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嬉 堂

姚 昶

人 物：小燕——21 岁，女，某医院护士，为人善良，工作认真负责。

妈妈——30 余岁，某医院护士长，小燕的妈妈，2003 年抗击非典时牺牲在了工作岗位上。

思思——23 岁，女，某医院护士，小燕的好朋友。

奶奶——70 余岁，小燕的奶奶，谦和善良的老太太。

医生护士以及病人若干。

［时 间：2020 年2 月20 日夜22 时许。

［地 点：山西援鄂医疗队驻地医院，走廊里挂着很多宣传横幅“武汉必胜”“竭‘晋’全力”。

［环境音：此起彼伏的监护仪的声音“滴……滴……”小燕推着药品小车，哼着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手机响起，小燕用微信发着语音。

小 燕 （对着手机轻声说）奶奶，您怎么还不睡觉啊！放心吧，我正查房呢，不说了啊！您注意身体，早点睡觉！

［值班室：思思正在电脑前认真地做着录入，小燕轻轻地走进来在思思背后猛地一拍，思思吓了一跳。

思 思 你个死小燕，想吓死我啊！

小 燕 看你胆小的，有啥好怕的！亏你还比我大呢！

思 思 哎？你要这样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不知道谁第一天值班因为怕黑不敢自己去巡房，非要叫上保安大哥一起的。

小 燕 （不好意思地）我……我那是不认识路，谁说我害怕了！对了思思，你快帮我把301 到330 的体温录入了吧！

思 思 美的你！自己来，没看我正忙着呢！（伸手推小燕）

小 燕 唉！你可别推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思 思 我还怕你不成，推你一下你能把我吃了？

小 燕 （靠近思思，神秘兮兮地）不是，我呀今天吃了好多黄豆！那个排气系统今天有点过于旺盛了，都被58 床的大哥笑话了！你要是用力过猛熏到自己可不太好哦！嘿嘿！

思 思 少来吧，你那宝贵的气体呀我可无福消受，只能你自己享受吧！再说了我想闻也闻不着啊！

小 燕 哎？你怎么知道的？

思 思 （叹了口气）咱们的晚餐是一样的吧？

小 燕 对啊！

思 思 所以嘛！经验之谈！（抓狂）谁发明的防护服密封性这么好！

小 燕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这么惨呢！

思 思 你再笑？（指了指记录本）我就不管你了！

小 燕 好思思，思思姐，求你啦，你看我好可怜呀，我都两天两夜没合眼啦！

思 思 好好好！就会撒娇，和个孩子一样！对了，46 床的王奶奶怎么样了？

小 燕 我才不是小孩呢！你看我穿上防护服帅不帅？咱们录个抖音吧！

思 思 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贫了，赶紧的！

小 燕 我刚才进去喂她喝水了，她说有点烫，让我晾一晾！我现在再去看看，喝点水就能好好休息了！

思 思 嗯！王奶奶是重症，一定要时刻注意！快去吧，这边你不用管了，我录入就行了。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小 燕 真是我的好思思！你真的不录一个视频？

思 思 滚！

小 燕 好嘞！（转身飘然而去）

［旁白：值班室呼叫仪响起“46 床呼叫，46 床呼叫……”

［字幕：几天前。

［天幕：某医院门诊楼前，小燕身穿白衣看着手机在发呆，思思从远处跑了过来。

思 思 小燕！小燕！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收到通知了吗？

小 燕 收到了啊！

思 思 那你和你奶奶怎么说呀？明天就是你生日了！老太太肯定不会让你去的，你妈要是知道，肯定……

小 燕 （打断她）我想告诉奶奶说是科里人手不够，只能我们多加班，最近只能住院里了。

思 思 老太太又不傻，能行吗？对了，我头发都剃了，你呢？

小 燕 唉！我可不敢，奶奶一定就会发现的！去了武汉再说呗！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思 思 放你的心吧，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广播！

