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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构成因子的提炼与分析

2021-01-16赵明明

黑河学院学报 2021年9期
关键词:古村落徽州村落

赵明明

(黄山学院 艺术学院,安徽 黄山 245000)

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是指特定地域人群在民国之前因生产生活所需,利用和改造自然后所留下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总和,所辐射的范围包括安徽南部、江西婺源及浙江部分地区。古徽州地区山峦起伏,绵延百里,一府六县,号称拥有古村五千,这些传统古村落穿过千百年的风霜,经历无数次的文化迭代,最终形成了独特的村落文化[1]。通过实地走访和查阅资料,针对徽州古村落进行深入研究,可有利于追溯我国数千年乡村文化的发展演变过程,明确地域文化构架基础。研究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构架因素,是符合且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进程,基于尊重和客观的角度去梳理徽州古村落文化遗产的产生和发展脉络,有益于挖掘更多的民俗文化及艺术价值,也能够完整地感受在自然经济时期,人类社会活动与自然原始环境的共生关系模式。

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作为珍贵的历史文明遗产,善于通过不同的“构成因子”来呈现村落本土的深厚文化内涵,及社会群体理想构架[2]。这里所涉及的“构成因子”众多,包括形成历史、族规祖训、本土信仰、村落布局、建筑风格、特色工艺、风俗习惯、地方语言等。基于各类因子的物质表象差异,可将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的基础“构成因子”概括为两大类:有形因子、无形因子。

一、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特征

徽州古村落起于春秋战国、扩于秦汉以后、安于隋唐中后、兴于明清时期,几经朝代变更、文化交替,最终形成一方独特的地域文化。如今的徽州古村落不再单纯的只是人类赖以居住的场所,更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

人类对于空间的营造是基于满足设计和使用者需求来进行的,而这种需求往往是复杂多变的,既包括日常生产生活所涉及的外在空间动线处理,也包括借景抒情、以小见大的内在情感抒发。与此同时,还需要立足于特定时期的社会主流文化及生态系统需求,基于此营造出的空间环境,在日趋成熟后又会反作用于使用者,影响使用者的思维模式,最终形成“物”“思”统一的特定地域独属文化。以徽州地区古村落文化空间形成来看,基本符合以上所述规律。古徽州地区地属偏僻,最初的徽州村落创建主体来自秦汉以后,躲避战乱迁徙而来的北方世家大族,基于生存所需惯于聚族避世隐居;到明清时期,徽州人勇于开拓,外出经商,徽商经济骤然崛起,在外经商成功的富商巨贾荣归故里后,大力兴建堂屋宗祠、水口园林,徽州村落由此开始兴盛[3]。梳理徽州古村落兴衰脉络、纵观徽州古村落选址及整体布局,不难发现,古村落空间文化的形成主要受时代背景、风水理论、宗法观念的影响。因其不同时代不同的文化意识形态及功能诉求,古村落文化空间也在不断变化。若以“影响能力”的寡众作为划分标准,可将作用于徽州古村落从“物”到“思”的主流文化空间形成的元素划分为:儒、道、释三者。

以宏村为例,实地考察后发现古村落的空间结构塑造具有强烈的成图性,由宗祠、民居、蓄水池、植被构成的整体空间形成一个完整的“卧牛型”,雷岗山是“牛头”,月沼和南湖两个负责向村民提供日常用水,蓄水池形似“牛胃”,村民家家门前流过的水圳则像 “牛肠”,四座供人行走的石桥似“牛蹄”等。这样的村落布局“师法自然”,体现出天人合一、顺天造物的道家思想,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存与持续发展的内涵。可见,徽州古村落的设计文化是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和文化意识形态的实物映射与呈现。

二、有形因子

文化的传承与传播需要恰当的表现形式作为载体。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构成的“有形因子”是指地域独特文化借以实现和传播的基础形式和载体,是核心文化的“物像化”,是实体物质;是有效记录古徽州居民生活形态、文化意向的可观、可触、可感的物质化缩影[4]。这些“有形因子”包括空间形态因子、色彩因子、装饰因子等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的诸多设计形制。倘若我们以构成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因子”,就会自然地理解它们所承载的文化属性。

(一)空间形态因子

以空间形态要素为例,古徽州村落民居的建筑布局有严苛的礼制限制,建筑布局主次分明,多以厅堂为中心展开构架,这其中又分为上厅、堂;主厅、堂;下厅、堂,此三者相连形成空间布局的中轴线,居住其中的古徽州人其日常行为活动就依此中轴线进行展开,形成核心活动空间。这种空间划分的方式在徽州古村落民居中较为常见,被称作“三堂”,即上堂、中堂、下堂。中堂作为三者中开间最大的核心空间,承载着会见宾客、家庭集会议事的责任,因此,其空间打造上具有强烈的公开性,装饰规格最高,善用对称性的布局方式通过空间营造体现出庄重规范、严谨有序的家族文化氛围。以厅堂正中并排两座主位为尊,其下两侧左右对称各置分座,家中聚会议事依据辈分年龄依次入位。这样的空间形态形成是在道德礼制、人文伦理交融并驱下逐渐发展定型的,是儒家文化中“主次分明、尊卑有序、秩序井然”中心思想的物化表达,也体现了宗教制度和宗法思想,是徽州文化空间构架的重要构成因子之一。

