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写《航天元勋王希季》
2021-03-01施立卓
一
我第一次听到“现代化 ”三字,是在1954年12月12日召开的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周恩来《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新概念,即“要在20世纪内,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但對这句话提到的“现代化”的真实含义,和我一样当时的一般老百姓并不一定都能了然。那个时候,人们普遍向往的理想现代化前景就是 “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生活。
我对现代化的进一步了解则源于一份讲话记录稿具体而新颖的解释。
1985 年,大理州科委的一位领导,给《大理文化》送来一篇写在信笺上的手写稿,说这是他们请的一位专家在讲座上题为《大理州如何加速现代化》的讲话记录。
讲稿写道:“世界的新技术革命对我国、对我们自治州都是有影响的。目前,发达国家已经进入到了信息社会,但我们还尚未完成上一次的产业革命,现在又面临这一次新的产业革命。而我们大理白族自治州则只能说才刚刚开始进入上一次的产业革命。这样说,似乎使人垂头丧气,其实这是没有必要的。许多经济学家、未来学家、技术专家,经过研究提出:发展中的国家可以超越某些传统技术的发展阶段,直接采用现代新技术,以比较快的速度进入现代化。联合国讨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问题时,也明确地指出这个观点。我认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不仅要在技术和工业方面,而且还要在所有方面充分实践这一观点,来加速现代化的进程。因为现代化不单是工业、农业,还有科学技术和国防、管理、教育等等,就是用在农业、旧工业(夕阳工业)的改造上也同样如此。为此,他给家乡大理的发展提出了四条建议。他说:
“一个地区想直接采用新技术,必须结合本地区的资源、现状和技术力量等具体情况,不能好高骛远,但也不要认为高不可攀。
第一,以电气化为目标,提高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水平。如果我们吃、穿、用、行都实现电气化,那么大理州就可以变成一个先进的地区,同时工业化的某些弊病还可以避免。这方面大理州有条件:首先是水电。滇西的水力资源非常丰富,但现在被开发利用的只占百分之几。如果大、中、小、微并举,我们可以搞几十万千瓦的大电站和几万千瓦的中小型电站,水头很高或只有一两米都可以利用。把水电变成电能,搞电气化,这是工业化的更高阶段。其次是太阳能。大理州的太阳能得天独厚。全国平均每年每平方米有120千卡光能,而大理州则有140千卡,优于其他地区。日照好,散射少,空气污染小。太阳能利用好了,不但节约很多劳力,还保护了森林资源和生态环境。第三是生物能,也就是用沼气煮饭、烧水、照明。千万不能走先烧煤,然后发展煤气的路子。要跨过煤和煤气,直接搞电气化。一旦有电气化,信息化、自动化就有了。所以我的看法是大理州的目标是电气化,不是工业化。
第二,跨越石油农业,直接进入生物农业。大理州没有条件进入石油农业,要进入现代化,走生物农业的路子。生物农业的路子就是绕过机械化。当然运输等方面还是需要机械,但不能化。化了就要吃大亏。
第三,跨越传统的信息传输技术,直接采用航天技术,这是我的本行。航天技术虽然很难,但我国已经比较成熟。中国在这方面是先进的,使用起来并不困难,必要时我可以帮助州里办训练班。在信息在管理方面也尽量采用计算机。
第四,工业的发展和改造也可以跨越传统阶段。要在一定范围内应变,然后尽量发展柔性的生产,采用新技术。厂房不要太考究,尽量利用现有的。