小 燕 讨厌！快走啦，回家收拾东西！

思 思 明天见！

［小燕独自站在舞台中间，电话铃响。

小 燕 （接电话）奶奶？我知道了，马上就

回家了！

［灯光起。

20世纪初，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教育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将经验（experience）这一概念引入教育理论中来——“教育，就是经验的改组和改造”。经验，是我们通过感觉器官得到的关于客观事物的表征、现象和外部联系的认识。师范生在从学校毕业之前，并没有大量教学的直接实践经验，然而他们“直接与课堂教师交往相处的时间达到一万三千个小时”——（ 丹·罗蒂Dan C.Lortie, 芝加哥大学）。有些影响已经先入为主，要扭转这样的现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能一朝一夕就得到改变，因此笔者建议相关的专业教师采取以下的对策。

［地点：燕嬉堂客厅，小燕的家。

奶 奶 小燕！小燕！回来啦？

［客厅中间摆着饭桌，小燕的奶奶正在摆着菜碟，小燕的妈妈身穿白衣坐在一旁神色凝重地看着手机，一旁的地上放着一个大行李箱，小燕走了进来。

小 燕 奶奶，我回来啦！哎？今天怎么这么丰盛呀？还有鱼！

奶 奶 哎，这不是你明天过生日吗？再加上你妈她……（厨房高压锅突然响了起来）哎呦，小燕快帮忙，炖的肉好啦！

［小燕赶紧和奶奶跑向厨房，小燕妈妈的电话铃响了。

妈 妈 好的知道了，我现在就出门，医院门口见！

［说罢站起身，冲着厨房大声喊道。

妈 妈 妈！小燕！我时间来不及了要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妈你自己注意身体，小燕照顾好奶奶，妈妈回来了给你补过生日啊！

小 燕 （茫然地）哎？这？

［奶奶上。

奶 奶 （慢慢上，摇摇头）唉！忙！都忙!这疫情闹得年都过不好！谁谁都着急忙慌的！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值班？

小 燕 （放下手中的碗筷，扶着奶奶坐下）嗯，奶奶，我们科室好多人都去支援武汉了，为了保证正常运转我们最近一段时间必须在医院值班，就不能回家啦！

奶 奶 哦！啥时候开始呀？

小 燕 我一会吃完饭就收拾东西，今晚就不回来啦。

奶 奶 好好好，在科室就好，奶奶还放心，你看你妈，给孩子过个生日都不行。好啦，不说她啦，说了还不开心，快吃饭吧！今天就当提前给我宝贝孙女过生日啦！

小 燕 谢谢奶奶！我要开吃啦，饿死我啦！

奶 奶 等一下，我们小燕每年过生日都得给奶奶唱歌呢！

小 燕 嗯！（开始清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奶 奶 （伴随着歌声）我孙女唱得真好听！小燕啊，你知道咱们家为什么叫做燕嬉堂吗？那年呀，你妈妈把你生下来，你爷爷高兴坏了，那时刚好是农历数九天的“八九”，老话说呀“七九河开，八九雁来”，借着家里房檐下的燕子窝，取谐音唤你作小燕，还非要把自己这间破屋子也改个名，叫做“燕嬉堂”，就是希望你呀，和那些小燕子一样，喜欢这个家，爱上这个家，在这个家里面快快乐乐地长大，每年都能给这个家带来春天的希望呀！

［灯光暗。

［旁 白：“美很重要，但生命更重要”“尽职尽责，无论生死”“战胜疫情，平安凯旋”“我们一定一个都不少的平安归来！” “我宣誓，我将勇于担当，不负重托，以生命守护生命，坚决完成任务！”

［灯光起。

［天幕：航班机舱 ，小燕和思思身穿援鄂医疗队医护人员的制服坐在一起，乘务员站在飞机过道上，机舱內响起机长的声音。

［旁白：亲爱的白衣天使们，我谨代表山西航空的全体机组人员，向医护人员致敬。感谢你们的无畏奉献、勇敢付出，祝你们早日战胜疫情，平安归来，我们到时接你们回家。

［全体机组人员向医护人员鞠躬。

思 思 小燕你听，这个机长的声音真好听，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

小 燕 你想啥呢！什么时候了还犯花痴！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啊！

思 思 （一歪脖子）切，犯花痴怎么啦，你姐们儿我就是这么着急想给自己找个着落！

小 燕 看你那二不拉几的样，我可和你说明白啊，你可别干傻事情，咱们这次去武汉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 思 切，我才不会做傻事呢，傻事情都被你做光了！我明白咱们这次啊往大了说呢，救死扶伤抗击疫情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去谁去？往小了说呢，鉴于你是第一个报的名，平时你自己又不会照顾自己，工作起来和玩命一样，我得去照顾你，防止你做傻事啊！

