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社会资本与儿童发展——评罗伯特·帕特南《我们的孩子（Our Kids）》

李一 民政部政策研究中心博士后

全面二胎政策开放，“孩子”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随着抚育成本的攀升，多生养一名孩子已不再像从前仅是“多一双筷子”如此简单的事情，家庭所拥有的社会资本多寡决定着孩子的生活水平、教育资源、人际关系甚至是未来阶层地位。罗伯特·帕特南教授所著《我们的孩子（Our Kids）》这本畅销书，正是对美国不同阶层抚育儿童现状的真实写照。

这本书以“孩子”作为切入点，讨论了当前美国社会结构固化带来的不平等的问题。帕特南教授以回忆形式开篇，描摹了20世纪50年代自己家乡俄亥俄州克林顿港的生活情景：社会阶层在彼时并不是决定人生机会的主要因素，一些出身平平的孩子，反而比家境优渥、父母受过高等教育的孩子取得更好的社会经济成就。时过境迁，如今美国的社会结构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经济安全、家庭结构和养儿育女，还是在学校教育和邻里社区内，阶层差异都变得壁垒分明”。在知识经济逐渐全球化的背景下，教育愈发变为稀缺资源，这种资源的“争夺”基本上取决于父母的社会地位，孩子们之间因为阶层的差异产生了无法逾越的鸿沟。书中富裕家庭的男孩切尔西可以享受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母亲会亲自为他争取在学校应有的权利，协助他成为高中“最活跃的人”；如今，切尔西就读美国“十大盟校”中的一所大学，希望追随外公的脚步成为一名律师，迎接他的是明朗的未来。而另一位年龄相仿的少年——大卫，一出生就在父亲酗酒、嗑药、没有稳定收入和伴侣的环境下长大，在学校总是惹麻烦的他，又在社会上结交不良朋友，开始吸毒、抢劫，最终成为了劣迹斑斑的少年。现在，他不得不自谋生计，前路迷茫却没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这也是本书题目取之为“我们的孩子（Our Kids）”的原因，贫富阶层之间的“剪刀差”折射在儿童身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发人深省。从第二章开始，作者用四章内容从家庭结构、为人父母、学校条件、邻里社区更加细致地为读者展示家庭所拥有的社会资本是如何影响不同阶层孩子的生存状况。最后一章，作者以政治中立的态度，呼吁政府对当前美国阶层固化带来的不平等现状进行高度关注，并从前文所述四个方面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值得一提的是，帕特南教授在书中将定性与定量结合，不仅有广角镜头般一帧一帧儿童真实生活场景的展现，还结合使用丰富严谨的数据，将“寒门再难出贵子”的现象揭示得更加深刻。

这本书对目前处于社会转型中的我国具有启发意义，并引导我们深入思考两个问题。第一，从儿童与家庭的角度，审视家庭社会资本与儿童的全面发展之间的关系。社会资本指的是由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中的各种嵌入式资源构成的可调动达成目标的资源①Bian Y.J.(2008)“The Formation of Social Capital Among Chinese Urbanities: Theoretical Explanation and Empirical Evidence”.In N.Lin & B.H.Erickson（Eds.）, Social Capital: An international research progra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正如书中指出，家庭所拥有的社会资本决定着孩子的人生轨迹，不同阶层家庭因为社会资本不同而产生抚育儿童的巨大差异。在国内相关研究中，虽未证实我国已出现阶层不平等且在儿童身上得以体现，但一直以来，中国的城乡差异带来的儿童之间生存条件的差距和教育不平等已显而易见。比如，近年来以城市中产阶层家庭为主的“辅导班大军”正通过购买服务的形式来增加儿童的文化资本，希冀达到阶层优势的传递，这种行为无疑加剧城乡之间儿童教养的不平等。

第二，从国家的角度，这本书在不断提醒着政府部门，要加强对底层儿童和家庭的多元化的支持。正如艾斯平·安德森所指出的，生活机会越来越取决于公民可以积聚的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认知资本，不同阶层孩子的人生机会差距在急剧拉大，因此，恰恰是有孩子的家庭变得越来越脆弱②Esping-Anderson, G.(2002).Why we need a new welfare state.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如果家庭贫穷，以单亲父母或未受过教育且就业不足的父母为首，他们将处于极大的劣势，缺乏提供儿童全面发展的社会资本。如何针对这些家庭开展相应的支援性服务，促进底层家庭中儿童的全面发展，理应成为国家社会政策关注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