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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广社区营造的协商治理实践及其启示*

2021-03-05严嘉欢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议事协商营造

王 锋,严嘉欢

(1.湖州师范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2.浙江理工大学 法政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社区营造是20世纪60年代从日本兴起的一种社区实践活动和社区改造方式。具体而言,社区营造是指基于不同社区的区位环境、发展阶段、历史传统和现实特征,营造居民广泛认同和关切的社区公共议题,通过居民的有序参与和志愿协作完成社区自决和自治的过程[1]24-29。台湾地区于1994年开始提出“社区总体营造”计划,掀起了长达20多年的社区改造运动[2]13-17。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历了快速城镇化过程,房地产行业也随之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得以迅猛发展,目前几乎所有大中城市的老旧小区都进入需要更新改造的阶段。2017年12月召开的全国老旧小区改造试点工作座谈会强调,要充分利用共同缔造理念,在部分城市开展老旧小区改造试点,探索老旧小区改造新模式。2018年3月召开的全国老旧小区改造工作座谈会再次强调,要抓好“共同缔造”,发动群众共谋、共建、共管、共评、共享,建立长效管理机制。2018年,“老旧小区改造”首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报告强调有序改造老旧小区、“城中村”,鼓励和支持加装电梯,完善各种配套设施。2019年、2020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再次强调要进一步推进老旧小区改造和更新。

在此背景下,运用城市更新与社区营造的理论方法来改造城市老旧小区,全面提升城市发展质量和市民生活品质,已成为现代城市建设的新趋势和新潮流。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社区层面,借助专业力量制定社区发展规划,积极动员广大社区居民参与社区治理,投入各种资源改善社区居住环境,鼓励孵化各类志愿社团,共同营造诸如“美好家园”“社区花园”“缤纷社区”“睦邻社区”“美丽楼道”等社区共治形态,已成为推进社区营造和城市更新的普遍做法[3]3-4。本文在对相关文献进行简要回顾的基础上,梳理了北京、上海和广州的社区营造实践,特别剖析了北京清河街道的“新清河实验”、上海周家渡街道的“标准化样板居民区建设”和广州的旧城微改造等成功实践模式,以及这些实践案例中所采用的协商治理具体做法。最后,结合北上广的实践经验,针对城市社区营造提出具体启示与建议。

一、相关文献简要回顾

当前国内外关于城市社区营造和社区治理的文献较多,但直接涉及社区营造和微改造民主协商的研究文献并不多。比较典型的研究视角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从社区自组织视角探讨社区营造中的民主协商。曹飞廉、万怡、曾凡木通过两个社区营造实验点的自组织参与社区议事协商过程的实证研究,认为社区协商的本质在于行动,自组织的执行力是社区协商的关键[4]121-131。余华以杭州良渚文化村为例,考察了社区营造中的协商空间构建及地方归属感的形成问题,并从房地产商的公共空间规划到业主用行动营造的社区公共性的过程探讨中,提出商品房社区营造与发展需要充分发挥业主的积极性、主体性与参与性,需要包容与理解社区协商空间中人们的抱怨、讽刺与批评,将嘲讽化为积极思变的动力,充分尊重大多数业主的意愿与需求[5]19-26。

二是从社区文化建设视角探讨社区营造和微改造的公民参与。黄词捷认为成都崇州通过优先挖掘在地文化故事“唤醒”社区乡愁记忆、选拔在地乡贤领袖“引导”社区文明风尚、孵化社区志愿组织“激发”社区集体行动等举措,有效实现了社区治理[6]86-91。闵学勤主张如果从空间更新和美化、地缘文创和再造以及居民参与和行动等方面持续推进社区营造,不仅可以创建社区的公共美好生活,同时也会为所谓移动互联时代“公共人的衰落”提供反面佐证[7]55-62。

三是具体介绍公民参与社区营造和微改造的经验做法。如蔡杨基于诹访市“社区营造”活动的考察,总结了日本社区参与式治理的经验及启示[8]41-45。王本壮以台北市新竹县竹东镇社区为例,概括出民众参与式社区规划中冲突管理的五项技巧[9]42-47。于海利分析了台湾地区社区营造中多元主体的互动机制,总结了台湾地区社区营造中社区组织的发展和参与的成功经验,肯定了社区组织对提升社区居民的积极参与意识和共同体意识的觉醒具有重要作用[10]58-64。

