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仁学”理论评析
2021-01-16王宁
王 宁
“民主仁学”理论评析
王 宁
(郑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
在中、西、马三大文化交流交锋交融的新范式下,“民主仁学”是不同于“老内圣开出新外王”的思维模式,而是在儒学发展的宏观透视下,尝试将民主与儒家仁爱糅合为道体,探讨儒学与马克思主义融通的可能性。“民主仁学”具有“民主仁爱为体,礼法科技为用”的体用论,具有“一元主导,多元和谐”的文化观,具有“一道五德”的核心价值观。这一理论形态推进了儒家“内圣外王”新发展,推进了中西、古今关系再思考,推进了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新阐释,极具学术价值和理论意义。尽管如此,对于“民主”何以成为本体以及“体用二元”等问题也存有诸多理论困惑,为此,对该理论形态内在逻辑理路进行理论探索是极其必要的工作。
吴光;“民主仁学”;新仁学;儒学;马克思主义
一、“民主仁学”的缘起
牟宗三提出了“儒学发展三期说”,杜维明继承其“儒学三期说”而继续该提法的研究。李泽厚提出的“儒学四期说”是对“儒学三期说”的批判继承与诠释发展。吴光从历史分期和演进轨迹的角度,认为从先秦子学、汉唐经学、宋明理学、清代实学、近代儒学、现代儒学到当代儒学,其本质均可视为儒家仁学思想的不同形态。新的儒学阶段划分推动“民主仁学”的出场。
(一)“民主仁学”的构想
以往儒学研究可分为两大理路:其一是以牟宗三为代表的“新心学”,其二是冯友兰的“新理学”。对此,吴光探索第三条路,即“新仁学”。
“民主仁学”论由来已久,大体可追溯到1988年4月至1990年1月应聘担任新加坡东亚哲学研究所专任研究员期间,吴光发表的第一篇比较重要的文章,即《儒学研究的新契机——新加坡国际儒学研讨会述要》,该文提出:
日本和东亚“四小龙”在现代化、工业化方面获得了成功,创造了一种既不同于西方模式又不同于苏联模式的新模式,它有可能开辟出一条既能容纳西方文明的民主、科学、法治精神,又能保持发扬东方儒家的道德人文主义的人类文明新道路。[1]251
其后,吴光于1989年在新加坡、1990年在中国台北允晨出版的《儒家哲学片论》一书,明确主张“儒学应当充分展示其包容性、开放性的特色,吸收现代非儒家的思想资源以开创儒学的新局”[1]212-213。吴光于1999年在第十一届国际中国哲学会年会上提交的《从仁学到新仁学:走向新世纪的中国儒学》一文中正式提出“民主仁学”的新概念。随后,他不断对“民主仁学”这一概念进行丰富发展,其基本逻辑架构也在不断完善中得到充实。
(二)“民主仁学”的演化
吴光于1994年参加“孔子诞辰2545周年纪念与国际学术讨论会”提交的论文《21世纪的儒家文化定位》中进一步提出:
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文化格局,是多元文化竞争共存、互相融会沟通而非统一于一元的格局。……我们应该给新世纪中的儒家文化以正确的定位……儒学重建的基本任务是:摒弃那些不适应时代要求的旧式伦理观念,而着重阐扬儒学传统中那些能为儒学精神所包容的人文主义思想资源,走一条“旧学新用,洋学儒用”的文化重建道路。[2]
根据吴光的看法,儒学在21世纪的发展,将会以一种“道德人文主义”的形态存在于世界多元文化格局中。这种新儒学的内容,既继承和吸纳了传统儒学的“道德人文主义”思想养料,又汲取并超越了非儒家文化的思想酵素。
(三)“民主仁学”的丰富
基于自己的学术立场,吴光将儒学的演变分为七大阶段,并根据阶段特质将儒学的形态分为三种,即“仁本礼用”的古典儒学,“中体西用”的改良性儒学和“新体新用”的当代儒学。依新的儒学三期说的划分,吴光将自己的“民主仁学”列入正在形成中的“变革型的当代新儒学”。所谓“民主仁学”,就是兼容了儒家仁爱价值观与西方民主价值观的新儒学,或曰新仁学[3]。
从“民主仁学”的思维模式来看,它是一种区别于第一代、第二代新儒家所追寻的“内圣外王”的新型学说。尽管吴光仍在体用的框架内做研究,但其实践路向并不是走现代新儒家的“老内圣”开出“新外王”之路,而是将“内圣”与“外王”统一起来。“内圣”与“外王”也并非传统儒家所倡导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是现代意义上的“新内圣”与“新外王”。吴光认为,“‘新’者,即这个道体之‘仁’是融合了传统‘仁爱’精神与西方‘民主’精神而形成的新型道德主体;这个道体之用,是融合了传统的仁政与新型的民主法治与科技文明的制度、事功”[4]。从体用关系来看,“民主仁学”即是以“民主仁爱为体,礼法科技为用”。
二、“民主仁学”的内在逻辑理路
就历史演变来说,儒学起源于殷周,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它一直担任着中华文化的主流角色。其发展形态历经先秦子学、两汉经学、宋明理学、清代朴学、近现代新儒学,以及当下正在形成中的儒学新形态。要之,这种“新体新用”的儒学形态或许可以从吴光提出的“民主仁学”中加以认识。
(一)“民主仁学”的体用论
