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满枝头

董建成

一

石榴村李富明书记的电话突然亮了，是静音模式，屏幕上显示“阿木”，李富明看了看手机，就把电话摁掉了。他正在参加乡里的脱贫工作会议，乡党委书记正在会上安排“一户一策”扶贫工作，这时候他不便接电话。

刚放下，电话又亮了，还是阿木打来的。

李富明接通电话，用一只手遮住手机话筒小声道：“开会呢，一会打。”说完他就摁掉了电话。

可没等他放下电话，阿木电话又打过来了。这个阿木怎么回事，是听不懂话还是真有急事？李富明想着拿起手机起身走出会议室。正在上面讲话的乡党委书记，瞟了走出会议室的李富明一眼，没说啥。

李富明起身时就把手机摁通了，没等完全走出去，他对着手机话筒粗着气、压着嗓子道：“我在开会呢，啥事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阿木扯着嗓子的喊声：“富明书记，快帮我，快帮帮我！”

李富明一听，急忙提高嗓门回道：“发生什么事了，别急，你慢慢把话说清楚，阿木！”声音似乎传到了会议室，正在开会的人有的转过头来，望向门外的李富明。李富明赶紧往远处走了几步。

“我的牛快不行了，大的小的都不行了，生不下来，富明书记你快来帮帮我！”阿木的声音更加急促，嗓门也更大了。

阿木是村里的贫困户，去年村里因户施策，征求阿木意见，给他分了一头奶牛，这头牛被阿木喂得又肥又壮，很快就配上了种。前两天去走访，阿木还高兴地对他说，这牛快生牛犊子了，牛一生，脱贫就有保证了。李富明这才回过神来，可能是牛难产了。

李富明赶紧在电话中回道：“牛生不下来你赶快找兽医呀，你找我我也不会接生呀！”

“乡里畜牧站兽医的电话都关机呢，一直打不通，富明书记，再晚就来不急了，两头牛就没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牛哞哞的叫声。

兽医电话都打不通？李富明突然反应过来，畜牧站全体人员也在参加今天乡里的脱贫工作会议，刚才畜牧站站长还发言呢。他对着手机回道：“好，我马上带着乡里的兽医过去，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李富明快步来到会议室。会场里，乡党委书记还在深入解读着扶贫政策，李富明弓下腰轻步走到书记身旁，对着乡党委书记小声道：“书记，我们村贫困户的牛难产了。”

似乎没听清楚，乡党委书记停下讲话，把耳朵凑近道：“啥？”

李富明有些着急，小声重复道：“牛难产了，兽医都在开会！”

还没等李富明说完，乡党委书记猛地抬起头，怀疑自己的耳朵似的，瞪大眼睛看着李富明问道：“什么意思？”

李富明有个一急就说不出话的毛病，他干脆提高嗓门一字一顿地道：“贫困户的牛难产了，兽医都在开会，能不能快去一个接生……”李富明的声音通过乡党委书记的话筒响亮地传到了整个会议室，会场顿时发出了哄堂大笑。

管不了那么多了，没等笑声结束，李富明干脆快步走到正在会场的一名乡畜牧站兽医跟前，一把拽住道：“快，快到我们村去给牛接生，麻烦你快点！”这时兽医已经被李富明拉扯得站起了身，对着李富明“哎哎哎”直叫，然后回头直看乡党委书记。

乡党委书记还没完全从讲话的思路中缓过神来，兽医已经被李富明拽出了会议室，边走边说着：“急得很，急得很！”

“这个李富明，真是救牛如救人呀，让他们去吧，我们继续开会。”看着已经离开的李富明和乡兽医，乡党委书记摇摇头道。这时参会人员似乎都明白了什么，会议室没有了笑声，有些与会人员挺了挺身子，坐得更直了，会场还传来几声尴尬的咳嗽声。

二

初春的清晨，天空跟党河水库的水一样清、一样静，如刚出坑的馕饼一样的太阳冒着热气挂上了树梢，把温暖和亮堂漫在石榴村一栋栋崭新的安居富民房房顶上，几只鸽子和斑鸠在房顶上沐浴着暖阳，叽叽咕咕地叫着，像似诉说着石榴村这几年脱贫致富的大变化。

李富明大步走在石榴村村道上，大学生村官古丽娜尔拎着文件袋紧随其后，他们要趁着农民都还没有下地干活，到贫困户家去走访，听听大家的困难诉求，看看庭院经济规划建设进度。崭新的柏油路铺成的村道两旁，一排排小白杨笔直挺拔，不远处的田埂上，一树树桃花、杏花、梨花竟相绽放，扑鼻的香气弥漫在大地上。他们走过一块苜蓿地，绿油油的苜蓿已经探出了胖嘟嘟的春芽。

