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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与曹魏时期咏侠诗歌研究

2021-02-13曾晓洪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游侠侠客曹植

曾晓洪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 文化旅游学院,四川 遂宁 629000)

一、建安及曹魏时期的咏侠诗

从《后汉书》开始,正史就不再为游侠单独立传,故布衣之侠的具体活动较难寻绎,不过从民谣中还可以找到他们的影子。如“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1]524,《魏略》云:“杨阿若后名丰,字伯阳,酒泉人,少游侠,常以报仇解怨为事,故时人为之号曰……”其行无非借交报仇为事。

汉末以降,社会极度动荡,公族豪侠风起云涌。如袁绍“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皆为奔走之友”[2]2374,袁术“少以侠气闻”[2]2438,曹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3]2,刘备也“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3]872,诸如此类,所在多有。

虽然不能以“侠”来界定这些人的身份,但他们都有侠义思想和为侠行为,后来也成为历史的风云人物。这种少年行侠,长而有成的经历,对许多身处乱世而又胸怀大志的少年无疑具有极大的鼓舞作用。同时,这些人与前之游侠相比,有一个显著的变化,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喜欢飞鹰走狗,服饰漂亮,如曹操“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3]2,刘备也“不甚乐读书,喜狗马、美衣服”[3]871,这些变化影响到咏侠诗开始对游侠的服饰装扮及享乐生活进行描述。

建安文人咏侠诗作不多,但在咏侠诗歌的发展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些创作上承两汉,下启魏晋。曹植更是以其地位和创作,扩大了咏侠诗的影响,奠定了文人咏侠诗歌的地位和格局。

王粲和阮瑀是建安七子中有咏侠作品的人,共计三首,其中各一篇均为《咏史诗》。王粲之作为:

荆轲为燕使,送者盈水滨。缟素易水上,涕泣不可挥。[4]274

阮瑀之作为:

燕丹养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素车驾白马,相送易水津。渐离击筑歌,悲声感路人。举坐同咨嗟,叹气若青云。[4]441

两诗内容都是咏荆轲刺秦之事,阮诗较王诗内容更详,二诗基本上都是对史实的客观再现,但作者的感伤之情十分强烈。两首诗都为五言古体,可以看出班固两首咏季札诗歌对他们是有影响的。联系王、阮之间其他同题材、同体式的诗歌,和二人同属交往密切的邺下文人集团来看,这两首诗创作的时间、地点应该相同,可能是在一起诗酒高会时的产物。如他们都有《咏史诗》,同写三良感恩义殉秦穆公葬;都有《公宴诗》,同写阳春时节,参加曹丕之宴会,表达对贤主的崇敬和歌颂。他们与曹氏父子关系密切,且受其恩遇,因此,可能写作此类诗歌是为了表达对曹氏父子的感戴之情,并不是有意为咏侠诗。

阮瑀另有一首《失题诗》:

箭细铁丝刚,刀插银刃白。[1]450

这只是残句,可能是通过描写武器的精良来衬托战士亦或侠士等持有者的勇武。尽管不能就此断定它就是咏侠诗,但它与曹植以利器来衬托游侠武功的手法应是有关系的。

始有意为咏侠诗的,应推曹植。

曹植之后,阮籍是曹魏正始时期偶有咏侠诗的另一文人。与曹诗相比,阮诗咏侠与边塞结合得更加紧密,即直接让侠客在边塞生活的背景中思想与行动。其《咏怀其三十九》: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疆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5]321

赞美忠勇的侠义之士为纾国难,不计个人安危,奋勇争先的精神,表达愿建功立业的积极用世的思想,与曹植《白马篇》立意相同。其六十一:

少年学击刺,妙伎过曲成。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挥剑临沙漠,饮马九野垌。旗帜何翩翩,但闻金鼓鸣。军旅令人悲,烈烈有哀情。念我平常时,悔恨从此生。[5]365

陈伯君先生注引《史记·日者传》:“褚先生曰:‘齐张仲、曲成侯,以善击刺、学用剑立名天下。’”并引黄节先生的说法:“少年任侠,有轻死之心,及至临军旅,闻金鼓,而悔恨立生。则知怀生恶死,有生之所大期。客气虚憍,焉足恃乎!”如此,此诗则以少年侠客素日虚骄与临阵胆寒相对比,意在讥刺侠客之外强中干,与上首迥异,在咏侠诗歌中别开生面。所谓“怀生恶死”是当时望长生久视的养生思想盛行与儒家进取精神的衰落的反映。

此期咏侠民谣只有前引《时人为杨阿若号》,此歌与两汉咏侠民谣无甚区别,自是民谣本色。

二、曹植的人生际遇和咏侠诗创作

曹植“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3]557,“实一至情至性之仁人侠客”[6]140。曹植身为贵介公子,受历代、当时及家庭任侠风气的影响,的确具有侠客的一些行为做派。

