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吴山带画梅卷》一诗非王念孙所作
2021-01-17李丽
李丽
清代高邮王念孙、王引之父子以经学和小学而闻名,其著述向来为学人所推崇。据现代学者刘盼遂先生的《高邮王氏父子著述考》一文统计,至1936年,王氏父子的著述“已刊者”达30种,这其中包括清代已刻印的“高邮王氏五种”,民国时期罗振玉等人辑印的《高邮王氏遗书》,以及刘盼遂先生所辑的《王石臞文集补编》《王伯申文集补编》等;“未刻者”及“点勘与佚篇”尚有45种。近些年,王氏父子的佚文也常有发现,如史语所《景印解说高邮王氏父子手稿》、王章涛《王念孙王引之年谱》以及赵晓庆《北大藏王念孙手稿流传考述》等皆有收录或述及。这其中不但有学术著作,还有诗文、奏折、题跋、书信等,多是从他人文集中辑出或取自传世的王氏父子墨迹。但后人辑录前人著述,必当先有考辨去伪的工作,以免误收错录。笔者近些年在整理高邮王氏父子著述时,常对其中某些佚文的真伪有所怀疑,如署名王念孙的《题吴山带画梅卷》一诗,其真伪就值得考辨。
一、所谓王念孙《题吴山带画梅卷》一诗的出处
最早将《题吴山带画梅卷》拟归于王念孙名下的,是刘盼遂先生。刘先生19世纪30年代作《段王学五种》,历时“十有余载,浸淫于段、王之学,既深且久,闻人藏有佚篇坠简,辄往覆迻录”,而当时南北学人、藏家对他编订此书多有助力。笔者数年前整理《段王学五种》时曾先作“王氏父子佚文出处统计表”,仅就《王石臞文集补编》《王伯申文集补编》《高邮王氏父子年谱》和于序所提及的佚文提供者,就有“盐城孙氏”(孙人和,10种佚文)、“新会陈氏”(陈垣,2种佚文)、杞縣侯氏(侯汝承,1种佚文)、北平庄氏(庄尚严,3种佚文)、东莞伦氏(伦哲如,3种佚文)、江阴缪氏(缪荃孙后人,1种佚文)、海城于氏(于省吾,于序言“数种”,具体不明)等7人。其中陈垣所提供的两种,包括著名的《大清敕授文林郎四川巫山县知县段君墓志铭》和《题吴山带画梅卷》。在此之前,这首署名王念孙的题画诗不见任何著录,可以说是一个新发现。所以刘盼遂先生将此其纳入《王石臞文集补编》之内,并在诗后注语中做了简单考证,今抄录如下:
梅花艳北潭,水影照江南。月隐珊瑚簟,波明翡翠篸。江南与君别,霜寒花气歇。日莫鸳鸯飞,风吹五更雪。君去不曾难,徘徊玉佩单。横塘一片水,还与外人看。可怜双佩玉,惆怅横塘曲。玉颜思渐隐,璚树香难续。罗帷梦落花,越女惜红纱。含情画梁燕,弹泪白门鸦。鸦啼天向曙,水暗门前路。淼淼不相闻,落月摇空树。晓镜莫轻开,金蝉恨玉台。分明当日见,梦作海棠来。
右文墨迹藏新会陈氏圆庵,有题识,今并录之。
吴山带,粤人,与屈翁山、陈独漉同时。此卷有钱载、张埙题跋,又有乾隆四十二年卢文弨题识,云“恭甫大兄近于粤中得吴山带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用志数言,以识景慕”云云。恭甫未知何人,卢抱经是年在京,未知有他据否?高邮此诗未知有可考证否?
