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创立的内在逻辑、政治场域与革命精神
2021-03-07刘文沛黄洪凯
刘文沛 黄洪凯
[摘 要]传统中国专制王权下超稳定的政治结构因外族势力的冲击而走向解体,为应对帝国主义入侵以挽救中华民族,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孕育而生,并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取得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历史性成就。在革命、建设、改革的各个阶段,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坚守人民至上的初心使命,在不断走向成熟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念。探究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形态的政治特征、内在逻辑及革命主义精神,对认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特征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共产国际;革命精神
[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 1672-1071(2021)03-0000-00
中国共产党的创立是二十世纪初期中国历史的必然选择。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指出,1921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创立,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变,深刻改变了近代以后中华民族发展的方向和进程,深刻改变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深刻改变了世界发展的趋势和格局[1]。中国共产党紧紧依靠人民,在曲折中赢得胜利,为中华民族作出了伟大的历史贡献。探究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创立的内在逻辑,分析上海政治革命场域的空间特征及早期共产党人的革命精神,对认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特征具有重要意义。
一、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创立的内在逻辑
(一)阶级觉醒与现代群体意识崛起的政治环境
政治性组织团体的创建都有其历史必然性,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也不例外,它创建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下的中国,是近代中国历史与革命发展的多因素产物。19世纪中叶前,中国长期处于以封建地主经济为基础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体制下,伦理本位、地方自治等特点突出,小农保守意识较强,中央政权更迭变化体现出一种超稳定性的结构模式。基于此,传统中国直至近代,较之于同时期的西方世界,中国社会的阶级特征不甚分明,阶级差别模糊且缺乏现代群体意识,易陷入无组织状态的困境。西方列强以暴力侵略瓦解了长期形成的超稳定性社会结构模式,西方文化跨域渗入,中华民族政治意识尚未觉醒,仍然处于朦胧状态的狭隘视域加剧了中西冲突,中国各阶级的无数仁人志士努力探寻救国、图存、强国的方案路径,政治危机在与具有完整意识形态的传统中国文化的碰撞下,先进的知识分子还未意识到学习西方政治文化的紧迫性,尽管主张学习西方的技术、器物、军事工业、教育等,取得了较为客观的成绩,但拒绝学习西方的先进理论,在客观上致使当时中国在政治上更加落后[2]。
第一次世界大战客观上给予近代中国喘息发展的机会,北洋军阀割据时期,原有落后的政治体制已被拆卸,却未曾产生新的体制以实现制度接续,仅有私人军事力量在混乱之际维持短期的秩序与团结[3]296-297,南北两个中央的特殊局面表明辛亥革命后路径选择的不适应性。帝国体系瓦解后,现代国家建设亟需确立建设主体,西方资产阶级通过以理性为核心的启蒙运动构建了现代价值制度,同时依托工业革命的成果推动商品经济发展。不同于西方国家社会内生性的现代化路径,于中国而言,现代化是外生性的,需寻求现代化的主体作为建立现代化的支撑点,寻求新的组织力量以构建现代社会,而在革命动荡的社会条件下,在旧国家机器土崩瓦解的态势下,建构新秩序的重任只能落在各个革命性政党身上[4]158-159。
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近代中国的新生阶级,伴随资产阶级在辛亥革命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发展,中国的无产阶级也在不断壮大。19世纪中叶,中国早期无产阶级便出现在部分外国在华企业中,是中国近代最早出现的新阶级。孕育于特殊社会性质下的中国无产阶级,受到“三座大山”的剥削,成为受压迫最深的阶级,据1910年的史料记载,“中国纺织工人的工资只及外国同类工人工资的1/5乃至1/25”[5]1231,残酷的压迫增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性,在西方列强及本国封建势力等多重力量绞杀下,探寻救国图存道路的各阶级,或囿于阶级局限性,或由于自身政治力量弱小,难以也不可能领导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取得革命的胜利。旧民主主义革命下,资产阶级领导的为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的革命道路已然行不通了,昭示着中国革命必须有新的领导阶级,走新的道路[6]12-13。资产阶级的救国之路未能改变近代中国屈辱地位,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具有组织性和纪律性的无产阶级充分发挥自身的革命斗争性,在实践中不断学会运用工人运动、起义斗争、罢工等多种形式,逐渐认识到自身独立的阶级利益和使命担当。
(二)早期组织筹备期中国共产党人的政治动员
