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植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
——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的经验与启示
2021-01-29陈成文
陈成文
(江西财经大学 江西新时代社会治理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13)
德治是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2020年10月29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指出:“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完善社会治理体系,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完善基层民主协商制度,实现政府治理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德治具有悠久的历史,被党的历代领导集体所推崇。无论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还是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毛泽东都非常重视道德教育工作,经常在全党、全军开展道德教育活动。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中,论述了共产党员进行共产主义道德修养的必要性、标准、方法和途径[1]。邓小平大力倡导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并要求共产党和广大党员要起到表率作用。江泽民主张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并举,领导制定了《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胡锦涛在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上,提出了“八荣八耻”的德治理念。习近平非常重视德治在社会治理中的作用。他指出:“治理国家、治理社会,必须一手抓法治,一手抓德治。”[2]值此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梳理、总结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经验,乃是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基层社会治理体系,推进基层社会治理体系与能力现代化的迫切需要。
一、德治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
人类社会的发展最终是一个伦理学问题,人最终需要谋求的,应当是一种道德生活[3]。道德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它决定着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国家、人与自然的关系。正如梁启超先生所言:“凡一社会,必有其所公认之道德信条,由先天的遗传,与后天的熏染,深入乎人人之脑海而与俱化。如是,然后分子与分子之间,联锁巩固,而社会之生命,得以永续”。[6]在现代社会,个人主义、拜金主义大行其道,道德日趋衰败,令人担忧。法默尔指出:“没有更强有力的道德声音,公共权威就负担过重,市场就无法运转。没有道德的承诺,人们的行动就不会兼顾各方。”[6]为此,我们在全球化、后工业化进程中所要建构起来的新型社会治理模式,应当体现伦理精神,一切属于社会治理的行为和行动,都应当具有道德的属性。[3]也就是说,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在于道德。进一步来讲,我国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在于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实践形成的社会主义道德。
道德之所以成为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是因为其非正式制度的本质决定的。根据新制度经济学家诺斯的观点,制度由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构成。“制度是一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更规范地说,它们是为决定人们的相互关系而人为设定的一些制约。”[6]“制度包括人类用来决定人们相互关系的任何形式的制约。制度是正规的还是非正规的?二者兼而有之。”[6]其中,正式制度包含成文的法律、规章、法规、规则等,非正式制度包含风俗习惯、道德、文化传统、价值观念、意识形态等。
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道德通过规范人们行为和各种社会关系,为正式制度提供道德合理性,填补正式制度的空缺等方式来实现“软治理”。首先,道德规范了社会治理中主客体的行为及其关系。道德是被社会成员共同认同的价值观念,它产生于一定阶段的社会实践,并反作用于社会实践。在社会治理中,道德为党委、政府、经济组织、社会组织、群团组织、自治组织和公民提供了基本的行为准则,指引他们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并且,道德明确了党委、政府、经济组织、社会组织、群团组织、自治组织、公民等在社会治理中,不仅仅是治理与被治理的关系,还有平等合作的关系。其次,道德为正式制度奠定了伦理合理性。在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的互动中,道德形塑着诸多正式制度,将作用范围拓展到制度制定、制度施行之中[7]。任何正式制度的制定和实施都遵循着一定的价值基础,有着特定的价值目标和价值选择,受到道德的制约。“伦理道德作为实践-精神本身虽并不直接是具体感性的,但它却始终有要转化为感性现实存在的态势。人的一切自由意志行为,都贯穿着伦理道德。伦理道德是人类实践中隐而不露又无所不在的灵魂。”[8]换言之,社会治理中的各项正式制度无论是在制定之始,还是在实施过程中,都遵循着一定的道德基础,必然合乎道德合理性。最后,道德填补了正式制度的伦理空缺。正式制度以正式、确切、成文的形式对人们行为及其关系进行规范,它有明确的边界和范围,无法囊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如诺斯所言:“正式规则也只占决定人们选择的总约束中的一小部分,人们行为选择的大部分行为空间是由非正式制度来约束的。”[6]而在正式制度的范围之外,道德涵盖了社会的全领域,以善恶评价方式引导人们的行为,维系着社会秩序。