陈垣先生以嗜好收藏金石字画、名人手迹著称。他是粤人,对岭南文士的墨迹很有兴趣。吴山带即是粤人。陈恭尹《独漉堂集》卷十二《吴山带行状》一文曰:“君讳文炜,初字仪汉。先世始迁至宋,世居南海大圃……信以为得失有命,乃去名之‘文’与‘火’之光,而以‘韦’为名,别其字曰‘山带’……君生于崇祯九年(1636)丙子十二月二十七日,卒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丙子十月二十六日,得年六十有一。”根据这个记载,吴山带主要生活在明末清初,故刘盼遂先生注语中说他“与屈翁山(大均,1630-1696)、陈独漉(恭尹,1631-1700)同时”,而他在陈垣处所见吴带山此画有“钱载、张埙题跋,又有乾隆四十二年卢文弨题识”,钱载(1708-1793)与卢文弨(1717-1795)同时,而张埙(1640-1694)则早于上述二人,与吴山带同时。
陈垣先生本人虽然是吴山带《画梅》卷的收藏者,但是查阅他生前的著述,未见有对此画卷的叙述,遑论《画梅》卷上的题跋了。按常理此画上有钱载、张埙、卢文弨、王念孙等清代大儒的题跋,在学术上是非常值得研究的一事。但陈垣先生“秘而不发”,十分令人生疑。
刘盼遂先生在学术上属于陈垣先生的晚辈,和陈先生关系较好,他后来入辅仁大学任教便是陈先生推荐的。他在陈先生处亲见此《画梅》卷和题跋,并将此诗纳入到王念孙的文集之内,但也有所怀疑。他主要提出了四点疑问,除此诗注语所说的“恭甫未知何人?卢抱经是年在京,未知有他据否?高邮此诗未知有可考证否?”三问之外,又在《高邮王氏父子年谱》“乾隆四十二年”条上提出了第四问,即“然则先生于今年复有京门之行欤?”提出的第四条,是因为他在《高邮王氏父子年谱》中考订王念孙于“乾隆四十年乙未。三十二岁。中冬乞假旋里”,“乾隆四十一年丙申。三十三岁。自是以后四年,皆独居于祠畔之湖滨精舍”。也就是说,他在编年谱时没有找到材料可以证明王念孙在乾隆四十二年有返京之举。但怀疑归怀疑,在此之后,刘盼遂先生没有再对这首诗作深入考察。
二、现代学人对所谓王念孙《题吴山带画梅卷》的相关见解
自1936年《王石臞文集补编》刊印后,刘盼遂先生关于《题吴山带画梅卷》的疑问数十年无人作答。民国以来评议介绍《段王学五种》的文章,如仲伯营的《评段王学五种》、署名“龄”的《新书介绍:段王学五种》等,对该书的部分明显错误(主要是系年和排印错误)做了纠正,但对此《题吴山带画梅卷》诗也未做任何考察。
至2006年,王章涛先生《王念孙王引之年谱》一书出版,将此诗之暂系于乾隆四十二年秋。王先生考证道:
吴山带“画梅卷”内有张载、张埙题跋,又有乾隆四十二年卢文弨题识云:“恭甫大兄近于粤中得吴山带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知该画卷递到京师,邀友人题识。然题识者有同时者,而又多为历年所为者,卢文弨题署时非王念孙题署时,刘盼遂据卢文弨署时而定王念孙亦题于斯时。但复云:“然则先生于今年复有京门之行欤?”以揣测、疑问的口气模棱之,实苦于未得念孙在京之佐证。今参见本年八月谱,得念孙寓京之实证,推想此年赋诗题图尚可成立,故系于斯年。
王章涛先生的主要依据,是他在许书受的《教经堂谈薮》卷一、《孔撝约序事》中发现了一则关于王念孙乾隆四十二年在京的证据,即“丁酉秋八月,王大理述庵宴客于陶然亭,一时日下文人以不与会为耻,自公卿至布衣之士集者四十余人……客为笥河先生、大兴翁学士覃溪、歙程吏部鱼门、阙里孔民部荭谷,龙溪李畏吾、吴县张瘦铜、上海赵少钝三舍人,高邮王孝廉怀祖……皆予素交” 。此材料确实可以证明乾隆四十二年王念孙曾返京,补刘盼遂先生《高邮王氏父子年谱》之缺。所以王章涛先生“推想此年赋诗图尚可成立”。
