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杀破狼》中的贵族精神
2021-01-28吕春懿
吕春懿
(天津外国语大学,天津 300000)
《杀破狼》是一部优秀的历史架空题材的网络小说,在“盛世将倾、深渊在侧”的背景之下,完成了一场乌托邦式的政治改革,以“贵族精神”为媒介,引导读者与传递正能量,可以看作是网络文学试图向主流文学靠拢的努力。
“贵族精神”一词,最早起源于欧洲,基本等同于骑士精神,此外还需拥有强烈的主人翁意识和社会责任感[1]。而中国的贵族精神主要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即孔子提出完备的儒家道德体系之后,形成了以儒家伦理道德为核心的贵族精神,以“仁”为精神准则,以“礼”为行为标准。产生于春秋时期的“贵族精神”强化于魏晋南北朝,在“仁”与“礼”的基础上增添了浓厚官宦意识。后来贵族阶级随着科举制度的产生而逐渐消亡,但以儒家伦理道德为核心的贵族精神却流传下来,内容也逐渐丰富,继承了贵族精神和官宦意识的主要是后来的士人阶层——即知识分子阶层,拥有贵族精神的人被称为“君子”[2]。
《杀破狼》中的主人公顾昀和长庚是贵族,他们具有贵族精神,但小说中非贵族出身的重要配角也具有贵族精神,这种精神的弘扬既与历史架空题材小说的普遍追求有关,更与作者理念相连。
一、《杀破狼》中贵族精神产生的背景——对历史“意难平”的心理抚慰
《杀破狼》是建立在对历史“意难平”心理上的一场空想盛宴。我国曾受过深重的民族苦难,近代史几乎就是一部屈辱的受难史。尽管曾经的内忧外患已经成为历史,但是强烈的民族屈辱已经部分地被凝聚在深厚而隐秘的集体潜意识中,形成了一种“落后就要挨打”的历史创伤记忆,国家富强成为民心所向,故大国崛起、民族复兴、国家改革的题材格外受读者欢迎[3]。同时,当今社会迅速发展,我国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产生了一定的冲突,社会迅速发展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精神空虚——我们的社会缺乏贵族精神。
缺乏什么,人们就会想要看到什么。网络文学作为商品文学,既需要满足读者要求,又应该引领读者思想。《杀破狼》的作者priest被认为是最具“精英情怀”或称“精英气质”的网文作家之一,这里的精英气质指的是一种具有人文主义立场的价值关怀,是中国传统贵族精神中的“仁”“爱人”的衍生部分[4]。作者在书写作品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将人文主义关怀的视角带入了角色当中,主动引领读者思想。
在《杀破狼》中,贵族精神引导着大国崛起,大国崛起与各位主人公的贵族精神密不可分,形成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因果关系。作者在行文中利用这种因果关系,向读者输出自己的价值观,引导读者接受“贵族精神”并企图唤起读者的爱国情怀,以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大国崛起”的梦想。
当今社会不存在古代意义上拥有爵位的贵族,但这并不妨碍读者跟随小说一起进行“脑内狂欢”。读者们随着《杀破狼》的进程重新书写中国近代屈辱史,这是战争后受到创伤的民族与世俗社会中体会不到贵族精神的读者的一场“脑内狂欢”——在跟随故事的主人公拱卫京师、政体改革、工业革命、收复江南的过程当中,体验了一把当英雄的快感,在“河清海晏”的结局之下,和故事中的主人公一起发出“一言九鼎,战无不胜”的慨叹[3]。“燃”和“爽”过后,贵族精神会对战后受到创伤的民族产生激励和号召作用,在进行“脑内狂欢”的同时反思自我,重新客观地审视当下,为国家的前途思考并付诸行动。
二、《杀破狼》中传递的“贵族精神”
《杀破狼》中传递的贵族精神,同样是以中国传统贵族精神“仁”为核心,所阐发出来的各种贵族精神,这是我国读者所熟悉的贵族精神,熟悉的内容会使读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有了共鸣之后,才能够完成引导读者思想的任务。《杀破狼》中反映的贵族精神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以天下为己任
《杀破狼》的故事背景设置在一个被称为“大梁”的架空王朝,经济发展处于资本主义萌芽状态,科技发展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与“第二次工业革命”之间,政治背景夹在皇权与军权矛盾达到顶峰,国际形势列强林立,外族虎视眈眈。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演了一场“内忧外患,盛世将倾”的戏码。
而《杀破狼》中的主人公,大都具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壮志豪情,主动承担社会责任。这里的社会责任,除了忠君爱国之外,还有关切天下百姓,即“仁”的核心“爱人”,便是现代社会所说的人文主义关怀。
