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一次神秘浪漫的水墨之旅
2021-02-04□白煦
□ 白 煦
白煦,1949年生于北京。笔名师然,斋号竹石馆。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评审委员会秘书长、行书专业委员会秘书长、草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美术馆书法篆刻学术专家组成员。出版有《白煦书法作品精选》等。
也许,是你拈起了天边的一抹轻云。
和着黛的露珠,
抛洒在我的纸上?
这两句诗用在了于2020年7月28日在国家图书馆开幕的“追梦水云间————白煦的水墨书暨白煦书法作品捐赠展”的起首位置,以诗句作为水墨书展的导引,是在法国展之后的今年夏天。2015年9月18日上午,在法国卢瓦尔河谷的尚博尔国王城堡的三层最大房间里,以上这个展览正在举行捐赠仪式,我创作的高两米、宽一米的甲骨文“鹿”字作品,捐赠给尚博尔城堡(世界文化遗产)。
白煦 乱舞 73×118cm 纸本 2011年释文:乱舞。钤印:竹石山馆(朱)
当晚的宴会上,尚博尔城堡博物馆馆长让·德奥松维尔对我说:“虽然法国人看不懂汉字的意思,但是其中的浪漫和神秘却吸引了他们,这一点对法国人和中国人而言是一致的,也是相通的。”的确,出身法国贵族、具有很高艺术修养和审美眼光的让,还真是说出了水墨书法最令人激动的评价:“浪漫而神秘。”我也是提笔写这篇文章之时,忽然想起了这句话,认为十分贴切。
是啊,唯水的灵动可以滋养生命,唯墨的韵致可以打动人心,而水和墨的交融,又氤氲出多少神奇美丽的艺术作品,以至组成了这次展出,成就了我苦苦追寻的、游移在缥缈幻化的水云世界,令人难以捉摸的、梦幻般的水墨华章。
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日本手岛右卿在北京举办了他的水墨意象大展,他的作品极大地启发了我对于这种艺术形式的热情和关注,萌发了投入其中的决心,尽管我当时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当然,仅仅有热情是远远不够的。我对此的投入在时间上晚了很多年,也彷徨了很多年,有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慨叹。
艺术的探索之路有时是不经意间闯入的,似乎迷了路,但又仿佛摸到了路,踌躇徘徊,千回百转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探索之路。
我的水墨实践开始得很早,80年代中期,一次偶然在笔洗中涮笔时,顺便将笔在纸上画了两下,等过一会儿再看时,不觉吃了一惊,原来黑色点画周围竟渗出了一圈浅浅的墨晕,所以偶尔便尝试着用宿墨进行创作实践,也有一些成功的作品产生出来。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着力于草书创作,水墨的尝试并没有持续下去。直到2009年已年届60了,即将退休,心想着水墨书的探索断断续续也不少年了,尽管始终未能放下,却也时有时无,并没有把它太当回事。但毕竟多少也涉猎了一些,该是有所归纳总结的时候了。恰好我也在各地收集了一些旧墨,索性集中精力和时间专门沉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摸索一番,也是对向往已久的水墨世界的一个回归和检索。
其实,关于水墨书的创作完全是无迹可寻、摸不着头脑的。谁也不会把自己的经验真正分享出来的,只有靠自己去寻找、去实践,于是,用古墨研磨泡制,反复推敲、反复琢磨,用清水浸泡、勾兑、洗涮,墨色黑了即放入清水,墨色浅了再重新添墨,循环往复,不停试验,不断失败,不厌其烦地沉浸在水和墨的试验中,可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这样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终于研制出了一套以水墨为基本墨法的新方法,并且在笔法、字法、章法三方面着手创作出一批作品,然后从中挑选出满意的结集出版,名为《水墨书法》。成书后,我又邀请了一批在创作、理论方面有建树的朋友对水墨书法进行评价,褒贬由之,不料却获一致好评,这更坚定了我探索下去的信心。
有记者在访谈中问道,在创作逻辑上,是否可以解读为:通过多字数的创作,形成水墨语言表达的第一层语境;为了墨法的更进一步拓展,出现第二层少字数创作;书画同源,摆脱文字,追求心画表现水墨韵致为第三层;最后摒弃象形,纯以图示表现水墨的极致状态?
