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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旧藏佛塔造型风格与特色

2021-01-16张潇

收藏家 2021年6期
关键词:璎珞塔身佛塔

张潇

塔的全称叫做“卒塔婆”或“窣堵坡”,最早出现在印度。公元前5世纪,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涅槃后,佛教徒为了保存他的“舍利子”,于是兴建“堵坡”,这种建筑比较简单,是在一个不太大的台基上,修起半圆形的坟冢,加上一个尖顶,这就是早期的“塔”。当然,其形制在印度后来也有发展。公元1世纪前后,佛教传入我国,我国古代建筑师在古代原有高层建筑的基础上,吸收了印度墓塔的建筑形式,创造出具有中国风格的新建筑—塔,不过早期不称作“塔”,而是称之为“浮屠”或者“浮图”。早期的“浮屠”如东汉永平十一年(68)的洛阳白马寺浮图(见《魏书·释老志》),中平五年至出平四年(188~193)徐州浮图祠(见《三国志·刘繇传》),以及北魏熙平元年(516)洛阳永宁寺浮图(见《洛阳伽蓝记》)等,都是具有了中国特色的楼阁式高塔。关于“塔”这个字,中国上古并不存在,最早见于晋葛洪的《字苑》和南朝的《玉篇》中,是翻译佛经过程中由翻译家造的字。塔由最早供奉“舍利子”的功用,演变成到后来供奉佛像或经卷,以及保存某些高僧的遗骸或遗物。汉代末年由于战乱频仍,促使佛教在中国广泛流行,因此佛塔的建造也随之兴盛起来。

塔在中国建造的发展过程中,不但形成各种形制的宏伟建筑,而且还发展出来了精致小巧、为室内从事供奉、礼拜等佛教活动小型的塔。这些微缩版的宝塔,不但在形制上和大型建筑的塔无有二致,而且小中见精微,雕金砌玉、罗列珠宝,不但是富贵庄严的佛家法宝,而且也造就出锦绣铺陈、璀璨夺目的艺术珍品。正如《法华经·见宝塔品》中所描述:“种种宝物而庄校之,五千栏楯,龛室千万,无数幢幡以为严饰,垂宝璎珞,宝铃万亿而悬其上……”因此,如果说中国建筑形式的塔,完成了外在形貌的中国化,那么这些微型的宝塔,则完成了艺术化的升华。

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了很多这类供古代皇室使用、制造精致的微型宝塔。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塔,按材料区别,有木质、玉质、铁质、铜质、金质、银质、水晶、琉璃、珠宝、香质等材质的宝塔。这些材质的宝塔不但选用贵重金属、珍珠宝物等昂贵材料,而且造型非常巧妙,工艺精湛绝伦,既体现皇家富丽,又不失高超艺术水准,堪称实用性、观赏性、艺术性完美结合的典范之作。

关于塔的一些具体形制特征有:古印度的塔是一种纪念性的建筑形式,由台基、覆钵、宝匣、相轮四部分组成的实心建筑。中国化的塔一般由地宫、塔基、塔身、塔顶和塔刹组成,其中塔刹最富装饰性。还有塔的建筑形式也非常丰富,分为楼阁式塔、密檐塔、单层塔、喇嘛塔和其他特殊形制的塔。北京故宫博物院所收藏的宝塔,在注重艺术性完美的同时,也完美地体现这些建筑形制,可谓小中见大,精微里遍大千。

以下列举不同材质、不同形制的宝塔,详尽叙述其造型风格与艺术特点:

1.清金嵌宝石八角塔

清宫旧藏,通高123、底座边长22厘米,重45.9公斤。此塔造型精美,工艺别致,整体珠光宝气,富丽堂皇,为清宫造佛塔之佳作(图1)。

塔身呈八角形,是典型的藏式塔(和欢塔)形式,但其腹部八方开龛,七层塔轮上复开小龛供奉小像,构思颇有创意,显然借鉴了汉地建筑中墙龛和塔龛的思路。塔基上下有青金石、翡翠嵌成的莲花瓣,束腰处有呈托举状的小金人8个。塔身八面均设有佛龛,内设佛像,龛门沿嵌红宝石一周。塔刹9层,每层8个佛龛共72个佛龛,龛内佛像分别用白玉、玛瑙、青金石、翡翠、碧玺、琥珀等制作。每层间有青金石塔檐,龛门均嵌红宝石一周。华盖周沿垂以松石、青金石制成的万福万寿璎珞。塔身遍饰珍珠、宝石,显示出皇家工艺品的特色。八角塔是相当独特的塔形,在藏區极为罕见,故宫的佛堂中保存数量也不多。此塔兼具汉、藏两种风格,更为难得。

2.清乾隆金镶珠石发塔

塔高147、底座边长70厘米,重107.5公斤。清乾隆金发塔呈覆钵式,顶呈三层圆形塔盘,底配须弥座。由下盘、塔斗、塔肚、塔脖、塔伞、日、月等部分组成,各层分别镶嵌珠宝、绿松石、珊瑚等。共13层,满刻梵文。华盖周围下垂由珍珠、红蓝宝石、绿松石连缀而成的璎珞。塔身呈圆锥形,肩部錾刻兽面纹,口衔璎珞,中有一门,供奉金佛一尊,皇太后头发亦储存其中。塔底金雕紫檀木莲花瓣须弥座,束腰雕舞狮,塔座前正板上贴有“大清乾隆年敬造”款(图2)。