首先,“民主仁学”以民主仁爱为体,挖掘了传统儒家的仁爱精神,避免围绕理气心性而展开论述,摆脱了纠缠在宋明理学所讲的理气心性之关系,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解决了以往过分脱离人民大众而只是一种书斋里的学问这一问题。在这里,“仁”仍是一个根本之德、根本之道,属于道体层面。
其次,这一理论形态以“民主仁爱”为体,其糅合了中西价值观并融二为一,以此汇成了道体层面。而礼法、科技则属于形而下层面的东西,属于外王制度之用。在该“用”中,“礼”就是代表传统儒家的礼义思想与礼仪制度,“法”则是依据现代治理法则而设立的政治法律制度。传统儒家认为,“礼者序也”,即是说“礼”本身就蕴含有秩序的意思。现代社会中出现着日益严重的生态失衡、环境污染等生态问题,科技的重大进展对于解决全球性问题更是起着关键的作用。
因此,“民主仁学”将科学技术作为其新外王之用,是中国文化的独特优势,是构建当代新体新用新“仁学”的题中应有之义,同时也顺应了当今时代发展,促进了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二)“民主仁学”的文化观
在表现出差异乃至出现冲突的多元文化共存中寻找基本的伦理共识,是现时代一项思想理论任务。“民主仁学”的文化观所倡导的“一元主导,多元辅补;会通古今,兼融中西”代表的是一种与时俱进的新的文化发展思路。
“民主仁学”关照下的文化观是以承认并认同文化形态具有多元性为前提,是以构建和谐社会、和谐国家、和谐世界为宗旨的文化观。诚如吴光所言,在树立多元和谐文化观的实践中,我们应当谦卑地认识到,中华文化传统尽管有种种优长与永恒的价值,但也有诸多的局限与缺失,例如竞争精神不足、功利意识淡薄、法治传统缺乏、制度建设忽略等,因此必须学习、借鉴和融摄其他异质文化的积极因素[5]。换言之,既要弘扬中华文化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进取态度,又要克服传统“和谐”精神的理论局限,树立在中国特色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竞争意识,丰富拓展和谐文化的思想内涵。
(三)“民主仁学”的核心价值观
陈来提出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观是仁爱、礼教、责任、社群以及王道,这贯穿了中华文明两千多年的历史实践[6]。姜广辉则从儒家经典的研讨入手,揭示了中华民族价值观体系由十二大观念构成[7]。在“民主仁学”价值观中,吴光认为历朝历代的儒者对于价值观的概括是与时代特征、社会环境紧密相关的。因此,他提出“仁”为根本之常道,“义礼信和敬”为常德的价值观。
儒家自孔子始就提出了“仁”的概念,而孟子将仁的基点从血亲孝悌转换为更为普遍的“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等道德情感。随后,历代儒者对于“仁”都有不同的阐发。宋儒程颢云:“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河南程氏遗书》卷二上)依程氏所言,仁即是一种以万物为一体的精神境界;不单单是一体,还是以“己”为立足点,将天地万物皆看作与“己”是相贯通的。然而,这种仁与所谓的万物一体观并不完全相同。近代以来,以康有为、谭嗣同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改良派在广泛汲取吸纳“西学”基础上,为儒家“仁”道精神注入了近代资产阶级的启蒙因素。诚如李泽厚所讲,“仁”是中华文明连续性的一种体现[8]。总之,儒家“仁”道精神一以贯之,代表了儒学在不同阶段、不同时期的核心价值观之精华。
三、“民主仁学”的学理价值
在中国和平崛起与儒学全面复兴的大势下,“民主仁学”的提出既传承和延伸了儒家的道德人文精神,又融合了现代民主价值观,这不仅是儒学在当代发展的新模式,同时又提供了一个面向大众、面向社会、面向世界的儒学发展的新方向。
(一)推进儒家“内圣外王”的新发展
传统儒学首先是政治之学,然后才是心性之学。但是心性之学是政治之学的学理基础,政治之学是心性之学的终极归宿。值得注意的是,不知是否受到中国港台新儒家一些观点倾向的影响,学界在很长一段时间将心性之学抬到了一个较高的地位,甚至不谈儒家的政治之学。显然这确实会使人误解,似乎儒家只有心性之学。要知道这是与原始儒家的精神相背离的。诚如余英时所言,内圣外王作为一个连贯的整体统一于秩序的重建。但“秩序的重建”绝不可等同于“外王”,而是“内圣外王”的统一实现[9]。“内圣外王”绝不是什么“已陈走狗”,“老调”虽老,但绝不可“休矣”。而“民主仁学”则发扬了儒家体用一源、知行相须的“内圣外王”之学。
从整体观之,“民主仁学”的内在理论架构推进了传统儒家“内圣外王”的新发展,从而在第一代新儒家由“老内圣开出新外王”的路子上打开了一条新的发展模式。
(二)推进中西、古今关系的再思考
以走向近现代为历史背景,一代又一代的新儒家自觉担负起时代使命,面对文化认同的危机想要从思想文化层面重新思考传统,以期回应现代化问题。杨国荣从“五四”所宣扬的核心价值——民主与科学出发,将其与儒家所倡导的仁、礼和新观念进行对比,提出“五四”时期的思想家们虽然倾向于对传统和现代做出划界与对峙,但其中所蕴藏的深层价值观念仍然是离不开传统的;罗志田认为,尽管“五四”对于个人主体性的重视是被动接受外来的影响,但仍不能忽略中国传统文化中固有其顶天立地的个人;温儒敏提到,以“五四”作为“全盘性的反传统主义”这个观点是非常浅薄的,应是其一方面颠覆了传统,另一方面又赓续并再次造就了传统;何中华从另一个视角出发,提出“五四”并没有真正正视并深入地研究西方核心价值观(即民主和科学)背后所具有的历史文化传统与社会根源[10]。
