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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亮翅
——读非虚构儿童文学作品《雏鹰飞过帕米尔》

2021-01-20邱华栋

吐鲁番 2020年4期
关键词:塔吉克帕米尔高原雏鹰

邱华栋

我和本书的作者毕然一样,都出生在新疆,属于疆二代。经历了很多年的努力写作,毕然成长为出自新疆令人瞩目的著名作家,她创作的作品题材广泛,内容丰厚。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还是热血青年的她的父母亲,作为响应国家号召的大学生支边来到了新疆。毕然就出生在天山脚下的乌鲁木齐,这座被博格达山峰映照的城市,丝绸之路北新道上的重要城池,带着混血的异域气质,毕然本人及写作也无可避免染上了这种先天性的气质。她是眉眼中带有混血气息的汉人,有着天然的优柔和悲悯之心,并敏感地将写作的目光投向在西部高地生活着的孩子和母亲。因此,这本书可以说是她饱含感情的一本遥望新疆的情感之书。

帕米尔高原在地球上是个高而远、神秘与独特的集合体,那里被称为“万山之祖”的高地,是神话传说中人神共居的仙境,是丝绸之路东西方文化交汇的必经之路,是塔吉克人世代居住的家园。

由于早年我有在新疆的生活经历,帕米尔是我经历中不可或缺的过往。第一次上帕米尔高原的塔什库尔干,那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高海拔的眩晕和身体的不适,白得耀眼的连绵雪峰,以及在艰苦的物质条件下依然保持淳朴安良本色的塔吉克老乡们,他们对待外地的来访者,那和善而包容的笑容,温良而谦让的态度,既不过分的热情又有适度的关心,显示着天然高贵的气质。最让我难忘的是当地的孩子,几乎看到的每一个孩子都有一双纯净清澈的大眼睛,浓黑的眉睫,他们在我面前毫不扭捏地亮起歌喉,跳起鹰舞,在塔吉克人悠扬的鹰笛和有节奏的手鼓中,衬着慕士塔格晶莹的雪峰,那些翩然起舞的孩子们,宛如一只只试飞的雏鹰。塔吉克人有一种很有名的鹰舞,这是对鹰的致敬,也是对人像鹰那样生活的礼赞和向往。

我曾经在自己的一部作品中描写过塔吉克人的鹰舞:

忽然,一只鹰出现了,在天空盘旋着。矫健,从容,淡定,勇猛。黑色的一个黑点,展开了双翼。接着,又有一只鹰,从峡谷里,借助着上升的气流出现了,疾速地盘旋着升起来,那些塔吉克舞蹈家们围成了一个圈子,身体低下来,做老鹰的样子,开始了舞蹈。他们以身体的动感,塑造出鹰的舞蹈,这鹰舞核心是双人舞,是两只鹰在舞蹈。那个男子的一只胳膊在前面举起来,另一只胳膊在身后低垂,在地上旋转,就像鹰在高空盘旋。柯迪尔汗的脚步节奏和那个男人一样,但她的手是高高举起来,随着鼓声由内向外地旋转,伴随着手鼓和鹰笛,将鹰舞展现了出来。像鹰那样时而蹲伏,时而展翅,时而扑击,时而嬉闹,时而旋转,时而俯冲,时而翻身,时而高翔,时而静止,时而勇猛,这鹰的舞蹈果然名不虚传,塔吉克人是鹰的朋友,也是理所当然。随着鹰舞的气氛进入到高潮,一对对男女不断地进入到环形的人所构成的舞蹈圈子里,成为新的鹰舞的主角。口哨声、鼓声、鹰笛声,欢呼和拍手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气氛越来越热烈了,在山谷回荡,在人们之间传递着欢快的消息。

那两只鹰也被感染,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盘旋,俯瞰着这人间的唱和。这是鹰和人之间的美妙互动,是生灵之间的最好沟通。

时隔多年,我的生活轨迹从边疆到长江沿岸,又从江城辗转到京城,在节奏匆促的城市生活中,帕米尔始终是我心中一块若隐若现的净土,也许不能称为魂牵梦萦,却会突然在某个瞬间浮现那种史诗般的辽阔和旷达,那种情绪会让我心驰神往,仿如再次踏上那方宝地。

在作家毕然的非虚构儿童文学作品《雏鹰飞过帕米尔》中,我又找到了这种久违的感觉,我仿佛看到帕米尔高原那些孩子们的笑脸和闪着亮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鹰舞在我眼前呈现。

关于帕米尔,除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部家喻户晓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让人们了解在遥远的西北边陲帕米尔高原上有一群忠于祖国、热爱家乡的塔吉克人。而在文学作品中,尤其是儿童文学作品,涉及到塔吉克孩子少之又少,对于那些可爱的高原孩子而言,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雏鹰飞过帕米尔》实则弥补了这一空白,毕然用她的脚步丈量体验了世界屋脊的高山之高、帕米尔之远,毕然用她的笔为我们展现了当今帕米尔高原上的儿童群像,让我们看到了在现代科技、文化冲击下的高原现状,文明带给边远地区孩子的影响及精神状态。