(二)色彩因子

人类对于自然、自身和社会的最初认识是伴随色彩开始的,对大部分人群来说色彩先于造型产生作用。徽州古村落在建筑色彩上具有强烈的特点:“粉墙黛瓦”,整体色彩多以黑白为主, 搭配不同明度的灰、熟褐、赭石点缀, 色调自然平和、典雅朴素。而且前期人为的设色,会在后期天气变化,雨水冲刷中产生斑驳与脱落,色彩纯度、明度都会有所变化,最终形成大小不一、深浅交替的水墨晕染感。这种由人工和自然共同完成的色彩,在视觉感官上显得低调而又层次丰富,更易于与环境融为一体, 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互为补充。让徽州古村落色彩形成独具一格的风格。

这种独特色彩观的形成得益于本土文化根基和群体审美情趣,也是塑造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构架的重要“有形因子”。“黑”“白”二色,阴阳两极,相生相克,效仿道家太极图色,就地取材,力求保留材料本身天然图色、不过多干涉材料原始色彩,讲究“师法自然”“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这也体现了古徽州人的独特气质,善于利用对立统一的哲学规律打造空间美感,再通过空间塑造反作用于文化延伸和传承。将“文化空间” “建筑空间”二中合一,营造一个热爱自然与生活、崇尚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统一“空间”。

(三)装饰因子

以“徽州三雕”为代表的“装饰因子”对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的构成产生着不容小觑的作用。是居住于徽州古村落中的人们最直观的文人情趣的实体表达,从诸多现存的三雕艺术作品中不难看出,当时的人们在进行空间装饰时始终强调文化性和装饰性的融合,重视审美中的情感体验与道德伦理的自然融合。在工艺表达上,以浮雕为主,杂有透雕、圆雕、线雕与多种技法的并用,形式多样,刚中带柔、粗细结合,讲究构图饱满、层次分明;在艺术立意上,善于吸纳地域独特文化、敢于创新破局,最终形成一个时代的美学倾向;在人文思想表达上,善用图形借喻的手法传递其文化理念,雕刻题材虽丰富但万变不离其宗,强调儒家“礼教”,聚以仁爱、忠义 为核心,造型生动新鲜,通俗易懂,同时兼容物质上的实用性和心理上的审美性两重功能,是反映特定时期和地域文化特征的艺术品。总体来说,徽州三雕作为空间文化构成的一份子,出现于封建王朝末期的社会发展较为鼎盛时期,依附于源于建筑和生活产生。具备装饰性意义的同时,更是儒家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体现和传承“孝悌忠义、忍让中庸”等教育思想的“视觉文本”。在徽州古村整体的文化空间构成中起到了通过视觉感知到触发心灵共鸣及价值观认同的作用,在潜移默化中维护宗族的社会秩序。

三、无形因子

形态产生于基础感知,“模糊形态” “无形态”是对立于“有形态”而言的,对大部分人类群体来说,不可被触碰被视觉感知,甚至无法感受到,其不以“物质”状态存在,但其存在却是客观事实,是受人意志作用,同时,也作用于人意志的一种模糊东西。潘菲特认为,人类并不仅是只有物质的躯体,必然兼有无形的非物质能量。针对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构成中“无形因子”的研究是相对于“有形因子”而言的,是非物质化的存在,但却是诸多“物像”产生的基础“背书”。

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的构架是建立在程朱理学之上,恪守儒家伦理道德秩序、拥有独特的宗法制度[5]。通过对空间形态因子、色彩因子、装饰因子等文化空间构成中有形因子的提炼分析,可发现古村落的物质肌理具有较强的向心性、整体性、秩序性,这些“有形因子”中涉及到了较多的徽州文化元素,这背后映射的文化内涵就是人们要进一步探究的“无形因子”。

(一)宗族观念

“(徽州)祠宇之绵亘连云者,远近相望,不可枚举”;“立族之本,端在修谱。族之有谱,犹国之有史;国无史不立,族无谱不传”。据统计,现存徽州谱碟总数应在1000部以上。徽州古村落文化中强烈的宗族观念通过这些文字和数字向人们展示开来。徽州村落最早是由中原族群躲避战乱而迁入形成,其群体本身就具备强烈的宗法意识,在之后的生活中为了可以有效的形成力量,抵御外界侵害,古徽州人更加倾向于聚族而居、抱团生存、互助互帮,强大的宗族联系也演变成古代山区自然选择出来的最优生存模式。基于这种原因下逐渐强化的宗族制度和宗法观念,也成为徽州古人的行为准则和道德标准,成为构成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构成的重要因子。

