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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流行”到“固化”日源网络流行语的存续分析

2021-03-07刘紫英梁晨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1年19期
关键词:流行新词流行语

刘紫英,梁晨

(1.乐山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四川乐山 614000;2.乐山师范学院 党委宣传部,四川乐山 614000)

网络流行语即网络上流行的语言,最早起源于网民们的“键盘语言”[1]。早期的网络流行语在进入大众视野的时候被认为是一种新词,是以青少年为主体的互联网网民在电子邮件、BBS、即时聊天中使用的“键盘语言”,如“3166”谐音·さようなら·(日语“再见”)。这类简单的数字谐音流行语是为了网聊的便捷而产生的“网络新词”,其产生的随意性对网络有较强的依赖,很难在生活中存续发展下去。许文胜在研究汉语新词的引入中认为,文化借用是一个重要途径[2]。对他国文化的吸收和融合,使新词兼具他国文化和本土语言特色,是流行语最终能够存续并发展下去的重要特征。前述之不能存续发展的网络流行语虽曾经流行,但因缺少了汉字本身的魅力加持,而渐渐被遗忘。追溯日源新词进入中国,始于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中日文化交流的进一步扩大,越来越多的日源词被引入中国。进入21世纪,日本动漫游戏文化在中国流行并得到了广泛传播,更多的日源新词大量通过网络进入中国。李旖旎、徐敬宏分析了日源网络流行语在中国的借用类型和传播原因,认为日本动漫游戏产业是日源流行语深受国内青少年网民喜爱的主要原因[3]。宋佳从传播路径分析日源网络流行语在中国的传播方式主要是微传播,并提出了在跨文化传播中要警惕网络流行语的“语言贫乏症”,即过度使用网络流行语会使我们失去汉语原有的表达方式,因而建议要教育和引导学生拒绝非理性网络流行语的使用[4]。涂良川,胡海波对日源网络流行语在文化融合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并认为中华文化“各美其美” 的文化思维具有处理好文化自我与文化他我的独特方式,能够使文化他我在文化自我的前提下真正融入文化自我[5]。上述研究成果为我们今天审视日源流行语从“流行”到“固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202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将迎来50 周年,探究日源网络流行语从“流行”到“固化”的原因,对捕捉微传播下的中日文化交流,发现汉字融合外来词的独特方式,从而感知汉字所蕴含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有重要意义。

1 日源网络流行语的类型分析

在动漫游戏文化传入我国之初,日源网络流行语主要是直接借用动漫或游戏中人物的台词。如“KO”(来自日本的街机游戏“街霸”“拳皇”)用来表达“打败了某人”,这类网络流行语由于其产生的环境特殊,使用和接受人群范围狭窄,因而流行的范围也受到很大局限。近十年来,有媒体对每一年的网络流行语做了排序和梳理,以《咬文嚼字》每年公布的网络流行语为例,其中有不少是日源词,如2008年的“宅男宅女”,2009年的“秒杀”,2010年的“控”“达人”,2011年的“卖萌”“吐槽”,2013年的“逆袭”,2017年的“打call”,2018年的“佛系”,2020年的“凡尔赛文学”等都不同程度地展现了中日之间的跨文化传播影响力。除此以外,还有一些词虽然没有入选《咬文嚼字》,但却通过流行并存续下来,如“腹黑”“神隐”“入手”“美肌”“完胜”“民宿”“应援”“残念”“傲娇”“人设”等网络流行语已经渐渐融入了人们的生活,并固化成了日常用语。上述流行语的类型主要有以下几种。

1.1 原词音译

主要是指直接使用日语的读音转换成的词。如“马杀鸡”“卡哇伊”“雅蠛蝶”均是来自日源词中的音译,但“马杀鸡”稍有不同,是日语对英语“massage”(推拿、按摩)的音译。这类词语由于是直接通过音译得来,缺乏语言上的融合;因主要在青年群体中使用,传播的范围受限。

1.2 原词意译

主要是指通过日源词的意思创造出的流行语。如“伪娘”是通过将其日语中的含义转化为汉语中的字词而创造的流行语,类似的还有“羁绊”“傲娇”“吐槽”“治愈”。这类词在意译的过程中,被赋予了汉字表意的含义,在传播上更容易,使用更广,存续更好。

