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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福斯批评心灵神话的理论进路

2021-01-15郑辉军

关键词:威尔麦克理由

郑辉军

(江西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自塞拉斯在《经验主义与心灵哲学》(Empiricism and Philosophy of Mind)一文中批判“给予神话”(the myth of the given)之后,是否存在非概念的知觉经验,这成为当代心灵哲学的一个基本问题域。由此衍生而来的概念主义与非概念主义的论争已成为研究心灵哲学不可规避的论题。①有关概念主义与非概念主义的代表人物和代表观点,请参见《论经验知识中的给予》,郑辉军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194-207页。以麦克道威尔(John McDowell)为代表的概念主义者,坚持康德的“直观无概念则盲”的观点,从知识的范围、有效性等方面否认存在非概念的知觉经验。在概念主义者看来,心灵将内容与世界相连的条件是需要概念能力的,且这些能力必须在人类经验中发挥作用。以德雷福斯(Hubert Dresfus)为代表的非概念主义者认为存在非概念的知觉经验。心灵和世界之间存在距离,必须通过概念、思想和理由来弥合,德雷福斯把此观点称之为心灵神话(the myth of the mental)[1]36。在德雷福斯看来,心灵神话是基于现象学未经确证的假设,心灵必须通过心灵活动与世界联系起来。德雷福斯指出以麦克道威尔为代表的概念主义者陷入了心灵神话,进而为其非概念主义观点辩护。德雷福斯的非概念主义糅合了现象学的观点,把概念主义与非概念主义之间的争论基础从身心二元转向身体-主体。

一、反对心灵神话论证的逻辑起点

(一)对传统经验知识中给予论的批判

否认传统经验知识中的给予论是德雷福斯反对心灵神话论证的逻辑起点。传统经验主义认为,给予是直接向心灵呈现的感觉材料,可成为知识的基础,为知识提供理由。德雷福斯对给予论的批判始于给予论的源头——刘易斯(C.I.Lewis)的给予论。在德雷福斯看来,刘易斯根本的错误在于,为了给判断寻找基础,把给予看成是不可言说的和不容置疑的。但德雷福斯认为给予不必被理解为空的(bare)。在内容上,尽管它是非概念的、纯粹的,即使这样仍具有动机内容。“正因为纯粹的给予神话已经死亡,我们必须理解我们的经验在概念上贯穿始终。因此,心灵神话就像秃鹰一样,从给予神话的尸体中进食。”[2]46

德雷福斯否认传统给予论的原因是为其提出概念应对(conceptual coping)做理论铺垫,而概念应对为其非概念主义的观点提供了逻辑上的证明。在德雷福斯看来,如果把概念理解为独立于语境的原则或规则,这些原则或规则可以用来指导行动,或至少让行为能够被理解,那么这表明专家的应对的现象是没有概念的。这种可思考的内容也不可能通过深思熟虑后的事实来重建。事实上,专家应对的基础很可能是专家无法意识到、也没有去思考的那类特征。

(二)区别于麦克道威尔的批判

德雷福斯对心灵神话的批判,旨趣在于挑战麦克道威尔的概念主义。因此,在此有必要比较两者对给予的批判。

德雷福斯对给予的批判不同于麦克道威尔。麦克道威尔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第二自然”(second nature)概念,以说明从自然中获得的影响如何能够是彻底的概念的,而不需要将语义强加于毫无意义的“给予”之上:“人类是通过伦理教育进入理由空间的,伦理教育将适当的形状注入他们的生活。由此产生的思维习惯和行动习惯是第二自然。”[3]84麦克道威尔接着概括了亚里士多德关于产生第二自然的论述:“将特定的形状强加于实践理智是一种普遍现象的特殊情况:开始具有概念能力,这包括响应除伦理之外的其他理性需求。”[3]84

为了进一步阐释自己对给予的理解,德雷福斯指出麦克道威尔对给予批判的不足之处。在德雷福斯看来,像麦克道威尔一样的概念主义者都认为任何非概念的给予,无论是直觉的、实用的、规范的、熟练的,都可以对确证做出贡献。然而就知觉确证我们的判断而言,它必须完全是概念的。麦克道威尔说道:“当我们追溯确证时,我们最后得到的仍然是一种可思考的内容;没有什么比这更终极的东西了,赤裸地指向些许给予。”[3]28-29

简言之,有关给予论,无论是德雷福斯还是麦克道威尔都认为给予是未被概念化之前的直接向心灵呈现的X,不能成为认知的基础,无法为认知提供理由。德雷福斯侧重给予是非概念的但有意义,而麦克道威尔强调给予的因果作用。但不同点在于麦克道威尔的X是感觉材料,在理由空间中被概念化后能够为知识提供确证的(justified)基础。而德雷福斯认为,如果X为非概念应对(nonconceptual coping)也能够为判断提供确证。在此需要强调的是麦克道威尔需要X被概念化,而德雷福斯则指出X为非概念的,即使是非概念的同样也能为知识提供理由,因为它是有意义的。

