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应答语「ええ」在日常会话中的使用状况

杨颜西

（大连外国语大学日本语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44）

作为日语中的应答语，前人研究中经常将「ええ」和其他应答语，例如「はい」，进行比较分析。通过对比分析，明确了「ええ」的主要功能为“同意应答”。但是，「ええ」的使用与说话者的心理态度、说话双方的心理距离、语境等因素密不可分。本文从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开发的“日本語日常会話コーパス（モニター公開版）CEJC”语料库中抽取相关语料，对应答语「ええ」的使用状况进行分析。

一、前人研究及其问题点

（一）前人研究综述

前人研究集中于对「ええ」和「はい」进行的比较研究。

二宫、金山（2010）利用电视剧中的画面，对3名被调查者进行采访调查。着重考察了「ええ」和「はい」在实际使用中的区别以及「ええ」的功能[1]。再一次验证了二宫、金山（2006）的考察结果[2]1。通过采访调查发现，3名测试者都指出，在实际生活中也存在「ええ」和「はい」交替使用的情况。

金山、二宫（2017）以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作品《痴人の愛》为语料来源，对「ええ」的使用中的性别差异以及「ええ」和文末终助词的共现关系进行了考察[3]1。考察结果显示：在女性发话者的话语中，「ええ」和文末终助词的共现关系存在“ええ+常体”和“ええ+敬体”的两种形式，而男性发话者的话语中，却只存在“ええ+敬体”一种共现关系。并且，在前人研究的意识调查的基础上（前人研究的意识调查中指出，「ええ」和具有象征女性特征的文末表现“よ”“の”“わ”等共现），进一步指出：「ええ」具有“角色语”的功能特征。

（二）前人研究的问题点

金山、二宫（2017）的研究指出，应答语「ええ」具有“角色语”的功能特征[3]2。但此结论是基于其研究中对大政时期的文学作品的分析而得出的，本研究认为其结论并不能反映出当代语言生活中「ええ」的使用状况。

前人研究中对「ええ」的研究集中于将其与其他应答语的比较研究，对「ええ」展开的单独研究还比较少。

本文以应答语「ええ」为分析对象，从日语国立国语研究所开发的“日本語日常会話コーパス（モニター公開版）CEJC”中选取语言生活中的真实语料，旨在对日语母语者日常生活中的「ええ」的使用状况进行考察与分析。

二、调查概要

（一）调查目的及调查对象

“日本語日常会話コーパス（モニター公開版）CEJC”中收录了各种场合中的自然对话，并且平衡了参与者的年龄和性别等因素，记录了语料参与者日常生活中所发生的自然对话。

本文通过对语料的分析，对前人研究的观点进行验证，旨在明晰不同的场合中使用应答语「ええ」的说话者的特征。

（二）调查方法

1.从语料库中抽取「ええ」的全部使用例，对抽取的语料和语音片段进行分析，选出其中属于“应答语”用法的例句。

2.根据说话者的年龄和性别、话语序列发生的语境对抽选出来的语料进行分类。

3.根据应答语「ええ」在话语序列中的位置，将其分为“「ええ+后续成分」（后续成分不为「はい」）、独立话轮「ええ」、「ええ」与「はい」交替使用”三类。

三、调查结果

（一）含有「ええ」的话语序列展现出的年龄差

本节将含有应答语「ええ」的话语序列按说话者的年龄分类，得到了以下数据。

表1 含有应答语「ええ」的话语系列展现出的年龄差

根据表1可以看出，20—30岁的年轻人几乎不使用应答语「ええ」。而45—64岁的中年人使用应答语「ええ」的倾向则较为明显。根据此结论可以初步提出设想：应答语「ええ」具有象征中年人年龄特征的“角色语”的功能。为验证以上设想，笔者观察了日本综艺节目“テラスハウス：TOKYO 2019—2020”中应答语「ええ」的使用状况。（此综艺节目并无事先设置的剧本，记录了原本并不认识的男生女生共6人在一起生活的样子。6人的平均年龄为24.8岁。）在180分钟的节目中，只发现了6例应答语「ええ」的使用例。

从以上调查可以初步得出结论，应答语「ええ」有可能具有中年人用语的角色语的特征，而年轻人几乎不使用应答表现「ええ」。

（二）含有「ええ」的话语序列所发生的语境

说话者在日常生活多种多样的语境下，会选择与该语境最相符的语言表达[4]。

1.工作场合

本小节对调查中正式程度较高的语境下发生的话语序列进行分析，考察其中应答语「ええ」的使用状况。

表2 “工作关系”的语境下「ええ」的使用状况

在发话者与听话者双方为“工作关系”的语境下，应答语「ええ」单独占据一个话论的例文数量仅有8例，占比23.5%。对于应答语「ええ」的功能，二宫、金山（2006）指出“在说话者与听话者双方的共有信息的基础上，应答语「ええ」的使用可以缩小双发的距离，增加亲近感和同级感”[2]2。因此，“使用应答语「ええ」的不恰当使用也许反而会给对方留下失礼的印象（笔者译）。”本研究认为，在说话双方为“工作关系”等正式程度较高的语境下，为了避免不恰当的同等感和亲近感，应答语「ええ」的使用较少。在对这8例占据单独话轮的「ええ」进行分析时发现，这8例都是在对方的说话过程中，听话者为了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对方的话”而发出的附和。

