必须美;中国要富,农民必须富”,着重强调农业、农村和农民对于中国实现繁荣强盛的重大意义;用“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的全新判断突出农民群体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所处的主体地位,将农业农村现代化作为评判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根本标准。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首次将农业农村工作上升为国家战略,这将成为指导当前乃至今后一个时期“三农”工作的基本遵循。然而,根据中国社科院公布的《中国“三农”互联网金融发展报告(2017)》,中国“三农”领域金融缺口较大,缺口金额高达3.05万亿元,这表明在我国农村地区金融服务严重欠缺,亟待普惠金融的大力支持(赵洪丹和陈丽爽,2018)。因此,2018年中央层面发布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提出:“健全整个社会的金融体系建设,提高金融服务效率,以适应当前乡村振兴建设中产生的各类金融需求。”基于此,本文从普惠金融视角研究乡村振兴的影响因素,为我国乡村振兴建设和普惠金融发展提供参考性的政策借鉴。
对于我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义,国内众多学者已经对此进行详尽的阐述。黄祖辉(2018)指出,乡村振兴战略是平衡新时代中国发展尤其是城乡融合发展的重大举措,旨在促进农村充分发展,战略背后蕴含深刻的政治和经济含义。王曙光和王丹莉(2018)通过研究发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可以促进农业兴旺、农村发展和农民富裕,是破解当前三农难题的良策。党十九大再次强调粮食安全对于保障国家安全的重要性,而“藏粮于地”“藏粮于民”与“藏粮于技”极大地依赖于乡村振兴。我国当前农村人口较多且城乡收入差距显著,2018 年末人口城镇化率为59.58%,乡村常住人口约为5.64亿,中国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为2.69:1,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具有现实意义。
从现有研究来看,有关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影响的实证研究文章,主要是从普惠金融发展对农村减贫效应和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这两个方面展开实证分析,形成两种主流的观点:一种是线性均衡论。Jeanneney &Kpodar(2011)的研究发现普惠金融发展会抑制农村减贫,而罗荷花和骆伽利(2019)使用中国省际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得出普惠金融发展可以促进农村贫困减缓的结论,张益明和李慧(2018)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普惠金融发展有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另一种是非线性相关论。黄敦平等(2019)研究发现普惠金融发展对农村减贫效应的影响呈现先减小后扩大的U 型特征,张建波(2018)考察我国31 个省(市、自治区)的城乡收入差距问题,得出普惠金融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呈现倒U 型特征的结论。此外,蔡兴等(2019)就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展开实证分析,结果发现金融发展与乡村振兴之间确实存在非线性相关关系。以上研究虽然从金融视角对农村减贫效应、城乡收入差距及乡村振兴问题展开严谨的实证研究,但并未直接就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进行实证分析。
关于普惠金融发展影响乡村振兴的路径,主要通过以下五种效应实现:一是产业带动效应。普惠金融发展,一方面可以纾解中小微企业融资困境,同时有利于增加乡村就业岗位(王修华和关键,2014);另一方面通过提高金融服务的覆盖广度促进乡村地区产业结构升级,改变我国农业基础薄弱、工业大而不强和第三产业发展滞后的现状(Bruhn &Love,2014)。二是生态改善效应。普惠金融发展主要通过经济效应带动绿色健康经济发展,促进乡村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从而改善农村生活环境(徐明伟等,2018)。三是文明教化效应。普惠金融发展通过普及金融教育,有助于提升乡村人口金融素养和人力资本水平(刘西川和程恩江,2014),并通过消费升级效应间接增加农村文化娱乐的供给与消费(董云飞等,2019)。四是治理规范效应。普惠金融发展,一方面通过完善金融法律法规和征信体系产生规范效应,进一步规范农村地区金融秩序,培养村民诚信和法律意识,从而提升乡村治理水平(星焱,2016);另一方面通过提高金融包容性减小城乡在收入、消费等方面的差距(钱水土和毛绍俊,2019)。五是贫困减缓效应。普惠金融发展通过直接层面和间接层面促进农村人口增收脱贫:从直接层面来看,主要是通过个体行为效应和示范效应,发展普惠金融可以增加贫困群体的信贷可获得性,以此提高贫困人口的收入水平(何学松和孔荣,2017),同时通过示范效应带动周边农村减贫(谭燕芝和彭千芮,2018);从间接层面来看,通过提高经济增长的中介作用来减少农村地区贫困问题,该作用存在门槛效应,减贫效果受人均收入水平的影响(罗斯丹等,2016)。
综合来看,虽然现有学者就乡村振兴问题展开广泛深入的研究,并丰富现有乡村建设理论体系,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一是对于乡村振兴发展的现有研究仍以定性分析为主,运用定量分析方法对乡村振兴影响因素进行研究的文献较少;二是从金融视角出发,分析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影响的实证研究较为匮乏。鉴于此,本文主要进行以下研究和创新:一是构建较为全面的乡村振兴和普惠金融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并对我国各省(市、自治区)的乡村振兴和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分别进行客观测度与分析;二是创新性地将普惠金融与乡村振兴联系起来,运用动态回归分析方法实证研究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作用,完善有关乡村振兴影响因素方面的理论。以期为下阶段如何实现乡村振兴的全面均衡发展,提供重要的对策依据。