最后是环境,要对我们的资源作一个全面的调查和研究。洱海一定不能污染,世界上这样大、这样干净的湖泊是少有的,至少我没有见过。其他的湖泊被工业化污染得差不多了。有的专家认为农业社会的人都只是考虑过去,工业化的人则考虑现在,而信息社会的人考虑将来。所以我们要考虑将来,决不能忽视洱海的污染。建设工业不能走过去的路,要走新式的已经改造过的路,无污染、应变能力强。污染、浪费要解决,生态要加以保护,要对子孙负责,必须有新的考虑、新的方法、新的趋势。发展工业不能采用破坏农村的办法,过去发展工业就破坏农村,认为不破坏就得不到劳力和资源。我们则应用扶持农村的办法,农村要什么我们搞什么,这样我们的社会才能发展。”
这番振聋发聩的讲话,使长期沉入编辑事务的我如醍醐灌顶。送来稿子的同志告诉我,这是一位在北京的大理籍叫王希季的专家给州里的科技工作者的讲话稿,他是州里特地请来论证大理修建航空飞机场的专家。然而,不管怎么说,我坚信他的这番讲话确实对我们有启蒙的作用。我们很快将他的讲话稿在第二年的《大理文化》“大理同乡献策”专栏中刊出,反响很大。
二
俗话说,山不转路转。
1999年9月18日晚,我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视机前收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头条新闻是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表彰为研制“两弹一星”作出突出贡献的科学技术专家大会。令我喜出望外的是,在23位获奖者中竟然有我们这份期刊上刊出过谈现代化文章的家乡人王希季。熟悉内情的朋友说,新闻镜头中那位身材不高、略显清瘦、银发皤然,但精神矍铄,迈着稳健的步子代表获奖者走上主席台接受国家主席授予的功勋奖章的就是王希季。当时的传媒对这位获奖者的介绍是:
王希季院士是我国空间事业的开拓者和早期从事火箭技术研究的组织者之一。主要从事空间技术的开发和航天型号,包括主持我国第一枚液体推进剂探空火箭、气象火箭、生物火箭、取样火箭的研制。他创造性地把我国探空火箭技术和导弹技术结合起来,提出了我国第一枚卫星运载火箭的技术方案;主持了长征一号运载火箭的研制。是我国返回式卫星的技术带头人。他首先提出了“空间资源”“空间基础设施”“空间疆域”等新概念。在他的主持下,大量采用新技术并突破一系列技术难关,使我国卫星返回技术达到国际先进水平,成为全世界仅有的掌握此项高技术的三个国家之一。
他曾主编、合著出版《空间技术》《卫星设计学》等著作多部。1982年荣立航天工业部一等功,1985年和1990年两次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1987年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1999年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他是中国空间事业开创人之一,著名卫星总设计师、空间返回技术学科的带头人。1960年2月,在上海机电设计院工作期间,他负责研制发展控空火箭技术设计,成功地为中国发射了第一枚液体燃料控空火箭,得到毛泽东主席很高的评价。以后上海机电设计院(后为七机部八院、航天部五院508所)先后在10年的时间里研制成功了包括气象、控测、生物试验、核爆取样和技术试验等几个类型的15个型号的控空火箭,其中王希季就负责了12个型号,成为中国控空火箭技术学科的带头人。在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上,他负责的项目有两项获奖。1965年,国家计划在1970年左右发射中国的第一颗卫星,七机部第八研究院奉命迁往北京负责此项重大科研工作。他作为院总工程师负责提出了中国第一个运载火箭型号——长征一号的技术方案并负责完成了方案阶段的研制工作,于1970年4月首次发射就获成功,将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送入轨道,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空间国家。在此项目中,王希季又一次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八院奉命转为发展卫星工作后,王希季又负责提出中国第一个返回式卫星型号的技术方案,并于1975年首射取得成功,使中国返回式卫星技术进入世界前列。