二、批评心灵神话论证的逻辑核心

(一)德雷福斯的动机空间

面对麦克道威尔概念主义中的核心概念“理由空间”,德雷福斯针对性地提出了“动机空间”(the space of motivations)。

动机的概念源于梅洛-庞蒂著作中未充分论述的概念。在德雷福斯看来,概念范畴构成了理由空间,而知觉范畴构成了动机空间。动机空间处于因果空间和理由空间之间。动机空间是可理解的知觉、思想和行动的领域;非理性的、非因果的行为描述和解释是此领域主要的和合法的背景。德雷福斯对动机空间的论述如下:

第一,德雷福斯借用马克·拉索尔(Mark Wrathall)的理论来解释动机。“动机的基本运作方式是我们的环境和身体共同作用,使我们倾向于特定的行为和体验方式。世界是靠我们熟练的身体动作来运转的。”[4]118在此可以看出,德雷福斯借用的“动机”是“环境和身体共同作用”,即世界和心灵是交互的。

第二,德雷福斯对动机空间的论证主要借助他所理解的现象学来完成。“在知觉中,我们不思考对象,我们也不认为我们自己在思考对象,我们被给予对象,我们融入这个身体,这个身体比我们更了解这个世界,更了解我们的动机和我们的手段。”“当我的知觉呈现给我一个尽可能多样和清晰的景象时,当我的运动意图展开时,当它们收到来自他们期待来自世界的一切的回应时,我的身体就融入了这个世界。”[5]250从上面引文中可以看出,德雷福斯认为知觉不思考对象,概念未渗入知觉之中。在此知觉是非概念的。

第三,德雷福斯动机空间中的知觉是规范的。在此点上,德雷福斯认同凯利(Sean Kelly)的观点。“这是我视觉经验的一部分,我的身体被吸引着移动,或者,无论如何,语境应该以某种方式改变。这些是视觉经验的特征,是内在规范的,而非描述性。他们并没有以某种客观的、决定性的方式来表现这个世界,他们只是说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以便我更好地去看它”[6]87,“我们不仅对我们所感知的事物非常敏感,而且从本质上来说,对我们的经验是否符合我们的感知需求和欲望也非常敏感。”[6]97动物、前语言的婴儿都居住此空间里。在此可以看出,德雷福斯的动机空间不仅是非概念的,也是规范的。

第四,德雷福斯的动机空间面临挑战:概念能力是如何从非概念能力中蜕变而来。即作为基础的纯粹知觉和接受性应对如何演进为知识大厦中的概念。借用德雷福斯的语言来表达,我们与动物和婴儿共有的非概念的知觉和应对技能(coping skills)如何让我们面对比知识更基本的现实。塞拉斯主义者可能会反驳说,所有应对都是概念的。例如,在国际象棋中感知到的境况——即时反应也是概念的。对于一位国际象棋大师而言,棋局关键在于理解什么是“赢”,什么是合法的和非法的移动等等。如果不理解这些概念的人,包括在其他情况下具有正确使用这些概念的能力的人,则被视为不会下棋之人。无论如何,游戏规则的概念化在麦克道威尔的第二自然的描述下是合理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执行游戏技能的过程中需要任何可思考的内容,而这些内容是可以在深思熟虑中重建的。

(二)理由空间到动机空间的嬗变

理由空间到动机空间的嬗变是反对心灵神话论证的逻辑核心。在德雷福斯看来,麦克道威尔作为概念主义的代表人物,批判其理由空间是必然选择。在德雷福斯的眼中,麦克道威尔的理由空间有以下特点:

第一,理由空间是沿着“外界刺激x——心灵把x概念化”的进路发展而来。在德雷福斯看来,这是多余的。麦克道威尔否定了塞拉斯把“理由的逻辑空间”与“自然的逻辑空间”二分的观点,但他同时也区分了自然的逻辑空间和自然科学的逻辑空间。自然的逻辑空间与理由的逻辑空间相结合;而自然科学的逻辑空间与理由的逻辑空间相分离。与自然科学描述所处的逻辑空间的结构相比,理由的逻辑空间的结构是自成体系的。我们必须把自然科学的可理解性与把事物置于理由的逻辑空间中所获得的可理解性区分开来。我们可以承认经验是自然的事物,而不会因此将经验从理由的逻辑空间中移除出去。所以我们不需要将逻辑空间定义为自然和规范的二分。我们不需要将自然的概念等同于那些属于逻辑空间的概念的实例化,在这个逻辑空间中,自然科学的可理解性被揭示出来。[3]xix在德雷福斯看来,麦克道威尔的理由空间是因果空间与概念空间的结合体;这样既保证了外界对感官的刺激同时也为非概念内容转向概念内容提供保证。对于一个人是否认知或理解X的问题,预设X是有语义的。麦克道威尔明确地将取决于语义的空间视为塞拉斯的理由空间,当他将后者描述为“当我们发现事物的语义时我们将事物置于其中的结构”[3]88。在这个意义上,我的认知或理解,作为一种能力,被置于、取决于语义的空间。但取决于语义不是情节或状态的主体内部的东西:我们所说的或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在此只是根据一个外在的语义标准,一种实践。