由此言之,文化的现代化绝不是以割断传统为途径。在推进中国文明现代转型的过程中,“传统”与“现代”并非是二元对立之关系,也不是推倒、否定一切传统。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也是人类文化传统的伟大继承者。19世纪70年代,当德国理论界将黑格尔视为“死狗”而进行打压时,马克思却站出来宣布:“我要公开承认我是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并且在关于价值理论的一章中,有些地方我甚至卖弄起黑格尔特有的表达方式。”[11]若仔细研究马克思对于传统的态度,不难发现马克思确实是人类文化传统批判的继承者。那么何为传统?美国学者E.希尔斯认为:“传统意味着许多事物。就其最明显、最基本的意义来看,它的含义仅只是世代相传的东西(traditum),即任何从过去延传至今或相传至今的东西。”[12]凭实而论,中国的文化传统具有整体性、连续性特征,就决定了其内在的复杂性。
(三)推进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阐释
“民主仁学”中蕴藏的仁、义、礼、信、和、敬的基本内涵就是儒家所倡扬的仁民爱物、公平正义、重礼守法、诚实守信、和谐合作、敬人敬业,这些德目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统文化源泉,真正彰显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中国特色。
第一,以“仁”为精神内核构建和谐人际关系,追求尽善尽美,建设爱国友善的和谐社会。“仁”作为儒家哲学中最高的价值理念,对于在法治化社会中兼顾友善的人际关系、构建紧密和谐的社会环境仍具有现实意义,这为当今时代弘扬爱国友善价值观念提供了丰厚的德性资源。第二,以“义”为衡量标准传播正确价值导向,抑制过分竞争,推进社会公平正义。习近平同志指出,要“依靠文化自信坚定理想信念”。传统社会中所强调的“义利统一”观念为当下建筑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大厦”提供了积极的养分。第三,以“礼”为行为规范加强公民道德修养,推进法德并举,构建文明和谐的现代化国家。在现当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政治秩序的建构既要倡导传统社会的道义礼乐精神,也要进行抽象继承并重新阐释其精神的合理内核,通过创造性转化为构建礼法并举的文明和谐的现代社会提供土壤和滋养。第四,以“信”为立身之本、立业之本、立国之本,传承尚诚守信的道德准则。在新的生存发展境遇下,我们更要立足“诚”的原则,有力地唤醒人们的道德内心和道德情感,重新让至善的道德原则挺立于人的心目之中,避免成为现代社会中空心化的主体人。第五,以“和”为处事原则,弘扬“以和为贵”的道德人文主义精神,推进人际关系的和谐与社会的和谐发展。第六,以“敬”为行事原则,发扬敬事敬业的美德,树立良好的职业道德,弘扬爱岗敬业的优良传统。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兢兢业业地做事,努力去践行一种“工匠精神”,真正将爱岗敬业的价值观落到实践生活的点点滴滴。
四、“民主仁学”的理论困境
“民主仁学”内在逻辑理路沿用了体用框架,该理论的提出是仁学在当代回归的一个面相。然而,其中逻辑结构也并非人人认可,譬如“民主”何以成为本体此一问题即是该理论形态受到的诘问之一。即使在倡导儒家仁学这一派别的内部,也存有不同的声音,或许在一种哲学原创性问题上仍未能跳出一种思维定式,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可以说,我们都仅是搭乘顺风车的思想游客。
(一)“民主”何以成为本体
在“民主仁学”的理论架构中,它首先沿用了体用的框架,将“民主”与“仁爱”一道作为本体,这一点是值得商榷的。然而,吴光本人对于学界质疑做出了一些回应,“在我的民主仁学论述中,民主仁爱是融合了东、西价值观而合二而一的东西,是属于‘道体’层面的东西,这个道体,既是民主的,也是仁爱的,是承认人民起主宰作用而具有亲亲而仁民的道德理性的价值观,既非用民主来改良仁爱,也非用仁爱解释民主,因此不能将‘民主’和‘仁爱’割裂开来而当作两个东西去看”。因吴光将民主视作和仁爱一样具有相同道德理性层面的价值观念,由此才出现上述的质疑与发问。但是问题在于,民主究竟是形而上学还是形而下的观念?针对该说法,李洪卫认为,仁和民主首先都是体验和经验的方式,其次它才是作为价值性的观念存在。把它上升到概念是一种哲学构造的结果,是一种在理论论述上的需要,是人类达成认知与共识的诉求后而造就的结果。这里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构造也并非纯粹由思想理念完成,其立足于人的生命经验与自我体认[13]。