“古丽，你看这苜蓿芽芽，长得多嫩呀，苜蓿芽可以做很多美味，你吃过没！”李富明边走边问道。

“这苜蓿芽可以凉拌、做汤饭、包苜蓿饺子和苜蓿馄饨，还可以打苜蓿馕饼，我可喜欢吃了。记得小时候这个季节，我一放学就和小伙伴去拔苜蓿，哎呀，我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古丽娜尔调皮地打趣道，两个人都开心地笑出了声。

“这是奶牛养殖户阿木家种的苜蓿地，想吃呀，等走访回来我们拔一点。你看，这就是阿木家，他的奶牛刚生了一头小牛犊，我们去看看。”李富明边说着，已经到了阿木家门口。

阿木正在给牛喂饲料，一头健壮的牛犊在牛棚里活蹦乱跳着。看到李富明书记来了，阿木急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小牛犊壮得很呀，阿木！”李富明道。

“多亏了您，富明书记，我现在已经有两头奶牛了，养奶牛经验也学到了，我要再买几头，把棚圈也扩大，到时候，我们全村都可以喝上我的鲜牛奶，牛奶还可以做成酸奶子，给学校和餐馆送货。”阿木信心满满地规划着未来。

“这个想法好，但你还要好好和畜牧站兽医学学养牛技术和防病方面的知识，下次牛生牛犊子，自己可要学会接生，可不能光给我猛打电话。现在我去乡里开会，他们都叫我接生书记呢！”李富明打趣地道。

阿木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

“只要你的养牛技术好了，盖棚圈和买牛村里都可以帮你贷款，将来牛奶的销售也不成问题。”李富明边说边推门进到屋里，他要看看阿木的卫生间。卫生间门是锁着的，阿木赶紧拦在前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李富明看出了阿木的心思道：“有什么事吗阿木，有事你就说。”

阿木走近李富明，为难地道：“富明书记，以前我们都在地里上厕所习惯了，现在搬到新的安居房，要让人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上厕所，实在不习惯。”

李富明听了严肃地道：“我们的安居房都建有卫生间，安装了马桶、淋浴、洗手池，我们要向城里人学，养成文明的入厕习惯，慢慢习惯就好了，我看你满身牛粪，臭烘烘的，是不是很久没有洗澡了？果然是把卫生间当成了摆设。”

他又对着古丽娜尔道：“这种情况在全村不在少数，卫生间使用的事，我们还要逐户宣讲，要提倡人人相互监督，坚决杜绝乱拉乱尿的不文明行为，大家要养成讲卫生，勤洗衣、勤洗澡的好习惯。”

古丽娜尔在走访记录本上认真地记录着，边补充道：“我们卫生流动小红旗评选标准上，下次我们重点就看谁家的卫生间使用得好。”

李富明转过身又对着阿木道：“阿木，你和你的牛都要讲卫生，勤洗澡，这样产的牛奶才香，大家才喜欢喝呀！”

阿木摸着脑袋，又一次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

离开阿木家再往前走就是贫困户阿图的家。李富明他们刚要推门，院子里传来不大不小的争辩声，“我怀你的时候，啥活都能干，你看看你们俩口子，肚子里娃娃还看都看不见，天天奶奶一样伺候上，那么好的工作都不让去！”是阿图母亲的声音。

“妈，我也想出去挣钱，早点摘掉这贫困户的帽子，可我走了，咋样去医院做孕检，你儿媳妇、孙子健康怎么保证，现在是新时代了，和你们以前生孩子不一样了，生孩子也重要，脱贫致富的事等孩子长大了再说嘛！”阿图与母亲争辩着。

李富明他们推门而入。院子里，阿图的母亲正在打苜蓿馕饼，馕坑里火烧得正旺，一只黑色的老母鸡带着几只刚孵出不久的小鸡四处寻食，发现有人走近，老母鸡警觉地伸开翅膀，咕咕咕地召唤小鸡。这时阿图的母亲看见李书记进来了，赶忙起身。

李富明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和古丽正馋苜蓿馕呢，这就碰上了，真是好口福啊，古丽，我们来帮忙打馕！”

“哎呦，不用，你们快坐，富明书记，我一个人就够了，打好了你们多多地吃！”阿图的母亲热情地招呼道。

馕饼是村里每天离不开的美食。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院子的角落都盘有一口椭圆形的馕坑，农忙时，每家都要先打好足够的馕，通过馕坑烤闷的馕，水份少、长期保存不会变质，有了馕，地里的活再忙，也不会饿肚子。农闲时，巧手的农妇会揉进羊肉、牛奶、核桃、玫瑰花酱等各种食材，打出不同口味的馕，大家围坐在一起，共享美味。

