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副词“都”的全称量化研究

邢雪明，戴慧琳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420)

汉语副词“都”一直是语言学界讨论的热点问题。传统语法主要是通过给“都”找近义词的方式对其进行分类和描述，如吕叔湘将“都”分为三大类：范围副词“都1”，表示总括全部，如句(1)；语气副词“都2”，意思相当于“甚至”，如句(2)；时间副词“都3”，意思相当于“已经”，如句(3)。[1]

(1)大伙儿都同意。

(2)我都不知道你会来。

(3)都十二点了，还不睡！

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形式语言学的引入和发展，关于“都”的研究层出不穷，相关文献颇为丰富。其中“都1”是研究的基础和重点。本文主要关注“都1”的用法，为行文方便，下文中的“都”均指“都1”。本文支持“都”是表示全称量化的逻辑算子的观点。文章首先简要回顾全称量化视角下“都”的相关分析，然后就“都”表示全称量化的质疑进行梳理并回应。笔者认为，“都”是汉语中典型的全称量词，只能对其量化域内的某一个复数性成分进行穷尽性操作，“都”的量化并不违反逻辑上算子和变量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

一、“都”的全称量化分析

“都”的全称量化分析主要包括李行德的全称量词说、林若望的分配算子说和向明的最大化算子说。本节将对这三种观点进行简要回顾和评述，为后文的讨论奠定基础。

(一)全称量词说

形式语言学家最初将“都”定义为与英语中的every或者all意思相当的全称量化副词。[2-3]李行德认为，“都”量化其左侧具有复数性意义的名词变量，如句(4)，“都”只能量化“那些小孩”，而不能量化“他”。当其量化域内有一个以上的复数性名词变量时，李行德认为“都”可以无选择地量化所有变量，如句(5)可以有三种不同的解读：(1)“都”只量化“那些书”，句子的意思是“那些书”中的每一本都被人喜欢，但“我们”当中可能有少数人不喜欢“那些书”；(2)“都”只量化“我们”，句子的意思是“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喜欢某些书，但“那些书”中可能有少数是不被“我们”喜欢的；(3)“都”同时量化“那些书”和“我们”，句子的意思是“那些书”都被“我们”喜欢，且“我们”都喜欢“那些书”。[2]吕叔湘认为，可以通过重音区分不同的解读。[1]以句(5)为例，重音如果在“那些书”，就表示量化“那些书”，重音如果在“我们”，量化对象则是“我们”。

(4)那些小孩他都看见了。

(5)那些书我们都喜欢。

“都”作为全称量词的观点得到了众多语言学家的认同，但无选择地量化的说法在理论上违反了一个算子只能约束一个变量的原则，本文将在第四部分指出“都”总是量化一个对象，量化多个对象的情况只是一种假象。基于李行德的观点，学者们对“都”进行了进一步分析，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观点包括林若望的分配算子说和向明的最大化算子说。

(二)分配算子说

林若望借鉴Schwarzschild提出的集盖(cover)概念，认为“都”是广义分配算子(generalized distributor)的显性形式，语义核心是全称量化。[4-5]林若望发现，当谓语是表示两人或者多人关系的时候，如夫妻关系、朋友关系等，将无法使用个体分配。集盖概念的引入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即“都”并不是对其量化域内的单数个体进行分配，而是对复数性集盖的成员进行分配。例如句(6)，“那些人”中具有夫妻关系的两个人两两组合的集合构成一个集盖，“夫妻”的属性则被分配到具有夫妻关系的两个人构成的集合上。

(6)那些人都是夫妻。

冯予力和潘海华对集盖说的概念和形成动因都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集盖概念的引入主要是为了解决“都”字句中涉及非典型集合性谓语的情况，在解释其他情况时存在诸多问题，具有一定的局限性。[6]本文也认为“都”的分配算子说存在问题，因为分配性解读的根源并不是“都”。首先，有些谓词本身倾向分配解读，如“跑步”、“漂亮”等只能是个体单独完成的动作或者具备的特性。其次，有些谓词的分配性在“都”出现时可以被突显。如“小张和小李买了一斤水果”中的“买了一斤水果”可以是分配性解读，小张和小李单独各买了一斤水果，也可以是非分配性解读，两人一起买了一斤水果。“都”的出现保留了句子的分配性解读，但分配性解读并不源自“都”。再次，分配并不一定是物理世界中的均分，分配的结果是使主语所指代的集合内的成员具有谓词所指代的特征或者参与谓词所指代的事件。以句(6)为例，“都”确保“那些人”中的每一个人都具有“夫妻”的特征，而究竟谁和谁具有夫妻关系并不是“都”能决定的。