两位男主角:顾昀和长庚,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形势之下,互为表里,一在前线收复失地,一在朝中进行政治改革。顾昀忠于家国,却不愚忠,他忠于大梁的江山社稷,在大军压境的前提之下,绝不割地饲虎,顾昀曾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血债未偿,江南沃土给这群畜生占着,做梦都觉得恶心。”[5]顾家满门忠烈,顾昀一生所望也不过是为大梁守好国门,在几乎身死的情况下,心中想的却也是“江南还未收复,我死不瞑目”[5]。这样的情怀,使人动容。
不光是主角,《杀破狼》中的各种配角也拥有极强的社会责任感。
《杀破狼》中的重要女性角色陈轻絮出身太原府神医陈家,在大厦将倾之时,在西北东南多地往返,随军救治伤员,家国有难之时“岂敢托荫于先辈,苟全于人后。”[1]她身上的历史责任感不比任何男性角色要少——“倘若天下安乐,我等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倘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辈当万死以赴。”[5]
读者们先从两位男主人公的身上感受到贵族精神,而后又看到了在封建社会之下依旧具有社会责任感的重要女性角色陈轻絮,《杀破狼》中贵族式的英雄主义从萌芽逐步走向成熟,引导读者发掘内心,寻求贵族精神。
(二)追求自我的尊严
长庚是个“早熟得有悖人性”[5]的少年。文中说他是中了“乌尔骨”之毒,有损心智,“乌尔骨”是童话式的说法,放在现实生活中,这其实是长遭受家暴的孩子所产生的心理疾病。这导致了早期的长庚性格执拗,长久地妄自菲薄,有违贵族精神。中国传统贵族精神的核心是“仁”,当中既包括爱人也包括“爱己”。他在顾昀的教导和自己向死而生的矫正之下,才明白何谓“自尊”。
顾昀作为长庚名义上的长辈,唯一一次动手打长庚是在江北前线。长庚在让顾昀知晓自己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之后,难得孩子气地向着顾昀撒娇讨宠,自暴自弃地想将自己最坏的一面暴露出来,并且开始自我诋毁。愤怒的顾昀冲着长庚的手心连抽三下:“别人如何待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人是敬你畏你,你就天下无敌,别人弃你如敝履,你就真他娘的是团烂泥吗?”“听人夸雁王殿下学富五车,却不知什么叫作‘自重’”[5]。此番教导之后,长庚和顾昀短暂分离,一探查扬州疫病案,一重整江北大营。
自此之后,长庚才从一个别扭而压抑的青年人懂得了自尊,停止了妄自菲薄,理想也逐渐远大——从追逐顾昀的脚步为顾昀报仇变为了“天下安定,四海昌平”,成了一个“君子”。
(三)既追求理想又关怀现实的士大夫精神
《杀破狼》中的两位男主人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一为长公主之子、大梁安定侯,一为雁王殿下,他们具有与身份一致的贵族精神。但小说所宣扬的贵族精神却是超越身份的,正如中国古代后来传递贵族精神的,是“士人阶层”即知识分子阶层。
作为文人学者,应该有一种超脱现实的文化理想;但是作为官僚或社会管理者,又必须要面对现实,要有务实的事功追求[6]。非贵族而拥有贵族精神的典型人物是配角徐令,他正是士人,处于非贵族的知识分子阶层,同样也是主角阵营当中为数不多的书生形象。
徐令是个“纯臣”是个书生,自幼熟读“横渠四句”,在“不是玄铁营黑乌鸦,就是临渊阁老江湖”的主角阵营当中算是唯一的纯读书人,可他并不是一个只懂得纸上谈兵的理想主义者,而是十分务实,官宦意识和责任感非常强烈。两次跟随主角身临前线,纵抖如筛糠,却誓死不退,内心虽有恐惧,但意志无比坚定,顺利完成了翻译和伪装任务,帮助两位主角以少敌多,顺利自江南沦陷区撤退回江北大营,是一个既天真又务实的角色。
三、网络小说中传递的“贵族精神”的时代意义
历史题材网络小说是在一个梦想“大国崛起”又普遍“去政治化”的时代产生的,它满足了读者讨论各种变革的可能性的心理[3]。网络文学长久以来自愿选择持边缘化姿态,而priest却探索出了与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对接的契机与路径:大格局的故事背景,以及倾注贵族精神等价值观。虽说《杀破狼》带有着网络商品文学特有的属性,在书中人物主人公顾昀和长庚、临渊阁女神医陈轻絮、北海水路提督连巍、灵枢院奉函公、探花郎徐令等拥有“贵族精神”的前提之下进行了“开挂处理”,以高度的历史前瞻性挽救了民族危亡,给读者提供了“燃”“爽”的情感体验,但更重要的是小说赋予主人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对历史的“意难平”、对家国天下和士大夫精神的认同,来响应官方口号、实现正统的主流式文学表达。
《杀破狼》的创作,让我们看到了网络文学也可以传递正向价值观、深入思考社会问题、引导读者价值取向的可能性;也让我们看到了亚文化圈子在蓬勃发展的同时,主动向主流文学靠拢的趋势。网络文学作为一种文化传播的载体,通过对贵族精神和民族主义的传播和发扬,使历史和时代共鸣,使人民的主人翁意识觉醒,唤醒人民的爱国情怀。“贵族精神”给了网络文学作品引导读者与传递正能量的机会,同时也能够反向引导网络文学作品和传统文学作品的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