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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思维中的“文化归属”现象探析

2021-01-15许芳琼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译作译者语言

许芳琼,张 萌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部,安徽 淮北 235000)

一、翻译思维与文化

(一)翻译的本质和翻译思维的形成

作为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之间沟通的桥梁,翻译不仅是一种交流手段,也是一门系统的科学。学术界通常从三个层面对翻译进行定义:从传统认知层面来看,翻译是“把一种语言文字的意义用另一种语言文字表达出来”,突出的是语言功能性;从现代科学认知层面来看,它是集语言学、功能学和文化学于一体的综合学科,科学性是它的基本特征;从比喻认知层面来看,翻译则被形容为“桥梁”“奴隶”“叛逆”等形形色色的“喻体”。[1]文化特性是它的重要特征。

由此不难看出,翻译是一门集技术性、科学性、学术性和艺术性为一体的学科领域,伴随着翻译学的不断发展,翻译也形成了风格迥异的学派——从以豪斯(J. House)、哈蒂姆(Hatim)为代表的功能学派到以佐哈(Zohar)、赫曼斯(Hermans)为代表的多元系统及规范学派,再有赖斯(Reiss)、弗米尔(Vermeer)的目的论学派,还有近现代女性主义翻译观、后殖民翻译理论的涌现,无不是翻译学发展成果的标志。

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翻译学派呢?这是由不同的翻译思维决定的。翻译思维是指对翻译这一人类跨语言文化的转换、传播、交流行为的基本认识、原则主张等具有指引性的应策之道,涵盖认知和实施方略。[2]一般来说,翻译的最终实施者是人,而人由于所处环境、所受教育、所持文化观念的不同而存在差异性,对翻译的认知也会存在一定差别,这也造就了翻译思维的多样性。

(二)翻译思维源于文化,是文化的体现

尽管翻译思维存在多样性,但却具有一定的共性,通常从两个层面解读:首先,逻辑层面。翻译首先需要理性分析综合,要根据一定的语言规则将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遵守语言的规则性是翻译思维最基础的要求和体现。其次,审美形象层面,翻译最终需要为读者服务,这就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既展现原作的文化形象,又要满足读者的审美情趣。在世界翻译史上,曾经出现了多种翻译流派,他们产生的根源与其说是翻译思维的差异,不如说是不同文化之间的交融和博弈。

这一点可以从西方翻译史中得到印证。自17世纪以来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主导西方翻译界的是“流畅”翻译策略,即高度归化翻译策略,在词语选用、语法风格上与目的语(英语)完全趋同,任何偏离此种策略的译文都被视作是异端邪说。究其原因,该翻译策略正是当时西方社会政治文化在翻译上的反映。它体现了西方种族中心主义和文化帝国主义的价值观,用其来归化外国文本,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文化霸权主义的需要。[3]而到了二战之后,在西方翻译界以韦努蒂(Venuti)为首的翻译学家们开始提倡异化翻译策略,主张将文化差异移植到另一种语言文化中去,甚至不惜提出“抵抗式翻译”(Resistance),对目的语文化开始采用批判立场。此种异化翻译策略可以看作是抵抗种族主义、文化自恋、反抗帝国主义霸权行径在翻译领域的体现。它抵挡的是西方主导文化及价值观,是最大限度保留弱势民族、弱势文化和弱势语言的翻译思维。由此可见,翻译思维很大程度受到当时社会文化的影响,并体现出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和融合。

(三)翻译思维的最高目标——追求文化审美形象

文学翻译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意美”,要求能够满足读者的审美需求,这一点在中国翻译界早已达成共识,无论是早期的严复还是新时代下的许渊冲等翻译名家都在自己的翻译理论中提到了文化审美的重要性。

二、翻译思维中的“文化归属”现象

(一)“文化归属”的涵义和表现形式

语言是文化的重要载体,而翻译作为语言之间转换的手段同样体现了译者的文化观。一般来说,译者在处理译作时,总会带有一定的“文化偏向”,或偏向于源语文化,或偏向于译入语文化,或介于两者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学术界把这种现象称为“文化操纵”。无论是“文化偏向”还是“文化操纵”,译者在进行翻译操作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受到自身文化观的影响,具有某种程度的文化偏好,其译作也体现出一定的文化倾向性,这种现象即为“文化归属”(Cultural attribution)现象。“文化归属”现象可以体现在翻译的各个方面,从词义到句型,从语篇到格式,从文化审美到译者文化心理,都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文化归属”感。