以新中国成立为时间分割线,新的科学系统的现代社会行政职能机构组织建立之前,徽州以村落为代表的地区管理体制一直采用以“族”为单位的聚落组织治理模式。这一模式的优势在于高度的社会情感认同。“聚族而居,不杂他姓”同族人群有着同宗之情,血缘关系所带来的家族伦理观,在思想上高度制约族人的行为规范,个人行为在群体意识下会被影响和同化。宗族和血缘关系影响下人们的情感更容易产生共鸣、意识会趋同。这些观念的存在也会影响和表现在物质生活中,兴建祠堂、善修族谱、制定族规、推崇以族长为例的“大家长”制,都是强烈宗族观念作用下的产物,也成为徽州独特地域文化的一份子。

(二)儒家文化

徽商又被称为“儒商”,虽为商贾却兴学重教,亦商亦儒成风。古徽州休宁地区因文风兴郁,教育发达,据统计,休宁地区从唐武德五年(622)正式开科取士,到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废止科举,近1300年中,出了19名状元,名副其实的“状元故里”。徽州的重教之风,从宋元时期开始兴盛,到明清时期达到顶峰,届时徽州子弟外出或为官、或经商,一旦有所成就,往往会回馈家乡,为族中后辈晚生修建学堂,或出面呈请高师为族人开蒙立学。徽州古村落至今保留着很多私塾书院及村落内部分宅院设计,例如,黟县关麓的安雅书屋,也包含浓郁的文人和书学气息。这些正是当时兴学重教的遗风。徽州“一村一家,亦各有书屋”,在徽州古村落文化的书写过程中“尊学重教”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使徽州古村落文化与其他地的村落文化有着明显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形成的根本原因是徽州人以儒学为本的思想根基。儒家重教,“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古徽州村落的形成本身就是由北方有学之士、世家大族迁徙而居所形成的,这些先民自身受儒家传统文化影响深厚,因此,在设计和构造整个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过程中,将儒学思想中的“教学为先”这一认识通过“思想”“物化”到村落文化空间的各个角落。

(三)堪舆意识

在中国古建筑单体及建筑群体形态分析和考量中,“堪舆学”是重要考量指标之一[6]。《淮南子》中说道:“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即天,舆即地,堪舆学即天地之学。“堪舆学”也包含“风水”之道。堪舆学传承已久,徽州古村落在造景造物过程中强化堪舆意识的目的,旨在符合人文、伦理的思想要求下,通过合理的布局营造,使人工景物可以与周边地理、环境完整的融合,最终达到实际使用、审美情趣和精神需求的多重满足。徽州古村落的诸多建筑中都有堪舆思想的体现,这里可将其概括为两大类:村落整体布局、建筑自身构架。

1.村落整体布局

徽州古村庄的基础选址和聚落设计,善于因地制宜、巧用空间,同时,兼顾传统的堪舆意识。多处村落选址遵循依山傍水的规则,选择背山面水的自然空间,利用山水中的平地作为中心位置进行村落空间布局,以自然山峦、地形、水源等因素形成天然的屏障,增强村落安全性。百村百貌,各不相同却又规律相通,强调居住环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拒绝制式化的村落设计。但严格遵守堪舆思想,讲究空间中的“取势”“纳气”“聚财”。重视水口,传统堪舆学中认为,“水为财”,古徽人经商尤为注重“守财留财”,所以,在村落空间布局设计中强调“水口”,要求“开进口、闭出口”,其目的在于为族人留住财气[7]。同时,坐北朝南、背山而居,在秋冬之际可以形成天然风屏,达到“纳气”的作用。

在空间内部的构造上,古徽州村落讲究疏密有致、阴阳结合。密集的民居私人区域和开阔的水池、祠堂、学堂等公共区域,形成一疏一缓,节奏和谐的空间布局,达到一种“疏可跑马, 密不透风 ” 的美学高度[8]。如此背山临流,沟池环匝,阴阳和谐的徽州古村落在整体布局上是非常符合传统堪舆之说。

2.建筑自身构架

明清时期堪舆学盛行,故而在民间建筑中也有所体现,徽州古村落民居中“天井”的设计正体现了这一点。“天井”是由厅堂与厢房围合形成的,用以采光、通风的开放式天窗。在古徽州建筑设计过程中,天井除具备其实用功能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堪舆意义:堪舆学中认为“水为财”,徽州人受此影响将天降雨水,视为“白银 ”,是“财至”的象征,而徽州所处皖南地区雨水丰沛,徽商为满足“财不外流”的心理需求,故而会将整个屋脊的水流走势设计趋向天井方向,使得雨水不会流向屋外,而是顺势进入天井之中,天井下方或筑池养鱼,或摆放花草假山,利用天然水利滋养生机,多余的废水则通过下方的排水设施排出。整个过程形成了古徽人口中所说的“四水归堂”。这样完全贴合传统堪舆思想的建筑本体构造在徽州古村落的建筑中非常常见,以此,可窥探堪舆之学在当时此地区的兴盛之景之态。

四、结语

地域文化基因的保护是基于物质和非物质两个层面交叉进行的,碎片化的有形物理肌理和断裂的无形精神空间,在客观上多存在“脆弱的呼吸感”。在此前提下对徽州古村落文化空间的构成因子进行有效的提炼与重构,实际上是保护与历史文化传承的空间再塑造,使得徽州古村落文化可以在当下社会形成扩展和延续,有利于地域文化的稳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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