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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莫迪亚诺小说复调结构的艺术创新

2021-01-31邱永旭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亚诺咖啡馆莫迪

朱 琳,邱永旭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巴赫金在解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艺术时提出了复调小说理论,认为陀氏小说的基本特点是“有着众多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1]29巴赫金称复调小说就是一种“多声部性”的小说,包括“大型对话”与“微型对话”。“大型对话”[1]12复调结构着重指外在形式结构,是小说结构与人物关系交织的结构。莫迪亚诺是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早期作品具有复调结构的特征,但其小说超越了其他任何作家的传统复调结构表现,本文就莫迪亚诺小说多声部对话中的大型对话,打破时间限制与模糊时间的共时性对话及未完成的对话,过自我虚构化写作与开放文本实现传统与现实的对话等复调结构创新艺术特征进行论述。

一、多声部合奏

莫迪亚诺早期作品,呈现出了多声部的复调结构,表现了20世纪60、70年代法国青年的青春的迷茫、探寻、焦虑等复杂情感,是时代社会群体的记忆,影射了现代人内心真实的世界,其代表作品有《星型广场》《夜巡》《环城大道》《凄凉别墅》及《暗店街》等。进入21世纪来,莫迪亚诺作品依然坚持了多声部合奏的复调结构,对时间描写的把控充分呈现“大型对话”艺术;同时呈现出整体性特征。2007年出版的《青春咖啡馆》是新世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在小说多声部复调结构上进行了一些新的形式探索。

小说由高等矿业学校的大学生、私家侦探盖世里、露姬本人和露姬的情人罗兰的自我叙述组成,围绕露姬和在孔岱咖啡馆里其他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展开,露姬的形象在四位叙述者的齐声讲述中逐渐清晰完整。莫迪亚诺借高等矿业学校大学生之口表明经常出入孔岱的主要人群年龄在18~25,有意呈现战后青年团体心理创伤下的生存状态。

作者隐匿自我身份,将四个分别叙述者直接呈现在读者面前。第一个声部是高等矿业学校大学生的叙述,他介绍了露姬的出场与孔岱咖啡馆的方位,在通过提到一位同龄而且同样不修边幅的青年摄影师及其关于孔岱的照片作品,呈现出咖啡馆的整体画面。他关注着这些青少年时期就从教管所里逃出来的人,认为瓦拉医生等人的“浪子”雅号非常适合这些出入孔岱的男女,而他眼中的露姬是有些“惶恐”的,在孔岱有了新身份之后反倒感觉“轻松”,是个衣着非常“讲究”的、和别人也有鲜明不同的女生,手里常常拿着一本《消失的地平线》,她认为孔岱里的人都“像街头的流浪狗”。在他眼里,露姬就是他的流浪榜样。

第二个声部是以美术编辑的身份在孔岱出现的私家侦探盖世里的自我叙述,他受露姬的丈夫让-皮埃尔·舒罗之托来寻找他失踪的妻子“雅克林娜”,也就是在孔岱拥有新名字的“露姬”。他交代了自己通过情报局的关系找到了“雅克林娜”的大致方位,又在保龄自发对咖啡馆人员信息的进行汇编的文献中发现了原来孔岱这名叫“露姬”的女性就是他要找的“雅克林娜”。在与让-皮埃尔·舒罗详谈任务之时,盖世里发现露姬与丈夫的年龄相差15岁,而且丈夫长期出差无法顾及她的感受,她可能已经有了情人,这或许是露姬出走的原因。对孔岱来说,盖世里是个彻彻底底的外来者,他不仅年龄比这里的人大二十岁,别人不知道他的“老底”。他还潜藏在这里寻找到了露姬并观察露姬,最后被她的生活和经历打动,从而放过露姬,不将她“出卖”给她想要逃离的丈夫。就算是这样一个老道的人刚来到孔岱也觉着这里空气“清新”,像“梦”一样美好。盖世里对孔岱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也无疑是“浪子大学生”,所以他们才会聚集在这个充满自由气息的地方——孔岱咖啡馆。

