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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土地之上

2021-01-27栏目主持任红编辑王旭辉

中国三峡 2020年12期
关键词:阿龙乡土土地

栏目主持/任红 编辑/王旭辉

人们时常感叹时代的发展之快让人无暇回首来路,芸芸众生,有人渴望出走,有人故土难回。大地之上,每个人身上都承载着不断变迁的历史。土地不仅是地理上的概念,它还包括一切可以安顿内心情感的东西,它让我们的心灵有所归依,同时也在祖祖辈辈的耕耘之下不断萌出新绿,人与土地之间的联结深厚至此。无论身处何处,心中那片魂牵梦绕的土地始终在召唤着我们,远离浮华,接近生命的本质。

此心归处是吾乡

文 | 李雨薇

《归乡》 2018

尤凤伟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人的内心总是渴望出走,然而走得越远,内心的缺失感越明显。在这个故乡难回的时代,即使踏上回乡的列车,也没几个人真回得去那片记忆中魂牵梦绕的土地了,于是离乡的游子总是怀着无处安放的乡愁。尤凤伟的长篇力作《归乡》,关于游子失落情感的归依所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小说由《魂归》《老屋》《画像》《竖碑》四部分组成,每个故事都发生在胶东乡土,枣园、岘村、韦家泊……一个个地名串联起的,是不可磨灭的回忆,是几代人的爱恨情仇,这些过往交织成了时代变迁中的复杂乡村图景。主要人物的身份是作家、教授等,面貌不一,却都在机缘巧合下,完成着共同的旅程——回归故乡。当远游的脚步在这片故土上停泊后,爱与痛的回忆也翻涌至心尖,离乡多年后的主人公以知识分子的独特视角,凝视着这片土地的变化,也在因缘际会中追寻着土地的历史,如果说归乡的行为是机缘下的偶然,那么寻根就是这片乡土召唤下的必然。

尤凤伟的文字间裹挟着胶东本土的浓浓乡情,甫一落地,食是渤海鱼,酒是牟平烧,入眼的是昆嵛山迭起的山峦,树木葱郁如祖先有灵,人是乡音依旧的故乡人。即使在大城市里闯荡多年,人与土地的情感依旧深厚。宴席间故人旧事重新浮现,曾经暗恋过的远嫁他村的女孩素珍,儿时一同弹弓打山雀的顽皮少年福才,母亲过世后将自己视如己出养育大的老姨……往昔青涩时光如同陈年佳酿,一欲出口便熏红了说书人的脸,呛辣后便是甘长。

但终有什么是不同的了,国家在发展,乡土也在飞速变化着。《魂归》的缘起便是母亲的坟被认定越界,侵占了岘村承包山林的地面,主人公回乡处理迁坟事宜。迁坟便是一个标志,乡村是流动的,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而归乡后的所见所闻如同这个迁坟令一般,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出租车上放的是胶东大鼓和选秀流行歌曲的串烧,乡人说不出原生态戏曲表演家的名字,对选秀歌手却如数家珍;乡亲饭桌上的拿手炸鱼变成了“一鱼多吃”,学着城里人蘸着辣根就变成了日式生鱼片……这更为多元化的生活背后,又有几多一味效仿而自我迷失的空茫。乡村变了,人也在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求学务工,离开了,就不再归来,化作异乡的春泥。《画像》中长青嫂的儿子,读大学后留在了城里,成了家,想要被媳妇看得起,于是卷走了母亲的拆迁款,让含辛茹苦供自己上学的母亲一个人在乡下无依无靠。这时他心里充满对金钱和跻身城市的渴望,他视母亲如草芥,弃故乡如敝履,但背弃故土并没有带给他自尊和幸福,他在城市里同样格格不入,成为无所归依的第三种存在。忘记乡土的人犹如没根的蓬草,失去土地的滋养,心灵便失去安栖之所,无所归依。

在沧桑巨变之中,有一种力量如同黑暗隧道尽头的一点白日亮光,牵引着乡土发展和游子之心不至迷失方向,这就是这片土地的历史所带来的精神力量。《归乡》中的主人公,都在不经意间完成历史探寻的使命。《画像》中的“我”陪伴成名画家陈旭旭找寻下乡时期的一张早期画作,无关画价几何,这张农妇小像是自然与美的结晶,寻找画作就成了人们在浮躁的功利社会里的一场美的精神溯源。《竖碑》中为了给村里立名人碑,主人公根据县志的一点线索,唤醒了这片土地上被遗忘的历史:雷神庙战斗,为守住弹药库,乡民们隔着河道与日军抵死作战,兄死弟赴,用肉体铸成一道守护火种的围墙。这种血性与精神力量穿越时空,即使历史被埋葬,仍铸就着一方水土的刚性,滋养出一张张坚毅的乡民脸庞。