“让我也学学打馕吧，好久没打，都快忘了。”大学生村官古丽娜尔边说边挽起袖子，帮起了忙。

阿图搬来一张桌子，给李富明他们倒上了奶茶，边烧火，边与李书记攀谈起来。

“李书记，这次村上派我到山东学习蘑菇种植，又能挣钱，又能学技术，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想去，可这家里真的走不开，这咋办？”阿图一脸无耐地道。

原来，今年李富明给村里争取到了一个援疆扶贫蘑菇种植项目，但这个项目，村里要先选派一个人到山东蘑菇种植基地学习，学习时间最少一年，等技术学成考核合格后，山东援疆扶贫资金将给村里援建一批大棚，发展一定规模的蘑菇种植，带动大家脱贫致富。这次培训，学员还可以领到每月4000元的补助，路费全部报销。

阿图是村里的高中生，有一定的大棚种植经验，是蘑菇种植技术学习的最好人选。村里打算让阿图去参加这次培训，但阿图的新婚妻子怀孕了，坚决不同意阿图出门培训，他们一家正为这事发愁。

“李书记，这确实是个好事，可是这阿图一走，家里就剩下我和妈妈俩个人，还要种地，我怀孕了也没人照顾，阿图一去就是一年，我生孩子怎么办？阿图今年千万不能去。”阿图的媳妇急忙从屋里出来，接过话道。

李富明听了一会，了解了他们家的困难和担忧，想了想道：“你们家的难处我完全可以理解，这生孩子可是大事，可这脱贫攻坚也是大事，一个都不能耽误啊！”他又道，“再说又学技术又挣钱的事，确实错过了就不一定有了，明年山东援疆扶贫项目要给我们乡拨付一批大棚蘑菇种植资金，前提是村里要有人精通种植技术，这些好事，错过了，就被其它村享受了。”李富明喝了一口茶，顿了顿道，“不瞒你们说，我来驻村三年了，我家里也没法照顾，我的爱人现在响应国家政策的号召，也怀上了二胎，已经两个多月了，家里只有小姨子抽空帮忙照顾，我也很内疚啊！”

阿图的母亲听到这里叹道：“辛苦你啦巴郎，村里的大事小事家家户户都找你，可自己家里管不上呀，太不容易了！”

“大妈，为了大家早日脱贫过上好日子呀，这些都是我们每个党员干部应该做的。”李富明接着道：“这阿图是高中生，喜欢大棚种植，学东西快，学习种植蘑菇，他是最好的人选。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媳妇怀孕的事，我们村干部帮忙照顾，家里的农活，我们党员干部都帮着干。孕检、生孩子，我和妇联主任亲自带着去，保证大人孩子健康平安，怎么样，你们放不放心？”

“放心，我们当然放心。李书记，只是，这样的事也麻烦您和村干部，这怎么行呀！”阿图和妻子相互对视了一下回道。

“老百姓的小事都是我们的大事。阿图你就专心为村里学技术，放心去山东挣你的钱，一定要把技术全部学到手，等你回来，这现成的孩子也出生了，再带领乡亲们种大棚蘑菇，脱贫致富，当爹和致富一样也不耽搁，你说这事好不好，这日子幸福不幸福？”听李富明书记的一番话，阿图和妻子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时，阿图母亲热腾腾的苜蓿馕已经端了上来，掰开一个，又酥又脆的苜蓿馕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一直飘散到整个村庄。这是春天的味道，清香中夹杂着土地的气息，孕育着生命，孕育着农家人热气腾腾的幸福和希望。

三

田野里，农民们与春天赛跑，打埂铲土铺膜，一行行松软的土地渐渐被白色的地膜覆盖，像极了艺术家们涂抹的一幅幅彩色油画。地膜埂子上再均匀地点上种子，灌一次水，大约15天后，种子破土发芽，再过个把月，白色的地膜又被绿色的嫩苗逐渐遮盖。天气越来越热，大地在不断变幻着颜色，土地就是这么神奇，种子就是这样神奇，只要播种了希望，就会孕育丰收的硕果，其实万物皆是如此。

