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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玛尼诺夫“钟声”情节中的悲剧色彩探析
——以《升c小调前奏曲》为例

2021-01-20杨萌萌

轻音乐 2021年1期
关键词:尼诺夫拉赫玛小调

孟 晓 杨萌萌

一、作曲家生平及音乐风格

拉赫玛尼诺夫1873年出生于俄罗斯,晚期浪漫主义风格音乐家。从小就生在一个富裕的地主家庭,享受着良好的音乐教育,最早的钢琴启蒙老师就是他的母亲,也是一位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毕业的钢琴家。所以拉赫玛尼诺夫从小就深受音乐熏陶,九岁入学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后经表兄引荐转学莫斯科音乐学院,师从兹维列夫期间结识了塔涅耶夫和柴可夫斯基,对其后世音乐创作产生巨大影响。

虽说拉赫玛尼诺夫是在一个贵族家庭出生,但是他的生活经历却并不幸福顺利。年幼时父母离异,只有姐姐与自己相依为命,却又随后离世,这种种经历都给了他十分沉重的打击。尤其是1895年《第一交响曲》的首演失败,更使得本就内心脆弱的拉赫玛尼诺夫深陷忧郁之中无法自拔,抑郁症缠身并在创作的大好年华颓废消沉了好多年。后来俄国处于一战和革命动荡不安时期,他被迫到美国发展,移居后又发现自己日夜思念故乡,只能通过影像和一些文学作品这类资源来密切关注祖国的发展,也许“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1]是他内心真实的表达吧。拉赫玛尼诺夫将他经历的种种遭遇产生的情绪融入到作品中,也就不足为奇了。曾经BBC一段《悲歌——拉赫玛尼诺夫回忆录》说:“在我自己的著作中我未有意识地努力为原创,或浪漫,或民间或任何其他。我只是尽可能自然地将我自己听到的音乐写在纸上而已。我,俄罗斯作曲家,我的祖国已经决定了我的性情和世界观。我的音乐是我性情的心血结晶,所以她就是俄罗斯的。”[2]所以国家民族的因素对他的创作影响非常大。其实除去这些外部因素,他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对自己也十分缺乏自信,即便是在他作品创作最辉煌的时期,也始终认为自己的作品还不够好,每次登台都是对自己内心的极大考验。所以一方面是并不顺利的成长过程,一方面则是天生骨子里带的天性,使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他作品中的悲剧性,也正是因为经历人间坎坷的他,一生几乎都在徘徊、矛盾中度过的,只有通过创作,才能抒发自己悲痛的真情。[3]拉赫玛尼诺夫曾在采访中坦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悲剧风格的,他只是将内心世界丰富的思想和真实情感通过音乐表达出来而已,作品始终充满着永不褪色的俄罗斯忧郁和悲剧色彩。

二、情有独钟的“钟声”情节

在过去一千多年里,教堂的钟声一直是俄罗斯人民生命的一部分。而对于拉赫玛尼诺夫来说,“钟声”是他对祖国和对童年俄罗斯生活的记忆。拉赫玛尼诺夫想要成功地将这“钟声”包含的人类情感融合到他所创作的音乐作品中。

敲钟是教堂每天都要进行的功课,由于每个教堂都有大小不同的钟,敲出的声音自然也各不相同,场合不同其钟声寓意也有所不同。它可以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也可以是对婚嫁或重大节日的庆祝。拉赫玛尼诺夫将这意义丰富的“钟声”融入到自己的音乐作品中,并加以丰富的和声、多彩的旋律、音色以及震撼的音响效果等方法,使之成为最美妙的音乐诗篇。说起钟声,也有许多音乐家创作过与钟声有关的作品,如:格里格的《钟声》、拉威尔的《钟之谷》、帕格尼尼的《钟声回旋曲》、李斯特的《钟》以及《钟声大幻想曲》等。可见“钟声”对作曲家们的影响确实不小,但拉赫玛尼诺夫在笔者看来应该是“钟声”情节最浓郁的一位。在他的钢琴作品创作中“钟声”的使用普遍又多样,无论是直接抒发还是间接表达,既有积极的,也有悲观忧郁的。比如,在《第三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中幽默诙谐的“钟声”、《钢琴前奏曲》Op.32 No.3中充满斗志积极意义的钟、《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恐慌不安的“警钟”、还有《升c小调前奏曲》中交响乐般宏大的“悲钟”等。尤其是充满悲剧色彩的“悲钟”最具代表性,拉赫玛尼诺夫曾说:“我的生命在各种不同的钟声中获得满足,喜爱钟声是俄国人的天性,这些鸣钟的人是艺术家……我总是将钟声和泪珠联系在一起。”[4]而《升c小调前奏曲》可以说是拉赫玛尼诺夫“钟声”情节萌芽时期的钢琴作品之一,可以使听众强烈地感受到作曲家忧郁的气息和俄罗斯民族精神。