小 燕 切！

思 思 哎，你看那个空姐怎么那么像我同学啊？

小 燕 哎？你差不多行了啊！到哪里都认熟人！男女通吃啊！

思 思 我去！还真是我同学，我得赶紧藏起来！

小 燕 （茫然地）为什么呀？

思 思 她那么漂亮，我一大光头，不行不行！

小 燕 真服了你了！

［飞机引擎发出轰鸣。

思 思 终于要起飞了！喏，这是机票，咱俩一人一张咱们武汉见！给我留好了，我突然有个想法，等我回来找个男朋友，你就当我伴娘，等婚礼上拿出来诉说一下咱俩的姐妹情，肯定特感人，也让我未来老公知道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他肯定不敢欺负我！哈哈！

小 燕 你这脑回路可真奇特！哎？不是，我有那么凶吗？

思 思 好啦！你也累了，快休息一会吧，这估计是咱们未来一段时间能安心睡的最后一觉了！（哼着歌“小燕子，穿花衣……”）

［小燕还想说什么，却在思思的注视下睡着了。

［天 幕：武汉山西医疗队驻地医院，王奶奶病床前。

大 夫 小燕，这是46 床的王奶奶，入院时是重症，现在情况稳定了，你负责照顾她！

小 燕 好的！（转向王奶奶）奶奶，我叫小燕，你有啥需要的就叫我啊，我要不在你就按这个按钮，我马上就过来啦！

［王奶奶默默地点了点头。

［灯光暗，追光。

［音乐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46 床呼叫……46 床呼叫……

［小燕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中央，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张空荡荡的病床摆在一旁。

小 燕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思思？

你在吗？

［旁白：（轻声地）小燕，我得通知你一个坏消息，你的患者王奶奶，刚才突然病情恶化，去世了……

小 燕 什么？去世了？不可能，她还没有喝水，水太烫了我去给她晾一晾，她还没有喝水呢，她口渴想喝水……（转身跑下）

［灯光暗。

医 生 什么情况？

护 士 心脏骤停！

医 生 原因？

护 士 过度劳累加突发刺激……

医 生 什么刺激？

护 士 王奶奶去世了……一杯水的功夫……

［追光。

［小燕又是独自一人站在舞台后部。

小 燕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到底怎么了？

［妈妈上。

妈 妈 小燕，你晕倒了，你的情况很不好！小 燕 妈妈？你在这里？你不是？

妈 妈 是的小燕，你知道的，妈妈已经离开咱们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了！

小 燕 这是真的？那……难道我也死了吗？

妈 妈 不，我的孩子，你没有死。

小 燕 我没有死？可是我看到……

妈 妈 你刚才回家了不是吗？

小 燕 是啊，我看到你和奶奶准备给我过生日，奶奶做了鱼！可是我在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以为……

妈 妈 你以为是真的，对吗孩子？那是因为你太想我了，但是孩子你听我说，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必须要坚强起来！

小 燕 （激动地）我坚强？我怎么坚强？武汉根本不是我来之前想像的那样，患者每天源源不断地送来，我看到他们的痛苦表情，听到他们无助地呻吟却毫无办法帮助他们，新冠病毒像恶魔一样吞噬着我们的信心。十七年前的非典夺走了您，今天我的患者在一杯水的时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拿什么坚强？（哭泣）！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背负这么沉重的压力？为什么？

妈 妈 小燕，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做得很好，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和你的感受一样！当年那个患者好痛苦，他喘不上气，他心里害怕，我就去抢救了，他一不小心抓破了我的防护服，那种生死边缘的绝望，那种对于生命的渴望，那种寄予我们身上的希望给了我力量！终于，我们把他救回来了，他那含着眼泪的感激目光望向我时，我知道自己的付出有了意义！