在“工作关系”的语境下，使用数量和比例最多的形式为“「ええ」与「はい」交替使用”的形式。二宫、金山（2010）进行的语言意识调查结果中也显示，3名被调查者都指出在实际的语言生活中存在着「ええ」与「はい」交替使用的情况[1]2。本研究的调查结果从客观数据上对此进行了验证。「はい」被认为是“对对方抱有敬意，说话双方之间产生心理距离，语境的正式程度较高”的情况下经常使用的应答语；而「ええ」被认为是“比较平易的、包含着发话者自身的主张” 的表达。因此，从功能上来看，「ええ」和「はい」是互相矛盾的、不能交替使用的两种语言表达。但通过本研究的实际语料调查可以发现，在实际的语言生活中，「ええ」和「はい」交替使用的情况非常多，二者的交替使用，既可以向对方表达敬意，又可以表达出说话者自身并不是被动地接受对方的话语，而是在聆听的同时，对其说话内容进行理解和接受，从而不失礼地拉近和对方的距离。

在“工作关系”的语境下，「ええ+后续成分」是使用数量最少的语言形式。「ええ+后续成分」是说话者积极地将自己的主张和想法进行输出的语言表达，在“工作关系”等正式程度较高、说话双方的地位不均衡的语境下使用，易给对方留下失礼的印象。

2.其他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

本节通过与上一节的“工作关系”的语境中「ええ」的使用状况进行对比，分析调查中“友人闲聊”等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下所发生的话语序列，对「ええ」的使用状况进行考察与分析。

表3 “友人闲聊”等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中「ええ」的使用状况

本节所得出的调查结果与上一节的调查结果截然不同。应答语「ええ」占据一个单独话轮的例句数量达到了34例，占比达到了69.4%。而在“工作关系”语境下使用数量最多的“「ええ」与「はい」交替使用”的形式在本节的调查中只有4例，「ええ+后续成分」的使用数量也达到了11例。

由此调查结果可知，在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下，说话双方之间的心理距离更加亲近，信息共享也更加容易。因此，应答语「ええ」占据一个单独话轮的情况更加多发。因在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下，说话者更容易对对方抱有亲近感和同等感，因此，输出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也变得更加容易。

（三）含有「ええ」的话语序列所展现的性别差异

金山、二宫（2017）指出，“应答语「ええ」经常与具有女性特征的文末表达「よ」「の」「わ」等共现，因此，应答语「ええ」也具有表征女性特征的角色语的性质。”[3]3但本研究的调查结果与前人研究的结论稍有不同。

表4 含有「ええ」的话语序列所展现的性别差异

金水（2003：205）对于“角色语”做出了以下定义[5]：“每当听到某种特定的语言表达时（词汇，语法，表达方式、语调等），便能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某种特定的人物特征（年龄、性别、职业、阶级、时代、容貌/风采、性格等）时；或是一提示出某个特定的人物特征时，脑海中便能浮现出其一定会使用的某种语言表达时，这种语言表达便是‘角色语’。”

根据金山、二宫（2017）的结论，在语言生活中，一听到对方使用应答语「ええ」，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女性的形象[3]4。换言之，当男性使用应答语「ええ」时，听者便马上会有“明明是男性，为什么说话的感觉像是女性呢”的违和感。

但是根据本文的调查结果，男性和女性使用应答语「ええ」的比例是大致相等的，二者之间的差别不大。即，在语言生活中，男性即使使用了应答语「ええ」，也不会给对方造成违和感。

基于本文的研究对象和其特征，本文认为和前人研究得出的不同结论的原因由如下两点：

一是金山、二宫（2017）的分析对象为日本大政时代的小说《痴人の愛》中的使用例。因此，其结论也只能反映大政时代的语言使用的状况。语言是随时代发展而变化的，本文认为其结论并不能反应现代语言中应答语「ええ」的使用状况。

二是文学作品不仅反映了时代的语言特征，更包含着作家个人的语言意识等。因此，根据一个作家的文学作品得出的结论并不能代表语言的整体。

四、结语

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含有应答语「ええ」的话语序列所反映的发话者的年龄差异、性别差异、不同语境中「ええ」的使用状况进行了分析。根据调查，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中年龄层（45—64）的人群中，应答语「ええ」的使用数量最多。年轻人几乎不使用「ええ」。因此可以进行设想，应答语「ええ」具有象征中年龄层人群的“角色语”特征。

第二，在正式程度较高的语境下，几乎不使用积极输出自己主张和想法的语言形式「ええ+后续成分」。而较多使用「ええ」与「はい」交替使用的语言形式。

第三，在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下，使用最多的是「ええ」占据一个单独话轮的语言形式。其次，「ええ+后续成分」的形式也经常出现。其原因是在正式程度较低的语境下，说话双方更容易产生亲近感，产生共鸣。

第四，含有应答语「ええ」的话语序列几乎不存在使用者的性别差异。这一结论和前人研究中金山、二宫（2017）得出的结论不一致。

相比其他年龄层，应答语「ええ」虽然在中年龄层被较多使用，但并不能因此断定应答语「ええ」具有象征年龄特征的“角色语”的功能。根据金水（2003）中对“角色语”的定义，若要进一步确定应答语「ええ」是否具有象征年龄特征的“角色语”的功能，还需对各个年龄层的日语母语者进行进一步的意识调查。

注释：

日本厚生劳动省的部分资料（健康日本21 等）显示，幼年期为0—5 岁、少年期（小学生）为6—14 岁、青年期（社会人、高校生等）为15—29 岁、壮年期为30—44 岁、中年期为45—64 岁、高年期为65 岁以上。本文即以此为根据对各个年龄层进行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