1.3 原词借形

主要是指日语中由日本人自己创造的汉字词,字形可以在汉语中找到相似的词语,但字义是由日本人定义,这类网络流行语和汉语并没有直接联系,只因在汉语中也可以找到相同的或相似的汉字来表达,故而流行。如“违和”日语“違和”读作“いわ”,是指身体上不舒服或不协调,在我国流行后,则用于表达事物与事物之间的不相称,不协调。后来被网民们加上了“感”,作为“违和感”,用来表达“不相容”。类似的词还有“逆袭”,多用于网络游戏中本处于劣势的主体成功进行了反击并获得了胜利,后被广泛用于个人身上发生的逆境中获取成功的励志故事。“毒舌”,一种说话的方式与处事态度,主要用来喻指那些言语流畅,用词恶毒的人,虽然说的不是脏话,但却句句能使听者内心抑郁、自卑、消极、失落。

1.4 古汉语借用回归

日语中的汉字来源于中国古代汉语,在经过了日语的语义发展后,又回归到中国,这类网络流行语的词义和用法或多或少地会发生改变。如“元气”,原本是中国古代道家的理念,后经过发展成了“元气说”“心气说”“元气自然论”“元气本体论”,传至日本后,在日语中逐渐发展成“元気”读作“げんき”,指精神上的朝气蓬勃,也指身体上的健康。“元气”在回归中国后起初在年轻人中流行,因而多形容年轻人有精气神,如“元气少女”,此时的“元气”的词义和用法已经不同于中国古代的“元气”。类似的词还有“忖度”“应援”“素颜”“远虑”等,这些网络流行语在经过回归之后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词义和用法上的变化。

1.5 字母词借用转化

日语中还有许多来自西方语言中的字母词,这类词在日语中以假名的形式存在,如“up 主”写作“アップロード”,主要是指在视频网站上发布视频文件的人,流行于视频网站Bilibili(中文译为“哔哩哔哩”)。这里的“主”是指视频的主人,即上传者。类似的网络流行语还有“打call”,“call”在日语中写作“アンコール”,是一个外来词,来自法语“encore”,原意是在音乐会中观众向演奏者大声叫喊 “再来一个”,是观众对演奏者精湛的演奏表示的赞许。在日本常见于演唱会现场的“应援文化”,是粉丝表达对明星的追捧。传入中国后,最开始是在演唱会现场,台下观众们随着音乐的节奏,有规律的以呼喊和挥动荧光棒的方式,与台上的表演者互动。这种方式与日本类似,后被年轻人形象地用“打call”来表达。“打call”在网络上流行后,逐渐被人们所接受,使用的范围也越来越宽泛,在正式的场合和主流媒体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2 日源流行语的传播路径分析

网络空间是当代青年表达自我意见的主阵地,在网络世界中,各类流行事件、公共事件、焦点热搜都会成为网络流行语的发酵、蔓延、扩散的重要因素。石立春认为,“青年群体依托网络媒介,以流行语的形式,对社会热点事件进行意见表达[6]”,这是互联网时代下青年的个性与自由表达方式。因此,网络流行语传播的主要路径就是通过互联网,但在当下的网络环境中,其路径还是有很大不同,并渐渐形成明显的分化。

2.1 中国主流媒体引入

主流媒体在介绍有关于日本的新闻时,会对其中的某些日源词做翻译,其翻译的过程就是新词引入的过程。如“安乐死”“便利店”“导盲犬”“过劳死”“绘本”“少子化”“人气”“写真”“研学旅行”“茶道”“料理”“封杀”等。这些词出现在主流媒体中,随着改革开放后中日之间的文化交往日益频繁,特别是动漫文化和游戏文化的交流,使这些20世纪80年代引入的日源词又重新获得了传播的生命力。如 “达人”“毒舌”“吐槽”“萌”“美颜”等网络流行语已经存续并逐渐融入了我国的语言体系中,被越来越多的人作为日常用语使用。主流媒体在媒体融合的进程中,为日源新词提供了更为广阔的传播空间,让这些词成了网络流行语。受众在接受主流媒体的传播内容时不自觉地就接受了日源新词,又通过网络传播出去,形成了日源网络流行语。

2.2 日本游戏文化的带入

日本的动漫游戏文化十分发达,从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风靡全球。进入中国后,动漫游戏中的专业术语或者人物语言被反复使用,提高了日源词的传播可能性。如“秒杀”就是日本的游戏中自创的词,指在极短时间内击败对手或在比赛的最后一刻击败对手。传入中国后被用于商品在极短的时间内销售一空,但在日本,并不会用来表达这一词义。因此,“秒杀”传入中国后,词义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因而得到了存续发展。类似的还有“御宅文化”,同样来源于日本游戏产业,并演变成了网络流行语“宅男宅女”。