1980年后,王希季先后负责研制和发射成功了6颗卫星,并提出了第二和第三个返回式卫星型号的技术方案和完成了这两个型号的方案阶段的研制工作。至今(1994年)中国已成功地发射了16颗返回式卫星,其中有15颗返回成功,总成功率94%,属世界先进水平。在返回式卫星的光辉重大成就中,王希季起着关键和主要作用。
从那以后,我这个“航天科盲”开始了解王希季不平凡的成就,也懂得了“航空”和“航天”毕竟不是一回事,并略略了解什么是“空间事业”“两弹一星”的科普知识,知道我曾经敬佩的那位大声疾呼保护洱海的人原来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只是如朱镕基总理所说,有许多人“甘当无名英雄,隐姓埋名,默默奉献”,绝大多数的人并不熟悉他们。
另一个更为意外的是,因为一个难得的机遇,我与这位“两弹一星”能够有了很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
2000年,退休不久的我突然接到通知,在云南省城工作的大理籍知名人士杨苏、王宁等老干部的建议下,云南省科委决定邀请大理州撰写《王希季传》, 这项任务最终落实在我身上。那时,我对王希季了解不太多,但有15年前“只听其言,未见其人”的交结使我乐意地接受了这项并不轻松的任务。正在此时,在有关部门的操作下,我们这个偏僻城市的大小书店已经迫不急待地抢先推出一本由河北少年出版社新出版的《王希季传》(朱晴著)摆满了书架。当我买了一本读完之后,竟不知从哪里涌出些许自信:写王希季我有优势 ,除了科技知识和写作技巧我输于别人,至少我对他关于故土现代化的演讲动情,使我对他的乡情深深感动过。于是,我勇敢地接受下这份没有成功把握的艰难任务。
首先,我找来了一大堆有关空间技术的科普读物认真阅读。这对我这个长期从事文化工作的作者来说,这是很枯燥乏味的事情。然而,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我无法了解一位航天元勋的事业,更谈不上写相关的一本著作。因此,像梁思礼院士主编的《二十一世纪太空新景观》这样的科技读物,我不只读了一本,而且不只一遍。
我同时开始采访相关人士,尤其是王希季先生的亲友,还阅读了报刊和网络上有关王希季的书籍和文章,为写作积累资料,完成写作前的案头作业。
首先,我到了王希季祖籍大理市七里桥菩石村。2001年的秋天,在七里桥上末村委主任建议下我采访了王氏家族在世的长者年近七旬的农民王选,他是王家留在大理的少有后裔。他说,我们这个村旧名叫菩石村,也是上末七个小村之一寺南村。所谓寺,指的是白族民间传说中“观音负石阻兵”的观音寺。观音寺原来属于西边苍山麓著名的感通寺。这里是风水宝地,现在感通寺东的茶园曾是王家的祖坟、家祠、田庄的所在地。
村委主任告诉我,1999年,王希季又一次回乡时,特到观音塘,请村委会为他开据白族族别的证明。乡亲们不解地对他说:“王老何必这样认真。对您来说办不办都 一样。”他回答说:“怎么都一样,这可是认不认根的大事哪!”
王希季“认根”的行为,一下了使我茅塞顿开找到了眼。这是以乡愁为主的一条红线。
王希季在云南的亲友都热情地接受我的采访,给我讲述很多情况。他们说王希季的父母早期曾到昆明等地经商,所以他出生在那里。小时候,王希季在昆明读书时就已经出了名。1943年,当他13岁时,因在全市小学毕业会考中成绩第一而被誉为“春城小状元” “小神童”;初中毕业后,他又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当时的云南名校昆华高级工业职业学校的土木科;1938年,还在读高中二年级上学期时,因同学的邀约,他不经意地参加了刚搬迁来昆明的西南联大的招生考试,并出乎意料地在考生云集的情况下考取了这座全国知名大学的工学院机械工程系。在采访王希季的表哥、曾任昆华工校校长、年近百岁的李嘉模先生时,他认为,王希季之所以取得如此高的荣誉是与他少年时的超凡品格分不开的,少年时的王希季属于那种灵活而又刻苦的学生,他从小爱好广泛,爱玩但不贪玩,能够收心,有超强的自控能力。
这样的轶闻我采访了不少。然而,更能感动我的是他具有超凡的人性魅力。
王希季在职高时学的是土木工程,在大学时学的是机械工程,畢业后先是进了兵工厂,后来跳槽进了发电厂,1948年到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学院修的是动力及燃料专业。专业的变化,其中到底有何隐情呢?