社会主义道德是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德治”实践中汲取中华优秀传统道德文化,经过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改造,形成的符合社会主义中国国情的,能够调整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国家、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一系列行为规范的总和。在中国,社会治理的主体、社会治理的正式制度、社会治理的行为等都根植于社会主义道德,为社会主义道德所约束。探究社会主义道德的形成路径,可以发现其有三大根源。一是中华传统道德文化。2014年2月24日,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中指出:“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中华传统美德是中华文化精髓,蕴含着丰富的思想道德资源。”中华传统道德文化蕴含着“仁者爱人”“任人唯贤”“见利思义”“尊老爱幼”“以和为贵”“以民为本”等优秀道德思想,内涵十分丰富,被历代领导人所推崇,并从中汲取养分,是社会主义道德的根。二是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马克思主义的道德理论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立场,使抽象的道德批判回溯到对现实的资本主义内部生产方式的历史研究,为人们描绘出理解道德本质的知识图景,实现了从‘道德评价优先’到‘历史评价优先’的转变。”[9]马克思主义的道德理论揭示了道德的阶级属性,认为资产阶级道德是虚伪的道德,而无产阶级道德是为广大无产阶级谋福祉的。在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对中华传统道德进行批判继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建立起了为无产阶级利益服务的社会主义道德。三是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德治”实践。作为一种社会意识,道德来源于社会实践,并反作用于社会实践。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德治”实践以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为指导,批判继承、创新发展了中华传统道德文化,积极探索以德建党、以德治国、以德育人的中国路径,是社会主义道德的实践基础。
二、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的基本经验
1921年7月,中共一大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纲领》,确定了党的名称为“中国共产党”。这标志着将决定中华民族命运、带领中华民族走向富强的中国共产党庄严诞生了。自此,中国共产党开启了百年“德治”征程。在这一征程中,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的指导,以中华传统道德文化为养料,立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现实需要,持之以恒地推进以德建党、以德治国、以德育人,从而积淀了丰富的“德治”经验。
(一)以德建党
以德建党,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的基本方向。以德建党,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传统。对于一个党员而言,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是最基本的道德。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一直非常重视党的政治建设,强调党员和党组织要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党的二大通过《中国共产党章程》对此做出了明确规定,“全国大会及中央执行委员会之议决,本党党员须绝对服从之”,“下级机关须完全执行上级机关之命令”。之后,历次的修正章程和修改党章都把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的相关规定纳入其中。秋收起义失败后,毛泽东带领部队转上井冈山,在途中进行了著名的三湾改编,提出了“支部建在连上”,加强了党对军队的领导。此后,古田会议确立了政治建军的基本原则,进一步强化了党对军队的领导。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面临着内外交困的困境:张国焘成立“临时中央”,王明领导长江局与中共中央分庭抗礼,严重威胁了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针对这一情况,于1938年召开的中共六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中央委员会工作规则与纪律的决定》《关于各级党部工作规则与纪律的决定》《关于各级党委暂行组织机构的决定》,以党内法规的形式规定各级组织和党员必须服从党中央,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有效维护了党的领导。1941年,中共中央通过了《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这是第一个以增强党性为主题的中央决定,它指出:“要严格遵守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的基本原则。”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中国共产党继续把加强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作为政治建设的重要任务。虽然“文革”期间出现了一些党员违反党的决定、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削弱的现象,但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以邓小平为领导核心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有效遏制了这一现象。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领导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党的政治建设工作,将其摆在党的建设的首位。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保证全党服从中央,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是党的政治建设的首要任务,要求“全党要坚定执行党的政治路线,严格遵守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在政治立场、政治方向、政治原则、政治道路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可以说,在以德建党的指引下,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得到了充分维护,党的政治建设取得了巨大成效。