曹操去世(建安二十五年)以前,是曹植生活最为安定优裕的时期。从此期作品表现的内容来看,除了偶尔随曹操出征外,他过着斗鸡走马,流连诗酒的闲适生活。他也有一点闲愁,感叹时光易逝,人生多别;也有一些感奋,抒发壮士立功,使四海晏然的理想。此期与游侠生活相关的诗歌几乎没有。如《斗鸡》叙写设宴斗鸡为乐,虽然任侠少年也多为此戏,但非其专利,故不能目为咏侠一类。在《赠丁仪》中有较浓的侠义色彩,节选如下:

在贵多忘贱,为恩谁能博!狐白足御冬,焉念无衣客!思慕延陵子,宝剑非所惜。子其宁尔心,亲交义不薄。[7]129

该诗用孟尝君、季札的典故,表达对意气之交的珍惜,表明自己决不是那些一旦尊贵就忘了贫贱之交、不能知恩图报的人。此诗也是五古,形式和内容受班固诗句的影响很明显,但班诗重侠行之然诺,曹诗则重在交游之义,既有继承,又有发展。

在赋《七启》中,也涉及游侠,作者借镜机子之口,曰:

予闻君子乐奋节以显义,烈士甘危躯以成仁。是以雄俊之徒,交党结伦,重气轻命,感奋遗身。故田光伏剑于北燕,公叔毕命于西秦。果毅轻断,虎步谷风。威慑万乘,华夏称雄,此乃游侠之徒耳,未足称妙也。若夫田文、无忌之俦,乃上古之俊公子也,皆飞仁扬义,腾跃道艺,游心无方,抗志云际,凌轹诸侯,驱驰当世,挥袂则九野生风,慷慨则气成虹霓。[7]11

此处曹植把战国四公子与游侠相区别,与包括司马迁在内的前人将其直认为游侠的认识不一样。游侠的形象开始从曹植这里得到改造,从史书记载的侠客向文人理解的侠客改造。但游侠并不是曹植此期心中的理想人物,早期的曹植更想作的是四公子一类凭借自身优势能有大作为的人,而不仅仅是“交党结伦,重气轻命,感奋遗身”,报一己私恩的一般游侠。他当时也的确具有实现这种理想的条件和机会。

但曹植却没有利用好这些条件和机会。从曹植各类文字看,他是有抱负、有见识的,但他太过理想化,太潇洒,把政治斗争理解得太简单。建安二十一年十月,曹操征孙权,将大本营邺城交给曹植守卫,还告戒说:“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3]557不仅信任有加,而且充满厚望。但曹植却“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曹操几次想立他为太子,因为上述原因和曹丕的阴谋构陷,最终在建安二十二年十月立了曹丕。这也成为曹植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建安二十四年,曹仁被关羽围困,曹操“以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谴救仁”,而且“呼有所敕戒”,打算叫来训导一番,结果曹植“醉不能受命”,让曹操“悔而罢之”。可以想见曹操对曹植的失望。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死后,曹植失去庇护,早期理想渐渐变得渺茫,也开始了他悲剧性的余生。曹丕即位,改元黄初,初年即杀了曹植的密友丁仪、丁廙兄弟,曹植和其他诸侯王也被遣令就国,并有人监视。

丁氏二人被囚之时,无人能救,曹植有感于此,写下了乐府《野田有黄雀行》: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需多!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7]206

此诗多比兴之词,故离开写作背景,就会有不同的解读。陈祚明说:“此应自比黄雀,望援于人,语悲而调爽。或亦感于亲友之蒙难,心伤莫救。”[8]188胡适在《白话文学史》中认为“此为子建爱自由,思想解放之一种心理表现”。但结合当时环境,应该如萧涤非先生所说,“当系悼友之作。盖深痛己之不能如少年拔剑捎罗网以救此投罗之雀也”[6]146。从诗中“利剑”“结友”“少年”等意象来看,曹植深受侠客“救人于厄,振人不赡”精神之影响,希望自己能像侠客一样,拔剑救友朋于困厄之中。钟惺读此诗就说,“仁人,亦复是侠客”[8]138,沈德潜也有相似的说法,“是游侠,亦是仁人”[8]183。