小 燕 （哽咽）我劝你不要走！奶奶劝你不要走！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老师给我发了小红花，我满心欢喜地想让你看看，想让你抱着我说小燕真棒，我想让你给我唱生日歌，你却在我进厨房去帮奶奶端菜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你考虑过那个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吗？从那以后，奶奶说以后过生日就只唱《小燕子》，她怕我难受……妈妈，我好害怕，病毒就像一座大山，就像那无边的黑夜向我压下来，我觉得到处都好黑，我看不到希望，我看不到曙光，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好害怕！病房里的消毒液刺激着我的鼻腔，患者的呻吟灌入我的耳朵，每天不断增加的病例更震撼着我的内心，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敢吃不敢喝不敢上厕所，防护服憋得我喘不上气，护目镜让我看不见路！我想找到出路，可是我找不到啊妈妈！我好害怕！你们帮帮我！带我走吧！我一刻钟也不想在这里了！

［旁白：（监护仪报警声大作）“血压急剧降低，她不行了……”

［小燕抬头看向天空，仿佛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妈 妈 小燕，妈妈知道你委屈，本来应该陪着你长大的年纪我和你爸爸却不能陪伴着你。但是妈妈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得知妈妈牺牲时的无助，那时你才四岁；看着你在2008 年汶川大地震时向奶奶发誓要做一名医生时的坚定，那时你八岁；看着你报考医科大学时的决心，那时你十八岁；看着你在支援武汉抗击新冠病毒的名单上签字时的坚毅，我知道我的女儿长大了！孩子，别害怕，妈妈当年如此，现在你们也是！虽然你只有二十岁，在很多家长的眼里还是一个孩子！但是你记住，一旦你穿上这身防护服，站在病床前直面病魔的时候，你就不是孩子了，你是一名战士，你是勇士！你要勇敢起来！

小 燕 妈妈！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前边的路好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妈 妈 小燕，你看！（指向前方）前方并不黑暗，你看有多少人在为你点亮前行的灯火？

［音乐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小燕的面前出现了很多举着蜡烛的医护人员、痊愈的患者，很多普普通通的人，为她照亮了一条路。

妈 妈 小燕，以后的路你该自己走下去了，去吧！

小 燕 妈妈，我想抱抱你，那天你走得太匆忙了，都没有抱抱我！

妈 妈 小燕，知道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因为小燕子回来了，春天就回来了，希望就回来了！你就是希望！你就是春天！

［妈妈紧紧地抱住了小燕，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长发。

小 燕 妈妈！

妈 妈 好了，去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小燕依依不舍地顺着人们围成的道路向前慢慢走来。

［灯光暗。

医 生 怎么样？

思 思 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医 生 太好了！小燕！小燕！

护士甲 太好了！

［灯光起，急救病房内，小燕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护士乙 小燕，你回来了！

医 生 太好了！你可算回来了，孩子！辛苦你了！

小 燕 不，老师！我从穿上防护服的那一刻就不是孩子了！咱们一起加油！

护士甲 （对护士乙）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小燕回来的那一刹那我好像看到了刘主任和好多人围着小燕！

护士乙 有可能，要知道天使是存在的！

医 生 就像很多人说的一样，哪里有天使，只是学着前辈的样子，穿上白大褂和防护服去和死神抢人的孩子们罢了。

［小燕躺在病床上，耳边响起了妈妈的声音。

妈 妈 小燕，你终于靠着自己的信念站了起来，非典时给我欢唱着《小燕子》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防护服穿好了吗？面对患者时候的心态调整好了吗？不要怕，不要慌！你要用智慧与信念去和病魔作斗争！坚持住，寒冬之后必会迎来春天，当我的小燕子回家之时，就是胜利之日！我会在天堂默默保佑着你的，坚持住，你是春天的希望！妈妈永远陪着你！

［小燕抬起头看向天空。

小 燕 妈妈，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就想像您当年一样肩负着光荣的使命，我会坚持着我的信念，我会做好我的工作，我会在这明灯下永不退缩，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会照顾好患者，曾经是你，现在是我！

［思思看着病床上的小燕。

思 思 小燕，你在想什么呢？

小 燕 思思！我在想我一定会像小燕子一样，把春天的消息带回家乡的！

［音乐起：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