综上所述,已有相关文献侧重从社区自组织、社区文化、社会组织(志愿组织)和公民参与等维度研究社区营造的协商参与主题,但未充分重视专家学者参与、基层党组织引领等因素在社区营造协商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多元主体之间的协商制度、方式与流程,也较少涉及北上广等一线城市社区营造中协商民主实践模式与经验分析,而这正是本文所要着重探讨的问题。对社区营造成功经验进行总结和提炼,有助于将其在更广的范围进行推广和借鉴。此外,基于北上广一线城市有效实践的协商民主模式研究,亦能进一步丰富现有的协商民主理论内容。

二、北京社区营造的协商治理实践:以新清河实验为例

2012年,北京出台《关于印发〈北京市老旧小区综合整治工作实施意见〉的通知》,启动1990年之前建成的老旧小区综合整治和改造工作。2016年北京又在中心城区和通州区选取了10个小区,启动了新一轮老旧小区综合整治试点工作,整治内容主要包括加装电梯和架空线规范梳理及入地、增设停车位、节能改造、上下水更新等。2018年北京出台《老旧小区综合整治工作方案(2018—2020年)》明确要求建立健全老旧小区治理体系。2020年发布的《关于开展危旧楼房改建试点工作的意见》明确了危旧楼房改建被纳入老旧小区综合整治范围[11]。在此期间,北京社区改造和社区营造取得了明显成效。下面以“新清河实验”为例,阐述北京市社区营造的协商治理实践模式。

(一)新清河实验的概况

清河街道位于北京市海淀区东北部,下辖29个社区,占地面积约9.37km2,常住人口约14.5万,属于典型的城郊型地带。新清河实验始于2014年2月。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李强教授领衔,组建了涵盖社会学、建筑学、城市规划等学科的跨学科课题组,在清河街道所辖社区开展基层治理创新实验。为了与1928年由燕京大学社会学家杨开道、许世廉主持开展的清河实验区别开来,本次实验被称之为“新清河实验”。该实验至今已持续开展六年多,目标在于激发社区活力,促进公众参与,强调多元主体的协商治理和居民的自我治理,实现街区在公共服务、公共空间和环境整治等方面的全面改进和提升。新清河实验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社会再组织系列实验,具体包括居委会议事委员实验、物业管理实验与社会组织实验;二是社区提升系列实验,具体包括社区空间改造实验和社区民生实验。课题组主要围绕商品房社区、混合型社区和老旧社区三类三区分别选取典型社区开展上述实验的试点工作。

1.社会再组织系列实验

该系列实验首先针对居委会议事委员展开,通过民主选举议事委员,并将议事委员纳入居委会,增加居委会组成人员的数量,以扩大社区居委会的代表性。2014年底至2015年初,在清河街道的三个社区试行差额选举议事委员,从55名社区骨干居民候选人中选出34名议事委员,定期围绕社区公共事务开会讨论。目前,已在六个社区建立了居委会议事委员制度。物业管理实验,主要是指由街道相关科室负责辖区物业管理的统筹协调,指导业委会,监督物业服务等事项,试行“社区治理指导中心+物业服务企业圆桌会+业主委员会联席会”制度。在社区层面,通过试行“社区议事委员会议+业主委员会+环境和物业管理委员会”制度,厘清和协调议事委员、业主委员会和物业公司三者关系。社会组织实验主要是指成立“社区提升与社会工作发展中心”这一社区服务类社会组织,主要负责“新清河实验”日常工作的推进[12]175-182。

2.社区提升系列实验

该系列实验主要包括社区空间改造实验和社区民生实验。实验试图通过议事委员带领居民围绕社区提升议题进行民主协商议事和决策,初步拟定以居民需求为导向的社区提升议案,再经由课题组整合相关专业的专家、设计师等技术资源,进一步完善议案并付诸实施,并要求居民参与监督,由此实现社区改造和提升[13]99-101。社区空间改造实验主要是试行社区规划师制度,努力将社区改造的专业性和社会性有机结合起来,发动居民参与社区改造规划决策及规划成果管理与维护。目前已完成毛纺南小区中心广场改造、阳光社区三角地空间改造、社区花园建设、清河街道生活馆建设和社区地下空间改造等项目。社区民生实验主要是指推进提高社区民生服务水平的项目,包括增加老年服务驿站、老旧小区楼房加装电梯、增设机械立体停车设施等[12]175-182。