第二,德雷福斯否认经验本身就包含了语义的经验的观点。尽管麦克道威尔清楚地将理由空间与取决于语义的空间划清界限,但麦克道威尔的理由空间主要是概念空间。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理解能力的领域。因此我们得到了当我们把事物置于理由的逻辑空间中时所获得的某种可理解性,这与自然并不相违背:即我们的经验本身就包含了语义的经验。但在德雷福斯看来,麦克道威尔在这一点上完全错了。因为概念的表达,对概念的把握或理解这些确实取决于语义的空间。事实上,我们对经验世界的经验是概念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是语义的经验。经验的语义并不意味着语义的经验。

第三,在德雷福斯看来,麦克道威尔的理由空间的论证围绕着一个核心:理由空间承载了非概念转向概念的功能。麦克道威尔认为,知性本身应该为所做之事提供保证。“接受这样一种画面的风险,在这种画面中,诸如一致这样的概念是不能发挥作用的,因为这种行为被理解为只有训练建立的因果机制的结果。”[7]50他认为,在试图消除解释概念的过程中,“我们也将失去理解概念的权利”。我们接受的是语言训练,而且很有可能存在一种因果机制来解释为什么训练有效,为什么我们变得有能力。我选择是否服从它,并按照我的能力去做。我不仅能遵守规则,也有能力正确地判断遵守的规则是否正确。

简言之,德雷福斯需要证明的是知觉或应对是非概念的,同样能够为知识提供基础。这也是为何需要从理由空间转向动机空间的原因。

三、批评心灵神话的逻辑目的

非概念主义的建构是反心灵神话的逻辑目的。

(一)知觉和行为是否必须渗透概念?

第一,知觉和行为不必渗透概念。当婴儿通过模仿、尝试和不断犯错中获得技能时,在成人的教导下,婴儿逐渐学会遵守规则。然而,随着技能变得越来越娴熟,这些规则让位于更灵活的反应。规则就像辅助轮(training wheels),在学习骑自行车时,我们可能需要这样的帮助,但如果我们想成为熟练的自行车手,我们最终必须把它们放在一边。[2]46德雷福斯举例说明:国际象棋大师面对一个位置时,会对这个问题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并能走出最好的棋步。国际象棋大师只是在对棋盘上的图案做出反应,他必须完全依靠知觉(感觉),而不是分析和比较各种选择。接着德雷福斯区分了两种规则:游戏规则和战术规则(tactical rules)。游戏规则包括每个棋子可以走的特定步数、游戏时间限制、禁止作弊等;战术规则为如何最好地应对每种情况提供指导,是启发式规则,通过相应的课程和辅导获得。[2]47

第二,游戏规则不必内在化。因为在背景中体验游戏规则,是对所做之事的限制。因此,即使国际象棋大师无意识地遵守游戏规则,他也会对游戏规则非常敏感。他会记住或至少承认规则,知道自己必须遵守规则,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即使他不记得这些规则,它们仍然能通过决定什么是允许所做的来支配他的行为。在此需要指出的是,游戏规则不是作为有意识或无意识遵循的规则而发挥作用,而是在其基础上进行熟练的应对和推理。所以在此意义上,游戏规则才能指导思想和行为。

第三,在战术规则的情况下,象棋大师可能作出的行为是完全直观的。在此情况下,如若被问及为何要如此时,他可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因为根本就没有。事实上,专家早已放弃了一般规则,犹如会骑自行车的人已把辅助轮放在一边。因此,当专家被迫给出导致他采取行动的理由时,他的描述将必然是一种追溯性的合理化,它至多表明专家能够从记忆中检索出他曾经作为一个有能力的执行者所遵循的战术规则。因此,专家并未展示出专业知识而是能力。专家们根本没有遵守任何规则。在此需要指出的是,规则不需要在产生熟练的行为中扮演任何角色。