第三个声部是露姬本人的自述。她的叙述中交代了自己的家庭状况:单亲母亲在红磨坊上夜班,母女俩住在离红磨坊隔了一个布朗西广场的街区,她没有考上于尔·费里高中。她从十五岁开始就会趁母亲上夜班的时候从“那套房子”里逃出来,总是走在没有灯光的“林荫大道另一边的人行道上”。虽然母亲已经过世四年,但走到那个街区时她还是下意识地会观察红磨坊,这种被母亲发现她又出逃的恐惧久久无法消散。在第一次因为“未成年流浪”被抓到警察局被盘问情况时,她惊讶于警察局对她的细致盘问,她坦言:“我从来都没有机会和任何人说话。”[2]露姬虽然有母亲,但彼此都“不善言谈”,缺乏沟通,可以说露姬几乎没有从母亲那里获得应有的关爱。她不止去孔岱咖啡馆,还去过康特尔酒吧,并且向亚娜特·高乐撒谎说自己是学习东方语言的大学生,母亲是会计师,跟着吸“雪”,显然她只能自在地生活在真实身份之外。她身上兼具青少年的叛逆精神和历经沧桑忧郁气质。

第四个声部是露姬的情人罗兰的叙述。他在充满着疑问而又平静的语气中,交代了露姬的自杀。罗兰冷静地诉说着他和露姬的相遇、相知与相爱,一切都像一对正常情侣那样自然、淳朴温柔。露姬的离家出走与出轨的情节被弱化,这只是两个可怜的流浪灵魂的互相陪伴,这让人难以去指责或者已然忘记这也算是“婚外情”。在这个部分中,又出现了居伊·德·威尔这个神秘学家给他们推荐的书:《消失的地平线》和《不存在的露易丝》,这是他们灵魂的寄托,露姬也是那个不存在的人,因为她本应该是雅克琳娜。罗兰的叙述也多次表明自己感到很幸福,和露姬在一起的日子生活都开始变得明朗,他们甚至还计划出国旅行。在露姬跳窗自杀以后,罗兰依然沉浸在与露姬生活的世界里,时常感觉露姬在呼唤他,哪怕是在坟墓里。在这样令人心碎的时代,露姬这样勇敢又可怜的女性的确可以让同样孤寂的罗兰感到生命的意义。

多声部合奏使读者最直观地感受到小说主人公的真实情绪。在四位叙述者的齐声合奏下,露姬和这群围绕在孔岱的人展现了整个20世纪60年代前后的青年在战后的流浪生存状况。尽管生活已经回归平静,但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依然无归处。这种多声部合奏让小说每部分都紧密相连,虽然是分别的叙述,但却有强烈的整体性。这貌似对巴赫金在编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诗学问题》时提出的关于复调小说的整体性的疑问来说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复调虽然是多个声部之间的对话,但是也需要有同一方向的主题,《青春咖啡馆》在这方面就非常具有代表性。

二、共时性艺术

复调结构是一种共时性艺术。在共时性的运用上,莫迪亚诺的小说不同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中立刻的紧张的对话冲突。莫氏复调结构有其独特的魅力:莫迪亚诺将这种共时性的思想对话放到整本书当中,叙事手法较为冷静。除了多声部合奏带来的整体共时感之外,他还通过打破时间限制和模糊时间制造共时性对话,整体情绪弥散着冷静和忧郁。

(一)打破时间限制

莫迪亚诺的小说经常存在三个时间层面。这三个时间在小说当中是穿插出现的,作者打破时间的限制,由此形成共时性的展示,此起彼伏的声音大大加强了小说的复调效果。1.主体事件的时间。2.叙述者“我”叙述的现时。3.叙述者记忆深处生活碎片的回忆与追溯。作者任意穿插叙述者的思绪或现时的叙述以及小说的主体事件。如《夜半撞车》(2003)中撞车事件的发生时间在20世纪60年代的某天深夜。作者采用第一人称将故事道出,开篇即交代了事件的发生:一名流浪青年在巴黎街头散步时被一辆轿车撞倒。在主人公自我叙述之时,他又不断回忆着这件事故之外的更多往事。三个声音在文本中此起彼伏,交响合鸣。主人公的消沉低落与灵魂唤醒、思索人生意义的过程最终呈现出来。[3]

