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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节日与戏曲的交融互动及其文化意义*

2021-01-28张丑平

大众文艺 2020年19期
关键词:节令闹元宵民俗

张丑平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江苏南京 210044)

我国古代很早就产生了明确的岁时节日观,对一些重大节日非常重视,用丰富的娱乐活动去充实节日,节日成了人们在忙碌生活中的一个个特殊休闲娱乐节点,元代之后戏曲成了充实节日的重要文化生活,明清时期,节日戏曲演出活动达到了繁荣阶段,节日与戏曲的交融互动,促进了节日民俗与戏曲文化的传播。

一、明清时期节日演剧的繁荣

明清时期,随着戏班的增多,戏曲舞台的完善,戏曲进入了创作和表演的繁荣时期,节日时期大量的戏曲演出活动既增加了节日的热闹气氛,也促进了节令戏的繁荣与成熟。节日多数具备热闹、喜庆的特征,戏曲也是一种闹热、大众化的艺术,二者的遇合更是导致了民众举国若狂、热闹喧嚣的节日情绪,节日里经常上演的戏曲,往往因观众的喜爱和节俗的鲜明性,慢慢形成相对固定的节令戏。

元宵节在明清时期是一个“在民众生活中具有狂欢的性质”[1]的热闹的世俗狂欢节,“闹元宵”“闹花灯”是最重要的节日事项,戏曲演出也是节日里必不可少的项目。例如《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国府元宵开夜宴”描写了元宵节贾府的热闹场景:“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第五十四回写道:“当下天未二鼓,戏演得是《八义》中《观灯》八出。”可见元宵节演戏成了贵族之家的常态。元宵节在宋代是五到六天,明代时增加到十天左右,经常扮演的戏曲节目有《闹元宵》《闹花灯》《元宵谜》,这些戏曲节目逐渐成了固定的节令戏。

潮州流传的《百屏灯》民歌,详细生动地唱出了潮州的戏曲民俗文化:“韩江两岸是名城,街头巷尾尽歌声。元宵佳节人同乐,百屏花灯唱恁听。活灯看完看纱灯,头屏董卓凤仪亭,貂蝉共伊在戏耍,吕布气到手捶胸。”潮州元宵节灯戏演出历史悠久,明代时著名的戏曲《荔镜记》(现代戏改为《陈三五娘》)陈三五娘的爱情故事是从元宵节生发的,第六出《五娘赏灯》展示了古代潮州灯展的热闹场景,主人公二人也因赏灯结缘,这出戏成了久演不衰的经典剧目。

明清时期端午节经常演出白蛇戏,白蛇的故事最早成型于明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清朝乾隆年间,著名戏曲家方成培在民间传说基础上改编成四卷本《雷峰塔传奇》,重要的情节有《舟遇》《端阳》《求草》,《断桥》《祭塔》等。《雷峰塔传奇》的本子曾经献给了乾隆皇帝,因此白蛇戏成了人们喜爱的戏曲,节日期间演出频繁。

七夕节,民间经常演出的节令戏是牛郎织女的故事,《郑县志》(民国五年刻本)记载了郑县七夕节的民俗活动:“是夕,优人百戏,鼓鼙喧阗,演《牛女会》一出,布景作天河状,中现一桥,桥内张灯,如鸟鹊填桥状,桥上以电光结彩,如牛郎织女各星状。歌喉婉转,余韵悠扬,宛如人间天上。”

中秋节也是一个民众狂欢的节日,《陶庵梦忆》记载明代苏州中秋节的热闹情景:“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傒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2]中秋节演出戏曲一般是民间传说加工而成的《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等戏曲,也有以中秋节为背景的戏曲,如《拜月亭》《琵琶记》。其他重要节日如重阳节也会演出登高、祝寿内容的节令戏。总之,节令戏的繁荣为节日增添了热闹气氛,节日的大众化也为戏曲的传播提供了机会。

节日在发展过程中融合了祭祀、农业生产、休闲文化的种种文化习俗,有的节日直接从节气发展而来,带着典型的农业文化色彩,因此在节日中上演的节令戏也经常带有浓厚的劝农思想,体现了民众们对农事的重视和节日戏曲的生活化特征。例如古代立春,节日仪式感强,戏曲演出也经常与鞭打春牛的习俗相结合。明代《熙朝乐事》记载了杭州地区的立春仪式:“前期十日,县官督委坊甲整备什物,选集优人、戏子、小妓,装扮社火,如昭君出塞、学士登瀛、张仙打弹、西施采莲之类,种种变态,竞巧争华,教习数日,谓之演春。至日,郡守率僚属往迎,前列社伙,殿以春牛,士女纵观,阗塞市街,竞以麦麻米豆抛打春牛。”[3]再如元宵节、中秋节经常上演秧歌戏,戏曲和舞蹈相结合,也带有浓厚的农业色彩。中元节是一个宗教氛围比较浓厚节日,但节日娱乐活动也是民间特色,例如清代光绪二十六年《句容县志》“岁时七月”条记载:“中元……演剧祀田祖,谓之‘青苗戏’,又谓之‘平安戏’,弥虫灾也。”

民间演剧,除了舞台上表演的戏班子外,还有一些闲杂人员、普通百姓参与的活动。一些滑稽的演剧角色,由儿童、老人扮演。节日民间演剧让人们更加轻松自由、放松。滑稽戏谑中寄寓了人们的思想感情,或者对现实进行批判或者讽刺。这些通过戏曲形式表达出来,达到娱乐讽世的双重效果。

