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屯田对西域各个绿洲小麦种植和传播的影响
2021-01-17李志强赵静程露明
李志强 赵静 程露明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新疆 和田 848000;新疆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管理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2)
自公元前138年张骞出使西域凿空丝路通道,公元前60年,西汉政府在乌垒城设立西域都护府,郑吉为首任西域都护,标志着西域地区正式纳入中国版图。中央政府开始有效管理西域。汉武帝时期,西域都护为了保障丝路畅通、有效行使管理权,开始从中原地区招募军士、自耕农、各类工匠到西域来,沿丝路绿洲进行屯田,西域在农业的发展上迎来了第一波技术推广高潮。这些戍边兵勇、自耕农、各类工匠等携带内地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农业生产工具等有效地在新疆各个绿洲推广开来,如修建水坝,灌溉农业,扩大了农业种植面积。铁犁使用和二牛抬杠的耕作技术提高了农作物产量。特别是坎儿井(暗渠)在火州的推广,新疆的干旱地区灌溉农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一、从中原带来的农业技术对小麦种植的影响
中原政权有效管辖西域后,彼此之间有了更为广泛的交流,西域地区种植的小麦经丝路向中原地区进一步的传播和交流;中原地区完备的耕作技术体系,包括选种育种技术、施肥技术、土壤耕作技术、农田灌溉技术和轮作制技术等也由此深入西域各个绿洲,西域小麦种植走向中原,中原完整的农耕技术促进了西域小麦种植面积的扩大。
(一)精耕细作的耕作模式提高了小麦种植的产量
大约公元前一世纪前后,西汉驻守在西域的军士开始在现在的轮台县附近屯田,设置屯田校尉,有效保障了当时守边将士的粮食供应。自此中国历史上在西域屯田成为管理西域的重要政策,并一直延续至今,其意义重大。研究认为西汉在西域的屯田基本分布在轮台、渠犁、车师、伊循、赤谷城等地,最早始自李广利伐大宛之后,最晚到王莽时代,前后约一个世纪左右。屯田让西汉士兵、自耕农等把中原农业种植的相关技术带进西域各地,出土竹简记载:“以九月旦始运粪”、“…除沙一人积大司农麦……”,可见屯田生产中的有运粪、除沙、积麦等劳作流程。[1]此西汉时期,西域农业相对滞后,小麦种植主要在河流流经之地、湖泊岸边撒播或点播后,任其自然生长,不会使用有机肥,更不会除草、也不会筑坝修渠灌溉,从竹简内容看,汉字书写,表明是西域的屯田人员,运粪、除沙、积麦三个劳动场景记载的是中原农耕技术的运用。可见,随着屯田制度的不断深化,西域各地农业种植开始了精耕细作,由原来的粗放型种植,转变为精细化耕作,施肥、除沙、积麦等细化耕作技术对小麦的种植产生了具体影响,小麦产量相对以前有了较高增长,种植面积随着屯田人员及驻地军民的增加而不断增加。
(二)农耕技术改进小麦的种植方式
秦汉之前西域各地普遍存在原始绿洲耕作状态,主要依靠天然河流泛滥漫灌,但是随着西汉大量军民的入住,开始应用内地成熟的、系统性的农业种植技术,在农业生产的理念上也对西域各个绿洲、主要以小麦为主的农业生产带来了巨大冲击。西汉之后,各个绿洲完全采用中原地区旱作方式,耕耙耱锄等基本措施,形成以抗旱保墒为目的的耕作栽培技术体系。
旱作起源于黄河流域的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发展至秦汉时期,旱农节水技术已配套成系。能够充分表现出精耕细作的农艺特色,与此同时,汉王朝开始拓疆戍边,移民戍卒大兴屯垦营田,内地先进的旱作技术随之传入西域地区,全面改造了西域原始状态的绿洲耕作方式。西域各绿洲由粗放播获的绿洲原始农业向精细的内地传统旱作技术所转变,为绿洲小麦种植提供了成熟的栽培理念和具体的技术支撑。
