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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小说《红高粱》《高粱酒》的民俗意象分析

2021-01-31张国英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高粱酒轿夫红高粱

◎张国英

(江苏联合职业技术学院无锡机电分院,江苏无锡214028)

瑞典文学院这样评价莫言的作品,“魔幻现实主义融合了民间故事、历史和当代社会”[1],其中的民间性特征被西方世界所关注,正如陈思和所说正是因为这些民间因素吸引了包括西方世界在内的大量读者[2]。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依托于高密地区独特而稳定的民俗文化,形成了别具特色的“乡土世界”。莫言的《红高粱家族》之《红高粱》《高粱酒》中民俗文化意象丛生,集中展现了高密地区的文化特质。

一、红高粱

高粱在高密有着悠久的种植历史,北宋期间就有苏轼的《黍麦说》记载“吾昔在高密,有土米作酒”,这里的土米指的就是高粱。在1970年代之前,高密曾大面积种植高粱,是典型的高粱之乡。[3]红高粱孕育了高密人,高密民风淳朴,贤人辈出。

(一)汪洋恣肆的“血海”——原始生命力的启蒙者

在高密盐碱化的土地上,百姓们大都会种植高粱。特殊的土地孕育了卓尔不群的红高粱。小说中这样写道“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4],又写道“父亲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灵物。它们根扎黑土,受日月精华,得雨露滋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4]。红高粱吸收天地精华,展现着原始的生命力量。高粱茎秆高耸挺拔,纤细却硬朗,冷峻又决绝,高悬在顶部的成熟高粱垂着脑袋摇曳自己的丰姿,憨直却有着刚性。这是天地孕育的生灵,处处彰显新生力。正是它们的原始天地力量启发了“我”的父辈们的欲望、激情,以及在抵抗外侮时的民间抗争力。

(二)塑造人物的核心舞台——静肃的灵性守望者

所有的故事几乎都在它的注视下发生发展,它也曾欢愉、放纵、流泪、死亡。小说中的红高粱是故事发生发展的阵地。“爷爷”与“奶奶”在高粱地里相识、相爱;高粱地是抗敌的屏障,爷爷的队伍就是埋伏在高粱地里与日本人血战;高粱地也是埋葬战死英雄的坟墓。小说中的红高粱是有灵性的,是与人性相通的,它们与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起狂欢、一起释放、一起挣扎、一起啜泣痛哭。小说中的红高粱是故事发生的背景画面,它们是天地之精华,恣肆地宣泄、徜徉,“我爷爷”“我奶奶”也是这般无拘无束、无法无天。

二、高粱酒

山东人喜饮酒,喜豪饮。酒文化的兴盛与酿酒的历史是分不开的。莫言在央视《走遍中国》栏目之“中国电影地图《红高粱》——山东高密”中回忆说“村子里就有3个酒作坊,每到春节的时候,就有许多车来拉酒,那时候满村里到处都散发着酒香”。

(一)酿高粱酒——“我爷爷”力量之美的展现

《高粱酒》中有酿酒过程的精彩描写。“上凉水”“准备接酒”“换水”“换水,加急火!”一道道工序,伙计们麻利又有力量的身形,伴随着灼热、透明、飞溢的蒸汽,民间酿酒技艺以这种文学的样态展现在读者面前时,没有人不惊叹,没有人不被民间技艺所折服。莫言抓取了酿酒这一传统技艺,男性的力量在此得到了淋漓尽致地抒写,与酿酒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我爷爷”也正是通过近乎完美的出甑表演彻底赢得了“奶奶”的芳心。“余占鳌站在一条方凳上,手持短把木锨,把酒糟铲出来,拍到筐子里。他动作很小,几乎只靠小臂运动。热气喷得他半身赤红,脊背上的汗水流成小河。他的汗水里有一股强烈的酒味”[4],出甑无疑成为莫言表现余占鳌粗野狂放、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人物形象的重要环节。莫言将人物形象与民俗意象融为一体,人物依托民俗意象丰满生动,民俗意象借助人物生发持久的民间文化魅力。

(二)喝高粱酒——“我爷爷”“我奶奶”不失理性的气度表现

高粱酒狂野,与余占鳌、戴凤莲相比,逊色太多。它也只是余占鳌在被冷落时期的陪伴,他似乎被高粱酒俘虏,颓废不堪,衣冠不整,败给了原始情欲。作者这样处理,是为余占鳌出甑壮举作铺垫,表现出他独特的气质,狂放不羁,却又不失尺度。高粱酒始终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才是人性真正的力量。“奶奶”酒量大得惊人,没喝过酒的“奶奶”把半瓢酒全喝了,奶奶喝酒后,面色红润,明亮动人。高粱酒又再次臣服于一个女人的脚下。莫言选取高粱酒为意象进行叙写,人物的灵魂也散溢出阵阵酒香。高粱酒文化培育出“我爷爷”这样的伟丈夫、“我奶奶”这样的奇女子。

三、颠轿

建国前北方很多地区成婚时接新娘子是用花轿的,这不足为奇。莫言却在小说里演绎了颠轿,“抬轿子折腾新娘子,这种事确实是有的。如果女方或者是男方家里比较吝啬,把轿夫打发得不高兴,给的赏钱不够,轿夫们可能就不高兴了,就这样颠来颠去,把新娘子颠吐了”,莫言从老轿夫那里确认颠轿的事情确实是存在的。