(二)新清河实验中的协商治理实践

在新清河实验中社区居民被组织和动员起来,积极参与社区治理的协商与决策,这得益于议事委员制度的有效实施、相关协商议事机制和协商议事方法的灵活运用。

1.议事委员制度

议事委员制度通过在居委会层面新增议事委员,定期开会(一般每半月召开一次,也可临时召开),讨论社区公共事务,集中反映居民意愿,主动参与社区集体决策。议事会一般由社区居委会主任主持召开,议事议题通常经由事前的居民需求调查予以确定。议事委员在调查摸底基础上提出方案和意见,并参与议题最终表决。表决时,如果意见出现较大分歧,会上未能做出决定的,会后要继续调查分析和商讨,并再次举行复议。根据会议内容需要列席会议的其他成员由社区居委会主任决定,通常还要做好会议记录[13]99-101。

2.协商议事机制

议事委员制度确定后,新组建的居委会开展的首个议题为“社区公益金的使用”。该议题的讨论和实施均在街道职能科室指导下完成。新组建的居委会具体负责培训及组织居民开展协商议事,构建程序化、规范化的参与式协商机制,并以此议题的协商讨论为契机,构建和完善社区日常的议事协商机制。街道对社区的协商议事活动给予大力支持和资金激励。对那些经过居民充分讨论协商,且居民认可度高的项目,街道将给予更多资金的支持。当前,社区日常的议事协商机制已基本成熟,具体协商机制流程如图1所示。

图1 清河街道社区协商议事流程图

首先,由议事委员收集楼栋居民的各种诉求和意见,形成楼栋决议;其次,由居委会议事会例会讨论楼栋决议,并厘清所涉问题归属职责,厘清其到底是居委会的职责,还是居民的责任,抑或物业或其他职能机构的职责;再次,如果是物业或其他职能机构的职责,需要召开联席会议,邀请多方一起开会协商讨论;最后,议事会例会和联席会议协商、决议的信息要及时反馈给居民。通过协商议事机制,社区解决了规范停车、环境整治、公共空间改造等五十多件日常管理问题[14]106-113。

3.协商议事方法

在新清河实验中,课题组针对不同的议题,灵活运用不同的议事方法进行协商。如在阳光社区的改造和整治方面,课题组采用了哈里森·欧文教授创立的“开放空间”技术,由社区党组织、社区居委会、课题组共同组织召开了两期“开放空间”协商会,包括议事委员、原有的居委会成员及其他70余名热心居民共同参与。“开放空间”技术强调,每位与会者可以在主题范围内提出自己关心的问题或需求,并在不同参与者之间形成关注并致力于解决同一问题或需求的小组,在既定规则下开展小组讨论,最后应用民主参与方法选出大部分参与者共同关心的话题组建实施小组,并制定行动计划。该协商议事方法在促进公民的参与度、确保参与的平等性、实现需求的可诉性以及协商共识的可达性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15]55-71。两期“开放空间”协商会共征集到74个社区提升事项,经过参会居民的民主投票表决,选出其中5件最迫切需要改造的事项,分别是南里活动室建造、自行车棚建造、北里垃圾楼建设、改善社区绿化环境、文明养犬。经过小组协商最终得出五组解决方案[16]56-63。此外,在清河街道公共空间改善项目中,采用了主题沙龙研讨会、网络“有奖征集”等线上线下多种协商方法,广泛征求公众意见并借鉴专家观点,最终确定改善方案[17]65-70。

三、上海社区营造的协商治理实践:以周家渡“标准化样板居民区建设”为例

周家渡街道地处浦东新区西南部,北邻世博园区,辖区面积5.52km2,下辖32个居委会、76个居住小区,其中老旧小区占比高达73%,亟待更新改造。2017年底,周家渡街道决定全面实施“美好周家渡街道”小区改造战略计划。街道从各社区申报的改造方案中评选出2个综合性样板居民区试点单位和14个专项试点单位,并将其确定为2018年度的中心工作来推进。但随后创建综合性样板居民区试点工作遇到了瓶颈,街道和社区均不知应如何具体操作实施。2018年5月,周家渡街道与复旦大学唐亚林教授领衔的涵盖公共管理、城市规划等多学科团队开展合作,实施街区的整体治理试验建设。之后,街道召集试点单位的云台社区居委会、业委会和社区居民,与复旦专家团队举行多次协商会议,最终拟定了各方均满意的实施方案和操作计划。

