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少女们
2021-02-08张英钰
摘 要:不同的时代赋予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形象不同的精神内涵,但是俄罗斯民族精神中的真善美从未改变。俄罗斯作家通过互文性叙事策略把俄罗斯文学史上的女性形象串联为符号链,本文试通过分析《斯维特兰娜》与《书市上的斯维特兰娜》的互文性,揭示俄罗斯文学中女性形象的美好品质。
关键词:女性形象 互文性 《斯维特兰娜》 《书市上的斯维特兰娜》
一、引言
马卡宁是俄罗斯后现实主义作家,独创“韵脚小说”文体观,常用互文性叙事策略与俄罗斯优秀传统作家作品进行搭建。茹科夫斯基是19世纪浪漫主义诗人代表,其创作的《斯维特兰娜》简述了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爱情故事:女主人公果敢真挚,对爱情的忠诚和信仰使她得到了一个幸福的结局。而在马卡宁的《书市上的斯维特兰娜》中,作者借用互文性策略塑造的斯维特兰娜穿越到20世纪,摇身一变,成为倒卖书籍的投机贩子,终因对爱情的向往放弃一切,自首入狱。不同时代的少女俨然有着不同的精神特质,她们作为俄罗斯女性所共有的真善美却历久弥新。
二、互文性
文学的发生有两种情况:一为“灵感说”,一为“模仿说”。柏拉图将文艺创作归于神降灵感,人得此灵感,陷入迷狂,从而失去理智,进行近乎美满的文艺创作。这样的看法强调创作主体的匠心独运,一字一句出于原创。《文心雕龙》中“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讲的就是酝酿文章之时,需要平心静气,抛却既成观点,达到宁静专一的状态,才能使神思遨游九天,灵感迸发于电光石火之间。“模仿”作为概念被提出,可以追溯至古希腊时期毕达哥拉斯学派那里,他们认为“万物都是对数的模仿”。认同“模仿”的概念,就必须具有一种二元性的对立观念,即肯定模仿物和被模仿物的二元存在。后来赫拉克利特认为,艺术是以一种重现自然的姿态表现出来的,德谟克里特也认同这种“艺术来源于自然”的说法。苏格拉底之后,“模仿”被赋予更广阔的意义。柏拉图认为,万物的根源是理念,一切事物都是对理念的模仿,文艺只是模仿的模仿。亚里士多德上升了模仿的积极作用:艺术的本质在于模仿,并不一定要忠于原著,而是“可以把模仿物表现得更美或者较丑,它也可以把它们表现得像以往那个样子或者应该显现出来的那个样子;它能够(而且应该)把它自己限于事物之普遍的、典型的和本质的特征之上”。后现实主义作家常常会跨越空间和时间,采用互文性叙事策略,从多维的角度对作品进行构建。创作者通过选材再加工重铸经典,赋予其以新的时代内涵,引发人们对经典命题的重新思考。互文性是指文本与其他文本、身份、意义、主体以及社会历史现实之间的相互联系与转化之关系和过程。狭义的互文性是指文学文本之间相互映射,彼此关联,而广义上的互文性则是指作为符号域的文学文本与它内含的文化,符号的所指和能指之间的互涉关系。文本和互文本构成一组辩证统一的相对概念,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三、马卡宁的“韵脚小说”
马卡宁在《透视》中提到了一种新的文体观,叫作“韵脚小说”。“韵脚小说”具备两个区别性特征:第一,模拟经典作品,但讽刺的是现实;第二,由“关键词”作为“韵脚”来引领叙述并构成作品的语义场。模仿性具有双重意义:或是再现经典,或是戏改传统。包括马卡宁在内的许多后现实主义作家在创作时,都会充分利用互文性叙事策略对俄罗斯传统作家进行模仿。但他们并不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否定传统和经典,而是通过对照提出自己对有关问题的思考。在小说《书市上的斯维特兰娜》中,马卡宁模仿了俄罗斯著名浪漫主义诗人茹科夫斯基的长诗《斯维特兰娜》。这种模仿并不是为了对原有的崇高做出破坏性的降格处理,揭示茹科夫斯基塑造的人物的虚假一面,而是借用人物的姓名来塑造一个投机分子的人物形象,促使读者去反思现代生活的不合理之处。虽然作家模仿的是茹科夫斯基,但讽刺的却是现实。
四、《斯维特兰娜》
叙事的离奇色彩是浪漫主义的传统之一,茹科夫斯基以爱情经历的幸福结局使诗歌的构架保持平衡。在《斯维特兰娜》中,俄罗斯姑娘的开朗活泼、善良大膽、忠诚于爱情并愿意为此献身,在女主人公的身上得以体现。此后,同样的女性特色在俄罗斯文学中反复出现。