“石榴村全村外出务工三十六人，基本实现了村里剩余劳动力全部就业。庭院经济规划上，我们认真落实“一户一策”，因户施策，凡是搭了葡萄架、盖了棚圈、种了果园子的家庭，村里都有庭院扶贫资金补助，现在村里养牛专业户五户、养羊专业户八户、大棚种植户三十户正有计划地扶持和壮大……”李富明又指着房前的石榴园道，“我们村四季温差大，光照时间长，很适合种植石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石榴园。看，今年这些石榴都已经开花挂果了。”李富明对村里的扶贫工作情况一口清，详细地给脱贫工作检查组领导汇报着，还没等李富明一一汇报完，领导就拉住他的手道：“石榴村的情况我们已经全都看到了，这是个易地搬迁整合村，短短几年时间，村容容貌，乡亲们精神面貌变化很大，你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今年是全国脱贫攻坚决战决胜年，你们还要继续落实做细各项扶贫措施，在村产业持续发展上还要谋划得再长远一些，确保脱贫攻坚决战决胜，全村与全国人民一道致富奔小康。”说完就直接上了车。

刚送走领导，李富明的电话响了，是女儿轩轩发起了视频。李富明接通视频，宝贝女儿甜甜的声音叫了起来，“‘富农民’爸爸，你又在地里干活吗？”

“臭棉袄，又变丑了呀！”李富明边打趣边走进石榴园，蹲下身子把手机摄像头对着石榴树来了几个特写镜头说道：“你看周围的石榴树，这一个个小石榴，漂亮吧！”“石榴红红的真漂亮！老爸，你也戴好帽子，看你现在脸都快跟石榴一样红了。”女儿关心地道。

“谢谢调皮女儿关心，爸爸这才是健康的颜色嘛！”李富明回道。

“还有我们不打电话，你也不给我们打一个电话呀，把我都忘了吗？”女儿接着道。

“怎么可能会忘了，爸爸昨晚还梦见我的宝贝女儿呢，爸爸这阵子可真是太忙了。”李富明回道。

“爸爸您今年都驻村三年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村里的工作，到城里来工作，回到我们身边呀？”女儿直截了当问道。

“快了快了，等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脱贫了，过上小康生活了，爸爸就回城里，天天陪着你。”李富明回道。

“那你们村什么时候才能脱贫呀，你能告诉我准确时间吗？”女儿追问道。

“快了快了，等到我身后的这些石榴树上的石榴熟了，还有呀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快要出生的时候，爸爸就回家。”李富明随口承诺着。

“太好了，太好了，爸爸那我得赶紧盼着石榴成熟和小弟弟快快出生哦！”女儿高兴地喊叫着。

“嗯，你在家要好好学习，还要照顾好妈妈哟，等这些石榴熟了，爸爸摘几个又大又甜的给你吃。”李富明道。

“爸爸真好，爸爸再见。”女儿挂断了视频。

这时，李富明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旋。时间真快呀，转眼女儿轩轩已经9岁了，当初来驻村时，小家伙还没上小学，如今已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女儿上学，李富明连一次都没有接送过，更不要说参加家长会了。每次打电话，女儿轩轩问的最多的就是爸爸什么时候回家，这次回家的承诺，李富明答应得有点果断，其实他心里清楚，石榴村的脱贫工作以及脱贫后的接续发展还有太多工作要做，很多由他规划的项目还要他接续落实，石榴村的乡亲们比女儿轩轩更需要他。

四

石榴村原来不叫石榴村，这是一个大山深处、雪水河畔的偏远山村。三年前，李富明从城市响应脱贫攻坚、精准脱贫的号召主动申请到最偏远的贫困村任扶贫书记。刚到村里时，村里的路被一条雪水河阻隔，孩子们上学都是由毛驴驮着过河，每年夏天雪水融化河水暴涨，一年中大半年时间村里都几乎与外界隔绝。

李富明在村子里转了几天，思索了几天。村里自然环境恶劣，村民大都靠放牧为生，高原雪山生态环境破坏严重，李富明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全村整体搬迁。

李富明和村两委班子挨家挨户征求意见和动员，讨论起草了整村集体搬迁至雪山脚下的方案和申请材料。计划得到了上级的高度重视，县委书记多次亲临考察，反复研究，不到半年时间，便在雪山脚下的雪水河畔建起了一座水库，并盖起了安居富民房和幼儿园、村委会配套设施。

第二年春天，全村就实现整体搬迁，当全村老少看到这一座座漂亮的安居房，看到这波光粼粼的雪水河水库，很多人激动地流下了感恩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村民都把这座雪水河水库亲切地称作党河水。

雪山脚下的土地处处是宝，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开垦出良田，就能种植瓜果蔬菜，就能种植小麦和棉花。有了党河水的滋养灌溉，这片土地焕发出勃勃生机。

附近零散居住的村民也申请迁移来了几十户。全村有汉族、塔吉克族、维吾尔族等多个民族，成了一个多民族融合的新村，村民给房前屋后种上了石榴树，石榴树象征着各族人民大团结，象征甜蜜幸福的生活，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李富明的提议下，新村正式命名为石榴村。