二、节日民俗在戏曲中的叙事意义

戏曲是综合性的舞台表演艺术,以叙述故事为主的剧本带有强烈的叙事性,节日民俗由于其特殊的生活内容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成了戏曲家经常采用的内容,节日民俗在戏曲中也具有了重要的叙事意义。

节日民俗风情常常为戏曲故事发生发展提供生动的现实场景,或者因节日而制造曲折的故事情节,同时增加了戏曲的生动性。尤其是一些爱情故事戏曲中,男女主人公的相遇时间就是节日,节日为他们提供了相遇的可能性,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创造了机会。

明清时期,元宵节因其时间长、节日风俗丰富,常常成了戏曲故事发生的民俗背景。例如明代传奇《金雀记》化用了西晋文人潘岳的故事,写了元宵佳节潘岳出游,王孙之女井文鸾以金雀掷赠之,二人因成良缘。剧中写了元宵佳节人们赏灯娱乐的生动场景:“报元宵大放灯,照楼台罗绮明。一行行仕女佳人,一对对画毂珠缨。千金笑,风流百种,万喜与千欣”,“龙阁下祥光映,凤城中喜气生。鳌山上万盏金莲竞,天街上千朵芙蓉盛,大都中几许游人并。韵悠悠箫管最堪听,整齐齐逐户户排春盛。”[4]戏曲既描写了古人的节日生活又渲染了元宵节喜庆团圆的氛围,为主人公二人的相识与传情达意提供了契机。

《十错认春灯谜记》是明末清初戏曲家阮大铖的传奇作品,这部作品也充分利用了元宵节灯会猜灯谜的节日风情,展开了宇文彦与韦影娘的爱情故事。宇文彦随着父亲离乡赴任,在黄陵庙江边看元宵灯会,韦影娘女扮男装也去看灯,二人都获得春灯谜奖,寺庙僧人邀请二人喝酒对诗。但回去路上上错船,由此发生一系列的误会和巧合事情,最终宇文彦考中状元,二人团圆并结为夫妻。书中作者通过插图和文字展示了元宵佳节热闹的民俗场景,元宵节猜灯谜、对诗为两个年轻人的认识提供了时机,节日的气氛又为二人的爱情与姻缘增添了浪漫的色彩。

戏曲故事也经常借用节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例如在关于乐昌公主的戏曲中,乐昌公主和徐德言相约在元宵节相见,元宵节为二人破镜重圆提供了重要的契机。明代邵璨《香囊记》中在战乱中,张九成与妻子离散,最终相聚于元宵节。明代杂剧《宋公明闹元宵》写了宋江和梁山好汉,在元宵节潜入东京,想通过李师师接受朝廷招安的事情。闹元宵是全剧的核心情节。梁山好汉抓到造灯工匠,询问到东京元宵节的热闹情况,于是起念去东京,正是趁着元宵夜色,宋江才潜入李师师住处,引发了李逵的误会,生发了闹元宵的事件。本剧中元宵节展示了节日民情,也借工匠之口点明:节日的繁华、灯火的璀璨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汗和辛劳上,抨击了了统治者荒淫无道,奢侈浪费的行径。“闹元宵”体现了李逵为代表的梁山好汉的豪气与正气,本剧中元宵节的民俗:造灯、赏灯、闹灯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因素。

清代洪昇《长生殿》叙事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借用七夕节营造氛围,《长生殿》“密誓”一出戏,根据七夕节牛郎织女传说和民间乞巧的民俗,设置了杨贵妃乞巧的场景,当唐明皇来到杨贵妃身边,感叹牛郎织女的相思之苦时,触发了杨贵妃的心事:“妾想牛郎织女,虽则一年一见,却是地久天长。只恐陛下与妾的恩情,不能够似他长远。”为了打消杨贵妃的顾虑,唐明皇和她海誓山盟:“双星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永不相离。有渝此盟,双星鉴之。”[5]七夕节密誓使得二人的感情升华,从前期的重色转变为专情,牛郎织女爱情悲剧也为二人的悲剧结局做了铺垫。

戏曲中的节日有时为塑造人物形象提供了场景:例如明代传奇《鸣凤记》第二十出写端阳游赏的场景:

【出队子】〔净上〕蝉吟凉杪蝉吟凉杪。燕绕疏帘日色高。〔副净〕忽惊时届遇端阳。又见皇恩赐扇摇。〔合〕堪笑。汨罗忠魄谁招。〔净〕五月初晴日正长。〔副净〕水晶帘卷午风凉。〔净〕宫中御赐金樽酒。〔副净〕归与妻孥共飮尝。〔净〕孩儿。今日艾虎悬庭。龙舟竞渡。又是端午时节了。浙江等处。不见进贡鳇鱼。不知何故。〔副净〕想已进过上位。敢是爹爹不知。〔净〕岂有此理。常年进贡未到尙方。必先到我府里。今年必有其故。〔副净〕且待孩儿查究。只是韶光易老。好景难逢。昨日分付管家人预备酒席。在御河楼船上同爹爹去看那龙船。[6]

端阳节是重要的传统节日,古人在节日里划船赏景,民俗风情的插入,增强了《鸣凤记》的现实感,观众也容易产生身临其境之感,同时戏曲借用端午节场景,提道节日进贡之事,侧面刻画了严嵩父子俩的贪财霸道。此剧是明末反映政治斗争的优秀现实剧作。

总之,节日戏曲演出促进了节令戏的形成和繁荣,节日风俗也成了戏曲的重要题材内容,二者的交融互动推动了戏曲的传播、促进节日民俗的长远发展,增强了民众的集体意识和仪式感,对当今戏曲发展和节日民俗创新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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