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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吆喝》的地域性美学表征

2021-02-04王洪伟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1年1期
关键词:萧乾文学语言

王洪伟

内容摘要:《吆喝》一文是我国著名作家、记者,也是《尤利西斯》的翻译者萧乾先生的晚年之作,文章以其特有的趣味性与地域性文化内涵,记录了老北京城曾经的时代印记,承载着中国文学对中华文化的独特审美情怀。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城市独有的传统文化正在走向没落。随之而来的,应该是我们这一代人对中国文学如何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的审慎性思考。

关键词:《吆喝》 审美 地域文化

《吆喝》一文是我国著名作家、记者,也是《尤利西斯》的翻译者萧乾先生的晚年之作,文章以其特有的趣味性与地域性文化内涵,记录了老北京城曾经的时代印记,承载着中国文学对中华文化的独特审美情怀。

一.诗为乐心,声为乐体——文学的声韵之美

人类最早的文学——诗歌的起源,与音乐紧密相连。《吆喝》开篇便讲到,英国诗人奥斯伯特·斯提维尔在《北京的声与色》中,把当时北京大街小巷的小贩用以招徕顾客时所用的器具发出的声音描绘成是一支街头管弦乐队的演奏。其实音乐与文学有着天然的联系的,正如《文心雕龙》中说:“诗为乐心,声为乐体”[1]。器乐能发出美妙的声音,声乐——北京街头巷尾的吆喝声,同样具有一种音乐美,并且这种音乐美还具有一种地域性。

文中讲到吆喝的特点时说,北京的吆喝声中特别出色的还会运用合辙押韵,比如有个卖萝卜的这么吆喝:“又不糠来又不辣,两捆萝卜一个大。”有的乞丐也油嘴滑舌地编起快板:“老太太(那个)真行好,给个饽饽吃不了。东屋里瞧(那么)西屋里看,没有饽饽赏碗饭。”对这种吆喝的描写,让文学与音乐巧妙结,使文学接受主体在对文本进行阅读时,不禁产生一种别样的审美愉悦。

其实,整篇文章都是在通过各种声音、不同声调来传递着地域性的审美符号,这种地域性审美符号表现的是一种独特的文化內涵,它最本质的属性就具有一种音乐美。吆喝之所以是文化的,是因为它是中国几千年来劳动人民生活智慧的结晶,是朴素与智慧结合的产物,是因为它具有了独特的内涵与独一无二的历史积淀。吆喝作为老北京城声音的文化,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地域性审美特质,这也正是现今中国城市文明所缺失, 甚至逐渐走向消亡的审美表征。

另外,叠词的运用也增强了文章语言的声韵之美。如:“一样样地在你门前展销”“背了一具沉甸甸的留声机和半箱唱片”“洋人哈哈笑”“硬面——饽饽”等叠词的运用,也增强了文章语言的节奏感。

我们同样可以看到,中国文学作品当中以声韵之美传递文学独有的地域审美特点的经典作品比比皆是。如贾平凹的长篇小说《秦腔》中也大量运用叠词,来增强文学语言的节奏性,以突出小说语言的音乐美感。比如:“穿过一条歪歪扭扭的巷子”,“后脖子上壅着一疙瘩褶褶肉”,“是打雷,天上豁朗朗地在响,一朵云开始罩了南沟脑的虎头崖”......这些叠词在小说中随处可见,镶嵌在长长短短的叙事语言中,使得句子读起来抑扬顿挫,清脆有力。[2]而《秦腔》本身对“秦腔”这种极具地域特色的地方戏的唱词、简谱、经典故事桥段的大量引用,更曾添了小说语言的声韵之美。

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文学的画面之美

文章通过老北京的各种吆喝声,按照从早到晚、一年四季的顺序,展现了一个个老北京人们真实的生活的画面,其中很多画面的描绘都带有真实中透漏出来的质朴与唯美。如晚上买混沌的精彩画面:

“馄饨喂--开锅!”这是特别给开夜车的或赌家们备下的夜宵,就像南方的汤圆。在北京,都说“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其实,馄饨挑子也一样。一头儿是一串小抽屉,里头放着各种半制成的原料:皮儿、馅儿和佐料儿,另一头是一口汤锅。火门一打,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馄饨不但当面煮,还讲究现吃现包。讲究皮要薄,馅儿要大。

四季的各种吆喝声更是丰富多彩,画面感十足,如:

春天一到 ,卖大小金鱼儿的就该出来了,我对卖蛤蟆骨朵儿(未成形的幼蛙)最有好感……一到夏天,西瓜和碎冰制成的雪花酪就上市了。秋天该卖“树熟的秋海棠”了。卖柿子的吆喝有简繁两种。简的只一声“喝了蜜的大柿子”。其实满够了。……一到冬天,“葫芦儿--刚蘸得”就出场了。那时,北京比现下冷多了。我上学时鼻涕眼泪总冻成冰。只要兜里还有个制钱,一听“ 烤白薯哇真热乎”,就非买上一块不可。一路上既可以把那烫手的白薯揣在袖筒里取暖,到学校还可以拿出来大嚼一通。