在曹丕的迫害下,曹植可谓度日如年。和许多贵介公子处于逆境一样,曹植也表现出性格软弱的一面。为了保全性命,曹植努力想取得曹丕的谅解。他把曹操赐予的铠甲、鞍马都上交曹丕,以示诚意。黄初四年朝京都,在所上之疏中,居然极不恰当地称颂本为亲兄的曹丕“恩隆父母”,这显然言不由衷,也与事实大相径庭。此次觐见,《三国志》本传,裴松之引《魏略》注:“植科头负鈇锧,徒跣诣阙下,帝及太后乃喜。及见之,帝犹严颜色,不与语,又不使冠履。植伏地泣涕……”面对如此羞辱,曹植只能以泪乞怜,往日的意气风发全没了踪影。

文帝时期,曹植诗歌多言游仙与孤妾逐妇的不幸生活,除《野田有黄雀行》外,没有其他咏侠之作。写法多比兴寄托,掩抑吞吐,如《野田有黄雀行》一样,多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明帝时期,曹植似乎又看到了一丝曙光,往日理想又开始在内心鼓动。他“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3]565,上疏求自试,多次上表进谏,积极进取。此期前段许多诗歌也表达了希望被任用,以大展才干的迫切愿望,显得昂扬向上。如《怨歌行》(为君既不易),希望能像周公辅佐成王一样辅佐明帝,《喜雨》表达“弃之必憔悴,惠之则滋荣”的焦虑与渴望,《美女篇》有不见用的幽怨,在《杂诗》(仆夫早严驾)中更明白地喊出“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的忠义要求。但现实又让曹植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尽管生活较文帝时期为安稳,而心中痛苦并未稍减。“盖明帝之于子建,虽外示尊宠,内实羁縻,其忌而不用,正与乃父同辄”[6]150,尤其太和三年,讹传迎立曹植,更让他惶惑不安,忙于辩解,同时司马懿拥兵自重,也让他寝食难安,忧心忡忡。无可奈何之余,此期诗歌声情更见哀切,常寄托游仙,藉以忘怀现实,如《飞龙篇》《桂之树行》等。这固与时代道家方术以求不老的社会意识分不开,也是曹植政治理想消解的反映。而在《箜篌引》等作品中更表达“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的萧索情怀,与其建安时期“戮力上国,流惠下民”的志向不可同日而语。曹植最终的绝望与苦闷,都只能借游仙、宴饮、哀叹来宣泄排遣。

此期的咏侠诗《白马篇》是最具光芒之作: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陲。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历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坐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7]411

一般认为此诗是曹植前期之作,这主要是从其表现的慷慨昂扬、积极进取的精神面貌和洋溢着乐观、豪迈情调的角度判断的。但不能仅以此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如前所述,明帝时期曹植也有这样精神面貌的作品,而且建安时期,曹植并不把游侠当作心中最理想的人物。同时,曹植前期诗歌也未曾涉及游侠,与之常常诗酒高会的文人也不见有咏游侠的诗歌,王粲和阮瑀的两首咏史诗,只是借荆轲来表达报恩思想,非有意为咏侠诗。再次,《白马篇》对游侠武艺反复渲染夸赞,而在《七启》中,曹植对这种匹夫之勇并不推崇,并且曹丕、曹植本身都善“击剑”和其他鞍马功夫,然而未见他们及其余邺下文人在诗歌中对武功进行描绘,更遑论如此浓墨重彩地夸饰。

曹丕、曹植曾多次随父出征,曹植尤多。根据史实,出征西北,曹植尚幼,纵有天才,也不可能写出如此完美的诗作。且曹植四十余首乐府,在文帝时期三十余首,可确定创作于建安时期的只有《斗鸡篇》、《弃妇篇》二首。也就是说,建安时期,曹植的创作并不以乐府见长。

赵幼文先生将此诗列入明帝时期,并评注说:“曹睿时代,鲜卑强盛。部率轲比伦与蜀汉联结,给曹魏西北边防以强大压力。而匈奴部族散居在长安城之内,也予魏国安全以威胁……曹植鉴于当前客观形势于国家安危具有不利,因而叙述幽并游侠少年忠勇卫国、捐躯糜身的英雄形象,藉以抒写自己为国展力的宿愿。”[7]413当信从。

曹植本以为能得到明帝重用,从而一展平生之志,但他仍然遭到压抑,随着年岁老大,已无有实现宿愿的可能。心中的愤懑不平、欲为国捐躯而不得的痛苦就自然形诸歌咏。而青春年少、武艺高强、性格坚强、来去自由的游侠就成为其心向往之的对象。曹植借这样一个理想中的幽并侠少,既在“抒写自己为国展力的宿愿”,又在弥补自身的缺憾。自己一生无有大业、性格上的软弱,在这位“扬声沙漠陲”的英雄侠少身上完全找不到,此诗可以算作他的“补恨”之作。

后期曹植有另一首表现侠少生活的乐府《名都篇》: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我归宴平乐,美酒斗十千。脍鲤臇胎虾,炮鳖炙熊蹯。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7]484