(三)灌溉农业促进小麦种植面积扩大
1984年,新疆文物普查队在尉犁县托布协村南约10公里处,发现长约5公里的渠道,在渠道附近有大量陶片,并分布有田埂遗迹。在靠近阿拉达里亚干河床地段还发现了地下渠,调查者推断该遗址当为汉代遗存。[2]对于旱作农业来讲,水利设施的建设至关重要,没有固定的人工浇灌,小麦等谷类作物就不能得到良好的生长,西域未受到中央行政管辖之前,一直处于匈奴游牧政权的童仆校尉管辖之下,游牧政权一般都是逐水草而居,虽然西域各个绿洲政权掌握了一点种植技术,但是如此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工程,在没有强有力的当地政权领导下是不可能建设成功的。只有西汉政权在此管辖之后,把中原的灌溉技术带进西域,才会有这样的巨大的工程,自然也使屯田面积不断扩大,向各个绿洲铺展开来,理所当然小麦种植大面积也才有扩增的机会。
二、从中原带来的先进农具对小麦种植的影响
目前考古未发现西汉之前的犁耕类器物,只有一些木质、石质的农具。西汉时期,西域地区才开始从耜耕转变为犁耕,在改进工具的同时开始使用畜力,这是古代农业发展史上最为重大的一次革新,[3]极大的提高了社会生产力,推动了社会发展。
(一)铁犁在耕作上的改进对小麦种植的影响
中原地区为了便于农田耕翻起垄,农具也不断改进,汉代发明了铁制犁具。通过屯田把铁犁带进西域地区,新疆考古资料及目前出土文物来看,没有发现在西汉之前的铁质犁铧,只有西汉在西域设置行政管辖机构后,相关的铁犁才大量出现。在出土的公元三到四世纪的佉卢文资料中有一处简文“…关于犁地、大麦、小麦…由汝仔细…照拂,并且来伐罗色摩无论如何对此事一定非常热心…”[4]由此可见西域地区已经在耕地时使用了犁。《汉书·昭帝纪》中应劭言“武帝始开三边,徙民屯田,皆与犁牛。”屯田所需农具、籽种及耕牛等均由国家供给,新疆考古工作者在尉犁县营盘古城遗址南侧的洪水冲击沟中,发现一件汉代铁犁铧。该犁铧整体呈舌状,两面鼓起,尖呈椭圆形。犁身两面各有一孔,剖面近等腰梯形,与陕西永寿出土的汉代铁犁铧相近,类似的铁犁铧在伊犁昭苏、特克斯县、哈密均有发现。新疆出土的铁犁铧与陕西关中、辽宁辽阳、河北满城、山东莒南、河南中牟等地出土的汉代铁犁铧形制相近,说明在西域屯田的兵民采用与内地相同的农业耕种工具。新疆出土汉代犁铧与中国内地出土汉铧形制相近,反映出中原地区先进农业技术在西域的传播。有学者指出,我国内地出土的铁犁铧包括大中小三种类型,而新疆出土汉代铁犁铧只见大、中型,不见小型。这进一步证明,大中型铁犁是为了大规模的屯田开垦使用。[5]铁犁在新疆各地的出土,进一步说明在汉代的西域,因为屯田,小麦面积不断增大,对内地种植也有一定的影响。
(二)二牛抬杠耕作方式对小麦种植的影响
在拜城县克孜尔千佛洞第175号洞窟保留了几幅有关当地世俗生活的画面:如制陶、翻地、犁地等。壁画以十分简练的笔法,勾勒出了二牛抬杠合驾一犁一人在后持物驱牛前行的情景,对关键性的部件犁头,作了重点表现:犁作三角形,个体较大这种二牛抬杠式犁耕方法及犁烨形制与中原陕北、江苏、山西、甘肃等地汉墓壁画如出一辙。[6]说明二牛抬杠技术源于中原,并在西域地区的推广,这不仅解放了人力,彻底改变了刀耕火种的原始农业,还极大地释放了农业种植的活力,使小麦在种植传播方面加快进度,甚至影响了中原各地小麦种植技术。西汉在西域各地的屯田戍边,把中原地区的犁耕技术引入西域各个绿洲,新疆古代的农业生产得以有力发展。从各地出土有关牛耕作图、遗留实物看,当时新疆地区牛耕技术水平与内地相当或相近,这对西域绿洲提升农业生产水平特别是小麦为主的农业生产水平意义重大,无疑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重要因素。
三、西域在西汉时期的文化桥作用对西域农耕栽培的影响
秦汉时期,全国范围内普遍实行连作制(即在同一块土地上连年种植农作物),汉代出现了冬小麦与其它作物轮作倒茬。随着西域地区纳入中国版图,“汉之号令班西域”,西域绿洲地带也普遍实行连作制,并把西域打造成小麦种植的主要粮食产区,同时也使之成为各项先进技术传播的文化桥。
