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现实到虚拟:双情境背景下青少年社会排斥的结构探析

2021-01-20张珊珊

当代青年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现实维度问卷

张 野 张珊珊 苑 波

(沈阳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一、青少年社会排斥结构研究的背景

社会排斥研究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欧洲的社会政策研究领域,最初从政治、经济、文化、福利制度等角度探讨不同社会群体面对的困境。[1]而后,Baumeister和Leary从社会心理学角度将其引入到人际关系领域中加以探讨,并赋予社会排斥新的内涵与理论框架。[2]从概念上说,社会排斥是指个体被家庭成员、同伴或某一社会团体排斥在关系之外,导致其归属需求受到阻碍的社会现象。[3]基于国外研究基础上,国内学者将社会排斥研究引入到本土化研究中,认为社会排斥是个体在经历社会上的团体或其他人排斥或拒绝时,归属需求和关系需求受到阻碍的一种现象和过程。[4]在健康中国背景下,探讨青少年群体社会排斥问题已成为提高新时代儿童青少年社会适应能力,促进儿童青少年健全人格发展,落实《健康中国行动——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行动方案(2019-2022年)》所面临的一项重要课题。[5]

由于社会排斥是个体不良社会适应的表现和人际关系失和的结果,可以促使个体产生两种不同导向的行为动机:一种是抑制修复自身与实施排斥者间关系的动机,使其成为有报复心理的人;另一种是激活修复自身与实施排斥者间关系的动机,成为有宽恕心理的人。上述提及的两种行为动机,也是社会排斥多元动机模型对个体在遭受排斥后可能出现的不同应对方式的解释。[6]不仅如此,社会排斥还对个体发展起着“潜藏式”的影响。大量研究发现,个体在童年期的社会排斥经历可预测其青春期及成年期的社交焦虑、愤怒、孤独感、抑郁、反社会行为、自我损害等不良情绪与行为的发生。从这一角度来看,社会排斥是精神分析理论强调“童年阴影”可“映射”成年心理问题的有力注解。此外,社会排斥还会增强个体社会功能,如通过助人行为等方式化解社会排斥危机。

校园排斥是青少年社会排斥的一种重要形式,是指青少年在人际交往中被同伴或同伴群体拒绝或忽视。[7]随着网络技术发展,青少年通过微信、手机微博、手机QQ等网络社交平台进行线上交流,因而现实社会排斥现象也逐渐渗透到网络人际交往中。我国学者黎亚军指出,网络交流在打破原有面对面的时空限制、满足人际互动需求的同时,也使网络的社会排斥风险有所增加。[8]网络排斥可以发生在任何时间和地点,涉及人数也较多,诱发排斥程度也更为强烈,极易使个体陷入恶性的网络人际关系中。[9]Lenhart等人调查发现,71%青少年同时使用多个社交网站,[10]这意味着网络社会排斥发生率可能会濒近或超过现实社会排斥发生率。依据Williams的观点,网络社会排斥是指个体在网络互动平台中不能得到预期反馈的现象(包括忽视、不理睬),它是现实排斥的一种延伸。[11]由此,青少年社会排斥已演变为现实和网络双情境下的排斥现象。

目前,社会排斥消极影响后果的研究多集中于实验法。如在检索的192项社会排斥研究中,有10余项研究是探讨社会排斥的消极影响问题,研究方法均为实验法。而由单一方法得出的研究结果往往带有定向性结论,如何结合定性或结构理论研究社会排斥是该领域研究的另一突破点。测量法是研究社会排斥结构的首选方法。如国内学者吴惠君等人对大学生群体的研究发现,社会排斥包括直接排斥与间接排斥两维度。[12]基于社会计量理论模型,师保国等人归纳出流动儿童社会排斥包括同伴排斥和教师排斥两维度,且流动儿童敏感于社会排斥现象。[13]2013年,美国学者Gilman等人率先对青少年现实社会排斥结构进行探讨,得出社会排斥包括忽视和拒绝两维度,[14]且该结构在我国青少年群体中也得到了初步验证。[15]根据社会补偿理论观点,线下缺乏社会支持者倾向于采用线上交流来寻求人际需求的满足。[16]在网络情境中,国内仅有针对大学生网络排斥结构的研究,包括网络个人聊天、网络群体聊天和网络个人空间三维度。研究进一步发现,网络社会排斥和现实社会排斥之间还存在显著正相关,且两者均能预测抑郁的发生。[17]基于上述分析,国内现有对社会排斥结构的研究多从排斥方式或排斥来源角度进行的探讨,缺少对不同排斥情境、主体的深入挖掘,更无针对青少年社会排斥本土化结构的研究。

综上,基于社会排斥已发展成现实与网络双情境下的排斥现象,研究试图在以往国内外研究基础上,结合现阶段青少年人际交往特征,深入挖掘社会排斥的内涵及主要表现,探究青少年现实和网络双情境排斥以及实施和遭受双主体排斥的测评结构。以此为基点,形成青少年社会排斥标准化测量工具,比较双情境及双主体下社会排斥多维结构的差异。

