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霞客游记》管窥古代的民俗文化旅游
2021-03-07张坤
张 坤
中国自古以来就拥有广阔的疆域和多样的少数民族聚集生活,这让中国的民俗文化旅游拥有得天独厚的发展土壤和必要条件。中国古代就有许多爱好旅游的文人墨客,一生致力于踏遍名山大川,走入前人未走入的地区,涉猎常人未熟知的风景与民俗文化。我国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一生游历了19个省、市(区),用足迹丈量了少数民族聚居的土地,也通过切实体会和亲身考察,探索到了这些地区神秘的自然风貌,感受到了当地别具一格的风土民情,为中国后世的地理科考与旅游发展提供了价值巨大的研究数据和史料参考[1]。《徐霞客游记》对我国现代的旅游业发展提供了启示,通过对《徐霞客游记》的研究学习,能够对古代民俗文化旅游进行一个大致的了解。
一、古代民俗文化旅游多与山水游紧密结合
与现代人的旅游观念不同,古代人的旅游并没有明确的民俗文化旅游、购物行、养生娱乐行等明确的旅游概念区分,更没有特殊明确的旅行指向性,大多以自行规划的路线展开旅行,在过程当中游历名山大川,盘桓人文景观,从而对当地的风土民情、地理风貌等就有所体悟,随手将所见所闻及体悟记载下来,形成类似于日记、心得、感怀等这样的文字,就成为了游记。《徐霞客游记》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记录形成的,在开始旅行之前,徐霞客就对旅行做了一个模糊的方向性规划,但对具体的归期和旅行的内容并没有细化。从《徐霞客游记》的记录来看,徐霞客晚年万里西行,专程考察了广西、贵州、云南三省(区)的少数民族地区,历时3年,其间他登高、入谷、探寻于深山村庄之间,基本了解了当地的风土民情。直至1640年,已经年逾半百的徐霞客身心劳顿,因染病不得不返回,结束了游历。《徐霞客游记》有许多关于当地山水的记载,古刹、寺庙、村庄、小镇等的记载都是基于对山川、河流的游历过程当中看到并参观记录的,从一个地点过渡到下一个地点之中也大多以山川、河流为旅行的短暂转接点,可见古人对于旅行的记录大多以山水为界,以翻过一座座高山来记录某一段行程的阶段性胜利。在山水游的过程当中,自然植入了对当地风土民情、习俗文化、宗教信仰等的介绍和亲身体验,这让民俗文化融入了山水游当中,不仅丰富了山水游的内容,也让民俗文化与当地的地理文化有了更加深入的衔接,显得既不突兀,又不另类,达到了山水游与民俗文化游的有机结合,也为民俗文化的起源和地域影响溯源提供了可考的依据。从《徐霞客游记》也可以看出古人对于民俗文化游的山水观,受到父辈被科举考试耽误一生的影响,徐霞客自幼便无心参与科举考试,这也造就了他与其他文人骚客不同的旅行观念。徐霞客的旅行是从游山玩水转向了对大自然进行探索,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松”作为了一生的志向与追求。年仅二十二岁时,徐霞客就常常深入深山、峻岭、沟壑等人迹罕至之处,将探索的目光放在了不为众人追捧的地方,认为这些地方更有异于以往的别样风景,征服和探索的目的更高于游山玩水的轻松惬意。从《徐霞客游记》当中对自然矿产、深谷温泉、当地土特产的记录中,反映他对自然矿产和民族特产的关注,他的游历更关注了对自然、人文的观察和收集,并进行了记录,对未来的相关产业发展都提供了基础。徐霞客寄情于山水,也将自己与山水融为一体,不仅领略了自然风貌,同时也研究每条河流的去向和源流,这些都为古代民俗旅游奠定了理论基础,也逐渐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朴素自然观,为现代民俗旅游的返璞归真与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价值参考。
二、古代民俗文化旅游多关注政治形势体察