在作者的早期代表作《环城大道》(1972)中,一开始主人公通过一张照片将他的父亲、马什雷和米哈伊这三个男人摆到读者眼前,这是他的现时叙述。随后他说道:“夜幕降临。幽魂们像往常一样进入克洛富克雷酒吧。”[4]2幻觉世界由此开启,主人公化名为亚历山大,是一名小说家,与这三个男人和克洛富克雷酒吧的其他幽魂们打交道。与此同时,主人公又时不时跳出他所叙述的故事,呈现一种清醒状态,点名自己是因为产生幻觉才会和这群幽灵为伍:“一帮行尸走肉”“我却同这些幽灵为伍”“这些幽灵的简历没有多大意义”[4]42,见证并参与着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而这一切是为了通过跟随自己父亲的鬼魂参与他的生活来寻找自己的记忆与身份。所以他一边思索着自己的人生,一边经历着幻觉世界,一边又将内心深处的记忆拉出来比照。复调的艺术就在于,虽然是三个时间的随意交叉,但是读者可以很容易理解主人公的讲述和他跌宕起伏的心情。

(二)模糊时间

作者还通过模糊时间来增强小说的共时性,从情绪、人物和事件出发完成文本。小说中经常出现大量不确定时间词汇如“直到有一天晚上”“母亲离世已经四年”“有一天夜里”“今天”“当时”“如今”。这些词语看似在交待时间,但仔细分析并不能得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甚至不知道主人公或其他人的自述是什么时候,这些与时间有关系的词语并不是想要告诉我们时间,只是用作基本逻辑顺序。作者不愿意深究时间的具体性,通过模糊时间为文本增加了一层朦胧感,将主人公的忧郁和心碎晕染到整部小说。读者也会将重心自然放在他们述说的故事本身而不拘泥于时间,达到情绪直击、人物性格鲜明的效果。在《青春咖啡馆》中,作者将共时性扩大到四个人的分别叙述当中,四个人齐声讲述“关于露姬”的亲历和所见所闻,具有很强的整体感。多个声部的叙述没有明显的时间顺序,而是此起彼伏、共同合奏。时间线过于清晰反而会影响小说的整体美感和重要思想的传达。四位叙述者谈及的人物与事件都有各自的特点,也正因此流浪色彩得到反复修饰,其大致方向的一致性充分展示了以露姬为代表的“流浪者”的真实生存状态。这些特点不仅是在莫迪亚诺的早期的《星形广场》《环城大道》等著作还有在作者最新作品《地平线》《夜的草》等作品中都有较多的体现。

在对小说时间的刻意模糊下,读者可以充分感知文中主人公形象的最大特征,如小说其他人物对露姬的印象的反复刻画:大学生总觉得露姬在逃避什么,但她又有着那么与众不同的行为和习惯;盖世里知道露姬从丈夫那出逃,但又逐渐被她的自由流浪精神所感染;露姬本人的叙述为大家揭开了一层面纱,她直接的、真实的,甚至有些意识流的自述,让人不禁感叹她年纪轻轻就同时具备了幼稚、忧郁与沧桑的性格;而在罗兰这样一个情人眼里,她的形象比任何时候都要光彩照人。莫迪亚诺在小说中对时间的把握无比地自然、熟稔,这也和作者多年创作风格的统一性有密切关系。时间交替的运用自如使小说的形式结构与小说主旨更加浑然一体,正因如此,小说出现的画面都处于一种晕染状态,而忧郁的气息正随着这种气氛逐渐晕开,反哺至作者的所有创作中,形成莫迪亚诺别具一格小说风格。

三、传统与现实的对话

莫迪亚诺通过自我虚构化写作与开放文本实现传统与现实的对话。自我虚构化写作不同于自传小说与虚构小说,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以自身的真实经历介入作者为此创作的虚构空间,以虚构的真实既戏谑又冷静地展现作者所建构的迷茫氛围。这种叙事手法自兴起之日开始一度流行于法国文坛并且逐渐影响到欧洲作家的叙事风格,至今渐具有后现代主义叙事的特色。莫迪亚诺的自传色彩普遍存在于其小说之中,这也体现了他的人生经历对他创作的巨大影响,所以在分析莫迪亚诺的小说之时,必然要谈及的就是其自传性与虚构性的关系。莫迪亚的写作总是运用回忆的艺术“将语言世界和现实世界沟通”[5]起来,而他的写作总是运用回忆的艺术展示着人类难以捉摸的命运,这种命运感不仅存在于他的文本中,也是传统和现实依然存在的问题。他文本的未完成性充分表现了这种流浪命运在传统与现下的文本与真实世界都是普遍存在的。