因此，“都”的全称量化意义能够促使句子获得分配性解读，“都”的分配算子说实际上还是基于全称量化的分析。

(三)最大化算子说

向明将“都”分析为最大化算子，“都”对其关联的名词短语进行最大化操作，使该名词短语在外延上获得最大值。他指出，(7)中的两个句子的不同在于(7a)中的“孩子们”不一定包括语境内的所有孩子，即使在有几个孩子没有去公园的情况下，句子也是成立的；而(7b)中“都”的出现要求所有的孩子无一例外都去了公园。[7]

(7)a.孩子们去了公园。

b.孩子们都去了公园。

将“都”分析为最大化算子也存在问题。一方面，“最大化”的表述太过绝对。事实上，(7b)中的孩子们也允许例外，即在有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没有去公园的语境下也是可以接受的，如“孩子们都去了公园，只有小明在家里写作业”。另一方面，冯予力指出最大化算子的说法实际上是混淆了最大化效应和最大化操作，最大化效应指的是一种语言现象，逻辑中通常用全称量化来解释，而最大化操作是对按某种特征排列的有序域进行一元操作，进而从该有序域中挑选出最大的元素，是一种逻辑操作。最大化效应和最大化操作属于不同的范畴，而向明文中所讨论的最大化指的其实是最大化效应。[8]因此，最大化算子的分析本质上还是认为“都”表示的是全称量化。

综上所述，不论将“都”分析为分配算子还是最大化算子，本质上都是在讨论“都”的全称量化意义。近年来，不少学者对“都”是否具有全称量化功能提出质疑，认为“都”并不是表示全称量化的逻辑算子。[9-10]学者们的质疑主要可分为两大类：(1)“都”是否表示全量全部，(2)“都”的双重量化问题。现有研究对这两个问题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通过对相关语言现象的进一步观察，我们认为这些质疑并不成立，下文将一一给予回应。

二、“都”是否表示全称

“都”作为全称量词受到最多的质疑是它是否表示全量全部。首先，“都”可以与表示大多数甚至少数的名词短语共现，如(8)中BCC语料库里的例子，“大多数”和“少数几个人”都可以与“都”共同使用。其次，含“都”的句子也允许例外情况，如(9)。

(8)a.演出已经结束，大多数的观众都走了。

b.军队把留在村里的那少数几个人都消灭了。

(9)a.孩子们都去了公园，只有小明在家里写作业。

b.中午时分，车间里大家都在休息，有三个工人在检修机器。

我们认为，以上两种情况并不能说明“都”可以表示非全称意义。第一，即使是汉语中典型的表示全称意义的词，如“全”，也可以与表示非全称的名词短语共用。如(10)中BCC语料库中的例子，“全”可以与“仅有的少数头发”、“大部分”共同出现。仔细品味(8)和(10)中的句子，我们发现“都”和“全”量化的的确是它们左侧的名词短语指代对象的全部，如(8a)中指的是“大多数的观众”的全部，而非“观众”的全部，(8b)中指的是“那少数几个人”的全部，而不是所有人的全部。同样的，(10a)中指的是“仅有的少数的头发”的全部，而非“头发”的全部，(10b)中指的是“模型上的大部分”的全部，而不是“模型”的全部。“都”和“全”在这些情况下表示的都是全部全量。

(10)a.剩下的头发越来越少了。据说剩下的仅有的少数头发也全白了。

b.我们首先参观了煤炭气化站的立体模型，这是一个用玻璃板制成的大箱子，地面的建筑只占了薄薄的一层，模型上的大部分全在地下，所以有人管这种煤炭气化站叫作“地下工厂”。

第二，允许例外的现象并非“都”特有，即使是有表示全称意义的词出现，例外依然无法避免，如BCC语料库中的句子(11a)，(11a)中前面刚说过“过去所有的信件都丢失了”，紧接着却指出“你这封信”是例外。类似的情景也出现在(11b)中，班主任老师批评两名午休时不睡觉的学生。

(11)a.三年前我搬到现在这个住址，我发现自己已经将过去所有的信件都丢失了，唯有你这封信被保留了下来……

b.所有人都在睡觉，就你们两个在说话！

徐烈炯对类似的句子提出了质疑，认为(12a)不能接受，因为“所有”表示全部全量，不允许例外出现。[9]但是对句子稍做修改，如(12b)中指出具体的例外对象，“陈工、张工、李工”，句子的接受度就能够大大提高。(12a)不能接受的主要原因是“有三个工人”是一种模糊的表达，在语用上与前面的全称表达不兼容，列出具体的例外对象后则不存在这种问题。

(12)a.*中午时分，车间里所有工人都在休息，有三个工人在检修机器。①)

b.中午时分，车间里所有工人都在休息，陈工、张工和李工在检修机器。

冯予力和潘海华从语义组合的角度分析这种现象，认为(9a)中“都”量化的对象“孩子们”并不一定涵盖语境中所有的孩子，“小明”这个个体本身就不在“孩子们”所指代的集合中，因此在进行“孩子们都去了公园”的语义组合时并没有考虑“小明”，“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表示全称量化。[11]