(一)汉语言作为西域通用语言对积极推广小麦种植技术起到了关键作用
由于西汉王朝为对西域有效管辖,戍边、屯垦、经商等人口不断增大,汉语言文字逐渐成为西域各城邦国的通用语言,汉语言文字在各个场景中被大量使用。汉语言文字的推广,提升农业生产技术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使先进的农业技术及农业生产理念更加便利引入绿洲之中。英籍探险家斯坦因1906年在尼雅遗址曾发现汉代木简,其内容是“精绝王公贵族相互送礼问候的贺词”。[7]由此可见,西域精绝国内部贵族通达信息的书信贺词都是以汉文写就,这一现象充分说明在此时期,汉文化对西域政治、经济、文明生态影响之深。
我国最早的农书之一《汜胜之书》,提到耕作栽培总原则:“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8]是我国农业科技推广和构建全新的农业栽培体系的科学总结,在农业实践中具有很好的生产指导意义。其自然在西域屯田及农业种植方面有了进一步的推广,推动了西域小麦种植业的发展。汉字的推广和成熟的农业栽培理念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西域居民更加快速地吸收中原地区的先进种植技术,进而在当地加以改进运用,从认知建立、理念转变、实践运用方面对小麦的种植和传播起到了促进作用。
(二)中央政府在西域的有效管理对新疆小麦种植起到了引领作用
解放前后,在楼兰遗址曾经出过不少木简,其中有一条简文,残存部份,“因主簿奉谨遣大侯究犁与牛诣营下受试”。可以看出,当时楼兰是一处重要的屯田中心。其他木简简文大都记述有关灌水、管水、种地、锄地、收获等农事工作。简文虽不完整,但文意基本清楚:“大侯”为官称,可能是西域长史府下的属吏;“谨遣大侯究犁与牛”之“究”,有“穷尽”意。也就是说,命令大侯率属下的全部犁、牛到长史营下“受试”,其文意明显说明了由政府官员负责推行牛耕技术。[9]综上可知,西域的各绿洲政府已经有了专门从事农业管理的政府官员。汉代随着丝绸之路的开辟和汉王朝对西域管理的重视,双方间的交流已突破了单一的政治、经济、文化层面。正是在这种繁荣、开放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中,不仅语言、物产、技术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小麦的种植、生产及传播通过政府的努力在西域也越来越广。[10]
(三)中原与西域的深层次交流对加快推进小麦种植向外传播起到积极作用
西汉时期随着中央政府在西域各地行政机构的设置和屯田军民的涌入,中央先进的农业、筑城、穿渠、凿井、建筑等技术也通过丝绸之路不断向西传播。尼雅遗址曾出土过中原地区最早培育成功的水果桃和杏,说明中原与西域的农作物交流不仅是葡萄、苜蓿的东传,也包括中原物种的西进。罗布泊北的孔雀河北岸,发现有用柳条覆土筑成的河堤,楼兰城东郊发现有农田开垦痕迹,库车、洛浦等地及民丰尼雅遗址发现有冶铁遗迹,库车、拜城发现有炼铜遗迹,楼兰古城发现有很多中原风格的建筑构件。[11]这些遗址及其出土的遗物,反映了中原农业、水利灌溉、金属冶炼和建筑技术的西传。随着西汉政府的有效管理,西域各绿洲小麦的种植在与中原的不断交流和中原王朝统治不断强化中,演变成西域最主要的农事,小麦也逐步替代其他作物成为西域各地绿洲居民的主要口粮,居民的饮食发生了巨大改变。
总之,自开始执行屯田制度后,小麦在新疆各个绿洲得以大规模推广。在为驻地军民提供必要的口粮供应的同时,也将中原地区先进的农业种植技术及农耕文化理念带到了新疆并进行广泛传播和大力运用。在此后2000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小麦种植面积不断扩大,直到现在小麦早已成为新疆最为重要的粮食产物,对新疆的历史发展及社会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