秋天很快就到了。夜深了，村委会灯火通明。李富明正在宿舍整理脱贫信息档案，妻子小梅发来了微信视频，“富明，你还在忙呢？轩轩睡着了，我想你了。”妻子小梅在视频中温柔地撒娇道。

“亲爱的，我也想你，最近肚子里的老二情况怎么样，调不调皮？”李富明关切地问。

“你看看，天天找爸爸呢，一点都不老实！”妻子把摄像头对着肚子说。

“富明，你啥时候能回来啊，我的预产期快到了，我可是高龄产妇了，这第二胎很危险的，你可不要因为我是医生，就一点儿心都不操啊！”妻子在视频中提醒道。

“嗯……”李富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小梅，这事我早都已经给乡领导汇报了，但最近上面就要对村里进行脱贫工作全面检查验收，这村里上上下下都在做最后的冲刺，你看我们村里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眠啊，我这村党支部书记这时候怎么能抽开身啊！小梅，这样，我先给你们医院的刘主任打个电话，他是我的老同学……”

“算了算了！”看到李富明为难的样子，妻子打断他道：“我们医院还需要你打电话吗？你三年都不在家，我也是习惯了，我知道你肩上的任务很重，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是医生，我能照顾好自己，别忘了不要太熬夜，照顾好自己，早点休息！”

刚刚挂断与妻子视频，李富明的手机又响了，是阿图母亲打来的。

“李书记，我儿媳妇肚子疼，可能要生产了！”阿图母亲急切地道。

可真巧，村里办起了丝绸纺织卫星工厂，妇女主任去联系销售不在村里。谁去合适？电话那头阿图母亲着急地团团乱转。李富明来不急多想道：“你们准备一下，我马上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汽车在黑夜里疾行，后排座位上，阿图母亲不停地擦拭儿媳妇脸上因疼痛渗出的汗珠，凌晨三点左右，李富明把阿图的妻子送到县产科医院。

办住院手续时，护士好奇地问李富明：“你是产妇老公吗？”

李富明一急就不会说话的毛病又犯了，尴尬地连连解释道：“我不是她老公，我是扶贫干部，这生孩子的事我也管，他老公不在嘛。”李富明说得一本正经，可这越解释，医生和护士越是捂住嘴对着他不停地笑。

天亮了，阿图的妻子顺利产下一个女婴，母子平安。远在山东的阿图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在电话中非要李富明给女儿取个名字，李富明想了想说：“小名就叫小石榴吧。”

就在这时，妻子的电话也打了过来，电话那头，小姨子卖着关子道，“姐夫，我姐刚刚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真的，你不会骗我吧，你姐不是下周才预产期吗？”李富明激动地问。

“什么真的假的，你这么不着家的老公，孩子是不是你的，我可不敢保证！”小姨子嗔怪地道。

“肯定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我的！”李富明高兴地道，他显得有些失态。

原来是医生的妻子小梅早料到生产时李富明村里脱贫任务重，加上路途远，可能赶不回来，便早早地做好了一切准备。昨晚一放下电话，肚子就疼了起来，她怕李富明担心，就没有告诉丈夫，让妹妹直接送去了医院，这样算来，李富明送阿图媳妇到医院分娩时，自己的妻子也在赶去医院分娩的路上。

放下电话，李富明的眼晴模糊了，嘴上连连叹道：“这一晚上，真巧呀，生了两个小石榴，一对小石榴，好啊！”

五

石榴熟了。石榴村房前屋后的石榴园里，一树树又大又红的石榴挂满了枝头，张开了甜甜的嘴巴。这几天，全村顺利通过了脱贫攻坚层层考核验收，石榴村还被评为远近闻名的脱贫示范村、民族团结村。乡亲们口口相传着一首诗：

党河水呀清又清

滴滴浸润咱老百姓的心

党河水呀甜又甜

滋养了咱家家的石榴园

脱贫致富奔小康

幸福的笑容挂满枝头

各族儿女手牵手

石榴籽一样抱紧跟党走

驻村满三年了，又到一批批驻村工作队员挥泪告别父老乡亲，一批批新驻村队员背起行囊奔向乡村，新老队员接替轮换的时候了，也到了李富明和女儿约定回家的时候了。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李富明一直很担心女儿会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结束驻村。村民知道李富明即将要离开石榴村，都不舍得他走，全体联名写信强烈希望他能继续留下来再干三年。李富明看着摁满红手印的联名信，眼眶模糊了，眼前这一个个红手印，就好像挂满枝头的红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