远离故土,当生命和乡土结合在一起,就不惧怕时间的冲洗。胶东在游子心中成为了一个精神符号,成为了以后无数次人生低谷中,可抱慰终身的力量。归去来兮,离乡之人酌水知源,学成而归者代不乏人,叶落归根,循环作育。这是土地与人之间割不断的联结,无论是坚守故土还是离家万里,此心归处,唯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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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2019

余松 著

四川文艺出版社

《故乡》是作家余松的长篇小说,小说用近乎白描的笔法描绘了从1980年到2010年间,在米村这一片土地上,张姓、陈姓、代姓和段姓四个家庭两代人的悲欢离合,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生存、繁衍、死亡、出走又回归。《故乡》作为中国乡土文学的新作,具有虚构与纪实相结合的气质,以鲜明的地域性,充分地展现了历史变迁中的东北乡土风貌,被誉为“一部厚重的乡村编年史”、“中国乡土社会的‘清明上河图’”。

行走在土地之上

文 | 焦洋

《我和我的祖国》 2019

导演:陈凯歌/张一白/管虎 等

编剧:文宁/修梦迪/薛晓路 等

主演:黄渤/张译/韩昊霖 等

2019年,《我和我的祖国》上映,我端坐在影院巨大的幕布前,等待着接受一场爱国主义教育。当王菲的歌声响起,宏大与崇高的叙事模式被消解,疾步前行的人们讲述着自己与这片土地之间的故事,这让我深切地感受到,脚下这片名为“中国”的土地正渐渐与我融为一体。

在“白昼流星”这个故事里,沃德乐和哈扎布是一对少年流浪兄弟,年少时二人选择离开自己出生的土地,而成年之后又再次回乡。与兄弟二人相对照的,则是离开自己生存的星球,历经33天空间飞行后准备着陆的神舟十一号飞船宇航员陈冬、景海鹏。一对沦为少年犯的年轻人与国之栋梁的宇航员本是殊途陌路,可他们却恰好相遇在内蒙古自治区中部的四子王旗。这种“离去-再归来”的模式赋予他们相似的人生体验,而这种体验也使得他们有了共同的情感基础。

在“回归”与“相遇”两个篇章之中,我们同样能发现类似的模式。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历经150余年的殖民地历史,久别于家的香港即将回归。外交官、仪仗队、香港警察、钟表师傅共同把目光聚焦于时间之上,当安文彬将腕上的手表依照伦敦格林威治天文台与中国南京紫金山天文校准后,这一刻,中国时间终于追赶上了世界时间。

1964年,熟悉的公交车上,方敏等到了三年前不见踪影的高远。透过车窗,街道上人头攒动,方敏追忆着与高远初会的时光——人生的碰面才刚刚开始,一切便在他莫名的消失中倏然散去。自此,方敏便执着地等待离开的人,直到这次偶然的相遇。当方敏质问他为何走得杳无音讯时,漫天的传单给了她答案。高远将本属于二人的世界,融进了原子弹爆炸的历史瞬间。

穷困积弱的土地带给人的不仅是生活的艰难,更是精神的贫瘠。“白昼流星”中以扶贫办主任老李为代表的一代代扶贫工作者前赴后继地来到这里。面对土地,他们所要做的不仅仅是培育某种可以果腹的作物,还要让土地之精神生根发芽。面对人民,需要修缮的除了黄泥垒起的破屋之外,还有他们心中的荒原。

沃德乐与哈扎布被关进少管所的240多天里,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已经直插入大漠深处。兄弟二人来到老李的家中时,哈扎布试着扶起一只无法站立的羊羔,可老李却问他:“扶能扶多久?”夜晚,沃德乐偷走了老李的救命钱。自此之后,老李明白了,想要真正改变兄弟二人,不能像哈扎布怜悯一只羊羔那样,而是要靠他们自己“站起来”。

当老李决定带着兄弟二人到大漠深处,去追寻草原寓言中的“白昼流星”时,神舟十一号飞船返回舱犹如一粒生机勃勃的精神种子降落在四子王旗之上,为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了富饶的航天精神。返回舱在划破大气层时熊熊燃烧所绽出的光芒犹如第二个太阳,这道光不仅验证了兄弟二人深信的草原寓言,也指引他们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完成了自我救赎。

“白昼流星”从天、地、人三个维度出发,构成了一种对于“天人之际”的思考,是一种“土地精神”的开掘与发现。“离开-再归来”的模式则渗透着人类对于故土和过往的留恋与怀念,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熟悉的土壤,上面承载着专属于他们的往日时光。几千年来,中国农耕文化的繁盛使得中华民族的土地信仰格外突出,正是因为对土地的重视,所以即便现实的贫困也无法磨灭人们对于脚下这片土地的期望。放眼世界,“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奥德修斯的最终归宿定是亲吻伊大卡岛的土地。人类对于土地的执迷,尤其是对故土的依恋未曾断绝,也未曾有过分别。随意翻开历史的年册,人类永远行走在土地之上,而土地与人,共生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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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地》 1984