近代中国翻译史上两位著名学者——严复和鲁迅,他们的翻译风格就是两种不同“文化归属”的典型代表。严复是19世纪末中国翻译界的杰出代表,他善于运用传统古体翻译西方著作。鉴于当时中国落后的社会意识形态,中国急需引进西方先进理念,他翻译了《天演论》《原富》《法意》等大量的西方典籍,系统介绍了西方民主科学理念,但他作为当时的士大夫阶层,仍然固守本土主流文化价值观,在译作的格式、体裁乃至一些格言引用上都坚持中国传统先秦古文表达方式。正如他在翻译《天演论》时所表述的:“苟人事不施于其间,则莽莽榛榛,长此互相吞并,混逐蔓延而已,而诘之者谁耶?”[4]同时,他的译作带有浓厚的归化色彩,甚至不惜在译作中抒发胸臆:“战事炽然,强者后亡,弱者先绝”,这种超出原文的增删,更加突出了严复强烈的本土文化倾向。而鲁迅作为早期翻译界的代表人物,则与严复截然相反,有着强烈的“外来文化倾向”,主张“宁信不顺”的翻译风格。这在他的译作《毁灭》中有着充分的体现:“美谛克总记起曾使他心醉的坐在幽静的苇荡旁边的那闲静的,爽朗的老人的形象来。”[5]译文呈现出浓厚的西化翻译痕迹和异化翻译色彩,这与鲁迅强烈的民族危机感和力图推动汉语现代化的“文化倾向”是分不开的。

由此可见,译者们在翻译时总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而带有一定的“文化归属”性,这种现象在翻译译作中已屡见不鲜。正确认识这种现象并分析其原因及利弊,将其纳入翻译学的研究范畴是推动现代翻译学发展、提升译者自身素质的客观要求,也是提高我国翻译事业发展水平所必须面临的课题。

(二)“文化归属”的形成

首先,翻译界近年来出现的“文化转向”风潮促成了译者文化观的形成和发展,从而使翻译思维出现“文化归属”现象。20世纪下半期,“文化转向”逐渐在翻译界流行起来,主张翻译应当与语言语境、外来文化相结合,突出语言的文化性,动摇了传统翻译学机械的语言转换理念。该风潮使译者们纷纷转变翻译思维,在翻译实践中凸显出一定的文化倾向。

其次,各国、各民族文化地位的差异也会造成翻译“文化归属”现象的产生。翻译的实质是两种文化之间的碰撞和融合,相对强势的一方最终会成为翻译的文化取向。从西方翻译发展史中不难发现,一直到20世纪初,英美文化都在翻译界占有文化统治地位,此时的翻译界采用流畅透明的翻译风格,弱化乃至删除原文本的弱势语言文化特征,保留英美文化的主流文化价值是这一阶段翻译译作的重要特征,也是这一阶段“文化归属”的主要方向。

当然,翻译对象文本也是 “文化归属”产生的重要因素。赖斯(Reiss)将翻译文本类型分为三类,即“信息型”“表达型”和“诱导型”。其中,“表达型”和“诱导型”文本都需要在目的语中找到相似的语言表达形式或表达效果,如果目的语文化与源语文化存在较大差异的话,就必须以目的语文化为标的实施翻译,才能达到理想的翻译效果。因而,翻译的“文化倾向性”不可避免。

受众需求也是产生“文化归属”现象不可忽视的因素之一。欧美的文学界曾提及“失去了读者就失去了一切”,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翻译界。一般来说,每一个翻译读者都会有自己目的性,超功利性是读者的特性之一。读者为什么会读这本译作,是每个译者应当考虑的问题。针对读者的目的来开展翻译工作,落实到翻译实践中就是按照读者的文化偏好来处理译文,因而,翻译过程中“文化归属”思维亦不可避免。

以上可以看出,“文化归属”翻译思维的形成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它不仅是翻译学科发展的客观需求,同时,也是促进文化交融、进一步服务受众群体的客观需要。所以,它的出现是翻译学发展必然出现的局面。