2.3 日本文学和动漫文化的带入

日本的文学作品在中国受到青年人的追捧,如村上春树、东野圭吾、渡边淳一,而在动漫文化领域也有宫崎骏、尾田荣一郎、岸本齐史等作家深受年轻人的喜爱。这些作家在其作品中使用的词会被中国的年轻人通过网络传播出去,并结合自身的情境表达出来。如“钝感”,这是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用来表达自己对作品频频遭到编辑部退稿的不放弃。后这种表达方式被引入中国,成了“某某感”的流行表达,渐渐被人们所熟悉,衍生出了“获得感”“幸福感”“代入感”等词。

2.4 微传播的跨文化交流

微博、微信、微小说、微视频在青年群体中流行,通过这些渠道传入中国的日源词在经过中日文化之间的交流和融合后也成了网络流行语。如前述的“up主”“打call”都经历了这种传播渠道。再如“弹幕”,源自日本视频分享网站(niconico),经过国内视频网站bilibili 的引入后受到了青年群体的喜欢。大量的评论在屏幕上飘过,其效果就像是飞行射击游戏里的弹幕。随着中国国内的流行,这种形式被越来越多的群体所接受,并存续发展至今。

3 从流行到固化的原因分析

3.1 网络流行语的易传播性

语言具有传播性,网络流行语属于语言范畴,同样具有传播性。但在网络中,纷繁复杂的信息浩如烟海,要使其从流行到固化,必然要经历一个深度的传播过程,因此网络流行语应具备易传播的特性。在网络世界中,传播路径是畅通的、便捷的,而是否能通过传播流行起来,取决于语言的词义和音形是否易传播。以“入手”为例,作为日源词的“入手(にゅうしゅ)”原指得到,取得,购入。在传入中国后,其词义易理解,词形简单,易于传播,并渐渐固化为日常用语。

3.2 网络流行语的类比性

网络流行语在传播的中后期会衍生出新的内涵,这种方式即语言的类比性,由此类比出来的更多的新词扩大了网络流行语的流行范围,提高了使用率并被用来满足各种场合的交际。以“某某控”为例,“控”在日语中写作“コン”。“控”是一个接尾词,表示操纵、控制,后用来表示具有某种情结的人群,这类人群具有对某种事物不可抵抗的喜爱,并心甘情愿让其控制。在网络流行语中,“某某控”可以延伸到各种领域,如“甜品控”“奶茶控”“游戏控”等。这类流行语具有的延伸能力和类比能力使其传播更加容易,传播范围更加宽泛。

3.3 网络流行语的改造性

网络流行语最早流行于青年群体,流行于网络中,要使其从流行到固化为日常用语,必然要经历一个本土语言的改造过程,使其具有汉字的文化属性。如“腹黑”,日语写作“はらぐろい”,主要是指一个人表里不如一、阴险狡诈。“腹黑”传入中国之后,其意思被改造成了表面善良可爱,内心邪恶阴险的人,在词义的内涵上更加强化了将“恶”隐于“善”之中。同时也用来表达不显山露水,深藏不露,关键时刻让你落败的有计谋的人。

4 结语

中日文化的交流给日源网络流行语提供了传播的可能性,而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加速了日源网络流行语的传播和使用。在这个过程中,汉字对日源网络流行语的吸收、接纳、改造、融合,充分展现出汉字自身的博大胸襟和兼蓄存异的特质。可以说,日源网络流行语的存续发展受惠于汉字自身的普惠性和中国人对汉字所秉承的文化自信与开放包容。从流行到固化,日源网络流行语或许会经历几个时期,或许会经历多种变化,但究其根本是融合,而非替代。今天,同属于东亚文化圈的日本和韩国自古以来就深受中华文化的影响,但却都走在去汉字化的道路上。反观历史,这与汉唐盛世时期,两国对汉字的尊崇截然不同。从日源网络流行语在汉字中的流行到固化来看,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语言在传播与发展中自我革新,去粗取精。遵循这一规律,依托中国日益增长的综合国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汉字的魅力会闪耀在世界的舞台,并以其独特的形意,用更加开放包容、兼蓄存异的普惠性影响他国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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