长诗的情节以姑娘们在家中占卜为主线,这一传统的俄罗斯民俗文化为诗歌增添了神秘色彩。斯维特兰娜怀着恐惧不安的心情,以爱之名独自进行占卜。这次占卜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未婚夫伴随着城堡的低语返回,脸色苍白如同死人,他拉起斯维特兰娜上马,奔跑在去教堂的路上。在民间传说中,道路的意象与生活路径相关。这条通往教堂的路象征着女主人公的生命之路——从皇冠到坟墓。马沿着积雪和荒芜的草原冲过暴风雪,这一切都预示着不幸。白雪、黑乌鸦、月光和坟墓都是死亡的明显标志,斯维特兰娜和“新郎”将首先步入上帝的殿堂,然后跳到“和平角落”,即“雪下小屋”(坟墓的隐喻)。当梦醒来的时候,未婚夫真的回来了,这是斯维特兰娜战胜恐惧获得的奖赏。她坚定、忠诚,凭借对上帝的信仰获得了新生。
斯维特兰娜坚强忠贞的女性形象是俄罗斯民族文化的产物。她受到民族精神的滋养,体现了整个俄罗斯民族的精神要求,也体现了俄罗斯文化发展受到的种种阻挠。斯维特兰娜是高深道德的化身,是宗教信仰的代表,是民族精神的凝聚。
五、《书市上的斯维特兰娜》
马卡宁通过否定的互文性与茹科夫斯基的长诗《斯维特兰娜》建立起联系。不同于茹科夫斯基长诗中的纯洁少女,马卡宁笔下的斯维特兰娜圆滑市侩、插科打诨,在书市上混得如日中天。她唯利是图、诡计多端、拓印古书、欺骗神父、混入事业单位,把警察耍得团团转。这位投机贩子最后因对美好爱情的追求自首坐监,但卡拉特金却因为前妻的阴影失去了对生活和爱情的期待,在斯维特兰娜入狱后和她断了联系。俄罗斯女性忠诚于爱情甚至愿意为爱献身也得以在她的身上体现。
一般意义上的女性形象都是真善美的象征,而马卡宁却摒弃了这一传统精神。书市中打拼的斯维特兰娜是家庭教育、社会环境和生存压力的牺牲品,她“也有这么一个母亲和完全相同的继父”。她一无所有,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生活,其实这也是苏联时期一部分年轻人的真实写照。他们无所事事、胸无大志,迫于各种压力只能挖空心思维持生活。在骗得教堂杂役的古书拓本倒卖后,“她又可怜起这个倒霉蛋来。就是可怜他——没来由地,毫无道理地可怜他”,人性中原有的善良又重新闪现。斯维特兰娜在对待卡拉特金时的单纯和忠诚依旧是俄罗斯女性的美好品质的传承。
这部小说又名《古书》,古书是一种封建闭塞制度的象征,是一种逝去文化的象征,也是一种传统的象征。小说中学者追逐古书,投机者贩卖古书,主教封闭古书,最后的拓本却使古书失去了其独特的意义和价值。这似乎意味着经典故步自封的同时,也会面临着过时的问题。书市上的禁书是对现有制度的挑战,卡拉特金家里堆积如山的古书是对思想闭塞守旧派的诠释,他们不愿走出桎梏,对新生无望。在单部作品内部,书产生了语义位移,通过自身的语义位移构成新的语义场,并与所戏仿的经典作品形成争论的两个声音。
马卡宁通过古书折射了苏联社会的人生百态,斯维特兰娜对古书的玩弄与兜售是对社会制度的无声挑战。新的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赋予人们新的性格特征,同时也保留了传统的美好事物。虽然书市上的斯维特兰娜也有过堕落,但是她也传达出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在后现实主义文学中,创作者们通过互文关系的精心搭建,或从前文本中寻求精神滋养,或通过颠覆的办法来为当前文本中人的精神困境谋划出路。
六、结语
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形象或许会因为空间和时间的迁移显现出不同的品性,社会和时代也在不断赋予她们新的精神内涵。作家通过互文性叙事策略把俄罗斯文学史上的女性形象相互联结,相互映射。她们的身上折射着俄罗斯民族的气质,散发着俄罗斯泥土的清香。她们吮吸着俄罗斯丰富的精神养料,植根于俄罗斯广阔的土地中,具有典型的俄罗斯情绪,表现出俄罗斯民族的心理特质。这些女性百余年来的苦闷、彷徨、探索和抗争反映了俄罗斯民族苦难深重的历史进程,她们是俄罗斯民族的希望,也是俄罗斯文明前进发展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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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张英钰,西安外囯语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