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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川那迷人的羊杂碎和牛肉面

2021-01-16张涛

环球人文地理 2021年12期
关键词:辣子信义大饼

张涛

生活在银川的著名作家张贤亮老师,不止一次在小说里写到如何挖空心思去“吃”。

贤亮老师去世后,我去镇北堡西部影城马缨花餐厅,看着他写长篇小说《一亿六》的那张桌子,在烟火饭味之中,安安静静。在饭馆里创作小说,这就是大师的本事。海明威这些大师都有在咖啡馆中写小说的传奇经历,巴黎的不少咖啡馆就是当时一大批作家的必去之地。

我是属于那种不会在饭馆、餐厅、咖啡馆写点什么的所谓作家,闻着饭菜佳肴之香就有点坐不住了。

多年以前,只要下了飞机回到银川,不管再晚肯定要到民航大厦的那家羊杂碎馆来上一碗再说。去年有一次很晚又去,大概是春节期间,听着做羊杂碎的老太太数落着儿子的不勤快,呼噜呼噜地喝着红红的杂碎汤,那种感觉仿佛比去了天上人间还快活。

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在银川吃羊杂碎,大概不到20岁吧,是和作家金瓯去的。

那是1992年的一个冬天,那会儿我还在银川读作家班,兜里没多少钱,在上世纪90年代,羊杂碎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打牙祭,难得吃一次。依稀记得,当年的羊杂碎才3毛钱一碗,现在已经涨到30块钱一碗了。

有天晚上我跑到金瓯家过夜,他父母不在家,第二天起来,金瓯就带我去吃羊杂碎。

冬天,银川很冷。早上七点多,路上的行人都穿得很厚,不少人都穿着军大衣,骑着车子行进在街上。走了不远,一个小巷子里,靠着街边有个草棚子,远远望去热气腾腾。走进去,里面更是烟雾缭绕,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混合着羊膻味和肉的香味,还有辣油直窜鼻子的味道。

草棚子里,简陋的长凳坐着好多人,趴在破旧的油腻的桌子上吃着大碗的羊杂碎,吸溜吸溜的聲音此起彼伏。装羊杂碎的蓝边瓷碗硕大,感觉把人的脸放进去都没问题,我和金瓯咽着口水,也各自要了一大碗。做羊杂碎的炉子是土炉子,上面一个大锅,锅旁边摞着大碗,高高的。掌勺的人拿着一个大勺,把烩好的羊杂碎舀好往大碗里放,又来上一勺羊油辣子,动作娴熟至极。

我们的羊杂碎上来了!

端着冒着热烈香气的大碗,羊杂碎香香的,却也臭臭的,略有点膻。碗里面虽说有面肺子,但不多,几乎都是羊肝肚丝之类的干货,上面漂浮着一层鲜红鲜红亮汪汪的羊油辣子。

我和金瓯埋头苦干,忙不迭地把一大碗羊杂碎吃完,汤也喝见底,饼子也吃完。如此风卷残云,才心满意足,恋恋不舍地走人。而旁边排着长队的顾客还在等,他们穿着厚厚的大衣、棉袄,戴着厚厚的帽子,裹着围巾,有的还戴着线手套、皮手套,手里拿着蓝色的瓷边大碗,或是家里的锅盆之类的器皿,冻的缩着脖子和手,不为别的,就为吃这街边的一碗羊杂碎。

此后就喜欢上了银川羊杂碎。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没到银川工作之前,每次到银川办事,必定要吃上一碗才行。那年和曾是文青、现在做地产的老罗到这吃过一次,把老罗吃得无比兴奋,一个劲地称赞。羊杂碎也成了我招待来银川的全国各地的诗人们和音乐人的必吃美食。尤其是在深夜,我会带着刚放下行李的诗人哥们姐们到文化街一带的杨四羊杂碎美美吃上一顿,权当他们初到银川的接风小宴。这几年,则会带着朋友到西门小宁羊杂碎,进宁街志良羊杂碎大快朵颐。