(一)自我虚构化写作

莫迪亚诺的作品多数具有强烈的自传色彩,作者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充分发挥到文学写作当中。亲情的缺失,身体与精神流浪的童年,成为作者笔下主人公最常见的背景。如《缓刑》(1988)[6]中的主人公帕托施从小就与一些奇怪的人生活在一起,文中出现的“阿妮”我们只能通过推测得知她可能是照顾他的贴身保姆和玩伴,而帕托施的父母几乎不在身边。以至于主人公长大后在提及自己被老板开除、结婚的事情以及说到“父母死了”时都是以一种异常平淡冷静的口吻进行表达,仿佛这些人生中的起伏波动都与他无关,成年的他活得像一个玩偶,这无疑是童年亲情的缺失对他造成的巨大心理伤害。作者主要以第一人称的儿童视角对父亲的形象进行勾勒,文中描写得最多的就是父亲作为犹太人的逃亡。这些都与莫迪亚诺本身的经历如出一辙。又如《环城大道》以幻觉的方式将主人公置身于法国被占领时期的生活,他时而站在父亲的幽魂旁边清醒地点评着父亲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厌恶,时而又化作一缕幽魂亲近父亲体验他的生活,时而又在猜想假如父亲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在他身边又是什么样,他还会这样厌恶他,还是回归到一个儿子的身份跟父亲发生着一切亲昵的动作呢?主人公对父亲与父爱进行着无尽的追寻,对亲情持续充满着陌生与渴望……《家谱》(2005)[7]是一部开诚布公的自传性文本:父亲是个二战时期的犹太人,他几乎就活在“逃”这个字眼里;父亲虽无暇在意自己的儿子,他却仔细地观察着父亲的一生。母亲在电影公司上班,我行我素,失散后相见时才得知她已嫁作他人妇。一家人都生活在兵荒马乱的时期,作者无比渴望亲情,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亲情流浪者。弗洛伊德在《创作家与白日梦》(1908年)中指出,“作家和诗人的创作实际上来自不便直接说出的幻想,而幻想受潜意识的驱动。”[8]莫迪亚诺作品中挥之不去的迷茫与忧郁情绪就是源于此,他本人的经历就使他成为联动传统与现实流浪的媒介者。

莫迪亚诺还通过“流浪精神”实现了传统与现实的对话。一方面,作者对二战期间犹太人遭遇的屠杀表示非常不满,因此通过塑造遭受战后心理创伤的群像铭记历史;另一方面,作者本身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有着极大的同理心悲悯所有流浪的人。作者通过自我虚构化写作,塑造大量二战后的小人物,他们皆有着虽然流浪但却坚定寻找人生意义的精神,这或许就是西方现当代小说对欧洲的流浪精神传统的重现。基于莫迪亚诺的民族背景与创作目的,我们不得不认为作者想要表达的流浪精神源于犹太民族从古至今在遭到迫害后刻苦流散而坚毅的意志。这种流浪精神沿着奥德赛的智慧流浪、格列弗游记、鲁滨孙漂流记……传承至今。二战的罪恶时期不仅对普通民众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反犹主义更是给犹太民族带来灭顶之灾。同时,这场战争也对军人和医生的心理形成了无法抹灭的战后创伤。莫迪亚诺的自我虚构化写作揭示了当时人们的身体与精神的流浪情绪达到顶峰难以消散的状态,他用一种冷静的笔调再现了大范围、长时间的惊恐、迷惘、忧郁氛围笼罩整个法国的面貌。

