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沙场连理枝

李新兴

1941年2月21日晚，元宵节刚过不久，纷纷扬扬的雪花把宜兴县西施塘村装点得格外美丽。新四军第二支队司令罗忠毅和政委廖海涛率部分机关人员转移到这儿并在此宿营。罗忠毅和廖海涛安排好同志们住到老乡家里后，两人随本地人谈盘龙来到村头查看。这次转移的机关人员多为文工团、服务团的非战斗人员，而新四军主力部队则驻扎在离西施塘村约5公里以外的官庄村等地，他俩心里知道，一定要严密警戒。大雪将村头的树梢压弯了，气温越来越低。

两人正准备回村，远远看见一个微胖的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村里走过来，走近后，罗忠毅才看出来是刚结婚不到半年的妻子柳肇珍。“小柳，怎么还不睡，明天你还要陪机关的女同志转移呢。”“有个东西给你。” 柳肇珍笑盈盈地把一块窝窝头塞到体格魁梧的丈夫手里，这是她省出的口粮。小柳说完转身就走了。罗忠毅握着带有妻子体温的窝窝头，满满的幸福，他掰了一半给廖海涛，两人大口吃了起来，一天没吃东西了。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呼啸着。这个夜晚罗忠毅躺在被窝里一直没有睡着，大约黎明时分，村外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罗忠毅腾一下坐了起来，拿起枪来到屋外。警卫连侦察参谋黄治平跑过来告诉罗忠毅日军来偷袭了，人数大约300多，包围了西施塘，敌众我寡。罗忠毅下令警卫连抢占地形，掩护机关人员突围。他说：这儿河道多，机关人员赶紧乘船转移。当小船行至三叉河口时，突遭河对岸日军的火力射击。柳肇珍与几位女同志同乘一条船，日军的子弹密集地打在木质船板上，一颗子弹正中22岁的柳肇珍胸部，柳肇珍“啊”一声双手捂着胸倒下了，血流如注。柳肇珍闭眼前，拉着战友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老罗，多保重，多打鬼子。”并将一只鲜血染红的小包（包着党证、党员名册和零钱）交给战友，转交党组织。

柳肇珍，江苏镇江人，初中毕业后，考入苏州浒墅关蚕桑专科学校读书。1938年7月参军，12月入党。1939年奉命来到苏南的新四军挺进纵队，投入创建抗日根据地工作。中共扬中县工作委员会成立后，柳肇珍任工委宣传部长。同年10月，与罗忠毅结婚，从扬中县委调至二支队政治部组织科工作。

罗忠毅这边，在谈盘龙的带路下，避開日军的火力，从一条水路冲出了包围圈。突围后，罗忠毅和廖海涛迅速调动战斗部队向日军发起反攻，日军落败而逃。

北风像刀子似地猛刮，比刀子更残酷的是罗忠毅得知了妻子的噩耗。为了迅速转移机关人员，他强忍住巨大的悲痛，对政委廖海涛说：“我要亲手打死1000个鬼子，才解心头之恨，才对得起江南人民！才对得起肇珍！” 说完，未向妻子遗体告别，又投入了战斗。

此后的很长时间，罗忠毅都陷入深深地思念中。他想起自己在刚结婚时写给岳母的信，“由相识而趋接近，由同事的介绍和老板的赞同，及双方同意下，于本月16日结婚了，虽是新婚，却情投意合，性格如一。且珍善能聪明，使我极爱，珍亦爱我。我以真心对珍，珍亦真心对我，想我俩必会和合偕老，共赴前程。” 信中说的“老板”指的是陈毅。他又想起妻子清唱的《 义勇军进行曲 》，清脆而嘹亮;想起妻子在野地里挖出的茅白术，晒干后煎给腹胀不消化的战士喝;最让罗忠毅不能忘记的是妻子临终的话“多打鬼子”。罗忠毅的部队多次打败日伪军对茅山溧阳根据地的“围剿”“扫荡”，为新四军东进北上创造了条件。

1941年11月26日，罗忠毅与廖海涛正在开会，警卫连侦察参谋黄治平急冲冲跑来报告：“日军近来集结附近几个据点的兵力，有偷袭、扫荡塘马的迹象。”此时，中共驻苏南党政军领导机关和后方医院、被服厂、修械所、十六旅教导队以及前来集训的部队都驻在这里。罗忠毅领导的新四军十六旅，实际在塘马地区的只有四十八团。罗忠毅立刻命令部队进入战斗状态，同时部署转移方案。

第二天深夜，日军南浦旅团出动了步、骑、炮兵2000余人，伪军800余人，分东北、西北、西南3路向塘马地区奔袭。罗忠毅和廖海涛带领特务连、四十八团二营阻击敌人，其余战士保护党政军机关和非战斗人员转移。罗忠毅和廖海涛指挥部队同近3倍于自己的敌人展开血战，打退了敌人8次冲锋。激战中，战士们的子弹渐渐打光了，罗忠毅对大家说：“我们要用刺刀、拳头、枪托子打击敌人！” 几昼夜的激战，成功地掩护了1000多人安全转移。阻击战斗到最后，罗忠毅、廖海涛等270多名指战员壮烈牺牲。此时，罗忠毅34岁，离妻子牺牲只有9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