在诗歌里,曹植用细腻的笔墨,描绘了贵游侠少的生活片段,既有他前期生活的影子,又为侠少加入了鲜丽的服饰,名贵的宝剑,高妙的武功等新成分,与自己前期的贵游生活不同,具有青春年少,慷慨昂扬的诗酒精神。此时曹植心志已老,与《白马篇》的主人公一样,这些侠少只是他心灵的安慰,而又徒增其痛苦,使他情不自禁地发出“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的感叹。

曹植还有一首逸诗《结客篇》:

结客少年场,报怨洛北荒。利剑手中鸣,一击而尸僵。[7]541

此诗是对侠客结客报仇的直接描述,虽然残缺,但已足见侠少功夫之高和快意恩仇的形象。

三、曹植咏侠诗的地位和影响

在咏侠诗的发展史上,曹植无疑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首先,曹植完成了侠客形象从史书记载向文人诗歌塑造的转化。虽然班固也有歌咏侠义的诗歌,但仍与历史的写实区别不大,且质木无文。《白马篇》中的幽并游侠儿第一次成为文人咏侠诗歌里的理想化形象。他不再只是史书中个性张扬、不爱其躯、报德报怨、千里诵义的古游侠,而是曹植理想的化身,具有极为浓厚的浪漫色彩和积极进取的时代精神。游侠“捐躯赴国难”的一面,将然诺轻生、报恩报怨的传统侠义精神,升华为对整个国家的热爱,甚至不惜以死许国,这既是对游侠的人格境界的提升,也使游离于正统社会之外的游侠逐渐涂上正统文化的色彩。历史上,游侠常常并不以武功为能,而经过曹植飞动的想象,他们个个身手非凡,武功不仅仅是行侠报怨的凭借,更是报国立功,获取自由、名气的资本。在创作中,曹植充分借鉴汉乐府《陌上桑》《羽林郎》《孔雀东南飞》等夸张铺陈的手法,文采飞扬,塑造了一个个风流俊爽、身手矫健的侠少形象,成为诗人之侠。曹植笔下所创造的“少年”形象,不仅成为后世咏侠诗歌的创作典范,也成为边塞诗不断歌咏的主题,影响广泛而深远。

在诗歌体式上,曹植咏侠诗主要采用乐府的形式,但与汉代咏侠的《平陵东》几乎通篇叙事、质朴鄙俚、情趣天然不同,《白马》《名都》二篇都满含寄托,格调高雅,成为文人咏怀之作。“汉乐府变于魏,而子建实为之枢纽”[6]153,从这些诗歌中,可以看到这种明显的变化。由于曹植的地位和成就所带来的影响,后世咏侠诗也主要采用了乐府的形式。

《白马篇》《结客篇》为曹植自创新题,它们成为后世主要的咏侠题目。如宋朝袁淑有《效曹子建白马篇》,鲍照有《代陈思王白马篇》,模拟曹植诗歌篇名,而直接沿用曹诗篇名的更多。后人在《结客篇》的基础上又产生诸如《结客少年场行》、《长安少年行》、《长乐少年行》、《渭城少年行》、《邯郸少年行》、《少年子》等诸多咏侠变体。

题材开拓上,曹植第一个使游侠走向边塞。这既是对游侠的改造,又扩大了咏侠题材,影响深远,后世咏侠诗歌表现忠君报国、边塞立功的主流思想莫不渊源于此。当然游侠从军也是曹植受王粲《从军诗》影响的结果。其次,《名都篇》表现的诗酒精神、少年风流,《野田有黄雀行》表现的侠义精神,《结客篇》的快意恩仇也都是后世咏侠诗歌的常见内容。

在审美风格上,曹植咏侠诗歌具有阳刚、慷慨、壮美的特点,为后世此类诗歌审美风格的主流。其辞藻华美,丰富而不堆砌,音韵和谐铿锵,流转如珠,具有极高的艺术成就,也让后世很难超越。其诗歌里“酒”与“剑”的意象使得侠少形象豪迈俊爽,几乎成为后世咏侠诗歌的标志。

曹植的咏侠诗往往带着强烈的感情,表现鲜明的个性,“诗中有了诗人自己的‘我’,有了更华茂的词采”,但“依然保存着闾里歌谣刚健清新、明白诚恳的本色,不致因为运用‘雅词’而致柔弱,或丧失自然。”[9]

曹植的咏侠诗尽管数量不多,但作为第一个有意为咏侠诗的作家,在从先秦两汉歌谣的写实向文人抒情的转化中,以其卓越的艺术成就,确立了侠客诗创作的基本框架和审美取向,具有开创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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