对于“仁”作为一种理念存在是无须多言的,但在今天,若把民主看作与仁学一样能够作为本体性的存在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美国学者杜威认为:“民主主义不仅是一种政府的形式,它首先是一种联合生活的方式,是一种共同交流经验的方式。”[14]在这里杜威澄清了两点:一是民主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人们共同生活的方式,这就要求人们要学会换位思考,说到底也是儒家仁之精神的展现;二是具有仁之精神的人在空间上大量扩充范围,这个过程也即是民主生活的扩充,同时带动了人的个性自由拓展,而这与马克思所说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其他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有着极大相似之处,当然这也是民主的本质之所在,体现了人本主义,完成人之本性的有效展现。通过以上讨论,我们大体可以知道,民主与仁爱或许并不只是一种工具,或是相较于内圣外王的制度体现,它首先是一种具有普遍的道德理性的、面向生活的价值观念,这就不难理解“民主仁学”存在的可能合理性。
(二)体用二元:疑似陷入“双重边缘化”困境
“民主仁学”的逻辑架构相对完整,其延续了“体用”的框架。“体用”是中国传统哲学中极为重要的概念范畴。自近代开始,学界逐渐使用“体用”来分析文化层面的主体精神原则与实践应用方面。
方克立在其《论中国哲学中的体用范畴》一文中曾做出了梳理,并界定了其中两个含义。新儒家代表人物贺麟也立基于体用观来建构他的新儒学体系。然新中国成立之后,清末洋务派提出的“体用”说法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一直到20世纪最后20年,以李泽厚为代表的体用观登场,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种折中主义不同,他主张“西体中用”论。简言之,以西为“体”就是一种西化主义的表述。与之相反,尽管庞朴也用“体用”关系来论述自己的文化主张,但他并不赞成“西体中用”这样的说法。“文化改革上有所谓体与用问题,曾经争个不亦乐乎。照我理解,所谓体,应该就是文化传统;而所谓用,则是这个体的功能、作用、外在表现”[15]。他认为不论哪一个民族,体是无法变更的既定的东西。
张岱年也对“西体中用”的说法表示不赞同,他将“体用”的含义进行了区分:“在中国古代哲学中,所谓体用,第一种含义是,体指实体,用指作用。第二种含义是,体指原则,用指应用(原则的运用)。”他认为若照着第一种意思来解释的话,就是“民族的存在是体,文化的内容为用”[16]。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是就第二层意思来讲的。张岱年认为,针对“五四”以来掀起对于中西文化评判的热潮,我们并不能简单地以“好”或是“坏”、“优”或是“劣”、“先进”或是“落后”等诸如这样的词语来评价各个文化。全盘接纳西方文化或是一味地盲目复兴儒家文化都是不可取的做法。陈来在其《儒学思想访谈录》里回应道,如果非要拿“体用”来说,他的立场是“以中为体”,“中”就是指中国、中国文化。
毋庸置疑,以上种种都仅代表一家之言,正确的文化观或许可以抛开中西体用之关系的说法,朝着一种综合的、创新的、对话的、交流的文化共存共荣的趋势发展。在“民主仁学”的理论架构中,凸显了一种综合的创新的发展路向,展现出了化中西“文化冲突”为“文化整合”的意味。就上文所述,在“民主”何以与“仁”一道处于道体层面这个疑惑之外,“礼法科技”如何糅合在一起又成为“用”的层面,这些是值得再深思的。
儒学在20世纪的发展,其实也并不缺乏形而上的哲学建构,如熊十力的“新唯识学”、冯友兰的“新理学”、贺麟的“新心学”、牟宗三的“道德形上学”、张岱年的“新气学”等。但要明白的是,在社会转型时期的儒学,并不是要一味投入式地宣扬一种具有高度哲学思辨色彩的学术运动,而是说儒家的真精神能否与现时代这种政治制度、社会环境相配合,为真正意义上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建设提供理论依据和价值支撑。简言之,或许首先要推动并唤醒的应是生活伦理化的儒学,使之能够在解决现代化进程中所面临的人生的价值、活着的意义以及社会伦理问题,体现当代儒学的鲜活生命力,为现实社会问题的解决贡献出中国传统儒学的智慧资源,以便发挥其无过无不及的最优价值理性的功能。
尽管在如何正确认识和客观评价“民主仁学”的贡献与局限这一问题上,学界目前并未有过激烈讨论,而在本文中所做的一些可能性探讨或许离吴光先生本人的研究观点差之甚远。值得肯定的是,“民主仁学”的体用论、文化观有着相对完善的理论体系,同时也彰显出吴光“会通古今、兼容中西”的闳放的学术视野与“实事疾妄”的批判精神。这一理论建构无疑对于在马克思主义与儒学融通背景下如何处理儒学在当代的发展拓宽了一些新思路,同时也在追源溯流中真正彰显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在返本开新中突出当代价值观重塑之中国特色[17],是值得进一步去深入挖掘与思考的理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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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Democratic Benevolence” Theory