以德建党,还要求在思想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上坚定广大党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初心。“我们共产党人区别于其他任何政党的又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和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取得最密切的联系。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团体的利益出发;向人民负责和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的一致性;这些就是我们的出发点。”[10]但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有些党员受不起成功和胜利的鼓励,在胜利中昏头昏脑,因而放肆、骄傲、官僚化,以致动摇、腐化和堕落,完全失去他原有的革命性”[11],给党和国家的事业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为此,毛泽东在党内开展了一系列的道德教育活动,如1942年的延安“整风”运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三反”“五反”运动、1957年的第二次整风运动。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报告中,他告诫全党:“中国的革命是伟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这一点现在就必须向党内讲明白,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周恩来则用一生来践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甘做人民的孺子牛。“对人民,我们要如对孺子一样地为他们做牛的。要诚诚恳恳、老老实实为人民服务。”[12]“人民的世纪到了,所以应该象头牛一样努力奋斗,团结一致,为人民服务而死。”[12]进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部分党员干部被金钱主义、享乐主义、个人主义俘获,思想道德腐化,搞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置人民利益于不顾。为此,邓小平提倡用共产主义道德引领党员的行为,强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和集体主义的原则,以增强党员干部抵御腐朽思想侵蚀的能力。“我们要坚持用共产主义的思想体系指导整个工作;用共产主义道德约束共产党员和先进分子的言行;提倡和表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个人服从组织’‘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13]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全面从严治党的重大战略,制定和严格落实了中央八项规定,有效遏制了党内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2014年5月,习近平在河南考察时指出:“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务必把加强道德修养作为十分重要的人生必修课,以严格标准加强自律、接受他律,努力以道德的力量去赢得人心、赢得事业成就。”[14]2019年5月31日,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指出:“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是激励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前赴后继、英勇奋斗的根本动力。”“做官先做人,做人先立德;德乃官之本,为官先修德。”[15]总之,以德建党就是要让广大党员自觉地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坚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初心。只有这样,才能永葆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才能带领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二)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的基本遵循。新中国成立后,如何治理国家,选择什么方式治理国家,成为中国共产党亟待回应的理论与实际问题。在总结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开展思想政治工作经验的基础上,毛泽东提出了“思想政治工作是经济工作和其他一切工作的生命线”的重要论断,逐步形成了以“德治”为主、“法治”为辅的治国理念和治国方略。[16]在他领导起草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中,把“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爱科学、爱护公共财物”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全体公民的公德,为处理个人与祖国、政府与人民、个人与劳动、社会与科学、个人与公共财物的关系提供了行为准则。同时,在处理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方面,毛泽东把个人利益服务集体利益,兼顾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作为治理国家的重要原则。到了改革开放时期,邓小平提出“一手抓物质文明建设,一手抓精神文明建设”的治国方略,把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作为治国理政的重要手段。1986年9月,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指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是关系社会主义兴衰成败的大事。”在邓小平看来,要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必须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一是“在我们社会的各行各业,都要大力加强职业道德建设”;二是“在社会公共生活中,要大力发扬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精神,尊重人,关心人,特别要注意保护儿童,尊重妇女,尊敬老人,尊敬军烈属和荣誉军人,关心帮助鳏寡孤独和残疾人”;三是“在广大城乡要积极开展移风易俗的活动,提倡文明健康科学的生活方式,克服社会风俗习惯中还存在的愚昧落后的东西”。江泽民在继承、发展邓小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思想的基础上,明确提出了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的治国理政方略。他指出:“对于一个国家的治理来说,法治与德治,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二者缺一不可,也不可偏废。法治属于政治建设、属于政治文明;德治属于思想建设、属于精神文明。二者范畴不同,但其地位和功能都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应始终注意把法制建设与道德建设紧密结合起来,把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紧密结合起来。”