作为特定阶级利益代表的政治性组织,任何政党的建立都是渐进中伴随曲折的。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思想在中国广泛传播,先进知识分子重新阐述了阶级及阶级斗争的涵义,强调无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以及建立多数人对少数人专政的必要性,为中国无产阶级政党的建立提供了理论准备、阶级基础。因此在近代中国,“除了中国劳动者联合起来组织革命团体,改变生产制度,只有劳动团体才能够达到中国独立之目的”[6]54,革命的实践证明建立中国共产党有必要,且条件充分。
同时中国革命也得到共产国际及苏联的重视。1920年俄共远东局代表魏金斯基赴华分别同李大钊、陈独秀会面,共同商讨建立中国共产党组织的问题。同年5月,陈独秀、陈望道、俞秀松、陈公培等人在上海成立马克思主义研究会[7]。6月,陈独秀在上海老渔阳里2号,即《新青年》编辑部同李达、俞秀松、施存统等人商讨,决定成立中国的共产党小组,初步定名为“社会共产党”。1920年7月,陈独秀请张国焘向在北京的李大钊转达建立共产党组织重要性的意见[8],“1920年8月底,我回到北京,将与陈独秀谈话的内容告知李大钊,李先生表示赞成。第二天李先生便将表示赞成的信写好,情词恳切而确定,此后与陈独秀先生的多次通信,都是我与李先生共同商讨签名的”[9]104。
8月,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共产党小组在上海老渔阳里2号成立,陈独秀为书记,上海的共产党早期组织在当时承担着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的重任,起着中枢作用,并推动全国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的创建。到1921年中共一大召开前不到一年时间,包括北京、长沙、武汉、广州、济南等地的知识分子,及旅法、旅日的先进分子都相继投入到党的早期组织创建工作中来。1920年8月,在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成立不久,陈独秀便约见谭平山、陈公博、谭植棠商讨在广州成立共产党早期组织的事宜。在陈独秀与李大钊的不断沟通推动下,北京的共产党早期组织于10月正式成立。同年武汉、长沙的共产党早期组织分别在刘伯垂和毛泽东的主持筹划下成立,此后各地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蓬勃发展,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同时有计划地筹备正式创建中国共产党。
(三)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政治指导思想
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作为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前的特殊组织群体,对于中国共产党的诞生起着举足轻重的基础性作用。与中国共产党一样,中共早期组织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思想和行动指南,以工人阶级为基础,并将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作为奋斗目标。
由此可见,中共早期组织和党正式成立后的指导思想、目标使命等具有一致性,但两者仍存在差异,其概念须明确划分。概念划分不等同于割裂两者的关系,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与正式成立后的中国共产党是一脉相承的,党的早期组织是党在正式成立路径中的必经阶段。基于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现实国情,中国无产阶级在当时难以跨越早期组织阶段而直接在短时间内建立一个成熟的政党,中共早期组织的创立开启了中国共产党建党之序幕,对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和中国革命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提供了思想基础和理论准备,即确定了马克思主义的主导核心地位,培育了一批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为党的创立和中国的革命建设提供了人才支撑,同时团结工人阶级,提供坚定的阶级基础[10]。总之,中共早期组织对中国共产党的诞生提供了实践经验,起到了不可替代的过渡作用。
(四)共产国际对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的政治支持
“十月革命一声炮,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及中国的先进分子,使他们能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11]1471。十月革命向世界人民展示了无产阶级力量的强大和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性,极大增强了革命斗争的信心和勇气,中国激进民主主义者将目光从西方转向东方,从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转向了社会主义,进而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
相似的背景引起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重视。俄国共产党和共产国际派员赴华帮助中国革命运动的时间最早可追溯到1919年,“共产国际早期派员来中国,主要是以苏俄政府外交工作人员和华俄通讯社的代表身份来华”[12]。1920年共产国际成立俄共(布)中央远东局,主要负责联络中国、朝鲜、日本等东亚国家,根据魏金斯基的建议,远东局下设外国处,以处理和联络各国事宜,当得知中国五四运动的消息后,1920年3月,魏金斯基即刻访华同陈独秀、李大钊商讨建立中国共产党,同年6月,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马林到达上海[13]。
共产国际的支持使得当时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较低的中国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欧洲共产主义运动中改良主义思想的影响,一开始接受的便是科学社会主义,创建的是布尔什维克式的政党,因此不可否认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及中国共产党是以布尔什维克党为标杆、在共产国际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五)中国共产党早期独立自主的政治意识