对这种解释我们持保留意见。如(13)，“孩子们都去了公园”在进行语义组合时没有考虑“小明”，那“孩子们去了公园”更有理由不考虑“小明”，因为“孩子们去了公园”本身就能够用在“大多数孩子去了公园”的情况下。但是为何(13b)的接受度反而比(13a)低？也就是说，本身允许例外情况的“孩子们去了公园”在(13b)中却不允许“小明”例外。语义组合的解释在这一点上显得捉襟见肘。

(13)a.孩子们都去了公园，除了小明。

b.？孩子们去了公园，除了小明。

实际上，(13a)中“孩子们”是包括“小明”的，“都”量化的是包括“小明”在内的所有孩子，“都”依然表示全称量化。(13a)这种允许例外的情况本身并不是逻辑意义上的非全称，而是一种语用现象，是说话人对刚说出的话语进行的自我修正。[12](13b)中“孩子们去了公园”本来就是比较模糊的表达，不需要再做类似的修正。

三、双重约束的问题

厘清了“都”的全称意义，另一个问题是“都”是否属于表示全称量化的逻辑算子。禁止双重约束原则(Bijection Principle)要求一个变量不能受同一类算子的重复约束，而一个算子也不能重复约束一个以上的变量。[13]将“都”分析为表示全称量化的逻辑算子可能就要违反这一原则。如(14)中“强盗”似乎被“每”和“都”重复约束，(15)中“都”似乎可以同时约束“西瓜、苹果和香蕉”和“张阿姨和王阿姨”，句子的意思是：西瓜、苹果和香蕉，张阿姨和王阿姨都买了五斤，共买了三十斤。

(14)每个强盗都骑着一匹快马。

(15)西瓜、苹果和香蕉，张阿姨和王阿姨都买了五斤。

1.变量被重复约束的问题

若将“每”、“所有”、“都”都看作是表示全称量化的逻辑算子，那么，以下句子就会出现两个算子共同约束一个变量的问题，即“都”和“每/所有”同时约束“学生”，且删除“都”句子不合法。

(16)a.每个学生都来了。

b.*每个学生来了。

(17)a.所有学生都来了。

b.*所有学生来了。

为解决变量被重复约束的问题，学者们已经做了不少尝试。有的坚持“都”是全称量化算子，将“每”和“所有”分析为加合算子、[4][14-15]变量、[16]具有双重功能的算子、[17]划分算子；[18]有的认为“都”不是量化算子，“每/所有”才是汉语中真正的全称量词；[10]还有学者认为两个算子约束同一个变量是语言表达的冗余现象。[12][19]我们认为，将“每/所有”分析成加合算子，将“都”分析为全称量化算子更符合语感。

首先，“都”可以单独完成全称量化，句(16a)和(17a)中，即使“每”和“所有”不出现，句子“学生都来了”仍然表达全称意义。其次，“每NP/所有NP”在使用时通常需要某些成分对句子进行允准，其中“都”就是它们的允准成分之一。具体而言，“每/所有”将与其相关的成分进行加合，组成一个最大化的NP的集合，即“每NP/所有NP”。“每NP/所有NP”指称的都是一个复数性实体(plural entity)，其中“每NP”具有内在的逐指性特征，“所有NP”则强调整体的特性。[14-15]结合句(16a)和(17a)，“每”和“所有”的作用只是把所有具有“学生”特征的个体聚合在一起，充当“都”的量化域，“都”对其进行穷尽性的量化操作。“所有学生”强调集合整体与谓词所表达的属性的关系，而“每个学生”则强调集合内每个学生个体与谓词属性的关系。由于“每NP/所有/每NP”表示的是一个最大的集合，全称量词“都”要求穷尽这个最大集合中的每个成员，因此，两者共现时通常能够达到强调无一例外的效果。

2.多重关联的问题

“都”的多重关联问题主要体现在句子的分配性解读上，即当句中存在多个候选项能够充当“都”的量化域时，“都”关联不同的对象将会使句子获得不同的分配性解读。描写语法大多认同“都”能够同时关联多个成分，但主要是凭语感判断“都”关联的对象，如吕叔湘指出，“都”总括的对象有时可以不止一个，在一定的场合，也可以偏指其中之一，主要通过重音区别，如(18)中，“这几天”和“我们”既可以单独被“都”关联，也可以同时被“都”关联。[1]