三、《升c小调前奏曲》“钟声”的悲剧色彩

《升c小调前奏曲》是拉赫玛尼诺夫早期钢琴作品,创作灵感源于克里姆林宫的钟声,是“钟声”情节的萌芽,曾被后人称为《莫斯科的悲钟》,是在作曲家处于不幸的家庭环境以及社会动荡期间创作,也是最能体现悲剧色彩的代表作品之一。该曲运用不同音区以及不同织体结构等各种形式的钟声相互交错,不仅仅是为营造出庄严肃穆的钟声效果,而是融入了对俄国政治腐败及当时社会的愤恨,并想通过“钟声”警醒那些在黑暗压迫下即将死去的人们,努力追求光明。

(一)严肃的命运“钟声”

该作品属于典型再现单三部曲式结构(如谱例1),暗淡的#c小调作为全曲主调,很容易使听众瞬间进入拉赫玛尼诺夫悲剧色彩的氛围中,作品A段开头两小节为固定低音动机(帕萨卡利亚)[5],也被称为“命运主题”,极低的音区加以曲中Lento的速度营造出沉重、庄严肃穆的氛围,紧接第三小节以坚定饱满的平行八度和弦为支撑,高音区及中低音区的八度和弦同时以极弱的音色(ppp),模进式通透的钟声旋律为背景,坚定而有力地通过敲奏的方式将命运钟声奏出,像是向全俄国人民敲响觉醒的警钟(如谱例2)。通过双手跨越式与模进式旋律相结合,主导动机与平行变化的八度和弦副动机穿插进行,形成了完全对立的两种音响色彩此起彼伏,像极了沉重的钟声音响效果,一次次地诉说着命运的不公,将痛苦、抗争、无奈与矛盾交织在一起,声声流露着凄凉与沉重阴郁的悲剧性色彩。

“钟声”是拉赫玛尼诺夫式的开头,其中包含着两种不同情绪,既有坚强不屈的情绪又有忧郁深沉的一面,所以在演奏时要注意不同的情感色彩要通过不同的演奏方式来体现。开头“la sol do”三个音是以很强的ff进入,并且三个音都标有重音记号的同时要一次比一次强,弹奏前要深呼吸酝酿情绪将自己带入到作者当时所处的社会环境的氛围中,手腕及以上肩肘手臂等部位放松,右手弹奏时要用拇指帮助支撑中指指关节以轻微握拳的方式,将身体所有力量协调好集中到指尖下键的同时将力量通过指尖完全释放出去。左手的八度低音也要尽量做到手腕以上部位的放松,手掌支撑住与右手同时下键,做到音色坚实集中并准确整齐同时将高声部旋律突出。演奏的同时一定要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每个音都用心感受将落下的每个琴键都赋予内涵,音符的时值要保持够延长等到尾音渐渐消失,才可将作者内心庄严、抗争、悲凉的音乐情绪更好地表达出来。

谱例1:

谱例2:

(二)呻吟与呐喊的“钟声”

在发展部B段中,速度由A部分的Lento转为激动快速的Agitato(如谱例3),给听众一种彷徨、激动不安的情绪,与A段主题形成对比。这部分左手仍采用“帕萨卡利亚”动机,由A段“钟声”动机发展而来,将其下行音列派生出来的新主题。右手则以三连音节奏型每拍第一个音作为节拍重音构成的半音下行旋律线。左手下行单旋律线配合右手急促的三连音,时而同向时而反向,使音乐带有一股急促不安的“哭泣音调”,一次高于一次,伴随着#c小调、#f小调以及E大调等频繁复杂的离调,激动的情绪像是追求光明的激情却又无法挣脱“命运主题”的束缚,无比彷徨。笔者在作曲家自己原版录音的聆听中可深切地感受到作曲家痛苦地承受着现实生活下的折磨。带着沉重的低声呻吟,通过在不同音区上的四次上升变化,每次都是由mf的力度逐渐增强crese在渐渐迂回弱下,一次强于一次。在连续急促匆忙的三连音强势来袭后,在36小节,作曲家从痛苦的笛声呻吟爆发般转向高声呐喊,持续8小节的钟声和弦快速交错进行,力度由fff→sfff将情绪推向全曲高潮,直至44、45小节B段结束(同时是为“钟声”主题的再现做好属准备),在sfff的力度下迎来全曲最高潮(如谱例4)。该部分无论是从整体音乐情绪、调性的走向还是强弱力度的变化都与A部分命运“钟声”形成鲜明对比,由从对人们的警醒与诉说转为对残酷命运的呻吟与呐喊,可以强烈感受到作曲家内心极度渴望能够在这黑暗的社会、残酷的现实中得到一丝丝光明与解脱。