这得从抗日战争期间,他第一次回故乡大理的遭遇说起。王希季出生在昆明,幼年时一直无缘回故乡,直至1942年大学毕业后才有机会回了一趟大理。大理绮丽的风光让他流连忘返,苍山十八溪滔滔的泉水使他想到家乡资源的丰厚,然而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使资源无人搭理的现状深深地触动着他。尤其是在返回昆明途中因汽车抛锚滞留路边彝家小寨那一夜的所见,更使他刻骨铭心:夜晚村民们只能燃松枝照明,吃饭时没盐没米只烧几个洋芋充饥。此情此景深深刺痛了这位年轻学子的心,回昆明后几经周折他辞掉兵工厂的工作最终进入了昆明耀龙公司发电厂。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工业救国,必先发展能源,因为能源是工业的杠杆。”因此,当他负笈美利坚时,也是冲着“能源”而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在美国可以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毕业后可以过上优裕的生活。然而,解放战争中解放军露宿上海街头不扰民的新闻图片,使他看到能够实现“资源强国梦”的希望,他毅然冲破美国的封锁与华罗庚同船回国效力。直到若干年后从事空间技术,他的这种能源观深入到了航天领域,成了新的资源理论:“资源是社会的基石,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人类对自己拥有资源的开发利用深度和广度不断扩展的过程。”
在我的采访中,熟悉王希季的人谈得更多的是他充满人情味的故事。比如,在大理喜洲有他一位年迈的舅母,晚年无儿无女,生活孤苦,王希季知道后在生活上一直给予接济,直到老人离世。又比如,他的大哥叫王希孟,生前是一位公路上的技术员,后来作为旧人员被裁减回老家大理。当王希季还在上海交通大学任教的时候,有亲戚写信向他告急,说,已经失去工作的哥哥体弱多病,儿女拖累,嫂嫂也没有收入,一家人生活拮据,贫困潦倒,三个幼小的孩子嗷嗷待哺,陷入困境。他接到信后很快按月给大哥一家寄去生活费,直至哥嫂先后去世;接着他又承担起抚养两个侄儿和侄女的重任,一直到他们成人。
这是一种丰富人性的自然流露。当后来我和他交谈时,他说有一本名叫《爱的教育》的外国小说,那是他在童年时最爱读的、至今还记忆犹新的读物。我翻开这本书阅读,发现这是一本教育孩子树立人性的书,其中有主人公少年安利柯的一段话:“我为什么要爱意大利?因为我母亲是意大利人,因为我血管里流的是意大利的血,因为意大利的土地上埋葬着我的父亲和母亲所敬重的人,因为我出生在意大利,我说的是意大利话,我读的书是意大利文,我的兄弟姊妹、我的同学和朋友、生活在我周围的伟大的人们是意大利人,环绕着我的美丽的大自然,我看见的、热爱的每一样东西以及我所研究和崇敬的一切都是意大利的。”我想断定这就是从小影响王希季人格的强大动力。后来,我在我的书中写道:“爱国始于爱乡。”王希季虽然出生在外地,但他强烈地爱着故乡大理。因为有了这些思想的基础,他才能先知先觉地不厌其烦地在1985年为故乡的繁荣建言献策。
三
2001年,王希季先生已经进入80大寿,远在美国的女儿接他们去美国度假。年底得知老人已经返回北京,我立刻启程去采访。
到了北京,在大理驻京办事处的联络下,通过中央民族大学大理籍人士杨聪教授的引见,我终于实现了对这位心仪已久不凡老人的第一次采訪。
我们一进王老的家门,就受到他和他的老伴聂秀芳乡音未改的热情接待,令我感受到乡情的温暖。两位老人对故乡关切地问长问短,就如同唐代诗人王维的《杂诗》里所咏的情景。诗人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这里抒发的是一位久在异乡的游子,忽然遇见来自故乡的亲人,急欲了解故乡近况的思乡情。也许,此时此刻,两位久居在外的老人也有类似的心境吧。
王希季老人关切的依然是故乡资源的利用与保护,首先他关切地询问洱海的近况。
我告诉他,几年前洱海突发蓝藻,情况危急,引起重视,采取了紧急措施。自从取缔了对洱海威胁最大的网箱养鱼,政府采取了其他一系列环境保护措施,洱海的水质已经逐渐恢复到往日的清澈。目前,自治州人民政府正提出“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洱海”的理念,加强管理,制定和颁布了相关的保护法规,杜绝污染源头,疏挖湖湾淤泥,整顿环湖滩地,确保洱海的长治久清。这是大理人痛定思痛后的决定。他听了之后,十分高兴。