二、中国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影响的模型构建
(一)乡村振兴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
本文参考国家建设小康社会指标体系、新农村建设村级评级指标体系等相关研究成果,以乡村振兴的内涵和五项总要求为基础,选择16个代表性指标,建立省级乡村振兴评价指标体系,如表1所示。
表1 乡村振兴评价指标体系
(二)普惠金融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
国内有关普惠金融指标体系的构建,具有代表性的有焦瑾璞等(2015)、王婧和胡国晖(2013)、钟润涛(2018)等的相关研究成果。基于上述学者对于普惠金融指标体系构建的研究成果,选取12个相应指标,构建省级普惠金融评价指标体系,如表2所示。
表2 普惠金融评价指标体系
(三)模型设定
通过建立以下基础模型实证研究中国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设定模型的具体表达式如公式(1)所示:
在上述模型中,RURALit是被解释变量,表示乡村振兴程度;IFIit是核心解释变量,表示普惠金融发展水平;CONTROLit是一组控制变量构成的向量;下标i表示各省(市、自治区)、t 表示年份;β1和αit为待估参数;β0为截距项;εit为随机扰动项。
考虑到普惠金融发展与乡村振兴之间可能存在非线性关系,因此在模型(1)中加入普惠金融的平方项得到模型(2):
若平方项系数β2通过显著性检验,则意味着普惠金融与乡村振兴之间并非线性关系,而是U 型(β2为正数)或倒U型(β2为负数)关系。
(四)变量说明
被解释变量与核心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与核心解释变量分别为乡村振兴指数(RURAL)和普惠金融指数(IFI),由于主观确权法难以避免主观随意性,因此本文采用熵值法这一客观确权方法对各指标进行确权,并计算出各省(市、自治区)乡村振兴指数和普惠金融指数。
控制变量:本文引入经济发展水平(LNPGDP)、贸易开放度(TRADE)、老年抚养比(ODR)、旅游业发展水平(LNTRAVEL)等变量作为控制变量,缓释由于变量遗漏造成的内生性问题,从而提高实证分析结果的准确性。其中经济发展水平用各地区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取对数来表示,贸易开放度用各地区进出口总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表示,老年抚养比用总人口中非劳动年龄老年人口数与劳动年龄人口数的比值来表示,旅游业发展水平用人均旅行社营业收入取对数来表示。
(五)数据来源及说明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与可靠性,本文选取我国30个省(市、自治区)2003~2018年共计16年的年度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因数据缺失,故样本不包括西藏以及台湾、香港和澳门。本文数据均来自《中国金融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各地金融运行报告、国家统计局网站及Wind数据库等。上述数据中存在的缺失值,使用插值法进行补齐。本文实证分析部分资料均通过Stata15获得,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3所示。
表3 指标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由于乡村振兴指数和普惠金融指数通过构建综合评价指标体系测算得到,而指标体系中包含多项指标,因此在实证分析时首先需要检验各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经检验,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值均远小于10,因此模型不存在过度拟合问题。
(一)全国层面的实证结果分析
考虑到解释变量可能具有内生性而使模型估计出现偏差,因此本文运用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SYSGMM),就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进行实证分析,其中工具变量为被解释变量滞后项,同时使用AR检验来验证模型设定是否合理,采用Hansen检验来验证工具变量是否有效。实证分析结果如表4 所示,回归结果中残差项的一阶序列存在一定的相关性,二阶序列则不存在相关性,故本文模型的设定具有合理性。解释变量在加入控制变量后系数变化不大,故模型具备稳健性。此外,Hansen 检验的P 值均大于0.1,说明模型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故工具变量有效。
从表4 可以知道,四个方程中普惠金融IFI 系数均为正,平方项(IFI2)系数均为负,且都通过1%统计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说明乡村振兴与普惠金融发展间确实存在倒U型关系,普惠金融发展对于乡村振兴的影响为先促进后抑制。究其原因,银行和保险行业均是实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当其开始增加普惠金融服务时,乡村发展因长期的金融排斥问题得以缓解而获得显著促进。然而,普惠金融服务超过一定程度时,普惠金融发展可能对乡村振兴建设的促进作用逐渐减小:随着普惠金融服务广度和深度的进一步加强,普惠金融服务的边际报酬递减,农村资金可能转移到非农行业,致使农村金融真空化问题突出,乡村发展可能面临过度开发的窘境。此时普惠金融的进一步发展对乡村振兴发展产生抑制作用,所以需要政府在普惠金融支持乡村振兴建设的过程中进行政策性引导。因此,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为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关系。