此塔原陈列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寿康宫,是乾隆皇帝为供奉母亲,下诏由清宫造办处制作的专盛皇太后御发的金塔。乾隆四十二年(1777)正月二十六日,乾隆生母—孝圣宪皇后死于圆明园的长春仙馆,乾隆下旨“现今大行皇太后御发,着做金塔一座供奉。塔内供无量寿佛一尊”(清内务府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当时因黄金存储有限,广储司将寿康宫、圆明园等处所存的金册、金印、金盆、匙、答等,都交造办处熔化造塔,用黄金3000余两,是现存塔中最高、最重、做工最精细的一件。清乾隆金发塔以盘纹焊接和锤胎錾花工艺制作,纹饰精美,造型高峻而玲巧,反映了清乾隆朝金属工艺的水平。

3.清乾隆青金石嵌珠石塔

清宫旧藏,通高67、座高8厘米。铜镀金三层圆形塔座,錾刻宝相花、卷草纹,嵌绿松石、青金石、象牙。塔身为青金石制,外壁刻填金《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肩部设4个银镀金兽面,口衔珍珠、绿松石、青金石制成的坠链与华盖相连。正面设佛龛,前有玉石雕刻台阶,银镀金龛门、錾刻二龙戏珠纹;龛门口置玻璃一块,描金书乾隆御制“无量寿佛赞”;龛内供金佛一尊。塔刹13层,饰莲瓣纹。金质錾花华盖,嵌青金石梵文一周、下垂珍珠、绿松石璎珞,碧玺坠角。塔顶日、月、火焰、宝珠,分别以红宝石、碧玺、绿松石、珍珠嵌饰。此塔工艺细腻、精湛。陈设于清宫佛堂中,属藏传佛教龛塔(图3)。

4.清乾隆嵌玉铜塔

直径24、高77厘米。铜镀金正六边形塔座,底座塔基錾金纹地,嵌圆形绿松石装饰。基座第二层栏板用玉片镶嵌,透雕花纹。塔身用铜镀金,六面镶嵌玉片,玉上刻画“寿”字纹样,塔肩部与塔身相同。塔顶到塔肩垂6条璎珞串珠,材质是红珊瑚。塔刹呈华盖造型,金质,用珍珠镶嵌,周围垂下璎珞,璎珞用蓝宝石做坠,用白珍珠为串联。塔顶用青金石做宝葫芦形,葫芦腰部金做祥云结,葫芦顶做日月形,月牙用白玉,日轮用红宝石,最顶用金嵌红宝石,做云纹、火焰纹(图4)。

5.清金嵌珍珠宝石塔

清宫旧藏,通高130、底边长67厘米。此塔为清代的金器,原供奉于重华宫崇敬殿佛堂中,重华宫是乾隆皇帝做皇子时的居所。塔座木质方形,为金漆莲瓣须弥座,錾刻铃杵纹、宝相花纹,束腰饰狮子纹。3层圆形塔基,錾刻莲瓣纹、梵文,嵌宝石。塔身肩部饰兽面,兽口衔璎珞。塔身正面设龛门,门沿上镶嵌珍珠两周。塔刹13层,满刻梵文。鼓形华盖,周沿悬垂由1000多颗珍珠、珊瑚珠、青金石组成的璎珞。顶部为红珊瑚和白玉制日、月,宝珠为猫眼石制。塔共用黄金85公斤,大珍珠293颗,绿松石、红珊瑚、青金石等各种宝玉石500余块。金嵌珍珠宝石塔运用了錾刻、锤揲、镶嵌等多种工艺,细腻精湛,各类宝石点缀其间,更显得其高贵、华丽,是清宫造大型佛塔中的精品(图5)。

6.清银镀金嵌珠诸天众圣塔

清宫旧藏,通高33、宽39、厚18.2、塔高29厘米。须弥式塔座,束腰处嵌珍珠一周,座上设护栏,柱头雕狮子,座前皆金錾刻龙纹。塔身錾刻莲花纹,正面设龛,内沿嵌珍珠一周,外沿为火焰纹嵌红宝石13颗。龛内供奉宝座,上神牌书:“诸天众圣之神位。”塔刹9层,饰如意云头纹,每朵云头上嵌珍珠一颗。华盖垂珍珠璎珞,塔顶嵌珍珠、翡翠。塔置于楠木匣内,木匣可开合,打开内壁是推蓬式彩绘普陀山景,上有众神及吉祥图案,中间有匾联,上联书“度一切苦厄”,下联书“现五蕴光明”,横批“庄严法界”(图6)。

从以上佛塔可以看到,这些宝塔中往往有华盖垂璎珞的组合,这也是佛塔中常见的一种形式。它的制作工艺,主要包括中国编结方法和串珠工艺(图7),组合变化出复杂结形的最小单位。

