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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绍兴宋六陵陵园遗址2018年考古发掘简报

2021-03-19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考古与文物 2021年1期
关键词:帝陵瓦当陵园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宋六陵位于浙江省绍兴市富盛镇(图一),包含了北宋徽宗永祐陵及南宋高宗永思陵、孝宗永阜陵、光宗永崇陵、宁宗永茂陵、理宗永穆陵、度宗永绍陵七座帝陵及昭慈孟皇后等七座祔葬的后陵。元初,杨琏真迦毁陵使墓室及陵园建筑均遭严重破坏,诸陵寝规制、位次遂混淆不明。明清两代虽有所恢复,但因两宋帝陵奉行的“五音姓利”观已不流行于世,出现了诸多将错就错的现象。此后,随着近现代生产建设活动的开展,陵园建筑遭到严重破坏,地表部分基本无存。为了更好地推动宋六陵文物保护规划的编制,明确保护主体和保护范围,在历时6 年的考古调查、勘探工作的基础之上,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于2018 年正式启动了宋六陵陵园遗址考古发掘项目,发掘对象为原标定的“高宗陵”保护区,暂编为一号陵园(图二)。经过发掘,基本确定了该陵园的垣墙范围和园内中轴线建筑布局,探明了墓室石藏的具体位置与规模。

图一 宋六陵位置示意图

一、发掘经过

发掘之前,首先搭建了宋六陵田野考古工作网络数据管理系统,通过RTK 测绘建立了全区域的电子探方系统,将全部发掘区域纳入到同一坐标体系中进行测绘记录,为考古发掘资料的信息化管理做了充分准备。

发掘过程中,采用探方与探沟相结合(图三)的方式,以揭示遗址建筑布局、建筑结构为根本目的,对墓室本体仅止于确认其位置、规格和保存现状。

图二 一号陵园位置图

二、地层堆积

遗址范围内的地表耕土层厚约0.2 米。耕土层下有一层厚薄不均的扰乱堆积,厚度约0.2 ~0.6 米不等,应是多年来人工、机耕翻土所致。扰土层内包含大量细碎的砖块、瓦片和陶、瓷器碎片。前期调查过程中,在拢土层内还发现了数量可观的大型石构件和砖瓦残件等。由此可见,陵园遗址在此前遭受了多次不同程度的破坏。

扰土层下为陵园的各部分建筑遗迹,包括享殿和龟头殿、门殿、门殿正前方的疑似望柱遗迹、垣墙等。陵园北、东、南三面垣墙夯土墙基的发现明确了该陵园的具体规模和形制(图四)。

三、遗迹

由享殿与龟头殿石藏、门殿、垣墙三个主要部分组成。

图三 一号陵园探方、探沟分布图

1.享殿与龟头殿石藏

享殿(2018F1-1)与龟头殿(2018F1-2)台基连为一体,呈“凸”字形布局,位于陵园遗址的中部略偏南处。台基遭严重破坏,现仅存底部,高度与原室外散水齐平。

享殿位于南侧,平面呈长方形,台基面宽15.3、进深12.1 米。由南往北布列4 排12个磉墩,第一排4 个、第二排2 个,第三排4 个,第四排2个。磉墩边长约1.6 ~1.8 米,第四排2 个磉墩较小,边长约为1.3 米。据此推测,其上原有建筑为三开间格局。明间柱心距约为5.2 米,两次间柱心距约3.7 ~3.9 米,进深方向柱心距为3.0 ~3.2 米。磉墩仅存最底层,由瓦砾与黄土混夯,表面夹有大块石料,其上部分均已不存(图五;表一)。

图四 一号陵园平、剖面图

龟头殿遗迹位于享殿北侧居中位置,面宽10.7、进深7 米。石藏(墓室)即位于龟头殿正下方,平面近方形,边长约9 米,南部伸入享殿殿基北边缘。墓圹西南角露出一石板。石板上部高出地表约0.6 米,尚有部分埋于土中。与其处于同一平面的石板均已不存。石板与坑壁间还夹有一层致密的夯土,根据石板上保存的卯孔判断,各石板之间应是通过榫卯结构连接。对比2013 年在其西北面“孟后陵”调查时发现的石圹结构可知,石板应为墓室石壁的一部分,即宋人文献中所称的“石藏子”外椁壁——擗土石。经进一步钻探,现墓口至墓底最深约2.5 米,墓圹四壁下部仍保存相当数量的石板构件。龟头殿基础范围之内,未发现任何柱网迹象。