在云台社区的整体治理试验区建设中,专家团队尝试将协商治理贯彻到建设全过程。如在动员准备阶段,主要运用居民代表大会、听证会、座谈会、议事厅等多种协商议事方式开展深入宣传和广泛动员。在拟订方案阶段,通过运用“居民推选+随机抽样+社区协商”的综合方法从社区居民中选出40名议事员,同时运用罗伯特议事规则,让议事员在会议上充分发表意见、协商讨论进而达成共识。基于议事员协商后的共识意见,专家团队设计出具体营造规划方案,并再次召集议事员代表对该营造规划方案进行投票表决,以确定最终方案,并提交街道决策。在施工建设阶段,组成联合监督委员会(由居民代表、居委会、街道方、专家团队、施工方等组成),负责调解施工过程中居民与施工方的矛盾、监督施工进展和质量、收集汇总居民意见及营造规划方案的调整等事项。在后期维护阶段,监督委员会转化为长效维护小组,具体负责社区新建基础设施的日常管理和长效维护[18]84-96。

经过近1年时间,周家渡街道社区营造取得显著成效,社区面貌焕然一新,广大居民的参与度、认同感和满意度得到极大提升,其“标准化样板居民区建设”入选“2018中国(上海)社会治理创新实践十佳案例”。其成功经验主要在于联合试验团队形成了社区营造“六阶三十条”总体方案,即将整个社区的营造过程分成党建引领、专家咨询介入、居民参与、社区协商、小区营造、绩效评估六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按照一定的步骤和程序逐次推进,并在实践中严格遵循、有效检验,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社区营造模式[3]66。

该总体方案坚持党建导向、需求导向、问题导向、参与导向、协商导向、结果导向六大发展导向,努力构建街道党工委领导、街道办事处负责,专家咨询、居民参与、社区单位协同、标准化智能化制度化保证的社区治理体制。该总体方案较好地将专家的专业知识与社区居民的本土知识有机结合起来,同时也将罗伯特议事规则这一协商方法运用到社区营造之中,取得较好的协商结果。本文主要列出了专家咨询、居民参与、社区协商、小区营造这四个阶段的主要任务和工作流程,从中可以看出,在专家的指导下社区居民有效地参与社区营造的规划、决策,以及营造成果的长效管理与维护等公共事务。

一是专家咨询的主要任务和工作流程。具体包括:(1)收集小区基本情况(行政区划、建立情况、面积、楼组、户数、人口、年龄、党支部、物业、业委会、居民老龄化状况等);(2)整理小区以往来自各条线以及辖区内各单位的资源、平台、项目、基金,以及各类社会组织活动情况;(3)准备小区地图(专业测绘图);(4)标出小区公共区域(自然开放交往场所)、公共设施(生活服务场所、水电煤电子基站等)与公共单位(幼儿园、中小学、其他单位),从小区主进口开始,按照顺时针方向,编号排序;(5)形成重要生活服务设施布局图。

二是居民参与的主要任务和工作流程。具体包括:(1)确定主办方和参与人员(随机选定或自我推选或协商制定参加人员,以楼组为单位随机选定);(2)制定发言规则(确定主持人,确定发言时间、做好时间控制,初始发言三分钟,不重复表述,不讲套话,不插话,不跑题,主持人可以打断跑题者);(3)协商讨论事项(动议提出、议题确定);(4)发表讨论意见;(5)追加动议(属于全新建议,得到主持人允许后再站立阐述新的理由);(6)投票(可记名亦可无记名);(7)公布投票结果;(8)将讨论结果由参会人员带回家再思考(征求家人意见与邻居意见)。

三是社区协商的主要任务和工作流程。具体包括:(1)将讨论结果分别提交家庭小党校、社区居委会、社区党支部、街道办事处、街道党工委、区域化党建委员会等讨论,各自提出反馈意见;(2)再次开会集中讨论反馈意见(方法同“居民参与”);(3)形成二次共识结果;(4)将二次公示结果提交专业营造团队再次完善,并由街道党工委进行最终方案决策。

四是小区营造的主要任务和工作流程。具体包括:(1)专业营造团队提出小区整体营造方案(整体方案、推进进度、预算费用、预期效果);(2)成立由各方参与的小区营造监督委员会;(3)专业团队正式开始小区营造;(4)以党小组为核心,根据营造节点位置,就近划片成立监督小组,让居民随时参与监督,在社区营造任务完成后,各监督小组就地转化为志愿维护小组,形成志愿维护长效机制;(5)宣传小组全程记录小区营造进展情况[3]72-78。