第四,面对塞拉斯式的质疑,论证同样是成立的。因为“塞拉斯的原则是掌握一个概念就是掌握一个语词的用法”[8]6,在此意义上,国际象棋大师是没有概念的。根据国际象棋大师对棋盘的经验,他所获取的并不是简单的给予。在被要求对国际象棋的位置作出反应时,这位国际象棋大师对“实在的布局”有自己的看法。因此,国际象棋大师的纯感知,以及任何技能领域的专家,都有一种意向内容,但不是概念内容。

简言之,德雷福斯认为“贫乏的给予”(bare Given)和“可思考的”并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专家的应对不涉及概念。从德雷福斯的论证可以看出,应对是非概念有意义的给予。非概念内容的应对不需要通过深思熟虑后的事实来重建。事实上,专家应对的基础很可能是专家无法意识到、也没有去思考的那类特征。因此,国际象棋大师的行动不需要或甚至不允许在理由空间中有其位置。

(二)非概念的给予转化为概念内容

自康德以来,非概念内容如何转化为概念内容,这一直是当代心灵哲学家无法规避的问题。如果非概念知觉和应对对于揭示世界是必要的,而非概念的知觉不可能作为判断的基础,那么非概念的给予如何转化为概念内容从而使知觉能够发挥确证的作用。

德雷福斯认为塞缪尔·托德(Samuel Todes)提出了一种可能的答案。在德雷福斯看来,托德超越了梅洛-庞蒂。因为托德展示了我们揭示世界的知觉经验是如何由身体的实际结构构成的。对于梅洛-庞蒂来说,有生命的身体是运动意向的来源,我们能够通过运动来更好地理解环境。但梅洛-庞蒂从未清晰地论述身体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以及它们的结构如何影响我们的经验。托德指出身体有一个前/后和向上/向下的方向。它可以更容易地前进,而不是倒退,并能成功地应对什么是在它面前的。为了揭示周围世界的特质和让我们置身其中,我们必须在一个垂直场中保持平衡。在此场中我们合理地对相遇的具体事物做出反应。因此知觉接受能力是一种具身的、规范的、熟练的技能。[2]48在此可以看出,托德的主体的经验就是与所处世界、身体、他人之间内在的沟通,是共存的,主体向世界敞开,走向世界,身心关系的界限已经模糊,相互关联。

德雷福斯认为,概念能力不可能像麦克道威尔所主张的那样普遍存在于知觉经验中,因为如果是这样,概念内容将会挤掉那些揭示非概念的互动领域的熟练的具身应对(skillful embodied coping)。那么,我们的特别之处在于,我们可以直接对环境的概念结构做出反应;我们可以改变我们非思考的非概念的参与,从而遭遇新的、可思考的结构。

结语

非概念的应对是内隐的。从黑格尔到布兰顿(Robert Brandom)的理性主义的传统中,牵涉的经验中的概念结构与行为中的理性一样都是内隐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能对具有属性的物体持有经验,才能形成信念,做出判断和确证推论。

德福雷斯的应对借用了梅洛-庞蒂现象学中有关知觉的观点。知觉是梅洛-庞蒂全部哲学思想的基点,哲学家的绝对知识就是知觉。[9]9在梅洛-庞蒂的哲学中,“行为”的概念平行于现象学“经验”的概念,知觉是心灵与身体的糅合。在梅洛-庞蒂看来,物质和心灵是日益一体化的格式塔结构层次,在本体上是连续的,但在结构上是不连续的。[10]148知觉的最小单位是有意义的格式塔式的感觉。在此,感觉有别于传统经验哲学的所指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外界刺激的被动反应,而是具身的。知觉主体不必经过反思就可以做出反应。“知觉是一切行为得以展开的基础,是行为的前提”。[6]5

德雷福斯批判心灵神话之后的余波是知觉定义发生了质变。知识论中知觉的定义呈现出不同于以往传统哲学的质的差异。在传统知识论中,作为外界刺激结果的知觉承载着把客观世界与心灵联系起来的中介,发挥其因果作用,为非概念转向概念奠定基础。德雷福斯批判心灵神话之后,知觉被重构,是格式塔式的,有其意义且有结构的。

德雷福斯的论证为当代知识论提供了一个新的视域。德雷福斯的非概念主义有别于之前其他学者所提出的非概念主义。笔者认为,德雷福斯之前的概念主义并未脱离传统认知科学的窠臼。即感觉被视为是对外界刺激的被动反应,在理由空间中,认知主体把外界刺激转换成相应的信息传递到人类大脑,尔后做出相应合理的行为。在德雷福斯之前,概念主义与非概念主义之间的争论是基于身心二元的基础上展开,围绕知觉是否有概念渗透展开激烈的辩论。在德雷福斯引入现象学之后,从身心二元转向身体-主体,此时知觉向有意义的整体敞开,身体直接面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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