华盖在中国文化中一般指帝王的伞盖,也指星象。印度习俗则指佛座之上的宝盖,树荫逐渐演化为宝盖的形式。佛教传入中国后,这种形式与中国文化相结合了,一般将莲花天盖悬挂于佛及菩萨像的头上作为宝盖,以示庄严。

璎珞原为古代印度佛像颈间的一种装饰,是将珠子或石子用丝线编成串的一种装饰物,多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赤珠等“七宝”组成。据《佛所行赞》记载,释迦牟尼当太子时,就是“璎珞庄严身”,其他很多佛经中都有大量关于璎珞的记载。如《法华经普门品》:“解颈众宝珠璎珞,价值百千两金而以与之。”《观无量寿经》有“诸璎珞中盛蒲桃浆”等。璎珞后来随着佛教一起传入我国,唐代以后,不但在佛教活动中流行,世俗中也争相模仿和改进,变成了项饰。由于其形制比较大,在项饰中最显华贵。

串珠以不同的组合方式展示了千变万化的形态,这种珠子与珠子的搭配都有一定规律可循,在组成形式上形成了活泼与庄重、舒朗与繁密、动与静结合的对比。吉祥结又称吉祥网,无限之纽,吉祥相等,吉祥结的耳翼为7个,故又称“七圈结”,是一个古老而被视为吉祥的结饰(图8)。

这些作为佛塔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有装饰作用,又具有象征意义。

以上通过对集中不同材质、不同形制的故宫所藏佛塔进行详尽的叙述与研究,可以看到古代宫廷艺术的精湛工艺和高贵奢华的审美特征,以及佛塔本身的一些造型特征。

随着汉代以后佛教文化的逐渐中国化,以及佛塔造型的中国化,印度文化融入中国文化的同时,也为中国文化中建筑审美、思想哲学等拓宽了领域。

一方面,由于中国固有文化相对的缺乏如同印度对宗教的追求方式,因此造就中华传统建筑文化具有鲜明的现世性和伦理性特征,以及其在文化哲学意义上的现世性和伦理性特征。儒家思想主要探讨的内容,是当世的人生价值,哲学思辨一般也更多地注重今生今世的角度,尤其是對于像印度文明那样对待生死问题的探索。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儒家价值观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及“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理念,都体现了对当世功名、事业的追求。并且由此引发出人们对现实生活的美好追求,和对现世人生快乐的美好向往。儒家思想以今生价值为最高追求,不必去关心前生或来世,因此也就更注重实际、实用,注重搞好人际关系,所以非常注重伦理教化。在这种文化哲学思想影响下的建筑形式,十分强调伦理性和实用性的理念。比如建筑的地基厚重,象征脚踏实地,建筑顶部平缓,不愿向高空发展等等。中国少有像印度乃至西方教堂那样指向天空的尖顶建筑,主要原因来自中国儒家的礼教制度,注重伦理学特征,为了保护既得的物质成果,因而等级森严、尊卑有序,产生出皇权至高无上的“天子”思想,既然皇帝是上天之子,那么很容易地就产生出“敬天”“畏天”的思想理念。因此,印度佛塔建筑的传入,以及其中国化之后,拓宽了中国建筑的形式,但是中国儒家思想也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佛塔建造,尤其是故宫的这些佛塔,由于是皇家所用之物,既有对“来生”的期许,也有对“今生”的眷恋,当然通过这些奢华的材质,更多体现的是皇权威严。

另外,中国固有文化还有道家思想,如果说儒家思想是占据主流的、占统治地位的,那么道家思想则“在野”的,是非主流的,由于其有很多的逃避因素,所以其主体倾向是遁世思想。道家这种遁世,不是佛教思想那种到达“涅槃”的“彼岸”追求,道家则非常注重养生,这其实还是注重今生今世生活的健康快乐,并能够长寿。但由于权力的弱势因素以及清净养生理念,道家文化更逃避都市,而迷恋于山林。就道家塔的建筑形式而言,其实很大程度受佛塔影响,道家的塔更加偏向于圆形,这主要体现了道家的“圆融”思想,不像佛塔那样正四边形、六边形乃至多边形等形式,佛家的正边形,更多象征着“正”,如正信念、正思维、正禅定等;道家“圆”则是圆满、圆通、圆融等。当然这些理念也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融和,相互运用的。尤其是在世俗运用当中,随着时间的发展,往往也就混为一谈了。因此在故宫藏的宝塔中,这些儒释道所带来的因素是同时存在的。

佛塔文化的中国化同佛教文化的中国化一致,皆是与中国固有的儒道文化相结合的产物。这种相互融合,既丰富了建筑的美学内涵,也拓展了形式上的外延。通过虔诚的、一丝不苟的工艺制作,以及虔诚谨慎的供养,表达了人们对未来的美好寄托;从金银、珍宝、象牙、玉器珍奇材质的应用,也体现对现实生活的追求。

因此,对这些宝塔的分析与研究,不但体现其工艺美、材质美、造型美等美学价值,而且还有其所含的深刻文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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