四、广州社区营造的微改造及其协商治理实践

广州的城市社区营造始于2009年实施的“三旧”改造政策。2015年,广州成立“城市更新局”,专门负责城市社区营造和更新业务,同时开始创新改造方式,探索社区“微改造”(1)微改造是指维持现有建设格局基本不变,通过局部拆建、建筑物功能置换、保留修缮等方式,优化区域功能,提升人居环境,激发老城活力。模式。随后《广州市城市更新办法》及相关系列文件陆续出台、实施。2016年,广州在全国率先开展老旧小区微改造工作,并成为2017年国家首批老旧小区改造试点城市。2018年广州城市更新年度计划共包含428个正式项目,其中,微改造项目422个。依据2019年城市更新年度计划,全市共有232个微改造、旧村改造以及旧厂整备项目,总投资约70.05亿元。据统计,截至2019年3月,广州全市正在推进老旧小区微改造项目696个,占比89%,安排市财政资金16.4亿元。

广州在社区营造的“微改造”过程中,注重积极发动民间力量,采用跨界众筹等运作模式。由于年老破旧的城市街区或者建筑集聚的大多是弱势群体,关注弱势群体的生活需求是城市更新工作不可忽视的一项任务。在广州城市更新各类改造项目中,通过社会各方的资源力量与公益服务,以社会跨界合作的方式,发起人就不同个案的需求成立工作坊,室内设计师、心理咨询师、创意工作者、影像人等各界人士与志愿者均可参与方案讨论。在方案制定过程中,注重从当事人角度理解其心理需求及空间需求,并保证落地实施。其改造物资可通过微信平台募集,资金主要来源于工作坊成员、网友及企业捐助。同时,搭建多元的公共参与平台,充分调动权属人的积极性,吸引各种社会力量广泛参与[19]。概括而言,广州市微改造过程中注重协商治理实践,如设立居民咨询委员会,推广实施城乡社区议事会制度和社区规划师制度等。

(一)居民咨询委员会

广州越秀区仰忠社区属于老旧小区,该小区较早试行居民咨询委员会模式。2017年小区被纳入广州社区微改造计划,改造工程涉及社区面积50 000m2,惠及居民2 000户左右。该社区更新改造工作于2017年底完成,并于2018年1月通过验收。该社区营造的特点之一在于,改造之初成立居民咨询委员会,充分吸取居民改造意愿与要求,发挥居民自主性。该委员会主要由居民代表、楼组长、社区党员和社区热心居民组成。委员会的主要职责是宣传动员、收集居民意见并协调居民意愿。如在改造中,有些居民在牵涉到个人利益而对改造工作产生抵触情绪时,咨询委员会人员会通过反复交谈,使项目在征得所有居民同意的基础上顺利推行下去[19]。居民咨询委员会的广泛协商和沟通,为社区改造的成功推进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二)城乡社区议事会制度

广州自2013年启动推进城乡社区协商共治平台建设以来,已建成城乡社区(村)居民议事厅2 424个,建立了较为完善的城乡社区议事会制度。在城市社区,议事会成员包括社区“两委”干部、专业社工、社会组织负责人、物业公司代表、业委会成员等代表。城市社区微改造过程中,充分发挥社区议事厅的协商议事制度,取得了明显的社区改造及治理绩效。依托居民议事厅,通过社区、楼栋、片区等分层协商议事,各社区就微改造、社区消防、社区安全等重大事项,广泛协调群众意见,解决各类问题6 000多件,有效化解社区矛盾2 052宗,为外来人员服务3 283件,旧楼加装电梯728部[20]。

(三)社区规划师制度

广州城市规划编制研究中心与市规划协会合作,于2018年4月发布了《广州市社区规划师报名的通知》,公开征集社区规划师。共收到来自30余家规划设计单位、高校、社会团体的报名回执,在全市范围内征集近200名社区规划师。按照自愿报名的原则,社区规划师可以依照自身兴趣、工作或居住地选择长期跟踪服务的街道。社区规划师的来源多元且广泛,有规划管理者、规划编制工作者,还有高校师生及热心城市规划工作的市民等。广州部分区、街道已经开展社区规划师实践,全程参与“项目发起—确定目标—基础调研—初步方案—协调程序—采取行动—经验与反馈”[21]。社区规划师长期服务社区,收集和吸纳社区居民的意见和建议,并与自己的专业知识相结合,探寻社区改造的最佳路径和方法。