2017年,张波、赵玉敏等《清盧抱经文弨先生年谱》一书成,其“乾隆四十二年”条末“史料参备”提及《画梅》卷王念孙题诗及卢文弨题识,对刘盼遂先生的疑问做出如下解答:
刘先生质疑原因应是在于其将“恭甫大兄近于粤中得吴山带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用志数言,以识景慕云云”误为抱经先生所记。事实上,此段应是王石臞所记。故此段应标点为:“此卷有钱载、张埙题跋,又有乾隆四十二年卢文弨题识。恭甫大兄近于粤中得吴山带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用志数言,以识景慕云云。”如此理解,则“恭甫未知何人,卢抱经是年在京未知有他据否,高邮此诗未知有可考证否。辛卯冬月题”皆可毋庸再议。
按张、赵二位先生之说似可商榷。因二人所撰卢文弨年谱中,也无卢文弨乾隆四十二年返京的证据,遂认为当时在京者为王念孙而非卢文弨,题识者也当为王念孙,而刘盼遂先生为误记。认为此题识非卢文弨确有根据,但将题识者转认为王念孙,就证据不足了。王念孙与卢抱经笔迹差别极大,常人读《昭代经师手简》时便能分辨,刘盼遂先生研习高邮王氏多年,岂会连王、卢二人的笔迹也分别不出?且按二位先生之意,“恭甫大兄近于粤中得吴山带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用志数言,以识景慕云云”是王念孙所记,那么这个恭甫当是王念孙友朋,查王氏父子友朋名恭甫者,只有陈寿祺(字恭甫,1771-1834),与王引之(1766-1834)多有来往,但陈寿祺少王引之五岁,少王念孙(1744-1832)二十七岁,属于王念孙的晚辈,王念孙称陈寿祺为“大兄”,于礼法不合。另外,“辛卯冬月题”五字,非刘盼遂先生注语的内容,而是《王石臞文集补编》内《题吴山带画梅卷》之后另一首诗的诗题,此诗见于王念孙之孙王寿同的《观其自养斋烬余録·诗兆》篇,曰:“先王父读书之暇,每伛身于床时许。辛卯年冬,忽书四语云‘校字徒伤目,看书亦费心。不如高枕卧,无古复无今’。似有厌弃人间之意。后于次年病殁。”刘盼遂先生辑出此诗入《王石臞文集补编》,遂依王寿同所述时间,题名为“辛卯冬月题”。张、赵二位先生显然是误读。
2019年,舒怀、李旭东、鲁一帆辑校《高邮二王合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此书甲编《王念孙文集·诗文》亦收此《题吴山带画梅卷》,实按《王石臞文集补编》照录。诗后附“说明”,也认为《画梅》卷上卢文弨题识中的“恭甫大兄”为陈寿祺,并介绍陈寿祺的资料。
以卢文弨题识中所说的“恭甫大兄”为陈寿祺,此说更无可能。卢文弨,生于康熙五十六年(1717),卒于乾隆六十年(1795);而陈寿祺生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卒于道光十四年(1834)。卢、陈二人不同时,当乾隆四十二年(1777)时,陈寿祺才六岁,如何能与“得吴带山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又如何能与卢文弨称兄道弟?此当为《高邮二王合集》注者失误,不必深究。