对于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而言,自身力量弱小且在政治上不成熟,客观上使共产国际及苏联成为“老大哥”,同时出现了共产国际及其代表对中国共产党事事皆过问、甚至包办中国共产党内部事宜的现象。据记载,“从1923年到1927年的5年中,苏共中央政治局为讨论中国革命问题开过122次会,作出过738个决议,平均下来一年是147.6个决议,也即平均两天半一个。这么大量的决议、指示像雪片似的从莫斯科飞来,有的是直接给中共中央的,有的是通过共产国际的代表来指导中共中央的”[14],加之当时中国共产党人对苏联布尔什维克党各种经验的生搬硬套,不可避免地会给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和中国革命带来损失。
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以唯物史观为主,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陈独秀自思想上转向马克思主义开始,便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历史发展存在一定规律,人们在遵循客观规律的同时,必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因而任何“主义”都不是普遍适用的“教条”,而应与实际具体结合。陈独秀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已经蕴涵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获得独立政治意识必要性的认识,开创了唯物史观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先河,这种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包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提出者——毛泽东。
陈独秀在选择用马克思主义武装大脑的同时,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并不是某种教条,它指出的只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具体如何走,怎样走好,则需要靠我们自己根据实际情况而定。陈独秀曾说:“历史先生给我们指的仅仅是一条可走的道路,并未曾造好一条现成的路给我们去走。因为这条路上荆棘满地,障碍重重,我们努力开辟荆棘,扫除障碍,然后才可以通行。若是我们不去努力创造,只坐候历史的自然进化,那历史先生对于这种懒惰专想吃现成饭的人们是不会负责的。” [15]407-408只有具有独立的政治意识,沿着“历史先生”的正确道路,并结合自身实际情况,正确把握马克思主义同中国现实实践的关系,在尊重客观历史规律的基础上,正确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才能契合中国本土革命之需要,取得革命之胜利。毛泽东曾写道“先生有好处,也有坏处。过去我们就是由先生把着手写字,从1921年党成立到1934年我们就是吃了先生的亏,纲领由先生起草,中央全會决议也由先生起草,特别是1934年,使我们遭到了很大损失”[16]338-339,历史和实践证明,中国的问题只有中国人民自己最了解,“中国这个客观世界,是由中国人自己认识的,不是在共产国际管中国问题的同志们认识的。共产国际的这些同志就不了解或很不了解中国社会、中国民族和中国革命”[16]299-300。
因此,毛泽东认为“虽然有共产国际的支持和帮助,中国共产党的产生及其发展,乃是由于中国本身有了觉悟的工人阶级,是中国工人阶级自己创建了自己的党,即中国共产党”[17]27,而中国共产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等,都只有一个方向,至于如何才能搞得更好、更正确,那是在长期奋斗中得到的,是从几十万的中国共产党员、成百万的革命民众的流血牺牲中得到的”[17]430-434。
二、上海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诞生地的特殊条件
内外部条件推动中国无产阶级政党的形成,上海作为当时全国经贸最发达且产业工人最集聚的城市,在当时具备最适合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进行组织活动及正式创建中国共产党的条件和环境。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创立不可避免地需要分析上海在当时有着怎样的独特地位,对中国共产党的创立起着怎样的作用以致能成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和中国共产党正式诞生的首选之地,何以成为当时中国革命的中枢,承担起如此重要的历史重任。
(一)共产国际对上海的政治关注
共产国际的成立旨在团结世界无产阶级,支持和帮助殖民地及落后国家、地区实现民族独立和自由,正如毛泽东所说“共产国际对中国无产阶级、中国人民有很大的帮助,帮助中国无产阶级创造了中国共产党,共产国际有过很大的功劳”[17]418因此,共产国际的选择对中国共产党人的活动及中国共产党创立之地的选择都起着重要作用。
十月革命后,大批的俄国贵族、官吏等纷纷流亡至中国,多数选择居于华洋杂居的上海。伴随十月革命的胜利及社会主义政权的建立,俄国侨民中出现拥护社会主义政权的人,同时上海的旧俄驻外机构也随之被支持苏维埃政权的人所接管,这些组织和人员都是共产国际在中国顺利开展工作、以及与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联络的重要保障。据资料记载,最早肩负与中国激进主义者进行联络,帮助他们建立共产主义早期组织这一秘密任务的十几名俄国人中,有多名都将上海作为活动基地。
俄共(布)中央远东局于1920年派魏金斯基赴华帮助中国建立共产党组织,并在上海成立“第三国际东亚书记处”。同年7月,刘绍周作为“旅俄华工联合会”会长,在共产国际二大上就上海工人运动和马克思主义传播情况进行了说明。共产国际东方民族部将上海定为该部远东工作的临时活动中心,共产国际二大选出的执委会则提出将远东的工作集中于上海的“书记处”。1921年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马林抵达上海,就筹备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与相关人员商讨[18]。可见作为建党的首选地,上海为共产国际所青睐。