[17]在坚持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相结合的总方略下,以江泽民为领导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进一步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要求,通过构建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和家庭美德规范体系,在全社会形成一种团结互助、平等友爱、共同前进的人际关系。[18]以胡锦涛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则从社会主义荣辱的标准出发,提出了以“八荣八耻”为核心的社会主义荣辱观。“八荣八耻”为社会树立了以热爱祖国、服务人民、崇尚科学、辛勤劳动、团结互助、诚实守信、遵纪守法、艰苦奋斗为荣,以危害祖国、背离人民、愚昧无知、好逸恶劳、损人利己、见利忘义、违法乱纪、骄奢淫逸为耻的社会主义荣辱标准,界定了是非、善恶的界限,明确规范了个人与国家、个人与科学、个人与劳动、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社会、义与利之间的关系,是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道德手段。
习近平是中国共产党以德治国思想的集大成者,他在充分继承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和胡锦涛关于以德治国思想的基础上,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根据新时代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环境发展的需要,提出了新时代以德治国思想。首先,厘清了“法治”与“德治”的关系,认为:“治理国家、治理社会,必须一手抓法治,一手抓德治”[2],“道德是法律的基础”,“法律是道德的保障”。[19]法安天下,德润人心。“法治”与“德治”应该是鸟之双翼,车之双轮,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共同服务于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其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习近平新时代以德治国思想的核心内容。习近平曾指出:“核心价值观,其实就是一种德,既是个人的德,也是一种大德,就是国家的德、社会的德。”[20]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回答了“我们要建设什么样的国家、建设什么样的社会、培育什么样的公民的重大问题”[21],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是凝聚中国力量的思想道德基础”[22]。以德治国就是要在全社会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充分发挥这一“大德”在治理国家、治理社会中的作用,从而建设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国家和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社会,培育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公民。
(三)以德育人
以德育人,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的基本追求。“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青少年有道德,则国家、社会有道德。以德育人就是要提升青少年的道德素养,培育有道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非常重视对青少年、儿童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道德教育,认为在儿童时期就需要发展共产主义的情操、风格和集体英雄主义的气概[23]。他指出,我们造就的社会主义的新人,应该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24]。在毛泽东看来,以德育人就是要把青少年培育成为一个高尚、纯粹、有道德、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益于人民的人。改革开放后,邓小平立足于新的社会实践,继承、发展了毛泽东以德育人的思想,提出了培育“四有”新人思想。1980年,在中央工作会议上,邓小平提出了培育“四有”新人的初步想法,即:“要努力使我们的青少年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体力的人”。同年,邓小平在给《中国少年报》杂志题词时,首次提出了培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新人的思想。随后,他进一步指出:“搞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主要是使我们的各族人民都成为有理想、讲道德、有文化、守纪律的人民”[25]。从此,“祖国在我们心中,做四有新人”,“学雷锋精神,做四有新人”等做“四有”青年主体活动在全国范围内如火如荼地开展,加强青少年的道德教育成了社会各界的共识。江泽民则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培育“四有”新人思想,将树立正确的“三观”与培育“四有”新人相结合,把培育“四有”新人作为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与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目标。1994年1月,在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他指出:“要重视引导人们特别是青少年树立正确的理想、信念、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同时,江泽民还明确了以德育人的具体途径,强调发挥家庭和学校在培育青少年道德上的作用。家庭和学校是青少年道德教育的主要场所。《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指出:“高尚品德必须从小开始培养,从娃娃抓起。要在孩子懂事的时候,深入浅出地进行道德启蒙教育。”“要充分发挥学校和教师的道德培育作用,把教书与育人紧密结合起来,让道德教育渗透到学校教育的各个环节”。胡锦涛的以德育人思想的核心是培育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接班人。[26]他认为,要加强青少年的理想信念教育,帮助青少年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进而促使青少年养成高尚的思想品质和良好的道德情操。2010年7月,他在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进一步指出:“我们要通过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在全社会特别是青少年中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进一步形成共同的理想信念和道德规范,培育文明风尚,增强民族凝聚力,打牢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思想道德基础,不断促进社会和谐。”