由以上叙述,可知署名王念孙的《题吴山带画梅卷》一诗,虽自民国时刘盼遂先生已有所怀疑,但至今未得到确解,且其后学者利用这一材料时,或辨别题识者,或分析“恭甫大兄”为何人,或调查王念孙乾隆四十二年有无在京之举。这些方法都是常见的考证手段,但都未抓住一个核心本质而去探求,即这首诗是否为王念孙所作,是不是本身就是伪作。
三、《题吴山带画梅卷》诗当是伪托之作
所谓无独有偶,清末民初王闿运(1833-1916)《湘绮楼诗集》卷一有《忆梅曲》,与上述署王念孙的《题吴山带画梅卷》一诗几乎全同。今以1935年《王石臞先生年谱》排印本中录诗与《续修四库全书》影印光绪三十三年(1907)墨庄刘氏刻本《湘绮楼诗集》刻本录诗两相对照,发现二者除“更”与“㪅”,“璚”与“琼”,“惜”与“”,“梦”与“㝱”这类异体字之外,明确不同的只有一处,就是《题吴山带画梅卷》中“水影照江南”一句的“水影”,《忆梅曲》作“影”。一字之差,于诗意有很大不同。“”,《玉篇》言“古文垂字”。“垂影”者,垂下之影。阮籍《咏怀诗》八十二:“垂影临增城,余光照九阿。”刘孝绰《林下映月诗》:“明明三五月,垂影当高树。”考“梅花艳北潭,垂影照江南”一句诗意,说的是梅花在北潭艳放,垂落的影子落在江南岸。“梅花”与“垂影”相对,“北潭”与“江南”相对,诗意自成。垂影乃是梅花的垂影,如果按照《题吴山带画梅卷》作“水影”,则是水光之影,诗意显不如“垂影”为佳。疑《题吴山带画梅卷》“水”字本就是“”字之误,“”字形与“水”字近,容易误识或误排。
由此引发一个关键问题,即《题吴山带画梅卷》或者说《忆梅曲》,究竟是王念孙所作,还是王闿运所作。如是王念孙所作,则王闿运的《忆梅曲》系抄袭;如是王闿运所作,则此《题吴山带画梅卷》必当是作伪者用王闿运诗,托名王念孙题于此《画梅》卷上的。这里不妨结合相关文献资料,参考前贤的研究成果,进行分析。
其一,但凡考证一首诗是否为某人所作,皆先以传世的文献资料为依据,或有本人存世墨迹,或本人著述中有所收,或他人有辑录。王念孙是训诂学大师,并不以诗词著名。据刘盼遂先生的《高邮王氏父子著述考》和王章涛先生的《王念孙王引之年谱》后附“著述知见录”,王念孙的诗单独成集的仅有《丁亥诗钞》,为其子王敬之于道光十四年整理并刊印,收其诗18篇20首,被民国罗振玉收于《雪堂丛刻》之内。咸丰年间刻本《王石臞先生遗文》卷四有其《赐加四品衔重与顺天府鹿鸣筵宴恭纪》6首。刘盼遂先生《王石臞文集补编》收其诗4首(含《题吴山带画梅卷》)。史语所《高邮王氏父子手稿》则无一篇王念孙诗。加在一起,所见不过30首,今上古版《高邮二王合集》已全部收录。其中,29首或是王念孙后人刊录,或是学人得诸其手稿,唯独这首《题吴山带画梅卷》是录自旁人画卷。且该诗从意境上看空灵高远,有魏晋之风,当属佳作,却不见乾嘉以来各诗钞收录,这本身就值得怀疑。吴山带为粤中名士,《画梅》卷有如此诸多名家题跋,从1777年(乾隆四十二年)到1935年在陈垣手中,历150余年,查画史之书,竟无一提及,更难以置信。