白煦 醉墨 139×143cm 纸本 2012年释文:醉墨。杨慎谪戍云南,酒间乞书,纸墨淋漓。诸酋辄购归,装潢成卷。载清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凡士大夫名园甲第,高楼曲榭,必以先生指郑澹居书,与琴彝鼎相错,花窗几案,醉墨淋漓。获之若珍宝,故知与不知,咸熟其姓名。清余懋祀(杞)《东武山房集》。壬辰之端午小饮后,以茅龙笔试书此二字, 并辅以金砖铺地之法也。竹石馆。钤印:白煦(白) 竹石山馆(朱)
其实第一语境可以说是为国内观众的欣赏习惯而准备的作品,和出国的作品有区别。显然,少字数的创作有利于墨法、字法、笔法的开拓。而水墨书是对笔墨的最大释放,通过水的浸润,完全溶解了墨中原有的胶质成分,使之通透润滑,而笔锋在水中充分散开,完全游刃其中,在使转往复中自由而顺畅,毫无凝滞、迟涩之感。在透明墨晕衬托之下,笔锋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辨,尤其是转折弯钩,可谓毫发必现。例如《孤鹤》《醉墨》,所以水墨书形成的是一种全新的艺术表达状态。
第一,最大限度地释放了墨的内蕴,解脱了胶对墨的束缚,从而释放了墨的本能————洇渗出灰色的墨晕。
第二,通过水的延展漫散,释放了墨的神奇韵味。除了扩散的晕圈,随着宣纸的纹理不同,又生发出不同的深浅韵致。
《孤鹤》的韵致纯洁透明,更多的是水的生发扩散,而《桃花水》则是丰富的灰色晕边,毛茸茸、齐刷刷的晕边既有植物般稚嫩茁壮的新芽,又似羽翼渐渐丰满的小鸟柔和的绒毛,一如大自然呈现给我们的初识原生的美好。
第三,唯有水墨的自由晕散,才赋予了她奇妙瑰丽的华滋素彩,成为书法家族中独放异彩的新生书体,受到公众的青睐和好评。
第三层次是水墨作画,书为心画,也是以水墨表达意境,但又不被具象束缚,在似与不似间游走。如《线之舞》这幅作品,是由块面、线条、墨色共同组成图形,但又以线质和墨晕为主体,而《荷蕾》则以花蕾周围的拱形墨条(线)来强调蕾的蕊形了。直至最后的自由发挥,摒弃了象形、线条和组成画面的各种要素,以随手大泼墨为之,让色泽轻重深浅不同的大面积的颜色层次作主,偶尔透露出几星几点亮色,使之不至过于沉闷,这些各不相同的自由表达,也是对抽象水墨世界的一个探问吧。
十年前,在《水墨书法》辑序中我曾写过:刚之大者,柔也;柔之大者,水也。与大柔之水相融,以刚柔之质为本者莫过于翰墨之道矣。
其中,水与墨的相遇,无疑是一次浪漫的邂逅,以至最终造就了她们的神奇故事。
我国最早见于记载的制墨家是三国时代(1800年前)的韦诞。此后便历经千百年研制而日趋成熟。
百转千回、润物无声的水,浸泡了坚硬致密的古墨,静静地化解它经年累月凝结的结实外壳,以自己柔润的液体一滴滴软化着、剥蚀着胶质的坚硬。终于,在水的温柔感化下,坚硬的外壳慢慢溶解了,脱去铠甲的松烟古墨,郁结了几十载春秋的心结,此刻舒解开来,慢慢地释放了自己,优雅的、黛青的、淡淡的晕色轻轻流淌了出来。它曼妙神秘的灰色,浸润在洁白柔软的纸上,在毫颖的挥运下,共同奏响了一曲神秘又浪漫的天籁之音,从而使天边的一抹轻云,和着黛的露珠,曼妙地挥洒出自己生命中最灿烂、最精彩的墨彩华章。■
白煦 线之舞 69×136cm 纸本 2015年款识:线之舞。乙未之春,竹石山馆白煦。钤印:白煦之鉨(白)
白煦 桃花水 84×151cm 纸本 2015年释文:桃花水钤印:竹石馆主(朱)
白煦 鹿 176×96cm 纸本 2014年释文:鹿。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示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录《诗经·小雅》。甲午腊月,竹石馆白煦。钤印:白煦之印(白) 竹石山馆(朱) 酒醒落花风里(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