(二)产业工人力量的政治集聚
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中国国门对中国人民进行残酷侵略压迫的同时,又充当了历史不自觉的工具。作为最早开放通商口岸之一的上海,在内河、沿海港口、商埠的开放及铁路、电话通讯等一系列因素的推动下,西方资本主义列强以及中国的官僚资本家、民族资本家、小资本家等纷纷在上海兴办产业、投资建厂开矿,经济的迅猛发展使上海成为当时中国最大的工业中心和无产阶级的集中地。
伴随上海工业化及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发展,中国的产业工人、无产阶级在这里出现并不断壮大发展。1894年全国各通商口岸城市的航运、铁路、纺织、轻工业等聚集了当时中国绝大部分的产业工人,而上海便占总工人数量的46%[19]1202,较之于上海,作为中国政治中心的北京,其近代工业起步较晚,到1919年五四运动前,北京总人口约93万人,其中产业工人仅2万人左右,同期的上海,工业总产值占全国60%以上,金融产值占80%左右,产业工人近20万,占全国产业工人总数的17.9%,是同期北京产业工人数量的近10倍,如将交通运输工人、小资产阶级即手工业者包含在内,上海工人数近50万,占全国工人总数25%以上[20]176。
产业工人的集聚为中国共产党的创立提供了阶级基础,作为革命中最先进且唯一具有彻底革命性的阶级,无产阶级在工商业蓬勃发展的上海日益成长壮大,而中国一定会出现更多像上海这样的“资本主义财富和无产阶级贫困的中心,中国一定会建立这样或那样的中国社会民主工党”[18]。工人力量的日益壮大使得资本家加大了对工人阶级的压迫剥削,为了自身及家庭的生存和获得基本的人权,中国工人阶级开始进行反抗斗争,因而工人运动在上海快速发展起来。据资料统计,“从1879年到1894年,上海的工人罢工次数为9次;从1895年到1913年,罢工次数达到70多次,而同期全国工人总罢工次数为116次;从1914年到1919年,上海工人罢工次数高达85次,同期全国工人总罢工次数仅为100余次”[21]523。尤其在五四运动期间,上海爆发反帝反封建的大罢工、大游行运动,当时上海的纱厂、工厂的工人、商务印书馆的印刷工人等数十家企业工厂参加了罢工游行活动,五四运动的中心也因此由北京转向了上海,进而推动了全国各地罢工游行的风潮。
五四运动期间的罢工涉及各个领域,这也是一场工人阶级作为独立力量的政治斗争性质的运动,无产阶级成为自为阶级,也凸显了上海是当时中国工业化程度最高、产业工人力量最雄厚的地区,展现出以上海工人阶级为代表的中国工人阶级的革命斗争精神,表明上海具备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活动及正式建党的阶级基础。
(三)城市区域的开放与政治便利
1.自然地理环境优越
上海地处长江与中国南北海岸线相交所形成的“T”字形交叉点上,襟江濒海且腹地广阔,具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1843年11月,上海被迫开埠成为首批通商口岸,对外贸易迅速发展,进出口总额急剧攀升。由于上海处于沿海、沿江经济带的交汇点,是国际国内物流的重要转节点,同时,又居于对内对外两个扇形弧面所辐射的枢纽位置,河网密布水运便利。由此,上海對内可以与大半个中国进行水上贸易往来,对外可以远洋运输至世界各地,这种地理区位优势是中国华南其他沿海城市所不具备的。因此,在当时竞争力与开放性之强,也是中国其他任何城市所无法匹敌的。到20世纪初期,上海的四大航运系统(内河、长江、海运、远洋)已基本形成,为中国早期产业工人及先进知识分子的产生提供成长的沃土。
2.政治信息交流便捷
近代中国的电话通讯事业始于上海,源于租界。在政局动荡、战争频繁的年代,由于租界的存在,客观上使上海在政治上相对独立,远离战火而保持一定的稳定性,也使西方新闻市场将目光投到了当时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根据“连环同盟”的协定,远东地区被划为英国路透社的势力范围,随后很多报社在这里创刊。作为最早拥有电话机并使之成为通讯工具的城市,上海较之于其他地区拥有舆论引导、吸取先进思想、传播国人声音等方面的天然优势。1871年,上海、香港、欧洲接通有线电报后,电讯新闻开始登上中国报刊,国人能及时知晓重大新闻事件的发生。发达的电话通讯技术也有助于海内外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彼此联络,也方便与共产国际的联系,这对党的早期组织的创建和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3.政治思想革命氛围浓厚
“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22]311,上海是中国近代思想界开风气之先的思想理论的前沿哨所。甲午战争前,清政府所兴办的新式学堂大都分布于中国沿海地区,包括上海的广方言馆、南洋公学、上海电报学堂等,多彩开放的新式学习生活给当时的青年知识分子提供了思想交流、理性分析、形成共识的舞台。生活环境的改变,使接受新思想的青年知识分子渐渐摈弃了旧的生活习惯而融入新生活,在先进思想理论的熏陶及新观念的灌输下,他们开阔了视野也更新了思想,促使他们变革传统落后观念,转而接受更适合当时中国国情的价值思想,即马克思主义。
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缺乏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系统深入的了解,这个不足“就是党在思想上的准备,理论上的修养是不够的,是比较幼稚的”[23]273-275。其原因在于马克思主义思想传入中国的时间不长,且马克思、列宁的原著都是以英文的形式在西方发表的,中国早期知识分子能读到、读懂、读完的很少,故而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认识并不全面,他们未充分理解马克思主义革命的本质,甚至将非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思想混淆不分。由于环境和通讯的开放性,上海为翻译、宣传、解释马克思主义思想作出了重大贡献,在上海,《共产党宣言》《工团主义》《阶级斗争》等著作被翻译。同时,上海在当时具备其他城市所没有的条件以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讨论社会主义成为上海的常态。由于报刊通讯业的发展壮大,其时上海有300多种讨论社会主义的书刊杂志。上海对社会主义思想的宣传也受到了共产国际的重视和支持,在所有报刊中最重要的便是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该刊是宣传马克思理论,传播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刊物。得天独厚的思想环境推动了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成立,正如周恩来在回顾党史时所说,“一九一九年三月共产国际成立后,就派人到各国访贤,做工作,这里面最主要的人物大多都是在上海”[24]300-304。