在古代,文人学文化知识,其中就包括对治国、政治、人伦、常理等诸多方面的学习,他们既把自己的学习成果当作国家兴衰的后继学问,又将国家发展的政治形势作为日常观察体悟的一部分。自上而下,由皇帝开始,就常常以旅游作为出行的名头,实际上是以旅游这种形式去考察民情,感受民生,了解所游历之处的政治形势。一些著名的文人大家也都喜好山水,喜欢与民同乐,在感受山水风貌与民俗文化的同时,还能体察民生,时而写出一两篇惊世骇俗的文章来。徐霞客虽是文人出身,但由于他本来就没有入世的打算,所以也少了一些为民请命的热情。不过,通过徐霞客的笔述还是能够在《徐霞客游记》当中看到他在旅行当中对政治形势的体察。在当时社会,一般人对于云南、广西等一带的印象多为少数民族聚集,民风蛮横,是穷山恶水,是怪石嶙峋,处处都有着与中原地区颇大的差异,甚至在认知上认为他们的生活之处远不如中原城市的繁华,人民也都缺乏教养。在《徐霞客游记》的《滇游日记》中,他打破人们对这一地带固有的认知和偏见,不仅对当地的建筑物进行了细致地描写,还将自己进入其中后看到的人民生活、鸡犬相闻、村户错落、阡陌交通写入了日记,称其为“入滇第一胜”。这就从一定程度上刷新了人们对于这里蛮荒之地的印象,用真实的所见所闻,改变了滇的“民风蛮横与穷山恶水”,让这里的美成为世人所向往的胜景,改观了人们的固有印象。同时,徐霞客作为一名旅居者来到滇,也作为一名中原人深入到了边民的生活当中,他走进边民的居所,看到他们居住的茅屋,惊讶于边民衣着的简陋,侧面地反映出了边民生活的落后状况。同时也以体验者加入其中,了解到边民祖辈居于此地的艰辛与无奈,也感慨于边民的淳朴与善良。他的记录,真实且富有感召力,让人们看到了这里生活的实貌,同时也用宽容的心态接纳和包容不同于中原生活的边民习俗。他甚至在当地住民引导下拜访了土司,关心、了解当地人民的生活需要,得到了当地住民的欢迎和热情地接纳。《徐霞客游记》虽然不是议论民生政治的策论,也不是针砭时弊的要闻,但是却用最客观、真实的视角记录并观察着真实的人民生活,以参与者的身份关怀当地人民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人文关怀。通过平等的交流和融洽的对话,促进了中原地区与少数民族之间的沟通,也打破了中原居民与边民的生活隔阂,包容了文化差异的同时,尊重了少数民族地区的风俗习惯。从一定意义上来看,《徐霞客游记》仍然关注了政治形势,也体现了徐霞客自幼接受正统的儒家文化熏陶所体现出的人文情怀与天下一家的人文观。
三、古代民俗文化旅游多关注宗教传播
中国古代佛教、道教都曾有过丰富而辉煌的传播历史,根据其发源地、传播途径、理念等等的不同,又在各个地区有着较大的传播差异,一些年代,受到统治阶级的信奉与排斥,盛衰也呈现一定的起伏之势。徐霞客所在的明代,统治阶级崇尚儒学,到明后期,一些统治阶级追求修仙飞升,还有的追求长生,这些都与当时社会统治者的昏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徐霞客亲历了旅行游历当中途经的各大寺庙、道观,甚至对一些偏远地区的原始土著居民信奉的祭祀礼仪进行了观摩与参与,并将这些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这从一定意义上描摹了当时社会各个地区宗教传播发展的趋势和轨迹,关注到了当地的宗教传播。比如在崇祯十一年(1638)徐霞客游历大理时,就曾经数次盘桓于当地寺庙,受到静闻和尚照顾的徐霞客,接受了静闻和尚在弥留之际的遗愿,带着他的骨灰踏上了佛教圣地——鸡足山。相传,鸡足山在元朝时被称为九曲山,《明史·地理志》当中就有记载,“九曲山形似鸡足”,这里之所以被称为佛教胜地,相传是佛教由印度传入中国时,有传说佛祖释迦摩尼的大弟子就在此入定,这一地区在数次朝代更迭中庙宇不断被扩建,从最初的小庵堂,到后来的寺庙林立,据说清朝时期这一带的庙宇大小共计达到了三百六十余座,常年居住在此的僧侣达到五千人次[2]。正是因此,鸡足山与五台山、峨眉山、九华山、普陀山齐名,成为古代中国的五大佛教名山。徐霞客在日记中将自己游览鸡足山的经历准确详实地记录了下来。依据书中记载,徐霞客前后共分两次登上鸡足山,光第一次登山就停留了两个多月,前后游览了二十多座寺庙,也对各个寺庙之间的风景进行了描述记载。徐霞客第二次登上鸡足山,完成对最高峰天柱山的登高,并写下了《绝顶四观》的七律佳作,自上而下俯瞰整个鸡足山,感慨此处将人间风景尽收眼底。在徐霞客的旅行当中,每每遇到佛堂、寺庙、道观,他都要逛一逛,并且对一些寺庙的历史溯源阐述得清楚明白,他用笔记录足迹所到之处,将宗教的理念和由来讲述清楚,也让后来的读者人未到也能体会到宗教的发展和源头的典故,对佛教的传播和儒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他还关注到一些地区土司祭祀制度的混乱,一些偏僻之地礼法宗教顾及不到,往往存在制度的混乱,人们缺少礼法和儒学思想的管束,为统治阶级对偏远地区的管理提供了参考。徐霞客在游记中对各地的宗教信仰、道观寺庙的记载,为儒、释、道各种宗教在各地的传布情形,留下了历史的轨迹。
四、古代民俗文化旅游多关注少数民族的衣食住行