本研究基于以往文献资料和青少年社会排斥特点分析,初步拟定现实社会排斥与网络社会排斥的维度。根据访谈结果及已有相关文献,研究归纳出现实和网络情境下社会排斥的几个高频表现,并将这些排斥表现予以命名,形成青少年社会排斥问卷,即现实社会排斥问卷(实施排斥版和遭受排斥版)和网络社会排斥问卷(实施排斥版和遭受排斥版)。所有题目均采用李克特式5点计分,从1代表“从不这样”到5代表“总是这样”,程度依次增强。选用《青少年社会排斥量表》[18]《Olweus儿童欺负问卷》[19]《少年网络攻击行为评定量表》[20]《网络欺负调查问卷》[21]4个测量工具作为效标指标对测量工具进行效标效度检验,其中,《青少年社会排斥量表》和《网络欺负调查问卷》分别为遭受社会排斥和受欺负的意义表达。校标工具得分越高,个体遭受现实排斥、现实实施欺负、网络实施攻击或网络受欺负程度越高。本研究中,效标测量工具的克伦巴赫α系数在0.67~0.81之间。本研究以辽宁省中小学生为研究对象,共发放问卷2030份,其中500份问卷用于项目分析,1580份问卷用于结构分析。在500份问卷中,回收469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93.8%。

二、青少年现实社会排斥与网络社会排斥的结构比较

(一)青少年现实与网络社会排斥结构的探索性因素分析比较

研究对样本1进行项目分析。将总分在前27%和在后27%的被试划分为高分组和低分组,检验两组被试在各题目得分差异,剔除差异不显著题目,经检验此过程并未删除题目。通过题总相关分析计算校正后题总相关系数,并剔除题总相关系数小于0.3的题目,4个分问卷分别保存46、43、15和13个题目。

再对样本2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发现,KMO值为0.79~0.91,Bartlett 球形检验χ2=969.61~2889.26(df=28~136),p<0.001,结果表明数据适宜做因素分析。在此基础上,采用极大方差旋转方法进行主成分分析,4个问卷特征根大于1的因素分别为3、4、2和2个。根据项目删除的标准对题目进行筛选,4个问卷最后分别抽取2~4个因子,分别有8~17个题目,方差累积解释率在49.40%~60.69%之间。根据因素对应的题目内容和相关理论,实施现实社会排斥分问卷中的3个因素分别被命名为“拒绝”“中伤”“差别对待”;受现实社会排斥分问卷中的4个因素分别命名为“被中伤”“被忽视”“被拒绝”和“被差别对待”;实施网络社会排斥分问卷中的2个因素分别命名为“忽视”和“中伤”;受网络社会排斥分问卷中的2个因素分别命名为“被忽视”和“被中伤”。4个分问卷所有题目因素负荷在0.39~0.84之间。

(二)青少年现实与网络社会排斥结构的验证性因素分析比较

在探索性因素分析基础上,使用样本3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以确定测量工具结构的稳定性和可靠性。研究采用AMOS 22.0软件,以极大似然法对模型的拟合指数进行检验,验证性因素分析模型拟合指数如下:实施现实社会排斥模型:χ2/df(卡方/自由度)=2.87、RMSEA(近似误差均方根)=0.05、GFI(拟合优度指数)=0.96、CFI(比较拟合指数)=0.94、TLI(Tucker-Lewis指数)=0.92、IFI(增量拟合指数)=0.94;遭受现实社会排斥模型:χ2/df =2.81、RMSEA=0.05、GFI=0.95、CFI=0.95、TLI=0.94、IFI=0.95;实施网络社会排斥模型:χ2/df =2.68、RMSEA=0.05、GFI=0.98、CFI=0.97、TLI=0.95、IFI=0.97;遭受网络社会排斥模型:χ2/df=3.26、RMSEA=0.06、GFI=0.98、CFI=0.97、TLI=0.95、IFI=0.97。以上指数说明4个模型拟合指数均较为理想,测量工具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4个模型中的维度如图1所示,实线连接的维度为现实与网络社会排斥共同包含的维度,双箭头直线连接的是网络排斥中实施排斥与遭受排斥共同包含的维度。

图1 现实社会排斥与网络社会排斥结构演变图

(三)青少年现实与网络社会排斥结构的实证效度

本研究首先采用评价测量工具可靠性的指标克伦巴赫α系数。研究结果表明,4个问卷的克伦巴赫α系数在0.71~0.85之间。其次,本研究采用皮尔逊积差相关来研究因素间相关以及各因素与总分的相关。研究结果显示,4个问卷因素总分与各因素的相关均高于各因素间相关,说明因素间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最后,效标效度检验结果表明,青少年社会排斥测量工具与4个效标问卷之间的相关系数在0.41~0.55之间且显著相关。本测量工具编制的题目可反映青少年在现实与网络情境中实施或受社会排斥的情况。