在整组享殿与龟头殿“凸”字形台基的外围,以青砖错缝平铺成散水,宽约1.2 米,环绕一周。单砖长29、宽14、厚5 厘米。散水整体破坏较为严重,仅北、东、南三边局部保存较好(图六),清晰地界定了整组建筑的外部轮廓。同时,享殿南侧散水正中央未闭合,缺口宽度约3.6 米。据发现的零碎石块推断,居中位置原来或为石砌台阶,今破坏无存。

2.门殿

门殿基址位于享殿基址南面,间距7.9 米。台基平面呈长方形,面宽14.4、进深8 米,东西两端与南垣墙相连(图七、八)。基址也遭到严重破坏,最高处残高约0.8 米,为黄土与碎砖瓦分层夯筑,剖面上三层黄土与两层碎瓦砾混夯痕迹清晰可见。基址上东西向均匀分布4 个不规则长方形柱坑,坑内均有若干被砸碎的石构件和砖块,应为磉墩遗迹。4 个柱坑中线之间的距离分别为3.515、3.890、3.812 米。据此推测,门殿形制应为三开间(表一)。

表一 享殿、门殿测绘数据表 单位:毫米

殿基四周亦铺青砖散水,保存状况较好。散水被南垣墙分隔为内外两部分,墙外的南半部明显宽于墙内的北半部。散水后檐平均宽度0.96、前檐1.31、前檐两侧1.22 米。散水与台基之间的间隙约0.6 米,推测原夯土层外侧以砖石包裹台基,因砖石结构已遭破坏,现仅存空隙(图九)。紧贴散水南侧西段(门外)残存部分砖铺地面,由中部向西端收缩,略呈弧面三角形,具体形制及功能不明(图一〇)。门殿南、北两侧散水正中央均未闭合,北侧缺口宽4.15、南侧宽4.48 米。同时,在门殿外中部东侧紧贴散水处,保存一个方形石础,边长0.58、厚约0.3 米,应为正门台阶垂带附件。据此推断,南北两侧居中位置原来应为石砌台阶,均已破坏无存。

石础往南,有一条东西向道路,宽近1 米,与南垣墙基本平行,残存局部砖铺地面。路面正中也有一缺口,间距约4.5 米。路的南北两侧,各有一组东西排列的柱洞,直径0.42 ~0.6米不等,北侧一组较大,南侧较小,推测为正门前望柱或相关遗迹的柱础。道路正中的缺口,与享殿、门殿正中推测为石台阶的位置处于同一轴线上,可能为中轴线上的石板路面。惜相关遗迹遭到了破坏。

图五 享殿与龟头殿基址平剖面图

图六 享殿与龟头殿东侧转角散水

3.垣墙

图七 门殿基址平、剖面图

图八 门殿与南垣墙东段

陵园垣墙此次共发掘北、东、南三面,东墙全部揭露,南、北墙基本平行,北墙与东墙形成一个约94 度的夹角。东墙夯土墙体全长约57.5、厚约0.98 米(图一一)。北墙已发掘部分长53、南墙东段全长22、西段发掘长度4.8 米。西墙因叠压在现代道路之下,暂未发掘。垣墙包括基槽、夯土墙体、外侧包砖三部分。基槽宽2、深0.6 米,底部有碎瓦砾铺垫层。夯土墙体露出基槽以上部分残高约0.2 ~0.4 米。墙体的包砖绝大部分已遭破坏,仅内、外两侧局部位置尚零星保存。单砖长30、宽9、厚4.5 厘米,可知墙体厚度基本保持原样。