导演:陈凯歌

编剧:张子良/陈凯歌

主演:薛白/王学圻

《黄土地》改编自柯蓝的小说《深谷回声》,影片真正的主角是“黄土地”。民以食为天,在黄土地面前,所有人都是做不得主的客人。温暖的“黄土地”养育了人,但它的贫瘠却又束缚了人,导演借此要表达的实际上是一种苦涩而坚韧的生存哲学。影片标志着第五代导演的真正崛起,其大色块和色觉强烈的摄影风格、对西北黄土地的民俗描绘以及对中国文化的反思性叙事,让中国电影呈现了另一番风貌。

一手摇滚,一把乡土

文 | 门赐双

莫欺少年穷(Demo)

九连真人

九连真人 2019

2019年,音乐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将来自广东连平小镇的乐队“九连真人”推到大众眼前,后者也用张力十足的客家话摇滚的方式重新演绎了人与土地的关系。

不同于《莫欺少年穷》中塑造的想要出去打拼一番的“阿民”形象,这支成立在2018年5月4日的小乐队中的成员都有着“出走”求学,但之后都选择“回归”家乡的经历。阿龙此前就读于四川音乐学院,作为乐队主唱,他在本科时学习的专业并不是声乐而是国画。毕业后到深圳,理所应当地找了一份设计师的职业,不过后来阿龙逐渐发现这份在外人看起来体面的工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读书时候组建乐队的经历让他无法割舍,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做音乐,于是辞掉工作,回乡着手建立乐队。副主唱兼小号手阿麦则是在湛江读的大学,毕业后回到镇上当了一名音乐教师。队内的贝斯则是年纪大出阿龙阿麦将近一轮的万里,平时在连平做音乐器材和舞台租赁的工作,早年也有过珠海求学的经历。

将他们三个人联结起来的就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小镇连平。这个距离广州两百多公里的县城,连带着这里的每座山、每条河,以及属于这里的独特的文化,都承载着这个小乐队属于自己的梦想。

《莫欺少年穷》用摇滚的方式演绎了客家青年阿民想要出去打拼一番有所作为却遭到家人反对的故事。歌词由阿民和家人之间的对话构成:一边是质疑,一边则是据理力争。一开始,电吉他弹出了阿民内心的忐忑,紧接着就是阿民的一段自白,表露出自己的无奈与些许迷茫,接下来贝斯和鼓手的加入逐渐将气氛由忐忑转变为对抗进而推向高潮,小号的出现则拉开了双方冲突的序幕,之后在有力的鼓点重音中,阿民和家人你来我往,穿插在中间的小号则一步步表明了阿民自己的决心。单曲用客家方言演唱,犀利的嚼字再搭配上山歌的唱法,不同于一般重金属的风格,这种带着原始力量的高亢将摇滚的气质挥洒到了一种特别的极致。

阿民的故事不仅仅发生在连平这个小镇上,每个乡镇甚至是小城市的青年都或多或少可从阿民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爸,你别瞧不起我,我跟我的兄弟都要走出去,不仅要出门还要走下去,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城市化的脚步越迈越大,走出去似乎是每个乡镇年轻人的必经之路,弥漫在人群之中的那种你追我赶的紧张与焦虑也促使我们越跑越快,这时故乡与大城市之间的对立就愈发凸显出来。最后九连真人选择回到故乡,但谁又没有当初阿民那样的出走呢?

阿龙透露过第一张专辑要围绕阿民这个角色,创作出阿民从幼儿到成人成长的过程。《莫欺少年穷》以一个回归者的视角去刻画出走者的心态,这中间既是一种回望,也是一个总结。

阿龙和阿麦在现实中都是乡镇人民教师,和万里一起,三个人平时仍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平凡地工作,晚上则一起排练,周末也出去参加活动,接受外界的采访。做乐队,玩摇滚,显然小镇的资源是无法与大城市相比的,乐队初建时连一个像样的排练室都没有,但阿龙表示过“不会离开连平,创作离不开这个环境”。

热度终将过去,繁华终将散场。冷却下来后则是不忘初心,在属于自己的摇滚风格上继续走下去。就像阿龙画的队标那样,水墨简单勾勒出的一只甲壳虫,九连真人之后也会脚踏着这片土地,举起如刀子一般的犄角,顶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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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Journeymen

Journeymen

Capitol 1961

《Five Hundred Miles》由美国歌手Hedy West创作,于1961年发行于民歌三重唱《旅行者》同名专辑中,自发行之后便被广泛传唱。歌曲以“我”的口吻,向身在故乡的“你”舒缓地、略带感伤地、轻轻地诉说着自己当初的离开和渴望回到故乡但又因为自身落魄而有些抗拒的复杂情绪,在三重唱的衬托之中,将这种难以言说的感情,随着歌曲简单而上口的节奏,毫无痕迹而又深深地传入每个游子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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