(18)这几天，我们都忙着筹备会计人员培训班。

形式语言学家对多重关联大多持保留意见，主要原因在于技术操作上无法解决一个算子同时约束多个变量的问题[3-4，20]，但也有少数从事形式语言学的学者支持“都”的多重关联。[2，21]。周韧指出，“每NP”(如(19a)中的“每人”、“每天”)、“各NP”(如(19b)中的“各人”、“各项工作”)以及表示周遍义的名词量词重叠形式(如(19c)中的“人人”)可以确保与“都”的多重关联关系；普通复数性名词短语在一定语用环境下也允许与“都”多重关联，如(19d)中更可能是一共吃了四片药。[22]

(19)a.工作量每人每天都超过八小时。

b.本学期各人各项工作都列一份进度表。

c.人人每天都要喝一杯牛奶。

d.这两个病人在午餐和晚餐前都吃了一片药。

我们认为，(19)中的语言现象本质上并不表示多重关联，所谓的多重关联其实是一种假象。首先看(19a)、(19b)和(19c)，仔细品味不难发现，这三类句子实际上只允许“多重关联”。以(19a)为例，句子的意思只能是：每个人每一天的工作量都超过了八个小时，不存在哪个人在哪一天的工作量没有超过八个小时的情况。这些句子有一个共同点，即句中“都”可能的两个关联对象在句子结构上是紧密相连的，中间插入其他成分将会影响句子的接受度，如(20)所示。

(20)a.？每人工作量每天都超过八小时。②

b.？各人本学期各项工作都列一份进度表。

c.？人人为了健康每天都要喝一杯牛奶。

因此，我们认为句中的“每人每天”、“各人各项”和“人人每天”是由两个简单变量组合而成的复合变量，“都”只约束组合后的复合变量，对复合变量进行量化操作，“都”在这种情况下关联的始终是一个变量。由于组成复合变量的两个简单变量都是最大化的NP的集合，在进行组合时就要求考虑集合内的全部成员，因此组合后的复合变量的内部关系表现为两个简单变量所指代集合的成员之间的相互对应。

以(19a)为例，“都”关联“每人每天”这一复合变量。假设“每人”所指代集合的成员包括“张三”、“李四”和“王五”，“每天”指代的是从“星期一”到“星期五”的集合，那么“每人每天”要求“每人”指代的集合内的每一个成员与“每天”指代的集合内的每一个成员之间互相都存在对应关系，那么“每人每天”的内部关系如图1所示。“张三”、“李四”、“王五”分别都对应从“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每一天，而“星期一”到“星期五”也分别都对应“张三”、“李四”和“王五”。这种对应关系并不是由“都”决定的，而是这类复合变量本身特有的内在属性。

图1 复合变量“每人每天”的内部关系

如果“都”不存在多重关联，那么该如何解释(19d)中的现象？需要明确的是，(19d)中的“这两个病人”和“午餐和晚餐前”都是普通名词短语。普通名词短语对算子的依赖性比“每NP/所有NP”弱，它们可以自由地独立使用。即使不被“都”量化，在一定语境下，普通名词也可以获得外延上的最大值。根据语境，(19d)中的“都”要么关联“这两个病人”，要么关联“午餐和晚餐前”，但不会同时关联这两个成分。句子之所以会有一共吃了四片药的解读，是世界知识告诉我们吃药是有规律的事情，而且两个人分享同一片药的可能也较小，无论“都”关联哪一个成分，另外一个在外延上都要求取最大值，因此(19d)出现了“都”多重关联的假象。

总之，本文坚持“都”是表示全称量化的逻辑算子，“都”能够促使句子获得分配性解读，但其本身并不会对任何成分进行分配，“都”也可以通过穷尽量化域内的所有成员达到一种最大化的语言现象。文章就“都”作为全称量词的质疑做出了回应。第一，“都”总是对其量化域内的成员进行穷尽的量化操作，允许例外的现象并不表明“都”在逻辑上可以表示非全称意义，而是语言在使用时具有一定的灵活性，我们应当承认逻辑上的全称量化和语言事实存在不一致的问题。第二，将“都”分析为全称量化算子并不存在违反禁止双重约束原则的问题。“每/所有”是表示加合意义的算子，作用的对象是与其关联的名词短语，“都”是表示全称量化的算子，作用的对象是“每NP/所有NP”，它们作用的对象不同，因此在共现时并不违反一个变量只能被一个算子约束的原则。“都”只能约束一个变量，这个变量既可以是一个简单变量(包括“每NP/所有NP”)，也可以是多个简单变量组成的复合变量，如“每人每天”。本文说明了把“都”分析为全称量化算子的合理性，对“都”的进一步研究具有促进作用。

注释：

(1)“*”表示句子不合法，“？”表示句子接受度低。

(2)注意，若将(20a)理解为“每人的工作量每天都超过八小时”，句子可以接受，但这依然是两个关联对象相连的情况，即“每人的工作量”和“每天”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