图九 门殿东南角散水与夯土基址

四、遗物

发掘过程中出土了大量建筑构件,包括板瓦、筒瓦、瓦当、瓦饰,均为泥质灰陶,模制。因扰动破坏,绝大部分构件残碎严重,且脱离原生层。

1.筒瓦

可分为带舌筒瓦和带当筒瓦2 类。

带舌筒瓦 标本2018TG3 ①:2,瓦身横截面近半圆形,残长14.5、宽13.3 厘米。中前部镂一方孔,应为瓦钉卯孔,边长1.5厘米。瓦舌长3.6、宽9.5 厘米。内侧遍布麻布纹(图一二,2)。

带当筒瓦 标本2018TG3 ①:4,瓦身残长12、宽13.1 厘米。当面圆形,内饰大朵菊花纹,外廓略微凸起,直径12.5、厚1.4 厘米(图一二,3;图一四)。

2.瓦当

可分为莲瓣纹瓦当和花卉纹瓦当2 类。

图一〇 门殿西段南侧散水外铺砖

图一一 东垣墙基址

莲瓣纹瓦当 有大小间错的12或14瓣莲纹,亦有大小一致的8 瓣莲纹。当面圆形,修整不甚规范。外廓与花瓣均隆起较高,中为圆形莲蓬,分布6 粒或7 粒莲子。标本S2E1T0704 ①:1,直径12.9、厚1.4 厘米(图一三,1);标本S2E1T0704①:2,直径13、厚1.5厘米(图一三,2);标本S3E1T0406 ①:4,直径14、厚1.7 厘米(图一三,3;图一五);标本S3E1T0406 ①:2,直径13.8、厚1.4 厘米(图一三,4)。

花卉纹瓦当 花卉主要为菊花、牡丹等。外廓略微隆起,当面纹饰多数较为浅、平。标 本S3E1T0205 ①:1,直 径12.6、厚1.6 厘 米(图一三,9;图一六);标本2018TG2 ①:1,直 径9.2、厚1.2 厘 米(图 一 三,5);标 本2018TG3①:6,直径12.6、厚1.3厘米(图一三,7);标本S3E1T0406 ①:1,直径12.6、厚1.4 厘米(图一三,6);标本S3E1T0406 ①:3,直径12.6、厚1.5厘米,当面花卉模印较深,呈现高浮雕效果(图一三,8;图一七);标本2018TG3 ①:5,直径12、厚1 厘米(图一三,10;图一八)。

图一二 一号陵园遗址出土筒瓦、板瓦、瓦饰

图一三 一号陵园遗址出土瓦当

3.板瓦

可分为檐头板瓦与非檐头板瓦2 类。

檐头板瓦 标本S2E1T1006 ①:1,宽21、残长6.6 厘米。瓦头饰一层缠绕带纹和一层大波浪纹(图一二,4;图一九)。

非 檐 头 板 瓦 标 本S3E1T0104 ①:4,宽24.5、残长18.5 厘米,光素无纹饰(图一二,1)。

图一四 筒瓦(2018TG3 ①:4)

图一五 瓦当(S3E1T0406 ①:4)

图一六 瓦当(S3E1T0205 ①:1)

图一七 瓦当(S3E1T0406 ①:3)

图一八 瓦当(2018TG3 ①:5)

图一九 板瓦(S2E1T1006 ①:1)

图二〇 瓦饰(2018TG3 ①:1)

图二一 瓦饰(S3E1T0105 ②:1)

图二二 瓦饰(2018TG3 ①:3)

4.瓦饰

可分为迦陵频伽瓦饰和滴当火珠瓦饰2 类。

迦陵频伽瓦饰 在宋六陵区域调查过程中偶有发现,本次发掘过程中,可辨识的仅有1 件。标本2018TG3 ①:1,瓦当顶部饰件,仅存头部,高11.2、宽5.1 厘米。长圆脸,呈微笑状,头戴宽面高冠,冠面满饰卷云及花草纹,冠后似有中带垂肩(图一二,5;图二〇)。