五、北上广社区营造协商治理实践带来的启示

通过对北京新清河实验、上海周家渡“标准化样板居民区建设”和广州微改造模式等典型案例的梳理分析可知,这些城市社区营造的成功离不开有效的协商治理,虽然协商治理的形式多样,但本质上都是动员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社区改造和治理,注重将专家的专业知识和公众的本土知识有机结合,实现社区营造的科学性、民主性及和谐性相统一。具体而言,北上广一线城市社区营造的协商治理实践给我们带来以下几个方面的启示。

(一)社区营造最重要的目标是实现社区自治

社区营造不仅仅是更新社区的环境和公共空间,更重要的是通过基层社区治理创新,真正实现社区居民共建、共治和共享。即社区营造以激发社会活力、推动社区自治能力建设和实现社区共建共享共治为目标,注重以社区为主体的意识培育和能力建设。新清河实验和周家渡“标准化样板居民区建设”在设计之初,已经考虑到了如何激发和培育社区居民自治能力的问题,并采取了多种有针对性的措施,如增设议事委员和社区营造监督委员会、培育社区社会组织等。广州的社区微改造则通过实施城乡社区议事会制度,培育社区居民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管理和决策的主体意识和能力。

(二)遵循科学有序的协商议事规则和方法

协商民主的科学程序有利于保证社会各群体在协商中相互理解,从而把社会民主需求科学化地表达出来,形成最终的决策认同。北上广一线城市在社区营造中非常重视遵循协商民主的科学程序和议事规则,使协商民主的治理功能得到深度结合,从而为社区营造和治理提供一个高效、科学、民主的呈现载体。如新清河实验中,事先对议事委员和部分居民代表开展议事流程及规则等方面的培训;建立议事委员例会制度,并在具体实施的“社区服务民主协商讨论会”中引入美国专家哈里森·欧文发明的“开放空间”会议引导技术,用于征集居民意见选题,然后经过参会居民的民主投票决定最终改造事项。上海周家渡案例中涉及的协商治理模式,主要采用的是“罗伯特议事规则”所界定的协商会议,泛指采用“通用议事规则”来运作的会议,比较类似中国当下各种形式的座谈会和代表会。

(三)强调跨学科协作与协商

社区营造涉及社区公共设施更新、公共空间再造、建筑物重建或翻新,以及社区公共事务治理创新等。因此,社区营造不仅需要政府的主导、社区居委会和业主委员会及全体居民的参与,还需要来自专业人士的指导和帮助,特别需要来自公共管理学、社会学、建筑学和城市规划等跨专业团队成员的共同协作。新清河实验特别注重将空间规划与社会治理相结合,关注规划干预和社会再造两者的互动过程。由清华大学李强教授领衔的团队成员,就包含了社会学、城市规划和建筑学等不同学科专业的教授和博士硕士生;上海周家渡案例同样得到复旦大学专家团队的设计指导,该团队主要由公共管理学、城市规划和建筑学等不同学科教师和学生组成。广州的城市微改造也同样得到了不同学科组成的专家团队的指导。

(四)采取长期专家陪伴式工作方式

不同于一般的项目外包方式,新清河实验中的专家团队与街道社区已结成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专家们协助拟定发展战略,提供咨询建议、专业支持,帮助推动社区能力建设、社会组织孵化和示范项目实施等,旨在推进地方的可持续健康成长。新清河实验中专家参与营造的时间较长,截至目前已有五年多。上海周家渡案例中复旦大学专家组参与指导的时间也已将近一年的时间。广州的城市微改造项目中,专家指导时间的长短主要依据项目进展程度而定,短的半年至一年,长的则需要二至四年。

(五)普遍运用参与式社区规划

社区营造的关键一环是做好社区营造规划。北上广的共同经验表明,成功的社区营造得益于参与式社区规划设计,因为参与式社区规划可以融合个体化参与的主动性、自组织参与的民主性,以及组织化参与的实施性三方面优势。参与式社区规划是以参与为核心的社区规划,坚持以社区作为规划的主体,以物质性公共空间的改造提升为抓手,以人的生活环境和生活品质的提升为核心目标,关注规划设计和实施过程中社会与空间的相互生产,实现社会性公共领域的培育和社区共同体的建设,切实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进程。主要工作内容包括通过多元主体参与协商,围绕社区公共空间功能提升与形式优化,包括活动广场改造、绿地整治、楼门美化、地下空间再利用、社区花园共建等,从议题提出、方案策划、方案实施到运营维护的全过程均充分吸纳社区相关利益主体参与,既改善了社区人居环境和公共空间品质,又促进了邻里联结和社区归属感的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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