他说:“从读大学时我开始认识到资源对人类文明的伟大作用,因此提出‘资源是社会的基石的理念。大理的资源,特别是能源是丰厚的,关键是保护和利用得当。”年初,他和夫人聂秀芳去了一趟美国,所见所闻使他想到故乡大理。下关曾被称作“风城”,这里因地处云岭点苍山和哀牢山之间的峡谷出口,强劲的印度洋、孟加拉湾的季风由此长驱直入,形成冬春的风季。一年之中洱海边上的下关城有大风的日子一般都在35天以上,风期长,风力猛,平均风速每秒4米,最大达10级。因此大理自来有“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四景著名。因此,他一直都在心里盘算,风也是是家乡的一笔长期没有开发的宝贵资源。这次到了美国,他特意对随处可见的被作为资源利用的风车进行了科学考察,希望以他山之石攻玉,能对故乡的能源开发有所推动。
我告诉他,不久前,自治州首府下关城市的南入口处建起了标志性的风车广场,外地游客一进大理就能感受到下关风的风采,增加了城市的一道风景线。
王希季笑了,他直率地说,仅仅是为了观赏吗?这只是文人墨客的雅兴,不能算是对资源的充分利用。
王希季对家乡的建议总是直率而尖锐的,唯其如此,才显现出他诚挚而深沉的乡情。
1980年,王希季因为执行一项任务去了一趟设在昆明附近嵩明县的基地。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他第一次回家乡,距他去美留学离开云南已经30多年了。然而,当来到这个县的乡下彝族村寨时,这里村民们的贫穷落后使他大为惊讶。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30岁了,但是村民的衣食住行和当年在安宁兵工厂附近的农村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这里除了因靠近基地借光安装了一只电灯之外,几乎一如过去。村民们依然成天上山打柴,回到家里,烟薰火燎,吹着火筒煮饭。同时,抗战时回乡途中所见的那一幕惨况又浮上了他的脑海。
社会总是在发展,王希季的建议有不少已经实现或正在实现,比如使用卫星通讯的信息产业已经方兴未艾,洱海已经由浊变清。不过,他一直认为:“世界上的许多事情,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就要好得多,可以争取时间,少走弯路。”
初次近距离的访问竟如此地自然,真是出乎我的意外,也加深了我原先的认识。经过多次的接触,我终于开始了书稿的写作,不由自主地写下了“故乡安可忘” “点苍山的情愫”“第一次还乡”“梅老花更繁”“君自故乡来”等章节。
2003年初,《航天元勋王希季》一书初稿完成,并寄给传主审阅。4月15日,王希季给传记的发起者王宁回信:“家乡人为我写书,深感荣幸。书稿的审定非我之份,恕不能从命。我在书稿上用铅笔写标出意见,仅供参考。施立卓先生的书联系乡情和航天科普,风格与过去出版关于我的书和文,如朱晴的书不同,另树一格,甚好。”
2004年1月,18万字的《航天元勋王希季》一书,由民族出版社(北京)出版。
这之后,王希季多次回大理,我几乎每次都去看望,感受他的人格魅力。
我曾在书中这样表达我对王老的总体印象:“王希季就是这样一位丰富的人。他的事业在九霄云外,而他的乡情却在生养他的土地上;他关心宇宙间的事,也关注人事间的事;他留过洋,观念超前,但他的根在故土,因此他脚踏实地。”我还写过一篇短文,题目就是《天上的事业,地上的乡情》。
时间一晃就是近20年,王希季老人即将步入100高寿,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大理来了。我衷心地遥祝他老人家百年康寿。
编辑手记:
王希季,祖籍大理市上末村,白族,“两弹一星”元勋之一,为中华民族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并迎来伟大复兴作出了卓越贡献,为大理和白族人民赢得了莫大的荣誉。2004年1月,由施立卓撰写的《航天元勋王希季》一书由民族出版社正式出版,时隔17年,正值王老百岁寿辰,施立卓以当年著书的因缘,采访、写作的幕后故事为主题,写了《忆写〈航天元勋王希季〉》一文。文章不仅向我们讲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更主要的是展现了王老时刻关心大理各项事业的发展、牵挂故土的浓浓乡情,树立了家国情怀的榜样。真可谓“事业在九霄云外,乡情在苍山洱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