当然,除了各种欢快场面的画面展现以外,凄凉的画面也不可或缺,正如文章对乞丐行乞的画面描写:

他几乎全部用颤音。先挑高了嗓子喊“行好的——老爷——太(哎)太”,过好一会儿,(好像饿得接不上气儿啦。)才接下去用低音喊:“有那剩饭——剩菜——赏我点儿吃吧!”[3]

这种对凄惨画面的描述同样是一种审美,甚至比其他描写更深刻,使文本内容更加丰富立体地展现出老北京城生活最真实、朴素的一面。

正如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的一段精炼而传神的描写:“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文学的价值也正在于在时间的变迁中,用高度凝练的语言捕捉转瞬即逝的生活之美。

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文学的方言美

《吆喝》中按从早到晚、一年四季大大小小写了各种各样的吆喝声。但是,这么多的吆喝声之所以如此动听,让人认为他们带有美感,也正是因为吆喝的声音所具有的地域性特色,换句话说就是吆喝的声音具有一定的辨识度。如文本中很多轻声、儿化音、方言词语的运用,如儿化音: “一头儿是一串小抽屉,里头放着各种半制成的原料:皮儿、馅儿和佐料儿,另一头是一口汤锅……讲究皮要薄,馅儿要大。春天一到,卖大小金鱼儿的就该出来了……”;方言:“我对卖蛤蟆骨朵儿(未成形的幼蛙)最有好感”、“支棱着耳朵在听唱片”、“卖山里红(山楂)的靠戏剧性来吸引人”、“把我吓了个马趴”……

在地域性文学中,方言词语的运用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指向。且不说西部、江浙、关东、海派,单只“京味儿”文学大师们的语言就各具特色。从老舍、萧乾到刘心武、王朔,无论幽默精致还是粗鄙俗陋,方言的运用总能使文本意蕴无限生发,又独具陌生化的审美价值。

《吆喝》运用流利而俏皮的京白,让七、八十年前的老北京的色、香、味,带给我们感官上的愉悦,让异域的人们品味不同生活中的浓郁情趣。而《吆喝》文本本身就是在生活的点滴中表现语言的艺术美,换句话说就是把普通的吆喝声艺术化地展现生活的过程。

方言土语是有其独有的鲜活生命力的,在文学创作中,成功运用方言土语,会使文学作品生发出独特的语言意蕴。如莫言的小说《丰乳肥臀》中说:“他们和那些偷牛的,原本就是一条道上的,偷牛贼卖了牛,他们都要抽头。”[4]这段描写的是偷牛贼在偷牛之后进行分赃的情景,偷牛贼卖完牛后所得的赃款要分一部分提成給包庇他们罪行的警察,而这段描写中的“抽头”一词很生动地描绘了警察和偷牛贼相互勾结、坑害百姓的行为。但如果我们把“抽头”一词换成“提成”这样一个普通、直白又毫无文学味道的现代衍生词汇,会使文本语言立刻本失去鲜活的蕴藉而变得呆板无生趣。由此,我们不难看到,方言土语在文学作品当中独有的表现力。

结束语:全球化语境下,现在的北京城与中国所有正在发展中的城市一样,正在逐渐失去曾经的历史态度与作为其区别于其他地方区域的文化印记,这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2017年新版的“人教版”初中语文教材中,也把具有如此朴实又深厚美学价值的文章删除了,这不能不说对当代学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吆喝没了,老宅拆了,但是,如萧乾这样的老一代文化人却不愿看到中国文化的逐渐消失殆尽,仍然一厢情愿甚至自欺欺人地对中国传统文化怀着无限憧憬与幻想。正如萧乾先生在《吆喝》文章结尾所言:“现在北京城倒还剩一种吆喝,就是‘冰棍儿——三分啦。语气间像是五分的减成三分了。其实就是三分一根儿。可见这种带戏剧性的叫卖艺术并没失传。”事实上这种吆喝在民间已经鲜见了,留在我们这几代人心中的都已经成为了回忆,只不过是一种我们这几代人都不舍的怀恋罢了。

也许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很多东西都会逐渐消失,也会有很多新兴事物,逐渐成为新的文化。面对前所未有的社会多元发展,当下中国文学面临着诸如网络文学的冲击等问题,甚至很多人鼓吹文学消亡论。中国文学如何继续发挥它的作用,引领人们精神价值,保护和传承中华文化,是我们每个人必须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献

[1]龙必锟,文心雕龙全译[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

[2]张丽,谈贾平凹《秦腔》的语言音韵美及特色[J],《语文建设》, 2016(5)

[3]萧乾,北京城杂忆[M],三联书店,1999.

[4]莫言,丰乳肥臀[M],浙江文艺出版社,2020.

(作者单位:广东省深圳市深圳中学初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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