毕然是一个温和而杰出的女性,她身上有光,那种潜藏的母性的光辉如同一枚打开的珠蚌,使得任何和她在一起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引力,那种力量曾经是那么强烈地影响着我们的童年,以至于终生。孩子需要好妈妈,人类需要好母亲,好母亲就是人类的希望,孩子的未来,世界的光源。

这种天然的气场,使得孩子们一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围在她身边。她说她在塔什库尔干的经历就是每天和孩子们聊天、玩耍,孩子们会主动约她,一起散步、一起看展览、一起去采访、一起唱歌跳舞……没去几天,走在塔什库尔干的大街上会有很多孩子欢呼雀跃地叫着她的名字,远远地跑来和她打招呼;在老乡家里,每天都有一群孩子围着她,晚上也要和她睡在一个板炕上才安心;那些在路上替她背包的孩子们,那些把她的手机号写在胳膊上的孩子,那些攀岩为她寻找拾捡丢失的镜头盖的孩子,那些为她唱歌跳舞、拿出作业本上小红花给她展示的孩子,那些给她讲述快乐、烦恼和小秘密的孩子,那些为她采来野花、把花儿插在她长发上的孩子……她都把他们写在了文字中,如果你看到了,同样也会为之感动,孩子有着一颗通透的金子般的心,他们爱你就会把心全部交给你!毕然说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就会感到无比快乐和踏实。在帕米尔高原,她从孩子身上找到了精神高地和写作的宝藏。

我在两年前曾看到毕然发在微信中、她在高山绝壁和悬崖激流中行走的照片。那一段时间总能看到她通过微信朋友圈发出的采访行迹,图片所呈现的地理的偏远和险恶程度实则是一场无法预测的探险,而对于这样一个不再年轻的弱女子而言,探险意味着勇气和体力的双重挑战。为了寻访一个支教老师和孩子的足迹,她冒着洪水冲断道路的危险,翻山越岭,攀岩爬壁,用了一天的时间抵达了一个锁在深山里的小山村。在当下,多数写作者缺乏对于生活的深究和探寻,尤其是面对边疆、农村及条件恶劣的地区,又有多少作家能够扎下身子走下去真正地深入体验生活?而貌似柔弱的毕然做到了,这是让我钦佩和尊敬的品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在她的文字中依然能够看到这种优柔的韧性,她的文字温暖而有力量,语言生动又细腻,犹如其人。

毕然的职业是教师,在内地一所大学里教创意写作。由于有假期,她总是会选择在教书写作之余,行走在路上,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始终是她对于写作和生活的基本坐标,在这个大方向下,踏上重走丝绸之路需要怎样的决心和毅力?不肖说是女人,这样史诗般的壮举就是男人也很难做到,而这个柔韧的奇女子竟然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了。这一走,就是十三年。

《雏鹰飞过帕米尔》就是在路上采撷的珍宝,她被孩子们美妙的歌声和优美的鹰舞吸引了,一次次地踏上奔向帕米尔的高地,她挖到了这座宝藏,如获至宝,她像妈妈一样爱着那些孩子们,每一次的行囊中都会装着各色软皮本、笔、棒棒糖、小镜子、花皮筋和自己的童话书,这些是只会说三句半塔吉克语的毕然能够顺利采访的法宝。和她在一起,任何一个孩子们都能得到足够的尊重和鼓励,她会认真倾听每一个孩子的声音,并给与肯定和赞赏的关注和笑容。孩子们争着给他们的毕然老师当翻译,争着邀请她去家里喝奶茶作客,并把自己亲手绣制的花帽戴在她的头上。在塔吉克人看来,亲手缝制的花帽只送给最尊贵的客人。由于汉语教学在帕米尔的成功推行,当地孩子的汉语个个说得字正腔圆,非常地道,于是这些孩子成为打开帕米尔和塔吉克人的通道。于是,《雏鹰飞过帕米尔》也成了世界接近帕米尔和塔吉克人的通道。

这本书另外的亮点和特色是那些和孩子一样生动怡人的手绘插图,这是多才多艺的毕然精心绘制的,那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图画和你的眼睛碰触,会不由得让人会心一笑。这些文字有了这些插图,可谓相得益彰,如同飞往帕米尔高原的一双翅膀,相生相伴,缺一不可。

合上本书,抬头远望,那千山万水之外的帕米尔,依然是无数翼翅梦想抵达的高地。看雏鹰亮翅,正飞往永远的帕米尔。而毕然,已然再度出发,走在路上,走向远方,去为我们挖掘文学想象的活水之泉。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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