三、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蕴含的革命精神
(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
五四运动促进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广泛传播的同时,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思想也在发展。以胡适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右翼主张实用主义哲学,从而否认和反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而以梁启超为代表的改良主义者,认为中国积贫积弱难以建立真正的无产阶级,不会实现真正的工人运动。在五四运动后初期,无政府主义思想获得较大拥护而与马克思主义相互争论[25]。先进知识分子重新阐述阶级及阶级斗争的涵义,强调无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以及建立多数人对少数人专政的必要性。直到无政府主义弊端凸显,马克思主义在克服无政府主义弊端并与中国实际不断结合后,才在中国革命中占据指导思想的地位。
1919年五四运动后,中国无产阶级以独立的姿态登上历史舞台,但囿于自身力量弱小和理论水平较低的实际情况,未能使马克思主义在当时成为人尽皆知的思想学说,但不可否认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从一开始便被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了。中共早期组织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導思想和行动指南,以工人阶级为基础,并将建设社会主义和实现共产主义作为奋斗目标。早期共产党人的理论水平较低是客观因素,是指囿于时间、条件和实践经验的不足难以获得丰富广泛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多处于表面而未能深入探究并与中国具体的革命实践有机结合,但是客观因素的不足并不意味着中共早期组织指导思想的偏离和落后,并不意味着中共早期组织可以摒弃马克思主义而探寻其他道路。相反,伴随革命的进行和理论学习的深入,客观上的不足终将消除,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的先进性、科学性、真理性将会愈加凸显而成为中国革命的制胜法宝,成为凝聚中国无产阶级、中华民族共识的纽带。
(二)广泛依靠人民力量的革命共识
近代中国各个阶级为实现救亡图存的努力皆以失败告终,除了没有科学的指导思想和坚强的领导核心外,其共同的弱点是没有良好广泛的群众基础。作为大一统的多民族国家,中华民族在民族危亡之际只有团结一致,以坚定的决心和顽强的革命斗争精神与黑暗势力抗衡,反对剥削与压迫才能取得胜利。
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孕育的新生无产阶级,受到资本-帝国主义和本国封建势力的残酷剥削,具有彻底的革命斗争性。地主阶级洋务派、资产阶级维新派和革命派等以实现本阶级利益为探寻救国道路的最终目的,因而远离群众甚至惧怕和排斥人民群众,人民仍然处于受剥削的“被统治”地位,这样的阶级不可能领导中国人民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历史重任。中国革命必须通过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不具有任何私人利益诉求的无产阶级,紧紧依靠人民,走新的道路,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华民族备受欺凌、朝不保夕的悲惨命运。五四运动后,中国先进知识分子认识到无产阶级领导与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目标最具契合度,选择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自己。因此,早期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宣传先进的思想,凝聚民族力量,通过构建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将人民群众团结在一起,形成实现民族独立的革命共识,为创建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提供理论支撑和群众基础。
中国共产党作为工人阶级的政党,不可能在没有任何群众基础、与人民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创立起来。屈辱地位使得中华民族的民族性愈加凸显,在外国资本主义的残酷压榨下,中华民族毫不畏惧,进行了无数次的反抗斗争。中华民族的凝聚力、人民群众的优秀品格便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创立的群众背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中国共产党紧紧依靠人民,跨过一道又一道沟坎,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为中华民族作出了伟大历史贡献。……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取得的伟大胜利,创造了人类社会发展史上惊天动地的发展奇迹,使中华民族焕发出新的蓬勃生机”[1]1-2。广泛依靠人民力量的革命共识是中国共产党百年来所取得历史性成就核心奥秘,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就是党和人民同甘共苦,团结奋斗的历史。