(二)文本未完成性

莫迪亚诺小说具有开放性文本的特征。首先,这是因为他的小说对情节没有刻意的追求,其真正的魅力在于故事中的情调与氛围,故评论界常常也把他的小说称为“氛围小说”。在他的小说中,人物关系结构较为复杂,有很多无端出现又无端消失的人物,也常和设置悬念一并紧扣读者心弦。氛围感染之处,皆可传递小说中的心碎与孤独。其次,莫迪亚诺的小说既不会像史书一样沉重枯燥,也没有过度夸张地鞭挞历史的罪行,而是在冷静却弥散着忧郁心碎情绪的叙述中呈现传统与现实流浪的互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流浪史,在《青春咖啡馆》中,露姬无疑是流浪者的最佳代言人,她从小就没有父亲,而露姬的母亲每天晚上九点去红磨坊上班,直到凌晨两点之后才会回家,年幼的露姬从未得到过母亲的认真陪伴。她无法像普通孩子一样从父母那里得到应有的关爱。她在学业上也是失败的,在丈夫那得不到重视和陪伴。只有出走在街区旁的广场的时候才感受到不被束缚。在警察局里被盘问和被护送回家的时候才能享有片刻的关心,正如她所说的,警察局里的警察居然显得和蔼可亲,在这一群人面前,露姬反而可以说出很多藏在心底的话。事实上,除了必须执行公务的警察,确实没有什么人能够给露姬带来一丝关心与温暖。所以当她去到孔岱咖啡馆,她发现那里居然有那么多和她一样的人以后她才明白,只有在孔岱咖啡馆这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地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个真真实实存在的、能引起人关注的女孩。高等矿业学校大学生不喜欢学校而独爱神秘的孔岱;侦探盖世里日复一日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奔走,已然无法再成为自己梦想的美术编辑;罗兰追求着露姬,给她最好的爱,也希望得到同样的爱;瓦拉医生等人喜欢呆在孔岱记录这里的人生;就连露姬的丈夫也被她的忧郁气质吸引,深爱着虽然不熟但令人心疼的露姬。还有康特尔酒吧,几乎就是孔岱咖啡馆的狂野版本,他们最大的共性就是聚集在那里的人都是因为心灵的空虚,躯体的无归。莫迪亚诺小说中如孔岱咖啡馆、康特尔酒吧这样的场所是很常见的,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情绪传播的媒介地点。作者以这种与传统对话的方式将文本作开放式处理,最大程度地体现了这种超越时空的流浪生存的普遍性。

熟知莫迪亚诺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以寻找、调查等手段展开小说,而多数时候他并不会为每个疑问都进行解答,他想要表达的正是这种追寻无果的迷惘情绪。“一部作品中最重要的,正是没有说出来的部分”。作者的谜团依然是谜团:露姬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工作,什么时间去世的?她和罗兰认识的确切时间是?让-皮埃尔·舒罗到底因为露姬的什么而喜欢她?盖世里年轻时候又经历了什么?瓦拉医生的固定点情结是怎么产生的?孔岱聚集的其他人都有什么样的故事?高等矿业学校大学生为何不想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露姬却假装大学生……作者在文本中所留下的各种怀疑、探寻、追踪和调查等行为给小说留下了巨大的空白,这极大地开放了小说文本,这种文本的未完成性也是莫迪亚诺小说能够跨越时空将传统与现实进行对话的重要原因。

结 语

巴赫金在解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艺术从而提出复调理论之后,曾引发过一些争论:有学者认为“是陀氏小说不足以涵盖巴赫金复调理论内涵,而不是巴赫金的复调理论不能充分解读陀氏小说”,[9]事实上在巴赫金提出“复调理论”之后,“复调”就逐渐成为一种相对独立的结构,在不同的小说中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复调理论在新的时代也会迸发出新的叙事特征。莫迪亚诺小说叙事结构呈现出创新性的复调艺术特征,这与他小说的迷惘忧郁风格相配合,使他小说中心碎的氛围与坚强的流浪意志得到反复展示。多声部的合奏给小说带来独特的形式,展示了小说在交响下的整体感。共时性地再现人物对话揭示了人物内心思索与探寻的全过程。作者以自我虚构化的写作将自身作为传统与现实流浪主题的媒介,展示自己坎坷的人生经历的同时,也挖掘出更多因为各种原因流浪的主人公们,将自己与他人、以往与现在的流浪状态充分暴露在文本之中,达到了跨越时空的流浪情思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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