习近平同志十分重视社会治理中的“德治”。针对“一些人价值观缺失,观念没有善恶,行为没有底线”[27]的问题,他提出了“德是首要,是方向”,“做人做事第一位的是崇德修身”[21],“要做一个好人,就要有品德、有知识、有责任,要坚持品德为先”[28]等一系列论断。习近平同志关于“德治”的一系列论断集中体现了以下思想:一是强调家庭、家风在培育青少年道德中的作用。他指出:“广大家庭都要重言传、重身教,教知识、育品德,帮助孩子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迈好人生的第一个台阶。”“广大家庭都要弘扬优良家风,以千千万万家庭的好家风支撑起全社会的好风气。”[29]二是重视师德师风建设。“要加强师德师风建设,坚持教书和育人相统一,坚持言传和身教相统一,坚持潜心问道和关注社会相统一,坚持学术自由和学术规范相统一,引导广大教师以德立身、以德立学、以德施教”。[30]三是要做到知行合一。青少年不仅要知道德,还要行道德之事,做到知行合一。习近平同志告诫道:“道不可坐论,德不能空谈。于实处用力,从知行合一上下功夫。”[21]
三、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经验的启示
德治是社会治理的基本手段之一。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德治”实践是中华优秀传统道德文化与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在中华大地上的有机结合。在百年“德治”实践中,中国共产党形成了以德建党、以德治国和以德育人的三条基本经验,为推进新时代社会治理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一)构建新时代社会道德体系,充分发挥道德的社会治理功能
道德的本质是一种非正式制度,它可以通过规范人们行为和各种社会关系、为正式制度提供道德合理性、填补正式制度的空缺等方式来实现“软治理”。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经验揭示了道德在治党、治国、育人方面的重要作用,对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具有重要启迪意义。一是要充分挖掘中华优秀传统道德文化。中华传统道德文化是中华民族在五千多年历史长河中形成的,对人们行为及社会关系具有稳定性、持续性影响的非正式制度,它是社会主义道德的根。在历史中,中华传统道德文化对中华民族的影响深入骨髓,在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国家、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极大地维护了封建社会秩序。然而,中华传统道德文化并非都是精华和有益的,也蕴含着诸如三纲五常、愚忠、愚孝等阻碍社会发展的道德糟粕。因此,“德治”要扎根于中华传统道德文化,在传承过程中,坚持古为今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原则,经过扬弃后继承优秀的、对新时代社会治理有益的传统道德文化。二是以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为指导。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正确揭示了无产阶级需要什么样的道德,是无产阶级的科学道德理论,是指导中国共产党百年“德治”的理论航标。要发挥道德的社会治理功能,就必须要坚持马克思主义道德理论的指导,结合中国社会治理需要,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对传统道德文化进行改造、创新,构建新时代社会道德体系。
(二)持续加强党内道德建设,全面提升党的社会治理领导能力
党政军民学,东南西北中,党是领导核心。2015年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上海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把加强基层党的建设、巩固党的执政基础作为贯穿社会治理和基层建设的一条红线。”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也是中国社会治理的领导核心。要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就要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只有坚持了党的领导,社会治理才能保持正确的方向。而要提升党的社会治理领导能力,就必须要加强党内道德建设,提高党员干部的思想道德素养,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党内政治生态。要加强党内道德建设,首先就要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最大危险,就是脱离群众。2021年5月13日,习近平在淅川县视察时指出:“我们共产党打江山、守江山,都是为了人民幸福,守的是人民的心。”党员干部只有在社会治理中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察民情、听民意、集民智,把群众的安危冷暖时刻放在心上,才能守得住人民的心,才能巩固党的领导基础。其次,要坚持任人唯贤。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中,领导干部的道德好坏、能力高低会直接影响到社会治理的实际效果。任人唯贤,在选人、用人环节重视道德品质,兼顾个人能力,选用道德品质优良的党员干部担任社会治理的领导职位。
(三)坚持人的道德主体性地位,积极创新新时代道德教育机制
“从道德上讲,任何道德原则都要求社会本身尊重个人的自律和自由,一般地说,道德要求社会公正地对待个人;并且不要忘记,道德的产生是有助于个人好的生活,但不是说人是为了体现道德而存在”[31]。道德之所以产生,是由于人的需要。道德是人的道德,人是道德的主体[32]。人的道德主体性要求,人在处理各种社会关系时要发挥自觉能动性,表现出一种“自律”行为,而不是“他律”。在以德建党上,中国共产党从人民利益出发,通过开展道德教育工作和发挥党员先锋模范作用,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道德内化于广大党员内心。在以德育人上,中国共产党注重发挥家庭与学校在培育青少年道德方面的基础作用,通过受教育者与道德文化的双向建构,实现道德的主体内化。可见,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德治”中,始终坚持人的道德主体性地位,充分发挥人的道德自觉能动性,从而实现道德的自我构建。这就启示我们,新时代社会主义道德教育要坚持人的道德主体性地位,积极创新道德教育机制立足于人的现实需要,以发挥人的自觉能动性为前提,促进人与道德的有效互动。道德教育不是道德知识的学习、掌握,也不是道德行为的训练、养成,而是深深触及、扎根人的心灵的活动[32]。因此,新时代道德教育要引导人们去选择和接受何种道德,而不是强制人们去接受一种冷冰冰的道德规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人的道德“自律”,才能深植新时代社会治理的伦理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