(三)坚持反抗斗争的革命路径
资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残酷剥削及本国军阀势力的腐败黑暗,促使中国早期先进知识分子呼吁改造社会,进而各地相继出现不同程度的罢工运动,其中1920年中国共爆发罢工运动46次,涉及四万六千多名群众参与,通过多次斗争运动,工人们要求结成彼此紧密联系的团体以方便联络[26]。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是工人阶级的政党组织,其坚定的革命斗争性源于无产阶级本身具有的革命品质。
由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在生产资料占有上的本质不同,注定无产阶级要遭受资产阶级的无情剥削和压迫,工人无产阶级在劳动实践中与资产阶级产生的矛盾冲突便使其具有较强的内生革命性。同时基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国情,中国无产阶级不仅遭受外国资本主义的残酷剥削和压迫,还会受到本国封建势力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中国工人阶级生活极度贫困,生命健康权也难以得到有效保障,故而相较于世界其他无产阶级,中国早期无产阶级的革命性更为强烈和彻底,只有选择彻底革命的道路,才能获得起码的尊严与自由。另外,中共早期组织最早在上海创立,当时在上海集中了近百万的产业工人,人数众多且呈集聚分布,因此中国早期无产阶级更易于团结一致而采取集体行动,具有较强的斗争性和革命性精神。总之,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所具有的革命斗争性精神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集中体现[27]。
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精神、使命初心是一以贯之的,“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28]70是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国共产党宗旨和使命的诠释。“党和国家的长期实践充分证明,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29]7。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共产党人的立身之本是坚定理想信念,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和对共产主义的信念,“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实现这一伟大梦想,需要中华民族共同为之努力”[29]36。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这是激励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前进的根本动力”[30]1。
四、结语: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历史进程,是党和中国人民用“鲜血、汗水、泪水铸就的,充满着苦难和辉煌、曲折和胜利、付出和收获,这是中华民族、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史上不能忘却和否定的壮丽篇章”[1]1-2。历史和人民选择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事业,中国共产党亦不负人民,始终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扎根中国大地,重视学习、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注重理论研究,领导中国人民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同时,强调组织纪律性,坚决抵制无政府主义思想对党的影响和侵蚀,从而克服组织中知识分子自由散漫的习气,提升中国共产党的战斗力和执行力。作为当时中国革命中枢的上海,由于其独特的历史性而集聚了众多先进知识分子和进步团体,共产党人便积极联络这些社会精英阶层,在群众中进行宣传,传播先进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推动中共早期组织及中国共产党的创立。
道不可须臾而离也,人民立场是中国共产党的立身之本,是党的道义制高点。世界上没有哪个政党能像中国共产党一样始终将人民的利益置于首位。如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中国共产党人更应认识到党创立之艰辛,坚守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继续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将党的长期执政作为一项制度安排,紧密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推动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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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铭 心)
(校 对:张劲松)
[基金项目]2020年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特别委托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体系的法制化研究”(2020MYB018);西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中国共产党百年党史研究”专项科研项目(项目编号)
[作者简介]刘文沛,西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政治学博士,710122;黄洪凯,西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40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