当然,银川的美食,除了羊杂碎,还有牛肉面。

牛肉面起源于兰州,但到了宁夏银川,也有了属于这座城市的美食特色。

多年以前,在银川吃过一次牛肉面,至今还记得。时间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当时的银川新城(现在叫金凤区)的一家面馆。端上来的牛肉面,纯纯的牛肉汤,翻腾着金色的汤花,点缀着豆腐、葱花、香菜、鲜红的辣椒,那碗也是纯白的,就像一个艺术品,令人不忍下箸。

银川的牛肉面传奇也挺多。比如红雷拉面,在我眼里,一直是个谜。在银川人眼里,红雷拉面也是个谜。很多人说红雷拉面多么不好吃,可是一转身,就去吃了。然后网上晒,又是一大堆评论。

红雷拉面全称其实叫红雷老王清汤牛肉面,吃货们简称为红雷拉面。说起红雷拉面,我只吃过一次,还是前几年,去西夏区开一个什么会,主办方招待吃大餐,于是放着大餐不吃,和朋友去红雷拉面馆。

这个面馆居然没有门头!吃货们都坐在小板凳上吃拉面。人实在太多,好不容易占了个位置就赶紧开吃,还没吃出味道,面就吃完了。后面早有人端着面等着我们起身,此后再没去。毕竟红雷拉面在西夏区怀远路,对我此等懒人,为了一碗拉面,除非呼朋携友,自己一人端端是不会去的。

红雷拉面之于我的谜是:差评与好评都多,但却在银川火了快四十年。很多银川人唠叨着,数落着“红雷拉面是世界上最难吃的拉面”之类的话,然后又去红雷拉面要上一碗埋头就吃。

诗人老臧曾经在兰州上过大学,对牛肉面情有独钟,每天的早餐就是来一碗牛肉面。他说,银川的牛肉面熬汤放花椒、八角,还有西红柿。兰州的正宗牛肉面是没有这些的。还有豆腐,太多,夺味。

“黄河龙商厦的穆尔斋牛肉面我常吃,有一次去,一碗面给我放了56块小指甲盖大的豆腐粒。”有一天,老臧和我说。我很惊讶,他是咋数出来这么多豆腐的。这日子,过得细密的。难道是老板娘喜欢他,给他多放了豆腐?

非也。老臧说,牛肉面想多吃点豆腐的话,得早起。七点半之前,豆腐多的很,做面的师傅会狠狠地给你的碗里放一大勺子豆腐!

人们对美食的迷恋,莫过于此。

有一阵,我几乎天天到信义市场西门南侧的同心春饭馆,只为那一碗生汆面。旁边不远,有一家汉餐卤肉馆,也经常会去买点。

市场西门的早点铺子,油条豆浆包子,也是吃过的;旁边的羊杂碎,也是吃过的;那家卖麻酱凉皮的姐妹,凉皮现做,很好吃。

而那家水煎包店铺,有一年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卖黄金大饼的摊位。颇有意思的是,某年有个叫李建华的陕西作家来银川,在此买过几个大饼。后来在他那篇引起轩然大波的骂宁夏人的网文中,提到过信义市场的这个黄金大饼。一时间,这家卖黄金大饼的店铺成了网红。

有次听摄影名家苏保伟先生说,他经常在信义市场买老豆腐,有家豆腐店做得特好。

在银川这座城的中心,信义市场对于我,意味着一种人间烟火的场景。从报馆纷杂的文字中出来,每次穿过信义市场,很多时候不会买什么,只是穿过市场,就感到生活的亲切和新鲜。信义市场,作为银川市的一个曾经存在几十年的烟火标签,已经成为记忆了。她已经被推掉,在挖掘机的轰鸣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市场被拆的前一日,我和诗人老臧再次穿过这座如迷宫般的市场,拆迁通知张贴在无人的店铺门口,此刻感觉自己是在城市的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穿行,再过些日子,它将会变成什么样?

对明天的期待其实超过了此在,就像每天醒来,惦念的是来上一碗牛肉面还是羊杂碎。然后,我和老臧说,咱们去新华街吃白家牛肉面吧。

就去点了9元的套餐:一碗面,一个鸡蛋,一份小菜。面上来,老臧去掉口罩,看着热气腾腾的面说,这是地道的兰州牛肉面,辣子稀糊糊的,不像宁夏的牛肉面,辣子干干的,不香。

我们似乎已经忘记了信义市场倒掉的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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