其二,从诗的内容来看,此诗亦不似王念孙作。此诗从题材上看,无疑是首情诗,“鸳鸯”“玉佩”“双佩玉”“玉颜”“晓镜”“金蝉”等意象,显然代表男女之情。诗多哀怨离愁,一读便可知。先勿论王念孙是否擅长于此道,给友朋画上题一首情诗,于情于理亦不合。像“江南与君别,霜寒花气歇。日莫鸳鸯飞,风吹五更雪。君去不曾难,徘徊玉佩单”,岂王念孙生平有此凄恻伤感的爱情故事?于其生平事迹无可稽考。但此种诗,对于王闿运来说是最驾轻就熟的。王闿运追求复古诗风,善用绮丽华美的辞藻。《湘绮楼诗集》诗后有注,曰:“意绪他生后,魂牵未死前。何如厮养卒,原不惹相怜。李仁元题句。此曲即与《紫玉》同意,伯元意度题之,亦未知其用意。”所谓《紫玉》,即王闿运的另一首诗《紫玉歌》。《湘绮楼诗集》中排在《忆梅曲》之前,诗曰:“吴王娇小女,能感韩重魂。生时有礼法,至死不得言。日暝春山虚,童子潜行来。谁言天地厚,精气为之开。父母不知其理,身死徒为哀。意尽情作烟,然后入君怀。”描写的是吴王夫差爱女紫玉与韩重的爱情悲剧。如果依《忆梅曲》注语所说“此曲即与《紫玉》同意”,那么《忆梅曲》也是首情诗。
更重要的是,这首《忆梅曲》在清末民初学人之中颇有名。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曾记载:
闿运以民国三年入都,就职国史馆馆长……同馆者问公集中前后《忆梅曲》《紫玉歌》何为而作。阎运曰:“昔年十八九时,在长沙与左氏女相爱,欲娶之。左女亦誓非我不嫁,乃格于其母,不得。后左女抑郁死。此三诗及《采芬女子墓志》、《吊旧赋》,皆为伊人作者。”因戏言:“此事不足为外人道,恐笑我八十老翁犹有童心也。”
由钱氏所记来看,王闿运的《忆梅曲》在当时已赫赫有名,故当时学人才能询问其创作缘由。如果说王闿运是袭用王念孙诗,则令人费解。王念孙为乾嘉前辈、赫赫有名的鸿儒大师,当时学人多以搜讨其佚文为乐事。王闿运为晚清诗坛巨擘,若冒用其前辈学者之诗,岂不冒天下之大不韪?以王闿运之才华,当完全不必如此,更不可能袭用后还纳入自己的诗集刻印而出,为人传扬。
其三,刘盼遂先生注语中的三个怀疑确有道理,“高邮此诗未知有可考证否?”一问,笔者前已说明,至今除《画梅》卷外无他证。“恭甫未知何人,卢抱经是年(乾隆四十二年,1777)在京,未知有他据否?”二问,则需以卢文弨的事迹考核。按《国朝汉学师承记》卷六“卢文弨”条:“戊子(1768)以学政言事不合例,部议左迁。明年(1769)乞假养亲归。乾隆乙卯(1795)十一月二十八,卒于常州龙城书院。”柳诒徵《卢抱经先生年谱》“乾隆四十二年丁酉”条曰:“六十一岁。在江宁。春初在杭州。”此条内叙卢文弨本年事迹极详,卢氏当年课业繁重,校书又多,未见有北上之举,则《画梅》卷上卢文弨乾隆四十二年题识于京城之事,难以与其生平对应。又题识上的 “恭甫大兄”,笔者前已说过,既称“大兄”,当是与卢文弨熟识且年长者,今陈东辉先生主编的《卢文弨全集》已出版,包括学术著作、诗文题跋等,未见与卢文弨交往有名“恭甫”者。至于《清盧抱经文弨先生年谱》认为“恭甫大兄近于粤中得吴山带画梅卷,携之都门,索同人等题记,用志数言,以识景慕云云”是王念孙题识,前已辨明证据不足。
综上所述,《题吴山带画梅卷》一诗原本就是王闿运的《忆梅曲》,而绝非王念孙所作。此当是有人仿照王念孙笔迹而用王闿运《忆梅曲》诗,写在吴山带的《画梅》卷上。甚至卢文弨的题识,也值得怀疑。而伪造此诗的时间,当是在清末之后,因王闿运是清末人。原画今不知所在,查《中国古代书画图目》《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笔记》《中国古代书画过眼录》等书皆不见有记载,无从见到原貌。仅就这首署王念孙的诗而言,必是伪托之作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