WANG Ning
(School of Marxism,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Henan 450000, China)
In the context of the new era where the three major cultural exchanges of China, the West, and Malaysia are converging, the “democratic benevolence” proposed by the academic circle is different from the Confucian thinking mode of previous generation-“the old way of the ‘internal sage’ ( people’s inner cultivation reaches a certain height, or reaches the realm of saints) can produce the way of the ‘external king’ (to serve the country and make meritorious deeds for the king, which is the traditional thinking of Confucianism)”. Under the macroscopic perspective of the development of Confucianism, it tries to combine democracy and Confucian benevolence into Taoism to explore new possibilities for the integration of Confucianism and Marxism. The doctrine of “democratic benevolence” is an ontology, with “democracy and benevolence as the body, etiquette and technology for the use”; it possesses a cultural view of “onefactordomination, severalfactorsharmonizing”; it has the core value of “one way and five virtues (the fundamental way of Confucianism and the five virtues embodying the fundamental way”. This theoretical form has promoted the new development of “internal sage and external king” of Confucianism, and promoted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core values of socialism, and it has also promoted people to rethink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ancient and modern, which has great academic value and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 Nevertheless, there are many theoretical puzzles about why “democracy” becomes the ontology and “ontological dualism”, so it is extremely necessary to carry out theoretical exploration of the internal logic of this theoretical form.
Wu Guang; “democratic benevolence”; new benevolence theory; Confucianism; Marxism
10.3969/j.issn.1673-2065.2021.06.010
王 宁(1995-),女,河南漯河人,在读博士。
B26
A
1673-2065(2021)06-0077-06
2020-07-13
(责任编校:耿春红 英文校对:杨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