滴当火珠瓦饰 数量较多,上部两面模印火焰纹,中有宝珠,下部为束腰覆莲底座,腹部中空。基本结构相同,体量无太大差别。不过,上部的火焰纹样式较多,以卷曲勾云纹形成各种组合,间有少数纯粹几何纹组合构图。标本S3E1T0105 ②:1,高11.8、底径5.9 厘米(图一二,8;图二一);标本S3E1T0105 ②:2,高12.6、底径5.8 厘米(图一二,9);标本S3E1T0105 ②:3,高10.9、底 径3.8 厘 米(图一二,6);标本S2018TG3 ①:3,残高10.2、底径4.9 厘米(图一二,7;图二二)。

四、结语

据南宋周必大《思陵录》记载,南宋帝陵为分离式的上、下宫布局。上宫为陵寝所在,中轴线主体建筑由外往里依次为棂星门、门殿、享殿、龟头殿、龟头皇堂石藏子。此外,还有外篱寨、里篱砖墙、火窑子和土地庙等。下宫又称神御殿,为日常享祭的场所,设有棂星门、门殿、火窑子、前殿、后殿、东西两廊、神厨、换衣厅、神游亭等。上、下宫之外,还有“神围”,即界墙[1]。而上宫龟头殿下的“皇堂石藏子”即陵园核心——主墓室所在。“攒宫石藏,利害至重……谨别彩画石藏图子一本,兼照得厢壁离石藏外五尺,别置石壁一重,中间用胶土打筑,与石藏一平,虽工力倍增,恐可御湿”,可见主墓室结构应为坚穴土圹双重石椁墓。墓上无封土,而代之以龟头殿[2]。皇后祔葬于帝陵,减帝陵一等,不分置上、下宫。

由于发掘范围有限,此次发掘尚不足以完整揭示如此大规模的复杂结构,但通过已发现的龟头殿、墓穴石椁构件、享殿、门殿和垣墙,已基本揭示出了某帝陵上宫的主体建筑结构。墓穴位于上宫的中心,与北垣墙之间无大型建筑,整体的结构布局与北宋皇陵的上宫基本一致,只是用龟头殿代替了墓上陵台[3]。由此可知,这实际上是一座基本遵循北宋帝陵祖制建造的南宋帝陵上宫或后陵。

除了帝陵上宫(或后陵)建筑结构之外,墓地的选择、各帝陵间的昭穆位次关系[4]、上下宫的配列方式、陵园规制的演变过程,也都是我们在工作中予以关注的要点。北宋帝陵严守“五音姓利”原则,以赵姓所属的“角音大利向”为基本建设思想,时称“国音姓利”[5]。这一理念在宋室南渡后,被刻舟求剑地应用在了地理环境迥异的南方丘陵地区。根据《宋会要》等官方文献记载可知,这一理念在昭慈皇后攒宫、徽宗永祐陵、高宗永思陵营造时得到严格的贯彻执行,但已逐渐举步维艰。在由“角音大利向”到“角音小利向”这个180 度大转身的过程中,我们能够看到的,当不止于南北方两种风水观念的转化与一个王朝的最高礼制逐步地域化的过程,其深刻的政治文化背景更值得我们去探索。

此次考古发掘工作为探索南宋帝后陵寝制度的演变轨迹及历时性变化结果提供了重要依据。

参 加 发 掘:时 萧 雷长胜 吴丝禾 陈利平 邓瑞英 李晖达

绘图、拓片:陈利平 邓瑞英 薛亚强 遗 迹 测 绘:徐怡涛 李松阳 黄青岩 马 力 王藏博 毛静彦 张子欢 袁 琦 铁 莹

照 相:李晖达

执 笔:李晖达 时 萧 雷长胜 李松阳

[1]王瑞来校证.周必大集:思陵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2613-2698.

[2]徐松.宋会要辑稿:高宗永思陵[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1569.

[3]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宋皇陵:宋太祖永昌陵[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33-35.

[4]刘未.宋代皇陵布局与五音姓利说[C]//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研究(第3 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8:165-190.

[5]王洙等撰,毕履道等校,金身佳整理.地理新书校理:五音利宜(第7 卷)[M].湘潭:湘潭大学出版社,2012:213-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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