(一)颠轿展现人物的狂野性情

“奶奶”是坐花轿到单扁郎家的,也是由花轿与轿夫余占鳌结缘。“轿夫们用力把轿子抖起来,奶奶的屁股坐不安稳,双手抓住座板”,“不吱声?颠!颠不出她的话就颠出她的尿”[4]。这些场景就如同莫言所写的“我爷爷辈的好汉们,都有高密东北乡人高粱般鲜明的性格,非我们这些孱弱的后辈能比——当时的规矩,轿夫们在路上开新娘子的玩笑,如同烧酒锅上的伙计们喝烧酒,是天经地义的事,天王老子的新娘他们也敢折腾”[4],正是这片土地上男性汉子粗犷狂野、放荡不羁写照。张艺谋执导的电影《红高粱》就充分运用了这一民俗意象,高远昏暗的背景里,和着一曲破碎唢呐,污秽不堪的轿子里是巩俐紧张烦躁的脸,轿子外则是轿夫们各种姿势的颠轿,吼叫。没有人会在意天地间这样的行为,他们我行我素,自由释放。

(二)颠轿是“奶奶”命运的转折点

轿夫们癫狂,“我奶奶”被颠得呕吐,在轿夫的狂喊声和唢呐喇叭的和鸣声中,“我奶奶”放声大哭,她听到了死的声音,嗅到了死的气息,鲜活的生命怎能就此蒙上死亡的阴影。颠轿到此也戛然而止,轿夫们变得沉默寡言,步履沉重,“奶奶”的呜咽和进了一支悲泣的小唢呐。此前轿夫们颠轿的亢奋与此时娶亲队伍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亢奋似乎是对“奶奶”生存险境的一种掩饰,可是任何人都明白表面的喜庆热闹隐藏着牺牲的痛苦,绽放的生命将会被摧残。颠轿并不是噱头,正是这种形式使“奶奶”蓄积已久的悲愤情绪得以宣泄,由此唤醒了“爷爷”对“奶奶”的怜爱之情,“奶奶”的命运也得以改变。莫言使这一民俗意象与人物的心理、周围的环境巧妙地契合起来。

四、剪纸

高密剪纸艺术的起源众说纷纭,形成空灵韵致的独特风格大约是在明末清初[3]。可见,剪纸作为一项民间艺术由来已久。剪纸被誉为“高密民艺四宝”之一,还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莫言在小说中,通过剪纸这一民俗意象,将戴凤莲的人物心理呈现得淋漓尽致。

剪纸作为民间艺术,它的创作需要丰富的想象力,审慎的心态、耐力、静力的支撑。小说《高粱酒》中,“奶奶”坐在炕上,操起剪刀铰窗花,十几日来的遭际冲乱了“往日的奇思妙想”,“一个大胆新颖的构思,跳出了奶奶的脑海:一个跳出美丽牢笼的蝈蝈,站在笼盖上,振动翅膀歌唱。奶奶剪完蝈蝈出笼,又剪了一只梅花小鹿”[4]。“奶奶”的蝈蝈出笼、鹿背长树,欢悦灵动,生机勃发,象征着“奶奶”大胆追求爱、追求美好生活的性格。她用驾驭生活的智慧使自己的生活充满轰轰烈烈的爱,顶好的物质生活条件。面对生活,她不怕痛苦,而是尽情享有上天赐给她的一切。莫言通过“奶奶”剪纸的绝活表现她先天富于斗争反抗的勇气、容纳万物的胸襟、出众的创造力。“奶奶”是一代风流人物,孙子辈的无能之辈像“饿了三年的白虱子一样干瘪”,莫言在此表现出对“种”的退化的忧虑。

莫言在展现高密民俗文化的过程中,看到了丰富的民间文化蕴藏着原始的自然生命伟力,从而深切地感受到自我的文化桎梏中的可撼衰退[5],传达出这部小说的主题——“我真切地感到种的退化”。

五、结语

莫言的小说《红高粱》《高粱酒》构造的世界是色彩斑驳、意象丛生的。红高粱、高粱酒、颠轿、剪纸是比较突出的高密民俗意象。小说中还有河滩上密密麻麻的螃蟹、肥硕壮大的罂粟花、大黑骡子、拤饼等等,这些民俗意象虽然只是“高密东北乡”的一角,但它们使小说里的世界丰满、鲜活,表现了这片土地的无限生命力。莫言生于高密,长于高密,感悟着高密这个地方的人文地理、历史风俗等等。就像他说的“我高高地举起了‘高密东北乡’这面大旗,把那里的土地、气候、河流、树木、庄稼、花鸟虫鱼、痴男怨女、地痞流氓、刁民泼妇、英雄好汉统统写进小说,创建一个文学的‘共和国’”[6]。高密的地域文化为莫言创造“高密东北乡”奠定了基础,莫言又通过对现实民间社会的文学艺术处理,使他的民间文化世界成为表现自身创作主题的手段。莫言作品中的地域民俗文化气息弥漫全篇,唱出了一曲张扬人性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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