表4 全样本模型回归结果
但是,普惠金融IFI系数为正,而普惠金融平方项(IFI2)系数为负,意味着我国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低,尚未达到倒U 型顶部,仍有较大的提升空间,因此普惠金融的进一步发展仍可以推动乡村振兴。表4 方程(3)和方程(4),分别是在方程(1)和方程(2)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可以看出普惠金融和普惠金融平方项的符号和显著性均无明显变化,进一步验证了模型的稳健性。从控制变量来看,变量系数均为正,并通过1%统计水平的显著性检验,意味着经济发展水平、贸易开放度、老年抚养比和旅游业发展水平均对乡村振兴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二)区域层面的回归分析
考虑到普惠金融发展对于乡村振兴的影响作用可能存在区域性差异,本文按照“七五”计划划分标准,将全国划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进一步探究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影响的区域性差异,分区域回归的实证结果详见表5。
表5 分区域模型回归结果
从表5 的区域样本回归结果可以发现,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普惠金融一次项(IFI)系数均为正数且通过统计学显著性检验,其系数值从大到小依次为:中部、西部、东部,而普惠金融二次项(IFI2)系数均显著为负,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一是三大区域的普惠金融发展与乡村振兴之间确实都存在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关系,且目前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均处于较低水平,尚未到达倒U型顶部,就全国而言,继续发展区域普惠金融,可以大力促进当地乡村振兴;二是促进普惠金融发展对于中部地区乡村振兴的效果最为明显,西部次之、东部最弱,大力发展普惠金融对于提高中、西部地区乡村振兴水平意义更大。
通过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分区域回归方程的实证结果表明,三大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和旅游业发展水平的提高均能对乡村振兴发挥促进作用。但是,贸易开放度对于东部和中部地区的乡村振兴影响效果为正,而对中部地区的乡村振兴影响作用不显著。老年抚养比对中、西部地区的乡村振兴存在促进作用,而对东部地区的乡村振兴影响作用不显著。
(三)稳健性检验
常见的稳健性检验方法主要有三种:替换核心变量、变换回归分析方法和数据分组回归。因此,本文主要进行以下三种方式的稳健性检验:第一,采用变异系数方法重新计算普惠金融指数并进行系统GMM的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表6 第(1)列所示;第二,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对采用熵值法和变异系数法测算所得的核心解释变量分别进行回归分析,表6 第(2)、(3)列分别为对应的回归结果;第三,表5分区域回归相当于数据分组回归分析,进一步说明本文的实证研究具备稳健性。
表6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四、结论及政策建议
(一)主要结论
本文运用2003~2018 年相关面板数据测度国内30 个省(市、自治区)的乡村振兴指数和普惠金融指数,并在此基础上实证分析普惠金融发展对于乡村振兴的影响。研究表明:普惠金融发展对乡村振兴的影响呈现倒U 型特征,具体表现为先促进后抑制的特征,该特征在东、中、西部地区均显著存在;此外,经济发展和旅游业发展对于各地区的乡村振兴均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效应,而老年抚养和贸易开放对区域乡村振兴的影响作用存在差异。
(二)对策建议
1.实施有差别的普惠金融策略,提高乡村振兴的金融支持效率。首先按照区域差异来看,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的金融体系已经相对完善,普惠金融策略应更多地注重于提升金融服务的质量。对于中、西部地区,金融市场尚未发展成熟,需要通过增加金融服务的覆盖广度和人均使用密度来拓宽农村新型经营主体和农户获得资金融通的渠道。金融机构需要积极运用大数据等科技手段来加强金融供给侧改革,积极开发适应农村发展和迎合农民需求的金融产品,以提高金融服务供给的质量。政府部门应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推进农地产权分立等政策促进农户资产变资本,健全各类资金向农业农村流动的体制机制,为农村地区提供一个良好的金融生态环境。
2.加强乡村旅游业发展的金融支持力度,助推三次产业深度融合。现代乡村旅游业发展应该充分利用独特的乡村风光、农业文化景观、农事生产活动、农村民俗风情等特殊资源,以国内外城市居民群体为主要消费群体,积极开发集度假休闲、疗养娱乐、科普修学和美食购物等休闲活动于一体的新型旅游项目。乡村旅游集生态旅游和农业旅游于一体,兴起于1989 年,将逐步成为促进一、二、三产业深度融合发展的代表性产业和推动我国乡村振兴的重要抓手。
3.鼓励农村金融产品创新,探索多元化农村人口养老模式。截至2018 年末,我国60 周岁及以上人口为2.49亿,占全部人口的比重为7.9%,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将会愈加严峻,这种问题在中、西部欠发达地区更加突出,这使得以农村家庭养老为主的传统养老模式正在面临挑战,新型养老模式有待开发和探索。政府应鼓励和支持金融机构积极探索老年消费市场,设计和开发满足老年人多样化需求的银行理财和养老保险等金融产品,并在农村地区建立和完善普惠金融服务体系,促进我国乡村振兴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