在该部分的演奏中要以激动的情绪弹奏,要在突出左手旋律线同时又要将右手每拍三连音的第一个音保持连成四分音符构成的旋律线条,所以在弹奏时要将右手无名指与小指紧贴琴键并将两指之间的力量进行无间断地转移,才能将其连成一条旋律线。紧跟的两个音指尖要有控制地弱一点并且要控制使其节拍均匀,否则很容易弹成前十六后八。这部分具有呻吟呐喊的“钟声”段落中,主要围绕着“E、#D、D、#C”这组音进行四次变化反复,这四次的变化反复在弹奏时千万要注意后面每一次的变化在力度方面都要强于前面那次,层层递进,想象并感受作者此时争着追求幸福渴望光明激动的心情,让音乐既有起伏变化又有浑然一体的效果,这就需要提前设想好,用耳朵听并检验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实际效果。经过四次变化推进将乐曲推向高潮,从36小节开始出现双手之间三度音与和弦三连音相互交叉的下行运动,这部分需要协调好双臂至完全放松,有控制的将双手紧密连接,同时还要有意识地将每拍三连音的第一个音弹奏加重,将作曲家挣扎着向命运做最后声嘶力竭的内心表达出来。

谱例3:

谱例4:

(三)愤慨的“钟声”

作品从敲响命运的“警钟”到对命运的呐喊与挣扎,全曲发展到再现部时,作曲家悲愤的情绪达到全曲最高峰,熟悉的命运“钟声”再次响起,但此时,除了在旋律、音高和节奏方面没有改变以外,其音响效果和力度变得更加饱满坚实,令人振奋。作曲家将整体织体和八度和弦均加大加厚,音强力度也从fff增加到sffff最强,饱满坚实的七和弦固定低音同加厚的八度和弦双手大跨越式交替弹奏(如谱例5)。通过作曲家本人演奏的录音版本中,可深切感受到作曲家将全身力量下沉传到指尖,通过七和弦将“钟声”主题的旋律音凸显出,并将力量完全释放,力度持续增强。像是将教堂中所有的鼎钟同时敲响,用尽全身力量向命运做最后抗争,声嘶力竭地将内心的愤恨呐喊出,希望所有黑暗被吞噬,能在生命最后一刻重见光明。弹奏这部分时的力量要求上要比A部分更强更沉着有力,还要注意左右手分别用了一行大谱表(如谱例5),此时的大和弦更要充分运用全身的力量,后腰顶住,手腕以上放松并且手掌要撑住,挥动手臂将放松后集中到指尖的全部力量一下子释放出去,高音和弦也是如此。控制好由fff→sffff的力度变化,并且还要在双手的和弦高低音移动进行时用耳朵听大脑控制手指做到力度一致,下键准确,将作曲家向黑暗势力作出的最大警示以及对和平自由的渴望表达出来。

在作品最后的第54小节处,作曲家运用六级和弦阻碍终止后进入尾声,直到62小节结束共7小节,左手的主持续音如同拖着长音的钟声逐渐消失结束,与此同时,作者使其短短7小节的尾声在B、D、#c这些调上通过“钟声”的半音变化进行到走向结束,伴随着dim的减弱音响效果,仿佛是作者在向自己悲剧的命运做最后的哀叹,命运“钟声”渐行渐远,最终全曲回归#c小调主调,在宁静的气氛中结束(如谱例6)。在演奏时要注意从阻碍终止处就开始做渐慢渐弱,进入最后七个小节的尾声力度渐渐变为极弱ppp,用指尖控制每个音的音色,将作者最后的叹息通过手指与琴键的交流表达出来,特别是全曲最后一个和弦,需要手掌距离琴键近一点,每个需要弹奏的手指紧贴琴键,在控制力度的同时做到整齐,声音均匀,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谱例5:呈示部与再现部开头命运“钟声”的对比

谱例6:

结 语

拉赫玛尼诺夫是一位独具风格的作曲家,在音乐风格转变的时期,20世纪现代乐派风行一时的时候,拉赫玛尼诺夫仍继续写他伤感情调的浪漫主义音乐。悲剧性元素在历代作曲家的音乐创作中都是不可缺少的素材,而唯独拉赫玛尼诺夫一人,将其贯穿于一生的创作中,成为他音乐作品的主要特征,并且频繁将其与最钟爱的“钟声”元素相结合,通过音乐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表达出来。《升c小调前奏曲》这部作品悲剧色彩就非常丰富,他运用“钟声”这一主题,通过一系列调式和声、旋律、力度等方式将内心的压抑和悲愤表达出来,使得作品生动饱满,令人振奋。《升c小调前奏曲》是拉赫玛尼诺夫重要的代表作品之一,对我们深入研究作曲家音乐作品中“钟声”情节中所蕴含的悲剧性色彩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注释:

[1]唐代诗人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2]BBC采访《悲歌——拉赫玛尼诺夫回忆录》。

[3]孟 晓,刘雅冬.坚守传统,诠释浪漫——拉赫玛尼诺夫晚期钢琴协奏曲美学风格探析[J].音乐创作,2014:183—185.

[4]Sergei Bertensson & Jay Leyda.Sergei Rachmaninoff:A lifetime in music [M].New York:The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56:184.

[5]帕萨卡利亚起源于西班牙(另一说法是起源于意大利)的三拍子慢板舞曲,多数是用小调写成,以4~8小节的固定低音为基础进行连续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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