中国古代交通不便,文人旅行一般不会跨越太远的距离,一些书籍、典籍当中也鲜有对边民生活环境的介绍,尤其是对中原人来说,少数民族的生活令他们十分好奇,却又受到时间、空间等方面的限制,往往想了解却缺乏途径。在《徐霞客游记》中,就通过徐霞客的游历,为众多关注少数民族生活的人提供了依据。
根据《徐霞客游记》记载,明朝时期虽然有了“改土归流”政策的影响,让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增强了互通与共融,一些少数民族的衣着住宿与饮食习惯也发生了一些汉化改变,但是由于风俗习惯的不同,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非常勤劳,为了便于走路和劳动,他们仍然很少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大多仍然穿着便于行走的民族服饰,腰间往往用绳结固定,在发型上也依据不同身份和年龄作为区分,辫子的形态数量也有不同。“包髻”“巾帽”就是西南地区典型的区分男女性别的发髻。
《徐霞客游记》分析了西南地区少数民族聚集区的气候条件与当地适宜生长的农作物,由此得出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喜食稻米与杂粮的原因。根据西南地区各个区域之间的自然环境差异,不同区域的人民食用的食物也略有差别,比如:贵州、广西地区河流湖泊居多,因此形成了当地人喜食鱼肉的习惯,云南地区的原生森林较多,虫类多,且营养丰富,因此云南当地人往往会食用虫类作为美食。由于森林物产丰富,当地狩猎、畜牧业也比较发达,因此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的餐桌上总是能够见到鹿肉、羊肉,甚至还有鼠类肉制品的出现。时至今日,竹鼠仍然是当地独特的一道肉类美食。与此同时,由于特殊的自然环境条件,西南地区不乏各种山珍的出现,就连中原人视为珍贵药材的灵芝,在西南地区的山区也十分常见。为了提高保存的品质,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发明了有别于以往认知的各种加工方式,有的用来熏干,有的用来腌制,有的还可以榨油,甚至是用来风干、发酵等等,可以保存很久的时间,并且能够获得不同的味道。西南地区的人民好客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习俗,对于外来者,他们并不排斥,相反会拿出美酒佳肴作为款待,《徐霞客游记》中就有记载,当地人钩藤饮酒的习俗。由于云南盛产茶叶,当地也有悠久的茶叶文化。
在住宿方面,西南地区的人们根据当地特殊的气候与地理位置,寻找到更加适合生存居住的住房结构,为避免潮湿,当地人往往居住在竹、木结构的建筑物当中,这些建筑物呈现加高设置,目的是防潮,同时也有更好的采光。木结构的房屋一般是生活条件比较好的家庭居住,或者是在村落、部族当中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居住。当地也有瓦房,但是保存并不完整,在生活当中也并不具备地区优势,因此并不多见。
至于出行,受到当地自然地理位置和区域化环境的限制,西南地区大多是崇山峻岭,岭高沟深,因此走陆路的话十分耗费体力,也并不通达,无法使用交通工具。当地的水路十分发达,因此,人们出行主要是依靠水路,由于技艺限制,交通工具则主要采用容易就地取材的竹子编制而成,扎成竹筏便于行走于宽窄不同的水道,人们出行往往以此为主[3]。
《徐霞客游记》当中的人迹罕至之处,对于当代的旅游业发展而言已经不存在障碍。但在中国古代,旅游文化发展的异常艰难,正是有徐霞客这样以追逐自然,知行合一为目标的学者开道,才有了让世人可考的自然地理参考,也正是通过他的双眼,后世的人更多地看到了不同于中原地区的少数民族风貌。所谓的古代民俗文化旅游,不应该等同于今时今日的民俗文化旅游,它应当是及山水风光、宗教游历、体察民情、考察地貌、矿产发掘、民风民俗、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于一体的旅行游历,是不同于一般文人骚客所追求的避世隐居与休闲娱乐的,更强调的是如同徐霞客一般用毕生岁月踏遍万里山河,用足迹跨越迢迢疆土,用生命追逐知行合一的人生历程。正是有了徐霞客这样的学者,才让后世的旅游发展有了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