(三)文化归属思维对翻译实践的影响

首先,文化归属对译者的翻译策略起到决定性影响。众所周知,译者在开展翻译实践的过程中必定要采取一定的翻译策略,或采取归化手法或采取异化手法,而翻译策略直接影响译文的形式和成文效果。正如前面提到的严复和鲁迅两位翻译学者,他们的翻译思路都带有“文化归属”的倾向,严复的翻译思维偏向于本土文化,鲁迅的翻译思维则偏向于外来文化,这就促使两者在翻译实践中分别采用了截然不同的翻译策略:严复运用严格的归化策略,将西方典籍以先秦古文的方式表现出来,这是坚持吾泱泱中华文化为本位价值观的体现;鲁迅则坚持异化翻译策略,甚至不惜以“死译”“硬译”的方式来进行翻译,以导入先进的民主文化理念,促进汉语的现代化发展。这是他积极学习外来文化,改革国内文化弊端的文化倾向决定的。由此看出,译者所持的“文化归属”性直接影响他所采用的翻译策略。

其次,“文化归属”会促成翻译技能和技巧的转变。一般情况下,译者在翻译生涯的初期,比较注重语言的规范性、对等性和严密性,但随着翻译经验不断积累,接触的文本类型更加多元化,译者往往会综合考虑多种因素,不可避免地带有一定的“文化倾向”性,这会促使译者对原有的翻译技巧和方法做出转变,如:近年来出现的“同源对应”论、“功能代偿”论等都是翻译学新出现的方法论,主张用“完全对应”(Full Equivalence)、“不完全对应”(Partial Equivalence),以及代偿(Redressing)、转换(Conversing)、转移(Transposing)、还原(Restituting)、拆离(Splitting)、融合(Blending)等诸多方法来解决翻译中文化不对等的问题,这开拓了翻译学新的视野,开启了翻译学与交际学、文学、美学新的交集研究思路。

再次,“文化归属”还会给翻译效果带来一定的形象审美效应。“文化归属”思维属于翻译思维中较高层次的形象审美思维。在文化类翻译特别是文学翻译领域内,翻译作品必须要经过译者的“再创造”,赋予译文新的艺术生命。这就需要译者具备一定文化素养和审美素养,能够从文化的层面开展翻译实践活动。基于“文化归属”的译作才能算得上“有灵魂”的作品,否则只能看作是机械的语言转换。这也是译者追求高层次翻译效果的必经之途。以《送孟浩然之广陵》后两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英译为例,我们可以比较庞德和许渊冲的译本:

“His lone sail blots the far sky,And now I see only the river,The long Kiang,reaching heaven.”(庞德译)

“His lessening sail is lost in the boundless blue sky,Where I see but the end less River rolling by.”[6](许渊冲译)

从内容看,两者的译文都翻译出原作的诗意,但在文化意境表达上,庞德(Pound)的翻译更胜一筹。他运用了“reaching heaven”(直至天堂)一词,从西方的文化审美角度出发,将友人离去的惆怅之情跃然于纸上,给人以强烈的形象感和视觉感。而许渊冲的“the end less River rolling by”则显得过于直白,缺乏审美感。究其原因,庞德以西方人审视东方文化的视角进行翻译,努力达到西方形象审美标准,这种偏向于读者审美文化的“文化归属”思维自然会给译作添彩不少。

三、“文化归属”视角下“中国价值”的发掘

(一)中国翻译面临“重语言轻文化”的困局

自近代以来,中国翻译界的先驱们一直视文化战略考量为己任,积极翻译先进文化典籍和著作,为备受欺凌的落后中国尽一业之力。徐光启、马建忠、严复、林纾等先辈皆是如此。他们为早期西方先进文化的引进做出了巨大贡献。中国翻译学一直在进步发展。但是,由于经济的滞后和汉语的复杂性,中国翻译学仍然与世界翻译科学存在一定差距。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对外经济发展的不断深化,翻译界将重心放在应用类翻译上,注重功能性翻译,翻译教学和研究也主要停留在语言学范畴,对翻译的认识论、文化论、审美价值论还缺乏系统的整合研究。

(二)加强文化意识,将翻译纳入民族文化矩阵

随着中国国力的日益增强,文化传播逐渐成国家发展的重要战略,在“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引导下,中国翻译界的文化传播任务也日益繁重,这就需要建立一套系统的、科学的、具有指导性的翻译理论来指导翻译实践工作。这其中就包含了提升译者的文化价值素养。“文化归属”翻译思维应当纳入到系统的翻译理论体系,并根据国情需要加以充实、完善。

中国文化作为世界文化的一部分,在融入世界文化的过程中离不开翻译。从文化视角下将翻译实践工作提升到更高层次是广大语言工作者必须面对的课题,营造科学的、多元化的翻译文化,并把这种翻译文化纳入到世界民族文化矩阵是未来中国翻译发展根本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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