三、现实与网络双情境下青少年社会排斥的结构内涵与启示

我国青少年社会排斥是一种双情境、双主体、多维度的测量结构。具体来说,青少年社会排斥既包括现实和网络双情境排斥,又包括实施和遭受双主体排斥。在实施现实社会排斥中,“拒绝”是指当周围其他人表达出想要交朋友、一起参加活动或游戏的意愿时,青少年明确表示不愿意、不接纳或故意躲避的情况;“中伤”是指青少年对周围其他个人或团体进行言语伤害或行为伤害的现象;“差别对待”是指青少年故意对周围他人奖励或惩罚不公平,忽略他人的意见等现象。以上三维度在现实社会排斥中主要是一种使动状态,测量实施排斥者在排斥事件中的表现状况。在遭受现实社会排斥中,除“被拒绝”“被中伤”“被差别对待”三维度外,还包括“被忽视”维度。“被忽视”是指青少年知觉到自己的言行或自己本身被其他人故意无视、漏掉或遗忘,自己本身不受他人重视的现象。在遭受现实社会排斥问卷中,以上四维度表现的是一种受动状态,测评遭受排斥者在排斥事件中的情况。从研究结果看,在遭受现实社会排斥情境中,青少年主观感受到被群体或他人“遗忘”,但这一维度并未在实施现实社会排斥问卷中发现。在本土文化中,人们很少用“不”直接去“拒绝”受排斥者,而是用“让我想一想”“让我考虑一下”等表达“拒绝”,即为“模糊拒绝”[22]。在“模糊拒绝”中,虽然实施排斥者的真实语义是“拒绝”之意,但汉语言文化强调语言含义需要结合具体语境特征分析。[26]遭受排斥者常常感知是自己的意见不被重视的“忽视”,是否被认定为“拒绝”之意,还需要综合实施排斥者的表情、肢体语言、语调等方面最后做出判断。在“忽视”发生时,实施排斥者与受排斥者之间无任何交流,遭受排斥者没有收到明确的排斥信号,但仍敏感于“忽视”排斥对自己的伤害。因此,基于排斥双主体编制的问卷共同构成了青少年现实社会排斥的基本理论结构。

实施网络社会排斥和遭受网络社会排斥模型包括“忽视”和“中伤”两维度。两维度在两种排斥主体中仅是使动与受动对象上存在差异,表明在网络空间中排斥者和被排斥者双方相互感知到的排斥体验有着共存性。网络上的交流缺乏一定的社会线索,互动双方较少具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在网络上也很少直接拒绝对方,多表现为委婉忽视。遭遇网络社会排斥时,个体会替对方找理由,如“对方可能真的有事才会忘记回复我”,故知觉到排斥感相对较弱。因此,网络情境中的排斥仅包含忽视与中伤两维度。需要指出的是,虽然网络排斥的消极影响可能小于现实排斥,但现今已发展成为永久在线、永久连接的时代。青少年随时利用网络社交平台与他人的联系,他们也容易在网络交往中感知到排斥信号,使其人际交往需求受到威胁,因此网络排斥的消极影响作用也不容忽视。

Williams的需要-威胁的时间模型(Temporal Need-threat Model)指出,当个体面临排斥情境后,会先后进入到反射阶段→反省阶段→退避阶段三个阶段,在现实排斥与网络排斥情境中,受排斥者在第二阶段对排斥事件做出不同评价与解释。[23]在现实排斥中,被排斥者往往很快地接受排斥事实;在网络排斥中,被排斥者会表现出愤怒、沮丧等激动情绪,更可能做出激进的反应行为,如发表侮辱性与煽动性言论,或突然打断交流、插入其他话语等。[24]在本研究中,青少年群体中的网络社会排斥结构中的“忽视”与“中伤”维度,均表现出青少年在网络空间中人际交往的弱联结性,体现出青少年在匿名性与去个体化的网络情境中对交往关系期望值降低的特点,符合Williams需要-威胁时间模型所指出的现实社会排斥与网络社会排斥存在差异性的观点。

此外,本研究编制的青少年社会排斥4个分问卷各自与欺负、青少年社会排斥、网络攻击及网络欺负之间的相关在0.41~0.55之间(P<0.01),属于中等水平正相关。可见,双情境、双主体、多维度的社会排斥作为一种“冷”暴力,与其他形式暴力、攻击行为有着相似的影响后效。青少年作为新时代背景下的社会储备人才,如果面对的现实与虚拟空间中人际压力大量增加,无疑会不利于其心理健康发展。国内热映电影《少年的你》中所描绘的校园欺凌及网络暴力引起的青少年自杀悲剧,反映出青少年在校园环境中备受社会排斥的摧残。预防与防范青少年社会排斥发生,提高与调整青少年应对排斥危机下的能力与认知,对青少年社会适应能力提升和良好心态培育都具有重要意义。

猜你喜欢

现实维度问卷
我对诗与现实的见解
浅论诗中“史”识的四个维度
问卷网
光的维度
“五个维度”解有机化学推断题
一种基于Unity3D+Vuforia的增强现实交互App的开发
问卷大调查
现实的困惑
问卷你做主
人生三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